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趴到貓眼上往外看,沒看到放大的人臉,反而只見到一道晃來晃去的黑影。
舒楚平時膽子不算小,但這個時間看見這種情景,渾身肌肉立時就繃緊了。
樓道裏的燈忽明忽暗,過了會兒,那影子定住了,她才看清原來是個穿深色外套的男人。剛才身影那麽飄忽,應該只是等得不耐煩,在門外來回走動所致。
正猶豫着要不要開門,她扔在餐桌上的手機倏然響了,走過去看到來電姓名,心跳速度不由加快,因為來電人的不是別人,就是她等了一天也沒出現的晏衡。
之前一直聯系不上,這大半夜的他怎麽會突然打來?難道跟現在正站在她家門口的這個陌生男人有什麽關系嗎?
舒楚忐忑地接起電話,聽到聽筒裏傳出的聲音一切如常,她總算松了口氣……
晏衡在電話裏告訴她,他數小時前本已到達新加坡轉機,但因為有件緊要的事情處理,臨時趕回美國了。但他又很想見到她,所以派了正在國內公幹的下屬來接她過去,也就是這會兒正站在她家門外的那個人。
采風結束後,她需要等待合作的藝術家們上交作品再從其中選品、打樣,而在這中間确實有一個月左右的空閑時間。
她上次就提出要過去看他,他沒同意,現在為什麽會突然改變主意,舒楚不得而知。
她有種很不好的預感,總覺得發生了什麽嚴重的事情。但她寧願是自己多想了,也希望就像晏衡說的,只是他想她了。
半小時後,舒楚拖着箱子上了上了那個名叫Jim的美國男人的車。Jim會說一點點漢語,但是不太流利,舒楚和他正常交流很成問題,因此她只得放棄從Jim那裏套出更多關于晏衡消息的想法。
坐在飛機上,舒楚困倦地打了聲哈欠,Jim立即問空乘要了毯子給她蓋上。
舒楚受寵若驚地說了聲“謝謝”,怕他不懂,立刻又補了句“Thanks”。
而為她蓋上被子的Jim,也只是對她稍微點了點頭算作回應,冷漠至極。
舒楚在心裏郁悶地感嘆,真是什麽老板用什麽下屬。
抵達目的後,有車過來接,Jim将舒楚讓進後座,自己則坐進副駕,車輛行駛的全程,司機、Jim和她零交流。
她本來對異國大都市的景色并沒有多少興趣,但是交通工具乘坐了太久,心情上難免有些不耐煩,轉頭往窗外看了一眼,舒楚發現車子竟已行駛到一個人煙稀少的路段。
這裏一座洋樓連着一座洋樓,每家每戶的房子都長得大同小異,門前有規整的草坪,但兩旁街道上幾乎看不見什麽行人。
已經過去了很多年,城市有可能發生變化,但是以她殘存不多的記憶判斷,這個社區應該并非晏家周邊會有的。
汽車最終在其中一座洋樓門前停下,司機幫她把行李箱拿下來。從中國護送她一路過來的Jim則将房子的門卡交給她,并說明晏衡今晚就會過來,希望舒楚不要亂跑,以免迷路找不到她。
舒楚答應後對Jim道了聲謝,随即用門卡開門進去。
進屋後,她直接拎着行李上了二樓,發現居中的一個房間門是打開的,進去了……才看到這間屋子裏的一切竟然和那天她在晏衡照片中看到的房間裝修、陳設一模一樣。
她拿起桌上擺放的相框,顫抖着拿到眼前看,不出預想地,是幾年前她撕碎的那張照片!
她一直以為晏衡生活在晏家,是什麽時候搬到這裏來的?而且為什麽他從來沒跟自己提過呢?
