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岔開話題。以後我回來,就跟你住在一起。為什麽還要另租一套房子?”
作者有話要說: 多麽理直氣壯的理由 給您點贊
☆、二十
“那為什麽不回我的信息?”他就是有一秒鐘把她眼淚逼出來的本事,現在他這麽說,顯得她特別矯情。
他手機調到靜音模式開會,等看到消息時,算了算時間,她那裏已經是深夜,就沒好意思打擾,但卻吩咐了助理幫他退掉房子,又訂了回國的機票。
而他離開公司回國那一天,黎乙也告訴他,舒楚曾打來電話詢問他的情況。他本來奇怪她為什麽不直接問自己?但自認雖然其他經驗比不上,但戀愛經驗絕對比晏衡豐富的黎乙表示,女人就愛旁敲側擊的查崗,這是她們的天性,說明在乎你。他就沒多想什麽,安心登上飛機,誰知道一回來就見到了一個病怏怏、氣恹恹的女人……
“你以後要找我,就直接給我打電話。”短信容易被他忽略。想到她平時節儉的性格又說:“電話費給你報銷。”
“你覺得我是怕花錢?”她簡直氣得無話可說,世界上怎麽會有這種人,不理解她體諒他的苦心,“你為什麽不能主動聯系我?”
“我這不是主動來看你了?”通訊工具裏說來說去也就那幾句話,哪有親眼看見她,握着她的手來得實在?
“根本不是這麽回事。”舒楚甩開他的手,“你這樣,難道你以前女朋友就受得了你嗎?”
“好像受不了。”他蜷起食指,用關節刮了刮她下眼睑,輕聲哄:“都快要被氣哭了,怪可憐。”
這人分明就是皮癢,舒楚拿起枕頭要揍他,被他半路靈敏攔截,頗無奈地問她:“你要怎樣才能不生氣?”
“你現在把短信回了。”
“現在……?”
“不可以?”
“你說的。”他掏出手機,在上面敲了一行字,“回好了。”
她看完差點氣得摔倒,“你這寫的是什麽東西?”
“寫的是,你原諒我,我就親你一下。”
居然還敢再重複一遍……
我不僅要原諒你,還得讓你親,為什麽占便宜的永遠是你?
“沒關系,你不原諒,我也願意效勞。”他很大方地說。
“……”舒楚無言以對,一不作二不休把人趕到門外,再一把将門關上。
這一晚,她入睡很快,不過早上五點多鐘就醒了。他在對面房間裏,她心裏沉甸甸的,翻來覆去怎麽都睡不着,最後決定起來到廚房煮奶茶給自己喝。
茶煮好,舒楚窩在沙發裏慢慢喝下去半杯,想到客房的床上好像連個床墊都沒,這一夜過去了,也不知道他睡得好不好?
來到客房門口,她猶豫了半天,好幾次強迫自己掉頭回房,但最終手還是不聽使喚地打開了門。
窗簾是她搬來後換過的,遮光效果好,而他不像她一樣有開一盞小夜燈睡覺的習慣,現在房間裏很是昏暗,她眼睛适應了一會兒才看清楚了。
晏衡這會兒的睡姿是側身向左,壓迫着心髒,很糟糕的習慣,一度被她糾正過來,現在不知道怎麽又重蹈覆轍。
她輕輕嘆口氣,走到他床前,怕吵醒他,當然不可能直接搬動他的身子,而是撩開左側的被子。
果然,沒過多久,他就扭頭向右側過身去。
這招真是百試不爽。
三個小時以後,睡醒回籠覺的舒楚起床洗漱完畢,來到客廳,看到晏衡正好把兩個盤子端過來。
今天的早餐由他負責做好,包括煎蛋、煎火腿腸,還有加熱的蝦仁蛋黃醬飯團,及一杯溫度正好的牛奶。
“謝謝,早餐很可口。”她穿着睡裙,外邊披着一件寬松的粗線毛衣開衫坐在餐桌旁說。
“等下有什麽安排?”
