第17章 ☆、第九朵爛桃花? (11)
片。寧靖焰酒量驚人,大笑着起身,歪歪斜斜往自己的營房走。走了沒幾步,他覺得內急,随便找了個角落寬衣解帶。解決後,他慢悠悠地繼續往營房走。
一道黑影從他身後一閃而過。寧靖焰一驚,左手下意識扶上腰間,卻什麽也沒摸到。他這才想起,他的短刀似乎在喝酒時摘下,忘在剛剛的營房了。
寒光一閃。寧靖焰猝然倒地。一雙與寧姽婳頗為相似的桃花眼瞪得極大。
死不瞑目。
☆、五個桃子
晉城被圍的第五天。
寧姽婳依然沒有發動攻勢。事實上,她已開始籌謀讓大軍撤回原駐地。據她估計,姬孟樓撐不過十天。晉城畢竟是晉地的中心,兵力至少有一二十萬,糧草也十分充足。最好還是能不戰而屈人之兵。
五天時間,晉軍的士氣一降再降。根據情報,樓宿與晉地的幾個将軍爆發了不小的沖突。寧姽婳相信,很快,樓宿就會自己送上門來求降。
——直到一封急報送入了她手中。
寧姽婳一目十行地看完,沉默了一瞬,将那張紙片丢給蘇陌,腳步極快地沖出營房,直奔赫連玄都與烏陌爾的住處。果然,她找了半晌,也沒有看到這兩個人的影子。
……大意了。
這幾日局勢愈發明朗,寧姽婳又調查清楚了樓宿的情況,也就沒再盯着赫連玄都。沒想到,他們居然會暗中離開。寧姽婳随機命人緊急詢問了這二人最後見過的士兵,得知他們竟是大搖大擺地走出去的。在軍中這麽久,他們也算是熟面孔了。士兵只當他們是什麽将軍,見他們要“出去走走”,忙不疊就給開了門,哪會細問。
寧姽婳當即命人叫了所有将領,果斷下令:立刻攻城!
雖只被圍了五日,但城中士兵早已确信自己必輸無疑,也就毫無戰意。因為兵力足夠充足、時間緊迫,寧姽婳将三十萬軍隊投入了戰鬥。混戰并未持續多久。很快,魯鑫蒼白着臉出現在了城牆之上,發出了投降的信號——姬孟樓和樓宿已經不知所蹤。
魯鑫,親手活剮了寧靖河的晉王餘孽。
寧姽婳沒有過于為難他。她策馬步入晉城,注視着那個金絲楠木的棺材,伸出手,動作極為緩慢地将其掀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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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了半晌,寧姽婳放下棺材蓋,語氣平靜地道:“派二十人運回京城。季勳将軍帶十萬人留在晉地,其餘所有人跟着本将立刻前往西北邊境。”
西北邊境重鎮,信馬關。
因北豿主動與大魏議和,信馬關的将士早已放松了警惕。好在信馬關主将、寧靖河舊部李秋成迅速發覺了不對,這才勉強守住了信馬關。然而損失也是驚人。因北豿議和,信馬關将士已經被調走了五萬,剩下的五萬死傷慘重,且糧草稀少。
安頓好犧牲将士,尤其是寧靖焰将軍的屍體,李秋成登上城牆,長嘆了一口氣。
北豿骁勇善戰。他不知道這小小一個信馬關能撐幾天。信馬關之後就是玖城,邊貿重鎮。雖有北豿肆虐,但玖城可直通北豿附近的幾處蠻夷之地,商賈雲集。除去商賈,此處之前來了不少墾荒的農夫,加起來也有三十萬人之衆。
北豿素來喜歡在攻下城池後屠城,除非對手主動投降。李秋成不怕死,但他手中握着的,是三十餘萬條人命。
尚在猶疑,北豿突然發動了進攻。
這次的進攻與以往似乎有些不同。李秋成在城牆上奔走指揮,忽然看出了不對。
有一個角的攻擊,似乎格外猛烈?
