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相互折磨的姐妹
“紅色絲帶醒來後記起我了,真是太好了!”
因為同樣被寄生的松芽控制剛醒過來的澤院長看到零那麽高興,原本打算找她好好談談紅色絲帶的事情,現在卻開不了口,他不忍心打破零美好的想法,于是只能嘆着氣目送零又回到了病房。
美裏剛剛才大致清楚事情的經過,她跟在澤院長身後默默地往前走着,将心中盤旋了一會兒的念頭說了出來。
“院長,我覺得事情不太對勁,想和你談談。”
“正好,我也有這個想法。”滿臉胡須的澤院長雙手背在身後,濃密的眉毛皺成一團。
兩人到了院長室坐下。澤院長示意美裏先說。
“我認為紅色絲帶有點可疑,院長。首先她失憶和恢複記憶有點奇怪,若說是因為交通事故而失憶,為什麽突然因為這次事故就記起來了?其次為什麽她會感染攜帶着這次事故的病原體松芽?雖然她并不是自己出現在零的身邊,我總覺得事情并沒有那麽簡單。更何況她患有無痛症,她不是曾經也被關在那所白色房子裏嗎?因此讓人不能不擔心她的心理狀态。”
“你是說她可能是假裝失憶?”
美裏皺眉,倒也不能這麽确認,目前她的目的不能确定,若是和零有關,她何必費那麽大周折來到零身邊呢?兩人失散多年,只要弄一個巧遇就好了,再說她為何會襲擊沒有關系的健次呢?
所有事情都充滿了無數不确定性,無法判斷得出結論。
“聽零的意思,她還打算等紅色絲帶好了以後,便接她回家去住——”
“零小時候遭遇奇特,內心非常細膩溫柔。因此遇上了多年不見的朋友後,感到非常高興,不會去想那麽多。”澤院長簡單地說了十年前從器官販賣組織裏救出零的經過,“所以我一開始便覺得不對勁,但還是決定靜觀其變,也想看看這原本已經死去的人突然冒出來,到底存着什麽心思呢。”
“你的意思是現在依然要靜觀其變嗎?”
“我想等待是最好的選擇。最好希望那孩子只是單純被控制和利用了吧,那樣危險性并沒有那麽高,組織行動之前不用擔心零的安危。”澤院長嘆了口氣,“也要麻煩你多注意零的情況了。”
“了解了。我會注意的。”美裏無奈地承認了現狀她也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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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幾天,只要有時間,美裏都陪在零的身邊。這天零要去診治一位轉院過來的少女病人。病人心髒不好,唯一的辦法是移植健康的心髒,但是病人等了兩年,依然沒有等到合适的配型。在這種情況下,病人愈發暴躁,将姐姐送的花扔掉,而少女的姐姐則默默忍受着。
對于這姐妹倆惡性循環一樣的相處模式,零覺得無力。她無法去責怪那個妹妹,病人總是容易生氣,因為感受不到希望。她內心裏也不想朝姐姐發脾氣的。就像她和那位妹妹說的一樣,說那些傷人的話,妹妹本身也感到很心累吧。
“我想妹妹心裏一定很矛盾吧,不想敞開自己的內心。只因為感覺不到未來和光明的前路吧,真希望我能為她們帶去希望。”
“我給你說個故事吧。”美裏伸了個懶腰,與其花心思開解,還不如用形象地說故事更有效。兩人正一起坐在天臺上吹風,零不覺便把心裏話說了出來,總是讓人心情愉快的美裏面前,她總是願意将心裏的煩悶說出來呢。
“從前呢,有一對姐妹相依為命地生活在一起。姐姐早早便步入社會工作,供妹妹上學。妹妹也很努力,她在田徑上很有天分,希望能夠獲得優異的比賽成績,可以被保送到大學,獲得獎學金等等,讓姐姐再不用那麽辛苦。但是有一天妹妹卻倒下了,醫生檢查出她的心髒出了問題,唯有移植心髒才能獲救。這對于妹妹來說無異于驚天霹靂,她必須要告別喜愛的田徑,要放棄那會給她帶來未來希望的田徑之路了。更糟糕的是,住院所帶來的沉重金錢負擔壓彎了姐姐的脊背。妹妹躺在醫院裏,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她感到絕望,但又舍不得死去,為自己成為姐姐的負擔而難過不已,擔心姐姐總有一天會抛棄她。于是夾雜着矛盾心情的姐姐試探着要姐姐将心髒捐給自己。姐姐下意識拒絕了,原因她自己也說不清楚。妹妹也知道自己只是說說不已,她不可能讓姐姐生不如死或者死掉。可是維持現狀又不是妹妹想要的,姐姐完全是在勉強撐着自己賺錢提供醫藥費。有時候妹妹甚至懷疑姐姐是否已經開始厭倦了,那些關心都是假的。就算是真的,也只會被漫長的時間消耗掉吧。所以妹妹那樣的試探姐姐,或許只是确認測試一下自己在姐姐心中的重要程度吧。結果她很失望,她無法責怪姐姐,也沒有立場去做。雖然理智告訴她這樣,但是感情上她卻不能接受。而姐姐心裏也充滿了自責,只想着要彌補,更加拼命和隐忍。就這樣,原本親密無間的姐妹間心中都存了芥蒂。後來妹妹總是很容易暴躁,姐姐也認為妹妹那樣做是可以接受的,是對的,自我安慰說,至少妹妹還能有活力發脾氣,說明她還是想活下去的,若是妹妹完全喪失了求生欲,姐姐反倒不知道要怎麽做了。”