舒楚把一段香腸放到嘴裏,緩慢地咀嚼,“沒有安排。下雨天的周末,當然要在家貓着。看看電視劇再好好睡一覺。”
“那就是沒有安排。”他完全忽略了她後面說的完美計劃,“我們去博物館吧。”
“可是外面在下雨。”以為他只是随便提議,她也沒當真随便應對了一句。
“我開車帶你去。”
“你知道博物館周末人多少嗎?”她吓唬他。不過也不只是因為自己懶才不想出門,還有其他的原因。
“旅游淡季加上下雨。人應該不多。”他說,“以後有機會我們再去上海博物館。”
那次王應天請他們吃飯,她說過想去上博看瘦金體,想不到他還記得。
舒楚默默喝完一杯牛奶,“那好吧,我去換衣服,你吃完我們就走。”
她房間裏有一個鬥櫃,置放一些零碎的東西。舒楚從櫃子最下面那一層,取出一只口罩戴好。然後就這麽戴着出了門,直到博物館裏也沒有摘掉。
晏衡起初以為她是因為感冒未完全痊愈怕再被傳染的緣故,倒也沒多說什麽。
老實說,今天他們來的這處場館對舒楚來說并不陌生,剛來這個城市第一年,每一兩個月她都要來一次。但是沒想到,她只是對展品較為了解,晏衡卻是到了精通的地步。
一層展廳的展品,他順着歷史脈絡從遠古一直講到唐宋,不僅熟知每樣物品的工藝、材質,還知道其中較為珍貴的某些展品都過了哪幾道手,哪一年由私人收藏家捐獻給國家,或被高價從國外購回……
“看過幾本博物館收藏圖鑒,所以知道。”他解釋的輕飄飄的,好像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她報出兩三種叢書的名字,問他看的是不是這幾種。
晏衡點點頭,說:“你怎麽知道的?”
那幾套大部頭的書,價格最低一套都要3000多塊錢,她扔在網上的收藏夾裏一直沒買,一方面是覺得價格有些貴不舍得,另一方面也是怕買回來沒時間看。
“對了,上次看到你家裏有一本平裝的紅樓夢上冊,想幫你補上,但發現已經絕版了。不過我倒是拖朋友幫你在舊書網買到一本下冊,九五成新。回頭我讓他直接寄給你。”
舒楚“唔”了一聲,沒想到他連這種小事都注意到了,有點小小的感動。
一層沒有禁止拍照,她低頭拍完一個陶塑,起身看見五步外展出的一個石棺旁的椅子上,坐着一個穿漢服的女孩。
博物館為了保護展品,燈光配置的不是特別明亮,以致女孩的臉在光線下慘白慘白的(應該也有特別化了妝)。甫一看見,舒楚真的吓了好大一跳。往後退了半步,被晏衡接住了。
“博物館為什麽要在石棺旁設置休息座椅?”他有些費解,沒帶她繼續往下面的朝代看,“我們上去吧,上面有你喜歡的明式家具。”
舒楚點了點頭,“這裏好像也有點冷。”
他把外套脫下來要給她披上,她忙擺手說不用了,到上面就好了。
家具展廳中,志願講解員周三上午和周六下午,免費為參觀者講解。
今天是周六,正好被他們趕上。
參觀途中,由于講解員口誤講錯了幾個地方,舒楚随口糾正了幾回。但跟着聽講解的人似乎覺得她講的有道理,頻頻回頭用有點敬佩的目光看她。
她擔心自己再說什麽,就太拆人家臺了,拉着晏衡打算離開,可不想竟被那名女講解員叫住,“美女,我看你也是位行家。正好,我下面就要講這張紫檀書案。你能否說說案和桌有什麽不同?”
舒楚莞爾,“書案和畫案的腿足是縮進設立的,桌腿一般是和桌面或束腰齊平的。”
“我還以為是碰上行家,原來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年輕的女講解員得意地笑了下,成功借此重新引起在場聽衆的注意,“除了剛才她說的,在中國文人心目中,案的精神意義要高于桌。這也是二者的重要區別。”
……
舒楚拉着晏衡從人群裏出來,有點自讨沒趣地說,“我就不該亂說話。反正對這些感興趣的游客會事後詳細看講解牌或者上網查證。不感興趣的人,至多也就是聽個熱鬧,聽完就忘了。”
“別人有意借‘文人情懷’讓你難堪,你對她倒挺寬容。”他笑着随她走到一個百寶嵌的四件櫃面前,看她俯腰向前去看上面繪制的圖畫。
“不然呢,計較那麽多,累都要累死了。”舒楚指着旁邊一個木制鏡架要他看,“你看這鏡架做得多巧。清晨女人坐在鏡前理妝,她們的夫君便會上前來詢問是否要代為畫眉?雖然這些是古人生活中很平凡的一幕,但恐怕越是這樣也越是珍貴。”
“像趙明誠和李清照?”