李秋成心中一緊,立刻調兵支援此處。北豿攻勢愈來愈猛,無數士兵在李秋成身邊怆然倒地。李秋成抹去臉上濺到的血跡,心中湧起了某種不祥的預感。
他還是太樂觀了。
或許,信馬關根本撐不過今天。
李秋成忽然被人推了一把。他扶住城牆堪堪穩住身體,回頭一看,推了他的那個士兵已被箭矢正中心髒。
死的人本該是他。
李秋成舔了舔幹裂的嘴唇,再次看向城外。他身邊,疲憊至極的兵士尚在苦苦支撐,士氣正濃的北豿吶喊沖天。
李秋成合了合雙眸,咽了口口水,試圖潤澤幹枯的喉嚨。
“不打了,”他聽見了一個沙啞的聲音,“我們……投降。”
他立刻伸手拔刀,想要砍死這個擾亂軍心的混蛋。然而對上随從愕然的雙眼,他恍然發覺,說這話的,竟是自己。
他答應過寧靖河将軍的……人在關在,人亡關忘。
果然是年輕。說得輕巧。
“一應事務……由你來和北豿人接洽。”李秋成沉沉道。他随便指了個人,轉身走下城牆。
吶喊聲漸漸平息。李秋成拔出腰間尖刀,端詳了半晌,在咽喉間比了比。想了想,他還是脫下了甲胄,将尖刀對準心髒。
耳畔隐約傳來哭聲。李秋成閉上雙眼,露出了一絲苦笑。
笑意消弭。李秋成徹底癱倒在地,殷紅的鮮血從胸口汩汩而出。
信馬關、玖城失守。
寧姽婳令人将送信人帶下去好吃好喝地招待,眼眸微沉。
如果信馬關再堅持一個時辰,不,半個時辰,她完全可以在北豿開赴玖城途中設下埋伏。
現在麻煩了。玖城不難攻打,但信馬關是個易守難攻的地方。只要信馬關還在北豿手裏,他們随時可以往關內源源不斷地輸送新兵和糧草。
李秋成……
要不是他自殺了,寧姽婳絕對會揍扁他。雖然按情報,當時的信馬關,确實撐不下去了。為了保全信馬關兵士和玖城三十萬百姓,他的投降無可厚非。
只是,如果他再晚半個時辰……
寧姽婳搖了搖頭,對着地圖沉默不語。
簡直是豬隊友。
她已一戰揚名。如今跟在她身邊的,都是完全臣服于她的将領,徐厲那撥人都被她留在了晉地。
可是,太順利了也不好。
晉兵确實弱到令人難以想象,但北豿,遠比魏軍骁勇。更麻煩的是,赫連玄都在她身邊待了幾日,對她行兵作戰的習慣有所了解。雖然晉軍太弱,寧姽婳并未使出全部功力,但對手畢竟是北豿王子,性子又陰晴不定、難以捉摸。寧姽婳能夠預料到接下來的艱難。
當晚,蘇陌帶着一支兩千人的軍隊,向玖城襲去。
這次的夜襲,艱難到超乎想象。
作為游牧民族,北豿人時常半夜驚醒與野獸搏鬥,黑夜并不能蒙蔽他們的感官。剛剛潛入玖城,蘇陌反而被北豿人包圍了。激戰正酣,蘇陌忽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影子。
赫連玄都遠遠地看着他,從箭囊中取出一支箭矢,拉開長弓,露出了一個微笑。
下一刻,蘇陌感到心口一痛,當即摔下馬去。魏軍嘩然,一時不知如何是好。赫連玄都淡淡一笑,正待率軍進一步圍攻,卻見一柄雪亮的長刀忽然闖進了視野之中。
寧姽婳率領援兵三千,加入戰局。
……
兩個時辰前。
“大将軍,我們究竟如何是好。”
寧姽婳托着下巴看着地圖,道:“如何,都不好。”
論天時,北豿遠比寧姽婳手下來自中原的魏軍熟悉西北的氣候;論地利,信馬關易守難攻,玖城根本沒有城防,除了城中百姓,毫無戰略價值;論人和……北豿完全不在意這個,一個不開心就屠城。
寧姽婳想了想,點了點玖城:“來個夜襲吧,試試北豿斤兩。”
游子吟并不贊同:“北豿人擅長夜戰,夜襲恐怕反而會陷我們于北豿包圍之中。”
寧姽婳眯了眯雙眸,道:“戰了一日,多少有些疲憊,北豿戰鬥力必然不如白日。玖城城建簡單,敵寡我衆,我們完全可以來個……”
于是,混戰。
天色漸白。寧姽婳看了眼天色,果斷撤退。
北豿人松了口氣,正待回去休息,忽然來報,魏軍又來了。
魏軍人多。夜裏用了五千,白天再用夜裏沒用的士兵襲擊。如此暴風驟雨一般不間斷地狂轟亂炸,要麽幾千人轟轟烈烈跑來,要麽幾百甚至幾十人的小支部隊摸進來打了就跑。北豿不堪其擾,一連數日沒睡好覺、沒吃好飯。即使想找玖城百姓發洩,也幾乎找不到空閑。
寧姽婳對此表示: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
感謝近代孜孜不倦探索戰術的革/命前輩!感謝偉大的毛爺爺!她會努力把游擊戰的優良傳統發揚到古代的!