舒楚腦子裏畫了一萬個問號,推想昨天自Jim出現在她門口到現在發生的一切,總覺得哪裏好像出了錯。
原地思索了幾秒鐘,舒楚突然想到了什麽,急迫地走到南邊的窗戶把那層淺灰色窗簾拉開,看到 Jim果然還守在院門外,并沒有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 幾篇文下來,簡直用盡了所有三個字的英文名…
☆、二十六
傍晚七點多鐘,躺在晏衡卧室中休息的舒楚,一聽見汽車的聲音,便睜開了眼睛。她光着腳丫踩在木地板上走到窗戶旁,迫不及待地拉開窗簾一角去看,很快從車裏走出了她熟悉的身影。
她立即從行李箱裏拿出一件皮粉色連帽衫套在外邊,下邊仍舊穿着一條居家的棉布短褲,匆匆下樓去找他。
可門打開了,進來的卻不止晏衡一個人,還有跟在他身後的兩個男人,其中一個是黎乙,另外一個是陌生面孔,看起來像是混血兒,外貌接近華人,眼珠顏色卻是藍色的。
她的兩條白生生的大腿肆無忌憚露在其他兩個男人面前,晏衡臉色立即就變化了。
舒楚自己倒不覺得有什麽不對,畢竟夏天夜市街頭,姑娘們穿得清涼些,都是司空見慣的。但她不可能不在乎他的想法,出于對他的理解,她還是找了個借口上樓換了件到腳踝的裙子才下來。
“舒楚,幫我們準備點咖啡。”他眼光點了點廚房所在的位置。
舒楚略感不忿,她沒想到在外人面前,他使喚自己使喚的倒挺自然!
趁另外兩個人的目光沒在自己身上,舒楚瞪了晏衡一眼。他卻好像沒看見似的,表情依然故我,狀态自然的和另外兩人說話。
當舒楚好不容把咖啡煮好端出去,卻發現三人已經起身向往走了。
那位舒楚不熟悉的男人手裏不知何時多了一份文件。她猜測大約是晏衡在她煮咖啡時,去房間拿來交給他的……
“你們又要出去?”舒楚把咖啡放在桌上,不解地看向晏衡。
“對。”他親了下她側臉,十分禮節性,“早點休息。”
“可是我才剛來,你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卻連話都不跟我說幾句就出門,你覺得合适?”她用中文說的這些話。黎乙很熟不要緊。而另外一個人,她認為他不懂中文。
“你那天怎麽答應我的?你說自己會聽話的。”
“可是……”
黎乙在旁咳嗽了兩聲打斷她,舒楚被聲音吸引,轉首看見不止黎乙,就連那個不認識的男人也在笑眯眯地看她。
她頓時就不好意思了,什麽話也沒說,只能目送他們離開。
很奇怪,她走的那天晚上下雨了,今天來到美國的第一夜居然也是大雨傾盆。
她被雨聲吵到睡不着,起來從床旁邊的小書櫃裏找書看,可翻來翻去都是些大部頭的英文書,她看一頁就能懂個四五分,最後只得十分頭疼的把書放下,無聊地走到他的書桌前。
一本放在桌子中央的資料收納冊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舒楚本來并沒有亂翻他東西的意願,但手好像自有意志,不怎麽聽她的使喚,等她反應過來,已掀開了收納冊的塑料封面。
整本冊子裏放着的都是A4紙打印的資料,上面有文字內容也有黑白照片,似乎來自某一份統一的文件,因為排版是一致的。
舒楚很随意地翻頁,其實并未聚焦在具體的文字上,但照片內容卻會自動被眼睛攫取。
她看到有一張照片是個中年男人,四方臉,大背頭,法令紋很重。面部特征如此明顯,她一下子就認出來這人正是晏衡的大伯。
她迅速再往後翻,又看見了她另外兩位伯伯的照片。不過讓舒楚意外的是,最後還有他已經去世的爺爺和小叔的照片。
她大致知道,當初在晏老爺子去世前,晏家劃分為兩幫人。一幫是以他大伯為首的集團,另外一幫就是晏衡爺爺,小叔及晏衡。
前一幫,也就是晏衡的幾位伯伯為代表人物的利益集團,雖然都是親兄弟,但是同父異母,集合在一起不外乎是因為利益。但他們三個人又各自為戰,真正看重的是個人利益,一旦出現什麽嫌隙,結盟關系很容易分崩離析。
而晏衡他們這一方意見一致,就是保晏衡上位。
晏老爺子病情轉危那幾年,已将手中的所有資源陸續交給了晏衡。
另外,他小叔人脈極廣,晏氏中幾個說話有力度的元老和他小叔都是忘年交。在這種情況下,晏衡當年的上位幾乎并無難度。
然而,她手上正翻的這本冊子從裏面的內容不難判斷,是最近完成的搜集……
難不成是他那幾位不安分的伯伯,當年被打敗,一直心有不甘,現在又意圖反撲了不成?