“不能像他們,太早死別了。”這話不小心說得太大聲了,舒楚四周看了看,确定沒人注意自己,卻還是往上提了提口罩,“感情這回事,大抵是有今生,沒來世。太早分開了可惜。”
晏衡沒再往下接話,當下表情顯得有些凝重,只不過他高她不少,兩人并肩走着,舒楚沒能注意到。
從博物館出來,他開車載她到一家西餐廳吃飯。
坐在餐廳靠窗的包間中,他說:“這裏沒人,可以把口罩拿下來了。”
舒楚其實很不喜歡戴口罩,冬天再大的霧霾天她都沒戴過,經他提醒,不由馬上上手摘掉口罩,但一邊挂繩仍在耳朵上時,卻突然想起來了什麽,止住了動作……“你……知道了?”
“你不就是怕被人認出來,知道我們在一起?”
答案确實是這樣。
她不知道怎麽跟他解釋,只得用手機随便搜了一篇關于他的報道,“你看——”手指點了點手機裏他的照片,“雖然你很少在國內活動,但還是會有人因為你在媒體上的曝光記得你。博物館人流大,我擔心有人認出你……發現和你在一起的是我。”她咬唇,停頓了會兒,說出下面這句在心裏憋了很久的話,“所以,我們能不能以不公開的方式在一起?”
作者有話要說: 改bug
☆、二十一
這時候傳來敲門聲,他說了聲“進來”,便見一名送餐員推開門,将菜端上來。
她要的日式鳗魚飯,他要的牛排,還有配套的飲品。
送餐員出去後,他開始姿态優雅地切肉,似乎遺忘了剛才的問題。
舒楚不知道怎麽把話題繞回去,下意識用勺子攪拌米飯,最後又把鳗魚搗爛,最後只喂進嘴兩三勺。
“不好吃的話,我們可以再換一家。”他放下刀叉,“還是你想要再來點其他的?”
“不用了。”她伸出手指點了點他那裏,“我比較想吃你那盤。”
肉他都切好了,只吃了幾小塊而已,還剩下九分的量,“那給你。”他置換了他們的盤子。
……
“哪怕我提的要求再不合理,”她看他毫無顧忌地吃着那盤已經被她破壞得很狼藉的鳗魚飯,“但你都會答應我?”
他停下手裏的動作,對她點了點頭,“不過前提是我們必須要在一起,不能再分開。”他從來也不是高調的人,既然她堅持如此,只要不違背他的底線,就照着她的意願來做就好。
舒楚松了好大一口氣,“那你還是吃你的牛排吧!”笑嘻嘻地把自己的鳗魚飯換回來,津津有味的大口吃着,末了不忘誇贊一句,“好吃!”
次日,舒楚去舒蓮家裏看望凝凝,晏衡推說要在家工作,不能和她同行。
舒楚也沒有勉強,自己買了果籃帶過去。
吃過中午飯她幫着刷了碗,就急匆匆要跟舒蓮告別回家。
舒蓮邊把碗擺進櫃中邊逗她,“這麽急着回家,難道家裏有人等你?”見她面色不對勁兒,舒蓮态度急轉直下,變得格外嚴肅,“我問你,你和他,你們現在是不是同居了?”
“姐,你說什麽呢?”她心虛地手一抖,遞過去的盤子差點掉地上,幸好被舒蓮及時接住了。
“別糊弄我,你知道我在說什麽。”舒蓮擦了擦手,“其實你心裏就是一直裝着他,才盛不下別人。他是幫過你,但是比起給你的幫助,你受到的傷害怎麽算?”
“姐,你還說我。你和程鈞當初不也……”
“我就是吃了教訓才不想看到你走我的老路。”
“可,晏衡和程鈞畢竟不一樣。”
“能有什麽不一樣?”舒蓮想了想說,“你保重好自己,不要再出問題知道嗎?”
“放心吧,我都這麽大了。”舒楚蹭過去,很小心地問,“不過……,姐你能不能告訴我,你上次在機場到底都和晏衡說什麽了?”