蘇陌雖被射中心口,但因護心甲的保護,他并未受重傷,只是還需休養。寧姽婳将他留在營中,繼續調兵遣将。
見此,赫連玄都決定将軍隊撤回易守難攻的信馬關。這一路,零零星星的小支魏軍依然在不停地攻打。到了一個關口,幾萬魏軍埋伏在此,令赫連玄都狼狽不已。
寧姽婳對此并不意外。在現代,志願軍可是憑着游擊戰等戰術讓在全世界橫行無忌的美軍吃盡了苦頭。雖然魏軍戰鬥力和意志遠不如志願軍,但差不多也夠用了。
赫連玄都的軍事才能,寧姽婳是佩服的。可惜,寧姽婳的軍事思想是幾千年後的。經過本土化改造,她确信,沒有人能輕易地打敗她。
而且,赫連玄都也該知道那個消息了。
——十萬魏軍奇襲北豿腹地。
☆、六個桃子
作者有話要說: 考試回來了……其實停更的原因之一也是因為最近幾章及接下來的內容情節不太滿意,想考後集中修改,順便整理思路。
一是感覺有點蘇過頭了。雖然我讓姽婳受那麽多苦,就是為了讓她能有朝一日橫刀立馬,她作為現代人在軍法上的優勢也是有的,自我感覺蘇得還算合情合理。但這幾章的內容,個人感覺還是太過了。竹子雖然軍迷過一陣子,但主要還是針對近現代部分,個人能力也還是不足以讓戰争內容合情合理。竹子只能确保戰争部分在自己眼中基本合情合理,有問題歡迎指出。
二是八十萬大軍考慮不周。經過竹子粗淺的考證,八十萬的規模在古代基本是不可能存在的。總人口數量是一個原因,後勤困難是一個原因,加上古代通訊手段的落後使得軍隊超過一定數量就難以指揮,軍隊數量太多反而不是好事。歷史上真正有可能達到這個數目的,一個隋炀帝征高句麗,一個苻堅淝水之戰,都涼了。其他基本都是糊弄人的。最後決定砍半,四十萬已經非常多了,竹子甚至覺得還是有點誇張。
其他的都不算大問題(吧)。戰争部分本來大綱計劃是很長的,但竹子已經很有自知之明地決定砍大綱了。寧缺毋濫吧。
這章字數有點少……明天應該可以加更。
不知不覺,寧姽婳已和赫連玄都僵持了半個月。赫連玄都在信馬關死守不出,也不應戰。寧姽婳無法,只能包圍,等待對方糧草耗盡。
十萬魏兵的奇襲異常成功,順利拿下了北豿的戰略要地納西爾。只是北豿終究是游牧民族,如寧姽婳所想,腹地被占的影響并不大。如今信馬關被包圍,糧草本就無法運入,北豿不會冒險運送,也就不會着急收回納西爾。
當然,寧姽婳本來就不指望這樣就能把赫連玄都打回去。與北豿的大戰在所難免,那十萬大軍就是一把刺入對方體內的利刃。等拿下了信馬關,自有用到他們的時候。
北豿人丁稀少,待殲滅了赫連玄都這幾萬人,北豿并不難收拾。率領那十萬大軍的是忠于季勳的系偉、夏弘新、銳進三員大将。經寧姽婳觀察,都頗具将才。
北豿連遭災年,糧草不足。僵持下去,多半是寧姽婳占優勢。
只是,不知為何,寧姽婳總覺得有哪裏不對。
一切都進行得有條不紊,信馬關中卻始終沒有異常。按說,北豿軍急着行軍,不會帶多少糧食,信馬關中雖有一些,卻也不多。半個月都沒動靜……
總不是開始……把俘虜當做兩腳羊了吧?