……
她正在心裏分析局勢,卻突然聽到從門外傳來的上樓聲音,于是迅速放好冊子,鑽進被子裏裝作已經睡着了。
沒過多久,晏衡推門而入,可根本沒上前來看她是否睡着了,或者關心她被子是否蓋好什麽的……只是直接打開櫥子取了換洗的衣服,出去浴室洗澡……
舒楚也沒有吭聲,知道他回來了,心裏就踏實了,翻了個身,閉起眼睛,困意終于一點點漫上來……
然當她的意識變得十分模糊時,耳廓處居然感到一陣濕熱的侵襲。
“你幹什麽……?”她很無力地推了下他,試圖睜開眼睛,但太費勁兒了,最後只好放棄,迷迷糊糊地讨饒,“我困……”
“別裝了,你應該沒睡着。拖鞋的鞋尖是朝裏的,而且一只正面朝下,你是看我回來了,趕緊沖到床上的吧?”
原來他早就識破她了。
可他只說對了一半,他回來時她是睡着,他去洗澡時,她卻是真的困了。
他壓在她身上,人湊過來含住她的下唇,鼻翼互相摩擦,手更是不老實,向下一路移動,最後拽到她短褲的褲腰部分,用手撐松了即往下扯,根本不像前幾次對她那樣溫存。
“嗳……你別……”舒楚被他壓制住的手腳亂撲騰,這樣被禁锢住真的很難過,還讓不讓人好好呼吸了,“你冷靜點!”
“我挺冷靜的。”他喘着氣放開她,聲音雖然不穩,但語調如常,“既然你不想。那就睡吧,晚安。”說完從她身上翻下來,抓住一角被子拉到自己身上蓋好,雙臂擱置在頭頂,居然很平靜地閉上了眼睛。
他前後行為的表現簡直兩個極端,毫無過渡可言!
不甘心得從床上坐起來,舒楚抱住一個枕頭,不怎麽高興地說:“我那麽老遠來看你,你就這樣對我?”人前冷漠,人後上來一句話都不說就要那樣,然後現在又這樣……?
“嗯。”
“嗯什麽嗯啊?”她往他旁邊位置挪了挪,手肘抵在他身側支撐着自己上半身,“晏衡,你看看我……”
他長睫掀開,瞳仁兒黑亮,臉上沒有多餘表情時,有種生人勿進的感覺,但這些對舒楚來說沒用。
見他終于有反應了,她重新蹿進被子裏,擠到他身邊,把指尖搭在他脂肪很少的眼皮上,碰觸了下就擦着他的臉滑下去,經過他瘦削的颌骨,最後一把拽住他的領口,“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着我?”
“好像是有。”他想了想說,“昨天我沒吃飯,全天只喝了幾杯冰咖啡。上個月,我從香港轉機回來,飛機上有位空姐對我獻殷勤。哦,還有去年……”
混蛋啊!居然又不好好吃飯,還莫名其妙給自己招惹桃花!
她氣哼哼地問:“去年怎麽了?”
“去年沒什麽,逗你的。”他狡猾地笑,然後把她徹底拉進懷裏,胸前感觸到的一片柔軟輕松帶高了他的體溫,“既然你不困了,我們不要浪費時間聊這些毫無意義的事情,繼續剛才沒做完的事情好了……”
“……”
第二天早晨一睜開眼,舒楚就看見床頭櫃上擺的早餐,揉着太陽穴從床上坐起來,卻感覺腰都斷了。
她掙紮着起床後,來到衛生間洗漱,看到晏衡正站在鏡前拿電動剃須刀刮胡子。
她好奇地湊過去看,他竟皺眉退後,她再往前一點,他再退後,關掉那玩意兒後說:“大清早的你找揍?”