……
和舒蓮聊了很久,舒楚未能如願早些回去陪晏衡,故等她開車回住處,已經是接近晚餐的時間了。
開車途中,她收到一條水站代收快遞的信息提示。因為最近自己沒有網購過,她想來想去,猜想東西大約是晏衡買的。
她把車停在停車場才去取了快遞回家,是幾個體積不大的盒子,有沉有輕,因為好奇裏面裝的是什麽,她走回家的步速不由變快。
用鑰匙打開門,她就看到晏衡正坐在客廳的餐桌旁,開着筆電工作。
“回來了?”晏衡擡頭跟她随口打了聲招呼,繼續埋首敲擊鍵盤。
“你買的?”舒楚把盒子放在一邊去換拖鞋,她今天穿的是短裙,搭了一款薄款的灰色打底褲,彎腰時需格外小心,“是什麽東西?”
“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他從鼻梁上拿掉眼鏡,掐了掐悶痛的眉心,“總之是你喜歡的。記得以前你上大學時,在我租的公寓裏最愛侍弄這些。”
舒楚拿剪刀劃開了膠帶,同走過來的晏衡一起拆開所有盒子,“這麽多的多肉植物?”
他點頭,随意選了幾個樣子奇特的,詢問她名稱,“也就你了,有心思一樣樣記名字。我在網上挑的眼睛都花了,好在沒有買重樣。”
“你親自買的?”她簡直不相信他沒有勞駕助理做這些事情。
“嗯。”他站起來, “飯我做好了,你去廚房直接盛吧。吃完晚飯,我們一起把植物種起來。”
“田螺先生你怎麽這麽能幹?”她故意勾他下巴逗他,“快讓姐姐去看看你做了什麽好吃的?”
“感冒好了就無法無天了是不是?”
“是,大人。”她繞到他身後,踮着腳幫他按摩太陽穴,“小的知錯了……咦?今天你身上怎麽沒有煙味?”
他身上煙的味道輕與重,一直是她判斷他心情的晴雨表。如果重,那說明他情緒可能在走下坡路,或者他近來壓力變大。反之則說明他心情還不錯。
這條規律不僅幾年前适用,最近一段時間相處時也還好用。但今天突然一點都沒有了,她不知道是什麽原因。
“決定戒掉了。還有,你也不要總喝酒了。”
“為什麽?”他們可能是天底下最奇怪的一對情侶,她好酒,他抽煙,只要不過量,兩個人一向都不怎麽管對方的。
可現在他要戒煙就算了,還不讓她喝酒……
“這樣我們如果有了孩子,就可以沒有顧慮地生下來。”他理所當然說完就去了廚房……
剩下舒楚一個人站在原地,被他那一句突然冒出的話搞得半天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等她追過去,要跟他好好理論一番時,卻看到他正一勺一勺盛湯,剛才還是尴尬跟不解,現在她簡直就要抓狂了,“你明明知道我不吃豬腳的,你怎麽炖豬腳湯啊?”
“你不是在青海說自己成長得很好?”他猶豫了下,把肉給她舀出去,“還是不吃豬皮?”
“不吃又怎麽樣?”舒楚欲哭無淚,“你別盛了,我湯也不喝。這湯是坐月子才喝的。”
“不吃肉就算了。湯必須喝。”
“……”他态度堅決,她完全無言以對。
她強忍着嘔吐的欲望喝完湯吃完飯,然後把桌子和他一起收了,才去找了兩副一次性手套種多肉。
“還好賣家幫我們把根都處理好了,我們可以直接種,省了不少功夫。”她按照花盆的顏色,把種上植物的盆子從深色到淺色排列,再整齊擺在窗臺上,“好了,大功告成。我去洗澡了,你你忙你的吧。”
晏衡倒也乖覺,果真去仔細洗完手,就回到桌邊繼續工作,并不打擾她。
而舒楚洗過澡,本來是回房間去了,結果自己呆得無聊,就帶了一本剛看完的書出來,坐在他旁邊,在本子上用不同顏色的筆做起思維導圖。
這樣的時刻,房間裏安靜得過分,只有他敲鍵盤摁鼠标的聲音,及她不斷拔開筆帽的聲音……
好幾次,她畫的沒意思,偷偷去看他,發現晏衡的态度一絲不茍,完全是工作中閑人勿擾的封閉狀态。
舒楚忽然想起以前,她在大學寝室聽室友八卦喜歡的男明星,不同國家,不同款型的,她聽了只在旁邊嗤嗤笑。
坐在她正下方磕着瓜子的室友不樂意了,說:“舒楚,你別光顧着樂。你倒說說你喜歡什麽樣的?”