想到這個可能,寧姽婳打了個寒顫。
急報傳來時,寧姽婳正在睡覺。
夢境并不平靜。她茫然地坐在草原之上,四顧之下,居然發現了兩個熟悉的身影。她沒有猶豫地站起身,跑了過去。
——爹爹!族叔!
她本想大聲喊出,卻莫名地噤了聲。她在離他們不遠處減緩了腳步,無聲地向他們靠近。
他們似乎在讨論什麽重要的東西,她只能看到他們快速開開閉閉的嘴唇,卻聽不到任何聲音。寧姽婳猶豫了一瞬,還是走到了他們身邊。
似乎終于察覺到了她的存在,那兩個熟悉的身影轉過了身。沒有臉。
寧姽婳莫名地沒有害怕。她認真地看着他們,輕聲問道:“是……不放心我嗎?”
她依然發不出聲音,只能認真地做出口型。面前的人也沒有回應。
寧姽婳笑了下,固執地繼續做口型:
“爹爹應該已經在京城了,師父的遺骨還在信馬關。我很快就會把師父送回去的。”
二人依然沒有回應。寧姽婳定定地看着父親沒有臉的臉,努力地揚起了笑容。
她是被幼荷推醒的。懵懂地接過幼荷手中的物事,随意看了眼,登時僵硬。
“将軍,怎麽辦?!”
寧姽婳深吸了一口氣,敲了敲太陽穴。她已經好幾天被夢境困擾、沒有睡好,太陽穴的脹痛感一陣陣傳來。她閉了閉眼,道:“通知系偉,立刻将那十萬大軍從北豿撤回。”
幼荷翕動了下嘴唇,低聲道:“來得及嗎……?”
寧姽婳沒有回答,只是揮了揮手。
幼荷輕不可聞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寧姽婳伸手抱住膝蓋,大腦有些混亂。
被留在晉城的徐厲,反叛了。
寧姽婳走後不久、赫連玄都在信馬關被圍之際,他宴請了季勳,将其灌醉,而後迅速控制了晉地。趁皇帝毫無察覺,他借口出事,帶人離開了晉城。
晉地離京城太近。徐厲帶着自己的幾千心腹星夜闖入京城。由于皇帝高估了小晉王,将可調動的軍隊都給了寧姽婳,京城兵力格外空虛。徐厲一路幾乎沒有受到任何阻撓。
換而言之,魏國,變天了。
以他的性子,寧姽婳不覺得在京中的家人能讨到好。下一封急報證實了她的想法。
寧靖河剛剛下葬,寧靖焰屍骨未寒,寧姽婳尚處沙場,寧家幾百人入了天牢。
寧姽婳看了眼信馬關。
更麻煩的是,此時此刻,她不能離開。
一旦倉皇撤軍,處于北豿腹地的十萬士兵多半會被前後夾擊。信馬關中的北豿軍極為精良,一旦撤圍,他們必然反攻。但如今,不撤兵,糧草去哪裏找?皇上怎麽辦?
或者,徐厲和赫連玄都有勾結嗎?!如果沒有,為何她一被赫連玄都牽制,徐厲就突然出手?或者一開始,本已同意與大魏交好的赫連玄都為何突然翻臉?
如果有,他們是什麽時候勾結在一起的?
不論有沒有,只要北豿得到了這個消息,他們就會立刻明白——自己已然占據了主導地位。深入北豿腹地的十萬人,已經從利刃變成了美食。
說到底,軍事就是為政治服務的。沒有政治的支持,軍事根本難以維持。
寧姽婳咬着嘴唇,面色陰郁。
寧家的家産,已經用完了。
誰也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變故。
如果早察覺到不對,她完全可以保留些家産,靠寧家的家産及手上的軍隊打回京城。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寧姽婳深吸了口氣。
冷靜。
如今的重中之重,是盡可能地保住有生力量。徐厲雖然困住了皇帝,但地方諸王、官員還在。戰争短時間內不會平息。
要帶兵投奔哪一方嗎?還是擁兵自重?