“我好奇,看看都不行?”她人縮了回去,嘴扁了扁,看起來委屈。
“算了,給你。”他将電動剃須刀遞到她面前。
舒楚心裏樂開了花。
她就知道面冷心熱是他最大的特點。果然只要她有一點不開心,他的架子就能迅速拿下來。
她接過來,研究了兩下,打開機器,幫他剃須,看着他下巴上的白色泡沫逐漸被自己消滅。
“嘶……”他突然低哼一聲,吓得舒楚趕緊把電動體恤刀拿開。他下巴上不斷有血花不受控制地冒出來。
舒楚手忙腳亂地撕下衛生紙,要幫她摁傷口止血……
可晏衡哪裏願意?他把那截紙奪過扔掉,再一把握住她的手,以她的食指和中指的指腹摁在自己傷口上。
她吓傻了,雖然并未看見血從她指縫裏冒出來,但似乎能感到一陣溫熱正汩汩向外流,“你是不是瘋了?快撒手!”
他停滞了一會兒才松手,然後站在那兒,看舒楚手忙腳亂地打開藥箱,取出藥棉,幫自己用酒精消完毒,最後揭開一枚創口貼,貼在他的下巴上。
“對不起,下次我再也不搶你剃須刀了。”她抱歉而沮喪地說。
他捏住她的下巴,垂首在她唇上親了一下,創口貼有摩擦到她的皮膚,“沒關系。這點小傷不算什麽。”
☆、二十七
在美國這幾天,舒楚又恢複了喝咖啡的習慣,原因是她想讓自己時刻保持清醒。
因為作息時間差異,她幾乎不再使用微信、電話和國內的朋友和同事聯系,但每天仍然保持了和麥明的郵件往來。
不過在她到美國的第五天,直到下午三點鐘,舒楚都未從郵箱中查收到麥明的回信。她正想着要不要直接給他打電話問問具體情況?晏衡家裏卻突然來了訪客。
來到院門口,舒楚看見鐵欄外,黎乙正和一個長相很接近東南亞裔的女人搭話。雖然她膚色很深,但并未因此顯得氣色有任何不好。女人穿着的套裝式樣簡潔,眉眼生得犀利,但大約由于眼角有紋路的關系,反而削弱了不少她長相中的戾氣。
“舒小姐,你好,我的名字叫Sandy,我受到Ewan先生的邀請,來為您确定今晚的造型。”女人一板一眼地說道,中文十分流利,但腔調極不自然,有點像是背課文。
舒楚沒有馬上回話,而是不解地看向她旁邊站着的黎乙。
黎乙接收到她發來的詢問信號,居然有點詫異問她:“難道昨晚晏衡沒跟你說嗎?”
昨天晏衡讓黎乙去自己辦公室,說今晚将會帶舒楚去一個Party,請黎乙今天帶造型師來給舒楚好好打扮一番。
黎乙以為,昨晚晏衡回家就會告訴舒楚這件事,可看舒楚現在一副渾然未知的表情,似乎他并沒有說……
舒楚揉了揉太陽穴,仔細回憶了下昨晚的狀況。
在他下班以前,她親自下廚煎了牛排。晏衡回來後挺高興,就從地下室拿了一瓶紅酒上來。
她記得他們正吃的開心時,他好像确實要跟自己說什麽來着……但那時候她有點喝多了,就坐到他的打腿上去,抱住她的脖子,問他到底要說什麽?
結果晏衡是怎麽回答的來着?
他說,和她比起來,那些小事實在不重要,反正明天她自然就知道了……
再然後,他們就……沒有……然後了……
“舒小姐?”黎乙伸手在臉色突然變得很紅的舒楚眼前晃了晃,“你沒事吧?”