故事說完了,這富含心理分析的內容倒像是姐妹兩人的自白連綴而成事情的經過。零有點驚訝地看着美裏,這到底是美裏猜測模拟出來的,還是兩姐妹都向美裏敞開了心扉,不論哪樣,美裏都足夠讓人佩服了。
“原來是這樣。”
“按照我的觀點,我認為這兩姐妹的行為都是環境逼出來的,一個是抖S,一個是抖M,互相折磨,跟受虐狂一樣。若是兩人一開始都能相互敞開心扉,也不至于這麽痛苦糾結了。前兩天姐姐還跟我說決心将心髒捐給妹妹呢,我想她也感到累了。”
“可是——”零欲言又止。
“令人可憐可嘆的姐姐對吧。”美裏嗤地笑了一聲,“這世界錢雖然不是萬能的,可是沒有錢也是萬萬不能的。”
零沉默了片刻,心裏依然不能接受只為了錢和利益便可以不擇手段的作風,“不論怎樣,希望總是會有的。若是那姐姐能像美裏一樣冷靜理智,情況會好很多吧。”
“哈哈!”美裏放聲笑了出來,“這世界多的是冷漠醫生和溫柔護士,出現幾個毒舌護士和熱血醫生也不錯啊。”
“我表現得很熱血嗎?”零以為自己表現得相當冷淡了。
“嘿,你就算表現得老氣橫秋也只會讓人覺得是少年裝老成。說句不怕你介意的話,零你情緒很容易波動呢,通常會被情緒主導,讓人覺得你骨子裏很熱血。聽說你不能接受為錢不擇手段的做派對吧,極為厭惡那樣的作風,可是我确定,一旦你得知對方的動機是好的,你很快就會原諒對方了。人是很複雜的,行為的動機也是,如何去判斷對錯,都充滿了變數。人生便是充滿着許多變數的微妙平衡狀态。”
平衡啊!零認真地思索起來,這段日子以來,她愈發佩服美裏能将分寸把握得很好,什麽時候應該用什麽方式說什麽話美裏都能做得很好。不像她雖然意識到不妥,卻不知道如何補救,後悔無益,只好轉移話題來轉移注意力,包括別人的注意力,但更多的分散自己的尴尬。她覺得自己不夠靈活,過于嚴謹,不會和人玩笑,最後只好用冷淡來僞裝。
“我真羨慕你,美裏,我應該向你好好學習處世之道呢。”
“我覺得沒什麽必要去勉強自己學習不習慣的應對方式。”美裏不以為然地擺手,“現在的零很有活力,很可愛,個人認為繼續維持現狀就好。我還覺得自己有時候過于理性客觀,都顯得有點冷漠了。在這點上我還要向你看齊呢!人只要在關鍵時刻保持清醒冷靜就好了。”
正因如此,美裏才養成了輕松面對生活的态度,不過習慣總是難以改變呢,或者說秉性難改吧。
“真的嗎?”
“我很喜歡零的性格啊,你本性單純老實,外表冷淡克制,但內心直率熱情奔放,就像打開閥門的水庫,平靜的水面被打破,水流疾奔。職業要求你維持嚴謹,但還是難免因年輕而顯得冒失,另外你溫柔而戀舊,心思細膩,愛操心,很會為她人考慮……你看,全都是優點不是?我可從不說違心的話,要說年輕冒失,我以前也被前輩這麽說過,不算缺點,只能說是人生必經階段吧。”
似乎又被誇獎了,雖然看上去像是實事求是的評價,但零依然感到羞澀,下意識地想轉移話題,于是思緒由此發散出去,“美裏你今年多大了?聽你的語氣好像很滄桑……”
“啊,我也沒問過零你的年紀呢。”
零說了一個數字,比較了一下,兩人的差距和她原來的估計相差不多。她猶豫着要不要說出來,若是零知道後用對待前輩的态度對待她,美裏反倒覺得難辦了。
“厄,其實年齡并不重要的……現在不是都提倡什麽心态年輕啥的……”
零見美裏露出為難的神情,誤會了美裏的想法,便先打消了原來的疑問,反倒好心地開解起她來。美裏便也從善如流,兩人的交流便到此為止了。後來妹妹移植了人工心髒,恢複了健康,真是皆大歡喜。在紅色絲帶出院前,零又和護士們去了海邊的水族館為一位特殊的病人治療,雖然有些小波折,零依然為那位小男孩切除了病變的細胞,從此不用再擔心接觸到氧氣而一直生活在水裏。
最後零從海邊帶回了一片粉色的貝殼,送給了賢治。這件事于零,不過是無數普通手術的一例而已,很快她就忘了,雖然中間似乎又被設計穿泳裝的插曲。不過零自己印象深刻的是,在去的路上,零看到篠山被人嘲笑和暗戀他的留美的對話,她也不禁偷笑起來。原本想輕松地也湊個熱鬧,但結果卻被篠山借着泳裝的話題躲了開去,反而用那種不正經地态度捉弄了她,讓她氣惱得很,到最後還是頂着一張冷淡的面孔應付了過去。
唉,她真是讨厭篠山那種吊兒郎當的不正經态度。若是她真要喜歡什麽人,那個人一定是穩重可以讓人安心的類型吧。她是絕不可能喜歡篠山的,和他做朋友就夠了,雖然她沒什麽感情經歷,但也隐約清楚篠山更适合做普通朋友。只不過她喜歡的人到底在哪裏呢?而很快組織便開始出現蹤跡,零便沒有機會再考慮這些瑣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