她回憶了一番,冷笑了一聲。
前者是絕對不可能的。除非她毀掉這張臉。地方大員基本都是任過京官的,聽說過她的名聲。如果投奔,說不準什麽時候就被人弄到床上去了。
擁兵自重更難。她手上這點兵力還不知道保不保得下來,連糧草都沒有,說不準一轉眼就被人殲滅了。終究是古代的士兵,素質有限,不可能指望他們真的跟她患難與共。
寧姽婳注視着銅鏡,用手中的清蘭刀在臉上比劃。
醫藥缺乏,也不知會不會感染。萬一破傷風就麻煩了。
怎麽劃比較好呢?或者直接削掉幾塊肉?古代有割掉鼻子的刑罰,可是似乎有點太痛了?
寧姽婳最後沒有下手。
倒不是憐惜這一副容貌。寧姽婳從來就不是在意容貌的人。只是,這個時候萬一傷口感染發炎,麻煩的還是自己。
寧姽婳盯着銅鏡中自己模糊的面容,深吸了一口氣。
總會有辦法的。
總會有辦法的……吧?
她看着銅鏡裏的自己原本彷徨無措的眸子漸漸變得平靜,微微顫抖的手恢複正常,翕動的嘴唇重新靜止。她試圖扯動嘴唇笑上一笑,卻發現,她似乎沒有了笑的力氣。
她的好運似乎用完了。
直到被赫連玄都包圍,寧姽婳才收到消息:那十萬大軍早已灰飛煙滅。
赫連玄都不是一般人。跟随在寧姽婳身邊的寥寥數日,他已經摸清了寧姽婳用人的方式。切斷她消息傳播的途徑,對他而言并非難事,只是殺幾個人罷了。
戰場上的人,只是數字而已。
被包圍的當天晚上,寧姽婳知道:這場仗已經沒必要再打下去了。
她走在軍營中,依稀聽見了“她是妖女”“女人哪能進軍營”之類的議論。她沒有回頭,一路所聽到的議論卻始終沒有斷絕。
她知道,軍心已經亂了。
“我就知道會這樣!什麽九天玄女下凡,她也配?”
“那張臉長得就不正派,還不知道是怎麽得了這個地位的。”
“還能靠什麽?一個女人……”
“才幾歲就這樣了,看來寧靖河死得不冤啊。”
“對哦,還沒出閣的女兒就這麽孟浪,寧靖河那樣子多半也是裝的吧?前兩天啃過兩本書的那誰說的什麽詞來着……光……光風霁月!”
“你說,我們現在去找她,她會不會……?”
寧姽婳早就聽慣了。
也不知那些閑人哪來的惡意。她幾乎是在人們的惡意中長大的。開始還會反省自己是不是有錯,後來見他們翻來覆去都是那些東西,也就無所謂了。
她真心感到奇怪,那些人天天盯着別人這樣那樣,到底是哪來的閑空?他們真的不累嗎?
寧姽婳什麽錯都沒有。非要說錯,她一不該是女人,二不該長得好看,三不該家世光鮮。最重要的,她應該低調行事,長得好看就在家待着別出門招搖過市,有一身好功夫就好好藏着掖着免得讓人覺得她不是個好女人,有一個好頭腦就假裝平庸以免被懷疑不安于室,有一個好家室就低調到趴在地上吃灰以防別人自我輕賤——她不知道那些罵她的人累不累,反正她想想就快累死了。
別人不累,她累啊。
而且,事态惡化,他們固然可以可以幸災樂禍、看個樂子。大部分時候,他們确實是沒有損失的。但如今的情況,寧姽婳吃虧,他們搞不好要丢命,分散在大魏各地的家也會受到毀滅性打擊。這種情況下,不好好想着怎麽幫寧姽婳戰勝危機,反而無所事事地聚成一團自亂陣腳?
只是……
這仗,打不下去了。
他們寧家護了近百年的太平天下,沒了。
寧姽婳對自己的選擇産生了一瞬的懷疑,而後,那絲懷疑瞬間消弭。
她沒有錯。
☆、七個桃子
作者有話要說: 上一章增加了一千字的內容,小天使們記得回頭看~
抱歉停更了很久……竹子想了想,與其繼續水劇情,不如來個大的。終于寫到大綱裏最想寫的部分了嘿嘿嘿!憋死我了!
