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奇特的無痛症患者
說完過去,衆人都唏噓不已,美裏正要說什麽,餘光卻發現那位女病人木然地從醫院門口出來,胳膊橫在胸前,打着石膏,慢慢地朝着中央的噴水池走去。
“你怎麽亂跑啊!”美裏大驚失色地跑去過阻攔,衆人連忙都跟随了過去。因為對方的症狀難以預料,大家都不太敢和她有身體接觸,怕弄傷了她,只好一邊勸說,一邊小心地觀察着病人的行動。
只見病人直接步入水池,坐到水中,表情迷蒙地将水往上身潑,喃喃地說着“那個人要渴死了”的話。病人說她身上的另一個人是她不可分割的部分,那個人死了,她也活不了了。
可是那個人卻在折磨着這可憐的女孩,讓她流血受傷,難以溝通,充滿敵意地對待着這些救死扶傷的醫生,簡直不可理喻。當那個人張狂地表示自己可以主宰這具身體,并且為了證明,女孩身上各處又開始莫名地流血,陷入需要急救的狀态,零很生氣地朝着那個人吼,“我是醫生,所以我一定會救這個人的。”
然後女孩突然留下了眼淚,那個人消失了,女孩本身恢複了意識,求生的願望強烈起來,懇求衆人救她。
“我還不想死!我想活下去!拜托你們要救救我!”
女孩的身體非常虛弱,說話也開始斷斷續續,昏昏沉沉地想去一個地方,若是不去那裏,她真的便活不了了。于是篠山被緊急召了來,開着車子,零扶着病人坐在了後座,美裏自告奮勇也上了車。在女孩的指示下,一行四人穿街走巷,停在了一處建築地。馬路對面的圍牆後,矗立着一株枯萎的櫻花樹,施工的工人開動着電鋸,準備鋸掉這棵樹。
女孩發出凄厲的喊聲,嘈雜的施工聲中混雜着她不要鋸的喊聲,然後女孩向前一撲,暈了過去。美裏和零一左一右扶住了她,慢慢放倒在地上,只見白色的病號服上,從前腹到腰側都開始滲出鮮紅的血,好像有什麽利器從前腹割開了女孩的身體一樣。
美裏打了一個冷顫,擡頭看了一眼一臉深思表情的零,兩人一同看向不遠處那顆已經開始傾斜的枯木。難道說——
看來确實是櫻花樹寄生在女孩的身體裏,零微微地點頭,凝神看向女孩的身體,必須趕緊找出寄生的載體才行,否則女孩性命難保。到底會在哪裏呢?快速從頭到尾掃描着女孩的身體,很快地,左後背上現出了一顆種子一樣的物體,就是它了!
“手術開始,刀——”零想要的手術刀被遞到了她的手裏,她快速地切開女孩的皮膚,還沒有說話,鑷子也被适時地送到了她手裏,趕在樹倒下之前,種子被取了出來,随後縫合傷口,女孩身上其他莫名出現流血的傷口也神奇地自然止血了,若不是還殘留着血跡,那完好無缺的肌膚根本看不出曾有過傷口。
女孩從小便容易出現紅斑,美裏猜測她小時候曾在這株櫻花樹下玩耍,身體裏便留存了櫻花樹的種子。過了許多年,櫻花樹枯了,要被砍掉。于是櫻花樹便借助女孩的身體,想挽救自身被砍伐的命運。
“謝謝你的配合,我才能及時救到病人。你是我見過的最專業的護士。”
回去的車上零向美裏道謝,這并不是刻意的贊美,而是大實話,作為護士,美裏不止是專業,甚至超出了專業本身,好像她知道醫生的操作一樣,因此零可以更安心動刀,效率更快。零想,美裏她并不是一個簡單的護士吧,零隐約感覺到,這并不奇怪,澤院長的屬下應該都不簡單吧,第一次來醫院為一位毒品販子做手術時,醫院的護士們可是和一大幫毒品黑幫的人大大地打鬥了一場,使得那些男人挂彩開花,狼狽的很。
“那是應該的,身為護士,理所應當要配合醫生。”
美裏擺擺手不當回事,回想着事情的來龍去脈,唏噓不已,“原來這人不怕痛是因為那并不是【它】的身體,書上說的無痛症患者果然還是比較少見呢。這麽多年來,我還是第一次碰到類似的病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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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時候有一個朋友便無法感受到疼痛。”零想起了那間記憶中印象深刻的白色大房子,她和很多差不多同齡的孩子在那裏生活了很長時間。但是為什麽會在那裏,她的父母是誰,零卻并不知道。那裏最初是一個很溫馨的地方,但是後來卻給她帶去了深重的痛苦。她的眼睛被賣掉了,她再也無法看到彩色的世界。
後來她被母親和澤院長救了出來,被送到了Black Jack醫生那裏接受眼睛手術,重見光明。和母親過了幾年平靜安樂的日子,走上了醫學道路,母親去世後,她也可以養活自己。
“聽說無痛症患者因為感覺不到疼痛,無法順利産生同情憐憫等感情,通常容易歇斯底裏和極端。”篠山也參加到了談話當中,“對了,我最近也聽說有個朋友的醫院接收了一位遇上交通事故的年輕女孩,當時她很清醒地舉着自己鮮血淋漓的胳膊,明明骨頭都碎了,她卻好像感覺不到疼痛一樣,可是吓壞了周圍很多人呢。”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只是我們看不到而已。”美裏和零同時冒出這句話來,相視而笑。兩人當時都沒有意識到,不過短短幾天後,零去看了一眼那個女孩,然後便把女孩接了回來,在澤醫院檢查過後,還打算等她康複的差不多,便接她到自己家生活。
原來那女孩便是零小時候的朋友,名字有點奇特,叫紅色絲帶,外表看上去是一個乖巧溫婉的女孩子。乍一碰面,美裏還以為她是零的妹妹,無論身材還是五官,兩人實在太像了,簡直像一個模子裏印出來的,只是年齡、發型和服飾的不同而已。
“她是你失散的妹妹嗎?”