“我沒有喜歡什麽樣的啊?”她穿着運動短褲,從上鋪蹿下來,坐在室友床上,抓了一把她的瓜子吃,“我喜歡的人本來是什麽樣的?那我就喜歡他那個樣子。”
她清楚記得自己當時是這麽回答的……
“你在看我?”他不知道何時停下來,看到她對着自己發呆的樣子挺可愛,“感覺如何?”
“感覺……挺好看……”她若有所思點點頭,手裏還抓着一只記號筆,另一只手則壓在本子上,但頭卻慢慢地湊過去,“晏衡……”
“嗯?”
“我想……親你。”說完不等他回答,她就輕輕貼了上去,身子傾斜着,壓得椅子一側的兩條腿都被帶離了地面。
舒楚以一種岌岌可危的姿勢和他主動保持親密動作,片刻過後,居然不忘氣喘籲籲地評價了一聲“很好。”
他把她抱到自己腿上說,“還不夠好……”手臂繞過去,隔着毛衣捏了捏她後腰有限的那點肉。
舒楚慌忙摁住他的手,有點忐忑跟擔憂地問:“這幾年,你有沒有和別人……?”
“沒有。”他把她抱起來,方向是他睡的客房,不過到了門口,又想到什麽似的,轉身進了她的房間。
她被抱着,單手搭在他頸後,另一只手則一個一個的,去解他的扣子。
“你就這麽心急?”
“有……有點吧……”她酡紅的臉頰好像熟透的李子,眼睛垂下去不敢看他,“因為,我也沒有……”
……
過程中他每次用沙啞的聲音叫她的名字,都能把她的骨頭叫麻……
她壓在背後的頭發幾乎濕透了,而臉上的眼淚和汗水也早已分不清。明明已有些神志不清了,卻又拼命維持着此刻的清醒。
她還記得七年前的雨夜,她做了噩夢睡不着,然後輕輕推開他房間的門,掀開被子,躺在他身旁的情景……
那時她根本不敢靠近,像一只貓般蜷縮在床的邊沿,生怕太多的侵占他的領地,就會引起什麽嚴重的後果。可即便如此,她偏偏又因為企及那一點點伸手可及的溫暖不舍得離開。
旁邊有了人,她不再害怕,困意來得極快。不過由于當時躺的實在太靠外邊了,以致半夜迷糊糊的差點掉到地上。
還好當時,有雙手有力、及時的把她抱了回去……
她當時害怕瘋了,怕他會随時開口罵人,整個人縮在他懷裏一直瑟瑟直抖,還連着了說了好多聲對不起。
但過了很久,他一句話也沒回應她,只是手臂越收越緊,緊到不能再緊,居然開始發了瘋的吻她……
“疼、疼……”一半現實,一半過去,像是混亂的夢境,她分不清自己身處哪一年,“你慢、慢點……”
他低應了聲,好像是同意了,實際行動上卻根本沒有任何改變。
作者有話要說: 3.14 修文
☆、二十二
後來,舒楚只依稀有些印象是被他抱去洗了個澡,但不記得怎麽回去,跟進入睡眠狀态的。
是以半夜醒來了,她緊張地掀開被子看,發現是穿着睡衣的,才松了口氣。
現在他們躺着的這張床,平時她一個人躺着總覺得得大,現在多一個人,就顯得有點局促了。她渾身不舒服,不敢總翻身怕吵醒他,只好起來又去洗了一遍澡放松自己。
這回她把頭發也洗了,站在衛生間裏吹幹時,門竟突然開了。
她吹風機一下子拿偏了,頭發不小心被卷進去,盡管很快把吹風機關掉了,可頭發還是拽不出來。
“先別動,等我一下。”突然闖進來的人退出去,去客廳拿了剪刀過來,幫她把攪進去的頭發剪掉了,說:“好了,以後不要半夜洗頭發。”
“跟什麽時候洗頭發有什麽關系?是頭發太長了,打理起來太麻煩。早想剪短了,一直沒有時間。”
“那就剪了吧。你好像從來沒有留過短頭發。”
“怎麽沒留過?”她打了個哈欠,從他身邊繞過去往卧室走,“我大四畢業時候就是短頭發。”只不過當時他們已經分手了。
他從後面抱住正懶洋洋往房間走的她,力道竟有些重。
當下,他們就站在離卧室的門兩步遠的地方。
看見床上的淩亂狼藉,還是令人不由想起幾個小時前發生的事情,她忍不住臉紅心跳。
他下巴在她頭頂蹭了蹭,岔開了剛才不愉快的話題,“忘了跟你說,你下周出差,我也要回美國了。不過等你回來,我正好再過來。”
她調過身子,和他面對面站着。
他就穿着一件背心兒,她能清楚感受他胸膛的溫度,“可這樣你會很累。下次要不換我去看你?”