好好的古言突然多了科幻成分,但願小天使們能夠接受。竹子是個比較較真的人,既然穿越了,總想給主角一個合情合理的穿越理由,于是就有了這個腦洞。不能接受的小天使可以無視掉這段劇情,當做姽婳有了什麽奇遇又穿越了一次就好。
消息傳來,徐厲改了國號。魏國亡了。
寧姽婳最終選擇了投降。
原因很簡單:打不下去了。
她可以預料到,如果繼續打下去,她要麽在混戰中被亂刀砍死,要麽自殺,更有可能的是被一群早已泯滅人性的亂兵侮辱,東山再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因為她是個女子。如果她一直戰勝,人們相信她是所謂“九天玄女降世”還好辦;一旦戰敗,她必然會成為“妖女”。搞不好,大魏覆滅這一口大鍋都會扣到她的頭上。千百年後,酸儒撚着胡須念着史書,一邊念一邊搖頭:“唉,女人誤國啊。”
寧姽婳覺得自己思想中的戾氣似乎有些重了。這或許是她兩輩子裏思想最陰暗的時候。如果是以前,她或許會積極調整心态,告訴自己天空依然藍河水依然清管那些閑人每天閑着無聊叨叨些什麽。但現在,她懶得調整了。
赫連玄都親自受了降。他面上帶着一抹微顯得意的笑,仿佛在說:“看,你還是落到我手裏了。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寧姽婳恍惚了一瞬——如果她當日同意赴北豿和親,大魏應當就不會滅亡了?
她随後便暗笑自己傻:和親終究只是權宜之計,不能長久的。就算她真的去和親了,又能怎樣?
可是,不是有所謂“蝴蝶效應”嗎?
寧姽婳想,她的精神狀态恐怕有點不正常了。
她從來不知道,原來自己這麽脆弱。
恍惚間,似乎有什麽畫面從眼前閃過。她不适地眨了眨眼。
再看眼前。赫連玄都向她伸出手了。是說了什麽嗎?氣氛似乎有些僵硬。
赫連玄都似乎看出她走了神,平靜地、微笑着重複了一聲:“孤可否邀請寧将軍共騎?”
寧姽婳看向他胯/下的馬。是匹好馬。她想起了當日在京城用家中好馬捉弄赫連玄都與烏陌爾的情景。
寧姽婳只是一頓,便翻身下了馬,坦坦蕩蕩地拉着缰繩,自行上了馬。馬上畢竟還有一個人,動作并不那麽行雲流水。她感到赫連玄都溫熱的吐息噴在了脖頸。有些癢。
她又看了眼照夜玉獅子。它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漂亮的眼睛溫順地看着她,似乎有些疑惑。
赫連玄都半摟住她,策馬離開。寧姽婳安靜地注視着前方。急促的氣流擊打着她的雙眼,她感到眼睛有些幹澀。她更努力地睜大眼睛,唯恐其中有什麽液體落下來。
終究還是有液體落到手上了。寧姽婳擡頭看了看天空。下雨了。
又有雨滴落到手上。是錯覺嗎,雨滴怎麽還有溫度呢?
還好,有溫度的雨滴沒有再落下來。寧姽婳看向前方。北豿的大營到了。
北豿沒有“軍中不得疾馳”的規矩。寧姽婳看着赫連玄都一路疾馳、到了最豪華的營房前,翻身下了馬,而後将她扛了起來。
她沒有掙紮。
營門關上了,她立刻開始掙紮。
對方的動作很粗魯。她知道自己在掙紮,意識卻慢慢模糊起來。之前出現過的影像再次浮現。光芒有些刺眼,她閉上了眼睛。
“波動激烈……快成功了。”
“寧小姐?寧小姐?聽得到我說活嗎?”
“繼續加大輸出功率!快!”
“靈魂波動進一步加大,還差一點!教授,要不要再加大功率?”
“不必,輸出功率開始逐步減小——”
“她睜開眼睛了!”
“成功了!世界獲得成功的首例平行世界靈魂引導案例!太棒了!”
“寧小姐?寧小姐?能聽懂我說話嗎?”