美裏忍了忍,沒有問出口,就算兩人已經有點熟悉了,這樣涉及家庭成員的隐私問題也不好問,況且也不是時候。少女看上去不過十六七歲,她好像并不記得過去發生的事情了,俗語說的失憶,說話很少,懵懵懂懂地回答着旁人簡單的問話,真像乖巧的小妹妹。
零小時候也是這種模樣吧,不過她身高卻比少女略高。這日三人午後到庭院裏散步,然後坐在長椅上歇息。零掏出準備好的紅色絲帶,為少女從後綁起部分頭發,然後纏繞上紅色絲帶,文靜的少女立時變得活潑嬌俏起來。零十分滿意地左右端詳打量了一番,退了回來坐下。
“你綁頭發的手藝不錯。零一直都是這樣披散着長發嗎?”
“我中學的時候都是紮高馬尾,頭發也沒有那麽長。”零有點懷念地回憶着少女時代,“不過後來開始學醫,沒那麽多時間打理頭發,于是便随着它長,平時就簡單理順一下,不至于披頭散發。”
“幸好你有一頭黑亮順直的頭發。”美裏有點欽羨。
“美裏你的頭發也不錯啊!從你的劉海來看的話——”
“那是假象。我的頭發若是長了,發尾便開始蓬松卷繞,不好打理得很。”喜歡自然發質的美裏嘆氣不已,想當年,她可是和自己的頭發做過不少艱苦卓絕的鬥争,最輕松的時候便是頂着一頭清爽利落的短發。兩年以前她還不是長發呢。
“難怪你要紮着特別的包包頭!”零恍然大悟,脫口而出,說完便覺得不妥,顯見得關于美裏包包頭的疑惑念頭埋藏在心裏很久了,如今一被觸動,有機會便不受意識控制地蹦了出來,“抱歉——”
“沒關系。我的這個發型确實和發質有關啦,不過和職業也有關,身為護士非常忙碌,不能讓頭發幹擾自己,所以包包頭是最好的解決方法了。”美裏雙手一攤,聳肩,“不過保留長發也有我的私心啦,你不覺得我這樣,嗯,比較符合我的心态啊,年輕之類什麽的……”
從這個角度來說,零有點明白美裏要表達的意思了,可是她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心裏想法,“确實很特別,美裏你綁頭發的手藝才是真不錯。要是我便綁不出那樣好的效果。”
“我來幫你吧。”美裏躍躍欲試,看到少女因為發型的改變風格也變為嬌俏後,她便惡趣味發作,也想看看零不同發型下的變化。
“厄,不用了……”
零連忙拒絕,她認為年幼的少女才會紮那種類似雙馬尾等發型,綁上彩色絲帶之類。而她六折及腰披肩長發,大概是認為那是成熟大人的标志吧。說實話,她挺佩服美裏的,坦然地頂着那樣獨特的發型,回頭率一定很高吧,零自己不習慣成為路人旁觀的焦點,所以決計不肯梳那樣的發型的。
“試試也沒關系啊。”
“真的不用了!”