“不用。再累見到你就好了。”
“嗯。”她張嘴咬住他的下巴,以齒尖左右刮蹭了好幾下,等到他低首要來回應,她又早就料到了似的推開了他,迅速跳到床上,拿被子裹住自己,“哎呀,好困。你也快睡吧。”
他站在原地怔了下,旋即嘴角浮出笑意,把房間的門關上了。
舒楚一直覺得時間好像本身自有快慢。
有時候過得很慢,比如中午趴在桌上休息,覺得過了很長時間,可掙紮着起來看表,卻發現只過了十五分鐘。
有時候又過得很快,比如和晏衡在一起的這幾天,好像也沒有特別幹什麽,回家後很快就到了該睡覺的時候。
周四這天,他們各自收拾行李,他回美國,而她要去南方出差。他們共同的習慣是都不帶太多的東西,但是整理方法卻截然不同。
“能不能陪我出去走走?”舒楚把箱子拉鏈拉好,對早已坐在沙發上喝茶的晏衡說道。
那次博物館之行後,他再沒提出共同出門的要求,不是不想,是怕讓她感到不适。所以她今晚主動提出來,他自然樂意奉陪。
兩個人也沒走遠,就在小區裏轉轉,玉蘭花開到了極盛,有的已經開始凋謝,他們站在樹下,有朵深粉色的玉蘭花墜在他肩膀上,她看見了幫他摘下來拿在手裏玩,“那時候我上大二,因為貪便宜,報了一個特別遠的駕校。每次過去要坐兩個小時的公交車,從城市的熱鬧地帶一直坐到有大片莊稼地的地方。”
“我記得你考個駕照考了整整半年。”他在樹下的石椅坐下來,舒楚也跟着坐過去。
“是啊,開始練得起興,只要沒課或者休息日就會過去練。但是有一次學校測試沒過,不能報名科目二的考試;再加上和教練約車約的太晚了,到下午六點多才離開駕校,整個人灰頭土臉的,還特別沮喪。
而那天特別冷,我錢包裏最小面值的鈔票只有一張十元的。當時走到車站對面的小面攤去換錢,可是人家連搭理都不搭理我。我就走了特別遠,去個學校門口小賣鋪買了只圓珠筆,才把錢換開。
可能當時太餓了,又在駕校等了一整天,感覺自己一點都走不動了。心裏特別委屈,就用你給我那只手機給你打電話。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大約你那天心情不好或者特別忙,有點不耐煩地說我小題大做,大可以上公交車後站在門口收幾個人的零錢後,再把大面額的錢投進去,何必走那麽遠還搞得自己那麽委屈?”
她很少跟他提及舊事,但對于她說的這件事,晏衡沒什麽印象,只記得她上駕校那時,他們應該還沒有正式在一起。
她調整了坐姿,像個男孩子一樣靠到石椅椅背上,額頭擡起,眼睛望向天空,“我一直對這件事耿耿于懷。老長一段時間覺得,像你說的,是自己小題大做了。但後來想想,我應該不算是個嬌氣的人。那麽恐怕是心底有了想依賴的意願才變得嬌氣了。”
如果不曾嘗試被人溫暖呵護,那麽即使天氣再寒冷,身體再疲憊,她也不覺得有什麽。可是遇到他之後,也不是希望他時時刻刻都在,但最起碼在她需要時,他可以拉着她走那麽一小段路,或者能及時給她個安慰的擁抱。這一點都不難。
“你說的沒錯。不過,你這心眼怎麽這麽小?”他捏了捏她的臉。
“小就小吧。再小也都是以前的我了。”她扯了扯嘴角,“那句話怎麽說的呢?人不是慢慢長大的,而是一瞬間長大的……”話到一半聲音突然變得哽咽,頭也別過去了。
“你這樣還敢說自己長大了嗯?”他摟她過來,手指貼了貼她眼下的肌膚。
“對不起,可能是因為你明天就走了……”她吸了吸鼻子,“再想到過去的事,就有點傷感了。”
他用手順了順她的頭發安慰,等她情緒緩和了說道:“那天你堂姐在機場告訴我說,你來這裏,就帶了很小的一只箱子。在她那裏借住了一周後,趁她和凝凝某晚不在,突然搬家走了。事後她問你,新租屋裏什麽都沒有,你是怎麽住的?”