寧姽婳茫然地眨了眨眼,轉了轉有些僵硬的脖頸。比最開始那一世更為先進的裝置,一張張陌生的臉。她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
“抱歉寧小姐,如今的技術還是有漏洞,引導前後,您的精神狀态可能會有些消極。您需要心理輔導嗎?”
“不必了。”寧姽婳下意識地拒絕了。與以前截然不同的聲音讓她稍稍有些訝異。手術床旁邊的年輕男子一邊動作麻利地摘除她腦補的一堆導管模樣的東西,一邊殷勤地道:“抱歉了寧小姐,您現在用的身體是我們另外培育的,雖然用的是我們世界與‘寧姽婳’相關的人的基因,但差別還是有點大……抱歉,我們會繼續優化這項技術的。”
“技術問題先不提,”寧姽婳手臂上的東西被摘掉了,她終于得以擡起手臂揉揉太陽穴,“能系統地和我解釋下,目前的狀況嗎?如果我沒有猜錯,我的穿越和你們也有關系?”
她所要的“解釋”很快就就位了。她這個案例的意義太過重大,進行最後一步前,實驗組特意組織了會議,專門為她準備了“解釋”視頻。圖文并茂,還有配音,非常貼心。
——寧姽婳的穿越确實和他們有關。
在最開始的世界,寧姽婳也确實死得不能再死了。不過,經過儀器檢測,她的靈魂足夠“堅固”,是最适合被“引導”到現在這個科幻世界的魂魄。但是,她原本的現代世界與科幻世界的“距離”太大。因為技術限制,她沒有辦法一次性到達。于是,實驗組選擇了一個“中轉站”。
因為世界與世界之間時間流速不同,在科幻世界的實驗組眼中,寧姽婳只在“中轉站”待了幾秒鐘。對寧姽婳而言,她卻是實實在在地在其中度過了十四年。
對實驗組而言,這可以說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原因很簡單,科幻世界的人類文明滅絕過一次。如今的人類文明遠比上一代先進。在發現了上一代人類文明後,他們一直在積極探求“前輩”的歷史。但上一代文明留下的遺跡太少,無可奈何的歷史學家于是盯上了即将成熟的“平行世界靈魂引導”項目。
如今的寧姽婳,既有現代社會(當然,這種程度的“現代”在這個科幻世界眼中還是古代)的記憶,又陰錯陽差地有了古代社會的記憶,簡直是歷史學研究的活化石。雖然寧姽婳的經歷必然和科幻世界的歷史有所不同,但相似之處還是占了絕大多數。
當然,這些記憶不需要寧姽婳一點點回憶,腦科學家們已經準備好了記憶提取的相關儀器。
社會已經發展得非常成熟人道的科幻世界,也給寧姽婳提供了一份豐厚的報酬。
“在我們能力範圍內,只要不違反人道主義精神,無論您是留在我們的世界還是想去其他世界,無論您的要求會耗費多大資金、多少人力,我們都會為您達到。”
寧姽婳問:“你們能夠影響平行世界的時間嗎?”
年輕的教授有些訝異。他想了想,答道:“按我們的技術水平,理論上是可以的。”
“那麽,”寧姽婳道,“可以把我傳送到魏國內亂之前嗎?甚至是……我父親出事之前?”
教授有些猶豫:“如果技術再成熟些,倒不是問題。但是現在,我們最多能把時間軸往前撥動,但無法精确定位。您具體會回到什麽時候……很難說。”
“而且,”他補充道,“穿越平行世界會削弱靈魂,雖然您的靈魂強度驚人,但穿越時間比穿越世界更為危險,您很可能在這個過程中魂飛魄散。”
寧姽婳笑了笑:“沒關系。”
教授道:“我還是建議您再考慮一下。我之前說過,因為靈魂受到波動,穿越前後精神狀态可能會有些消極,您可以休息一會兒再做決定……真的不需要心理咨詢嗎?我認識的心理咨詢師都很專業,您可以放心。”
寧姽婳知道他是好心。見他堅持,她點了點頭,道:“好吧,那我再休息一會兒。”
只是不知道那個世界過去多少年了。
她知道自己的狀态确實有些消極。但她知道,自己是絕對清醒的。
她已經離不開那個世界了。
盡管……
她又想起了那位教授離開時說的話。
“最後,根據我們的研究,我想我有義務告訴您一下,”教授腼腆地笑了笑,“其實那個世界,原本是沒有‘寧姽婳’這個人的……寧靖河和邱氏是沒有孩子的。”
“所以,您不必覺得虧欠。”
寧姽婳被安置在一間堪稱豪華的房間裏。她趴在床上,點開光腦,無聊地到處亂看。玩了一會兒,她收到了一份郵件。點開一看,一上來就是一張新聞報道的照片:
“《玄女将軍傳》熱播,史上知名女将寧姽婳走紅網絡!”