“啊……?”她面色不對勁兒的咳嗽了一聲,調整了調整情緒才回答他:“抱歉啊,你看我怎麽光讓你們在外面站着,趕快請進吧。我們到屋裏說。”
“不了,我還有其他事情。我們晚上Party上見吧。”黎乙跟舒楚說完,轉向Sandy,“舒小姐的事情就拜托您了。”
“何必這麽客氣。”sandy在黎乙屁股上拍了一下,吓得黎乙臉都綠了,瞬間躲了半米遠,惹得Sandy哈哈大笑,眼神殷切地看着舒楚,“這麽漂亮的小姐,就包在我身上吧。”
舒楚龇牙笑了一下,被人猛地誇贊,沒覺得特別高興,反倒是因為對方誇張的語調,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Sandy讓人從車上搬下了一個衣架,除了兩名助理,還有一名化妝師,一名服裝師跟着一同進了屋。
舒楚目光掃過那個衣架上挂着的衣服,發現都很精致好看,其實只要不是特別暴露,最終穿哪一件,她都沒有任何意見的。
但是Sandy太用心了,和服裝師及兩個助理用英文讨論了足足快要半個小時,也沒讨論出結果,聽得在旁邊被化妝師摁着化妝的她頭都跟着大了。
“能不能妝再重一點?”舒楚看了眼鏡中的自己,發現臉上已經被畫了好幾層,但根本看不出有什麽不一樣,她對化妝師說:“我想要性感一點的妝容。”
化妝師會意,對她笑眯眯點了點頭,随即從自己包裏拿出另外一套“裝備”。沒有要求她洗掉之前的妝,而是在現有基礎上再加工。
Sandy那裏和下屬讨論不出結果,沒有頭緒地走到舒楚身後找靈感,可看到她此刻的臉,整個人身體迅速都繃緊了。從那架勢看來,簡直像是要跟化妝師打一架的意思。
舒楚趕緊從椅子上站起來,擋在那名看着才20歲出頭的化妝師身前,為她解釋:“這是我的主意 ,請不要責備他。”
Sandy手順着她的肩膀撫到她的手臂外側,那力道,不輕不重的,着實讓直的不能再直的舒楚渾身都難受起來。
“舒小姐,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沒生氣,是驚喜!”她說話時手舞足蹈的,人看起來确實十分興奮,“你等等啊,請等等!”
一套黑色腰部拼接紗質材料的洋裝出現在舒楚眼前時,她感覺腦袋上頓時好像長出來好幾個包。
這……這确定是要給她穿的嗎?
如果穿這個出現在那個party上,确定晏衡不會弄死自己?
“這套我覺得不合适,不如換這件紫色的怎麽樣?”她走到那排衣架前,随手指了指其中一件說道:“這個顏色看起來很高貴,和我今天的妝很搭配。”
“舒小姐,你确定要這件?”Sandy看似是那種很強勢的女人,現在聽到客戶對自己的提議做出反駁,沒有生氣反而眼裏盡是喜悅。
“有什麽不可以嗎?”
“當然很好。”Sandy特別激動地說,“我本意就是選這件,但看舒小姐的風格……”她上下打量舒楚那套毛絨絨的睡衣,表情介于笑與不笑之間,“還以為舒小姐是很保守的人,才選了這件黑色的。”
舒楚聽她這麽說,趕緊把那套紫的拎出來看了眼,然後另只空着的手瞬間搭在了自己臉上……
她嘴角抽了抽,無奈地說:“Sandy女士,我個人認為,恐怕還是黑色那一件好一點。”
八點一刻,舒楚準時到達某酒店的門口,她給了門童小費,正準備入場,卻被剛剛到場的黎乙叫住。
小夥子今天打扮得很帥,頭發都向後抿了過去,西裝熨得筆挺,脖子上配了一個相當悶騷的暗花領結。
“你今天怎麽沒帶女朋友來?”舒楚往他左右看了看,确定沒有任何人跟着他,“上次你不是還帶她去國內旅游了嗎?”
黎乙聽到她這麽問,頓時有些不好意思,“舒小姐,我并沒有女朋友。我那次是為了撮合你們才那麽說的。”
她知道他是為了撮合他們才想到旅游這個借口,但沒想到他居然連個女朋友都沒有就敢用那個理由忽悠自己!