“算了,這次暫且放你一馬,不勉強你了。”美裏可惜地放棄了打算。那邊廂零卻大大地松了口氣。“我們回去吧。”
兩人将一直沉默的少女送回病房躺下後,零便告辭回家一趟。等她回來時,從地下室側面進入,便發現醫院整體都不太對勁,防火門竟然都關閉着,只能從外面進入,卻不能從裏面出去,一路上看不到任何人影,四周彌漫着詭異的安靜,空氣中充斥着奇特的味道。
她匆匆地往樓梯走去,迎面便碰上了美裏,正松了口氣,想問個究竟時,美裏卻面無表情地擡高腿,朝她頭上直劈了下來。因為美裏站在高處,這樣的姿勢,零可以清晰地瞧見她內褲的顏色。
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了?零震驚之下驚險地躲過了美裏的攻擊,閃到一邊。但美裏卻對她的話沒有任何反應,繼續攻擊了過來,這回是出拳,直勾拳。零一個低頭,從美裏身側竄了過去,直奔走廊而去。
走廊上篠山正掙紮着半躺在地上。零跑到他身邊,“怎麽回事,篠山?”
“咳咳——”篠山喘着氣,咳嗽着,“紅色絲帶後頸上長出了像是松芽一樣的東西,然後像花一樣開放,冒出了一股濃煙。紅色絲帶開始攻擊我和美裏,我保持着清醒逃了出來。”
原來篠山碰巧來看紅色絲帶,美裏帶着他去病房,然後變故便突然發生了,沒人預料到。
“那為什麽美裏會攻擊我?”零有點氣急敗壞地問他,那麽親切的美裏居然面無表情地用冷酷的眼神看她,讓她心寒不已,而且她還毫不留情地攻擊自己,真是太可怕了。走廊的另一端,美裏像木偶人一樣慢慢地逼近過來,“為什麽美裏會變成這樣呢?”
“我想是吸入了松芽噴出的煙霧的緣故吧,那大概有點像花粉孢子,帶有毒性……咳咳,後勁上也随之長出松芽,就像寄生一樣,控制了人的意識和行動,被控制的人便只想着朝人攻擊了。”
“這麽說要去除掉後頸上長出的松芽了?”
可是怎麽去除呢?萬一傷到人體重要的血管怎麽辦?後頸可是很脆弱的所在,零猶豫着躲過美裏的另一輪攻擊,拿出了手術刀,但是卻不敢馬上動手。她只怕一刀下去,美裏可能就會死掉,畢竟誰也不知道也不能确保去掉松芽便可以解決問題。
“我說篠山,為什麽美裏不攻擊你,只攻擊我?”零看着卧在地上喘氣裝死的篠山,心裏很是憤憤不平,所有事情都壓在她肩上了,被控制的美裏大概把篠山當成了同夥,所以才沒有攻擊他吧。唉,若是篠山能幫手就好了,制服失控的美裏,她才可能精确地去除掉美裏後頸上寄生的松芽。
“抱歉我幫不了忙。”篠山覺得身體無法動彈,他感覺自己或許很快也會失去控制而攻擊人,雖然他當時警覺地屏住了呼吸,但還是吸入了不少煙霧,被控制是早晚的事情。他費力氣伸手撫摸到後頸的突起,隐約感覺到這玩意控制的還是人的大腦,而且會提取意識中的印象,攻擊特定物體。換句話說,你想的是誰,便最有可能攻擊那人。所以美裏才會一直朝零攻擊吧。
真是見鬼的寄生物!
“零,你快動手,否則來不及了!”
就算你不說,我也知道啊!說得簡單,做起來有那麽容易嗎?零氣惱地想着,纏鬥以來,她已經大概摸清了美裏的行動模式,一咬牙,觑準時機,她便閃到了美裏身側,一眨眼間,白光掠過美裏後頸,灰色的松芽帶着血絲掉在地上,觸目驚心,而美裏白皙的後頸上留下了一個拇指大的紅色傷口,漾着一層薄薄的血滴,卻并不溢出和滾落。
美裏動作一頓,然後閉上眼睛朝地上直直倒下,零連忙上前,将她扶住小心地靠在牆上坐着。雖然美裏比零要高一點點,但幸而她身材纖細,零并沒有費多大勁便扶住了她柔軟清香的身體。
零深吸一口氣,既然已經下手,接下來就不用猶豫分寸的問題了。她跑到幾乎昏迷的篠山身邊,手起刀落,利落幹脆地切除了即将開放的松芽,角度、力度都控制得很好。她繼續往紅色絲帶的房間方向走去,路上又遭遇了醫院其他人的攻擊,一一解決後,她到了目的地附近,通過透視确認紅色絲帶的所在後,零大驚失色,原來紅色絲帶闖到了小男孩賢治的病房裏,正舉着凳子敲擊着賢治的玻璃病室。
零破門而入,按照預想的角度,以最快的動作切除了紅色絲帶的寄生松芽,真是千鈞一發啊,零驚魂失魄地失去了力氣,抱着昏迷的紅色絲帶跪倒在地,病床上的賢治也是一臉被驚吓到的害怕表情,瑟縮在床腳,而玻璃上滿是皲裂,若是再晚一會兒,說不定賢治就性命垂危了!
真是好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