寧姽婳:???
她立刻坐直,看清了發件人。是那個實驗組。郵件标注得很清楚:勘察您心系的那個平行世界時發現的。特此發來,博君一笑。
☆、八個桃子
“寧姽婳其人,是個網紅。
“雖然她是個古人,但她确實是個網紅,而且是個粉絲衆多的網紅。她的粉絲自稱‘婳筆’,甚至專門開了寧姽婳的‘微博’,按想象中的樣子定期更新,甚至還會有畫手繪制的‘自拍’。
“因為《玄女将軍傳》的播出,近期滿網都是‘我提起寧小将軍的一米六長刀就沖了過去’、‘這部劇女主也太蘇了都快趕上寧姽婳了’、‘你憋多想了你以為你是寧姽婳嗎’,熱度極其驚人。可以說,‘寧姽婳’三個字,已經成了瑪麗蘇的代名詞。
“……”
寧姽婳無語地看完了這篇将她吹得天上有地上無的文章,默默扶額。
別這樣……至少最開始的時候,她只是個想安安分分過日子的閨閣小姐啊。
這麽吹是不是太過了?
在現代人看來,寧姽婳戰敗、魏國滅亡完全不是她的錯,“只是那個徐厲太無恥”,并紛紛為她叫冤、感到遺憾。而且,她是婦好之後,歷史上有據可查的唯一一個真正有将軍名號、有爵位的女将。加之容貌昳麗、追求者衆多,頗具傳奇色彩。可惜,她年僅十四歲便于北豿陣營香消玉損——雖然史書說是查不到原因的離奇死亡,但網友堅定地認為她是不堪受辱、自盡而亡,或者是在抵抗身為追求者的赫連玄都時遇到了什麽意外。
別說,某種程度上,還真被他們瞎猜猜對了。
赫連玄都的評論則頗為兩極分化。赫連玄都×寧姽婳的cp粉把他吹上天,堅信他與寧姽婳水火不容或民族主義情節重的把他往泥土裏死勁兒踩。
寧姽婳又往下翻了翻。居然還有“寧姽婳”微博的截圖,其中彙集了大量她的同人圖、同人文,可謂熱火朝天。三三翻了翻,各種神奇的cp都有,甚至還有寧姽婳×照夜玉獅子這種組合。
據史書記載,寧姽婳死後,照夜玉獅子絕食而亡。只是,也不知這份忠心是真,還是後人的編纂了。
寧姽婳給特意發來這份郵件的實驗組回複了一句“謝謝”,重新看起了光腦。
這個世界人類的思維方式與她所經歷過的有很大的不同,因此而出的影視作品對寧姽婳而言頗為新鮮。不過,沒等幾天,新鮮勁兒就過了。
在這個世界無所事事了三日,年輕教授親自将她請進了實驗室。
第無數次被強調種種風險。但直到躺進傳送艙、插上各種導管,寧姽婳也沒有一絲一毫畏懼的情緒。
反正早就是死人了。死了兩次,馬上要死第三次的那種。
大不了再死一次。
轉眼,又是元宵佳節。
既是寧姽婳十五歲生辰,按理是該辦及笄禮的。只是如今陳王府剛辦過寧靖河的喪事,不便大辦,最終還是沒能辦成。倒是皇上專門為此賞下了一大批珍寶,看得京中閑人暗暗咋舌。
不過,即使寧姽婳大勝歸來後直接封王,朝中臣子也未反對。左右那寧姽婳不過是個女子,總得成家生子,不會有多大威脅。倒是施莫,借着小姨子的春風連升幾級,看似風光,明裏暗裏卻吃了不少苦頭。對這些,皇帝心明眼亮,卻也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此時此刻,陳王府。
寧姽婳沒有想到的是,得勝歸來後,她的桃花運更旺了,也更爛了。她更沒有想到的是,上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