考慮片刻,舒楚平和了情緒說:“那你能不能現在答應我一件事?之前的事,我可以當扯平了。”
“任何事,只要我可以辦到的。”黎乙答應得痛快。
晏衡幾乎忘了還有一個Party的事,等到想起來,自己已經不太想去了。但當他看見了手機上黎乙的留言,知道舒楚已經過去了,還是開車趕來。
進到Party現場,晏衡眼睛過了一分鐘才适應這裏的燈光。他看到離他不遠的半圓形舞臺上,有個穿着紅色亮片裙子的金發女人正在唱歌,腰肢扭得頗為誇張。
他一點不覺得有什麽稀奇,但舞臺下面圍着的男男女女,卻正在高聲喝彩。
他的視線索然無味地掠過他們,向場地更深處望去,終于看到有個穿着黑色修身裙的女孩手臂正挎着一位年輕男子。
他們正在與另外一對情侶談話。
看那樣子,四人應該交談得很愉快,因為晏衡看見她笑得很開,而她旁邊的男人倒是有些不自在,渾身上下透露不安的信息,隔不了多久便要四下張望一番,像在等人,但似乎又很怕那個人的到來……
舒楚随黎乙入場後,便有一對情侶上來和他們搭讪。但這對外國情侶究竟說了些什麽,舒楚聽得一知半解。
幸好交流不暢時候,黎乙就會從旁彌補,她便沒了擔心,有什麽說什麽。
但不舒服的地方是這裏光線打得很暗,加上又吵,喝了兩口酒,她就覺得胸口特別悶,于是找了個去洗手間的借口離開。
問了兩個人洗手間的位置後,她根據指示進入一條純白色的通道。
白色的瓷磚、白色的牆,牆壁兩側牆圍上設置的燈和天花板上的燈,也都是白色的光線。
她走在裏面,感到微微的暈眩。
可不知道是不是哪裏出了故障,還是故意設置成那樣,越往裏走,身邊燈的個數就越來越少,她的視覺壓力因而得到減少。
……
“是我。”
她的嘴巴不知道被哪裏冒出的一只手捂住,手肘本已經敏感地擡起,準備向後去撞挾持自己的人的肚子,但是聽見這個熟悉的聲音就沒動作,“你幹嘛?”她把他的手拿下來,轉過身子喘着氣看向他,“差點吓死我了!”
黑暗中,他似乎沒有眼白,眼眶中一片漆黑,身後卻是一片明晃晃的白色,反差鮮明,若是換成其他人,她大約不敢與之對視。
晏衡拾起舒楚脖子上戴的項鏈墜子打量,最後在那小巧的鏈墜上的眼睛圖案上摩挲了兩下,眼睛微微眯起,問:“這是什麽?”
“這是你找來的那個造型師Sandy,今天臨走前送給我的。”她邊說着邊回憶起Sandy臨走前把那枚項鏈帶到自己脖子上時吊軌的表情,“她說這叫什麽……叫什麽EVIL EYE來着……”
“不要亂戴別人給的東西。”他雙手從她脖子上繞過去,摘掉項鏈,順手扔到旁邊的垃圾箱裏,然後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披在她身上,“我只要求找個華人團隊過去,但并想到……”他的話不知道為什麽只說到一半。
但舒楚看得出,晏衡對別人饋贈自己禮物這件事感到非常不滿。
笑了下,她好聲勸他說:“你別怪黎乙了。這完全是我自己的主意,跟造型師有什麽關系?你不是答應我,我們可以秘密交往的?”所以她才選擇化了濃妝,還同意穿和自己以過往風格迥異的裙子,是為了不讓自己被輕易認出。
“那為什麽要以黎乙女伴的身份入場?”他皺了皺眉,雖然不喜歡聽到她這麽說,但既然有言在先,暫時沒辦法反駁。
“沒差的。我知道你是想陪我出來,讓我開心一下。但是如果我是以你女伴身份入場,肯定會有人關注我的身份。有黎乙做掩護,更安全一些。反正你來了,我還是和你在一起。黎乙都不介意做燈泡,你還……”
“舒楚!”捏住她的肩膀,他輕聲笑,眼裏流露出的情緒顯得很複雜,“你真打算跟我這樣一輩子?”
☆、二十八
“這個問題我不想回答。”她覺得肚子裏有團小火蹭蹭往上冒,“因為根本不是問題的重點。不讓別人知道我們在一起,根本就不會影響我們現在相處的質量。就算哪天真的影響到了,我們也可以想辦法改善不是嗎?”
“何必要這麽費力?”他把她拉到自己眼前,“最壞的結果我都不怕,你怕什麽?”