她笑了下,及時接上他的話,“我說,我在樓下轉了一圈,超市關門了,藥房關門了,小飯店關門了……就找到一家雜貨店還開門,我從店裏買了一個盆,一把剪刀。回住處後,用剪刀把一件舊的純棉衣服一分為二,一半當抹布擦了家具,另一半把滿是灰塵的地擦了。收拾完這些累的手抖,可還是忍着不舒服,用筆記本整理完工作要用的資料,再把床鋪好才睡下了”
“你姐說你很獨立很堅強,不需要有人錦上添花了。你需要的是一個用心陪伴你,能從你堅強外表下看到敏感一面的人。”他倒呵了口氣,笑得有點複雜,“她認為我不夠格。”
“是我姐對人要求太高了。”不自覺間,她已把手裏那朵玉蘭花揉爛了,“你除了工作忙點,其他的,我都很,滿,意。”
“舒楚。”
“嗯?”
他低下頭,找到她的嘴唇,重吻下去。
四片唇先是磨蝕抵壓,再到他撬開她的牙關,纏繞她的舌,卻還是覺得不夠……于是環着她腰上方的手,慢慢向上,将她上半身緊緊扣向自己。
春風熏人欲醉,她的情緒也被帶的飄飄然,因為喘不過氣,胸口上下劇烈起伏。
他的呼吸也跟着亂了,耐不住地吻上她纖長的頸部。
“我們回家吧。”她伏在他耳朵邊輕輕說,脖子很癢,還有些微顫抖,“好不好?”再低聲求他。
他這才停下來,頭抵在她肩膀上,緩和了好久。
第二天晏衡先去機場了。
舒楚因和工作室的人,下午四點才坐高鐵出發,所以她就多睡了一會兒,并沒有送他去機場。
她躺在床上刷網頁到快中午,起床後再次核對是否落下東西,同時把不必要的東西取出以節省空間。
而在她去卧室鬥櫃最下層取一條項鏈時,竟發現裏面放置的一個小水晶盒不是她平常的關合方式。
她心裏突突直跳,雙手捧着那個盒子半天不敢打開,幾乎咬破了嘴唇,手指才慢慢掀開來。
果然盒子裏面是空的,她放在裏面的東西不見了!
她一下子癱坐在地上,頭低的幾乎要埋到抽屜裏,胸口悶到喘不過來氣。
他是無意翻抽屜翻到的?還是從她身上看出了什麽破綻,所以特意趁她睡着的時候去找蛛絲馬跡?她不想再去研究。
這一刻,她滿腦子都在想這幾天他的溫柔,是不是在他知道這件事後就很難回來了?
舒楚大腦一片空白,一直在地上坐到了下午兩點鐘,若不是麥明打電話來詢問她是否出門?她恐怕可能就真會這麽坐下去了……
高鐵上。
舒楚看着窗外綠色的田地發呆,不論身邊同事談些什麽,她都一副興趣索然的樣子。
“老大,你這是鬧哪樣?”麥明關心她,“神思不屬的?看你這眼睛該不會一夜沒睡吧?”
她手裏一直握着手機,似乎在等待什麽,問題回答的相當應付,“怎麽沒睡,是沒睡好。”
“舒姐,喝點水。”尹杏要體貼得多,直接遞過來一瓶維生素飲料,“你看你嘴唇都幹成這樣了。”
“好,謝謝。”她喝了一口,那甜味嗆得她喉嚨難過,“我有點不舒服。等會兒下車後的聚餐我就不去了。正好這批來的八零、九零後年輕創作者們,和你們平時業務聯系密切。尹杏、麥明,你們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