“你一直好好的生活着,沒有嘗過無助的滋味,你當然不怕了!”她揚着下巴,意識到自己講話聲音大了,別開了頭,怕與他繼續對視,情緒會進一步失控。
“如果……”他深呼吸一口氣,接下來的話對他來說并不容易,仿佛喉嚨裏卡了魚骨,連發出聲音都是艱難的,“如果有一天,無論做了多少努力,你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而且不僅威脅到我,還威脅到你自己。舒楚,你是不是會再次選擇離開?”
“不會有那一天的……”她不喜歡他此刻的強勢,把他的手從自己胳膊上拿下去,心不在焉地說,“不過就算真發生了,影響的還主要是你。怎麽會威脅到我呢?我不過一個在國內做小生意的,你那些伯伯們,随便拎出來一個都比我有錢有人脈。我那點名譽就算毀了,對現在的生活能有多大影響?”
“既然你不在乎,就留在我身邊。”他重新扶住她肩膀,不讓她離開。
“什麽意思?”她笑了聲,不是不明白他這大白話想要表達的意思,只是不敢相信。
他難道不知道?他們分開這幾年,支撐她堅持下來,甚至說支撐她活下的是什麽?
自己的那點小事業雖然不能跟他做的相提并論,但帶給她的激勵和動力,卻是難以被其他事情所取代的。
以前,他一向開明得很,從來沒提過半個字要求婚後她放棄工作的事,怎麽今天突然變了腔調?
“你留在我身邊,我們就不用分隔兩地。”他是極少在她面前把姿态放得這樣低的,這種商量的語氣也是鮮少出現的,“況且留在美國,你也可以再開一間工作室,或者,你想繼續上學進修也可以……”
晏衡說到這裏,剛巧有個女人走過去,似乎是喝醉了,走路東倒西歪的,等到了他們身邊,身子一歪,幾乎撞到了舒楚身上。晏衡眼疾手快地攔了一把,女人擡眼看見是個容貌英俊的男人,對他眨了眨眼睛,手剛想伸上來去搭晏衡的脖子,可是到了半路,本來有所依托的上半身卻突然向下落去!
女人的脊梁骨與地面相撞,疼得她龇牙咧嘴,向上擡起脖子,看着離自己越拉越遠的男人背影大叫“Help!Help!”,卻始終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
當晏衡和那個醉酒的女人糾纏的時候,舒楚幾乎是想都沒想就沖出了酒店,在門口她攔到一輛出租車,交待司機盡可能得開快。
她甚至不敢往回看,怕如果知道後面有人追上來,自己就不能維持十足的冷靜。而在司機開車時,她強迫自己把這些天發生的事情仔仔細細地回憶了一遍……
舒楚記得上次晏衡離開前,曾很堅定地告訴她,會在她出差後回國和她相聚。可最後他卻失言了,自己并沒有出現,派了一個下屬來接她去美國。
她在來的路上已經感到哪裏不對勁了,另外到達美國的當晚則發現晏衡正在調查他還在世或者已經去世的親人們……
當時,她懷疑是晏衡那幾個伯伯再次有異動,他不想在這個關鍵階段分心,于是才選擇接她過來……
可如果是這樣,他為什麽會嚴格控制她的外出?
這樣做到底是擔心她的安全,還是怕被他的伯伯們知道他們再次和好?如果他有這些顧慮,為什麽不明說讓她注意?卻是直接默默派人守在門外?她想不明白……
一直到今天,他剛才對她說出那樣一番話。舒楚才意識到,這件事似乎直接關系到自己……
……
她摸了摸空掉的胸口,想起那個剛被晏衡扔進垃圾桶的項鏈,心裏莫名有種預感,他對項鏈的厭惡,恐怕不會只是因為項鏈名字不吉利那麽簡單。
黎乙看到晏衡走進通道時,就跟着過去了,但到了入口處,就沒再向前走了。他就近擇了個座位,沒過多久,有服務生端上果汁來,他取了一杯剛喝了兩口,就看見舒楚飛奔而出。
黎乙意識到出了狀況,本來想去追舒楚,但怕是他們小兩口賭氣,實在輪不到自己追,便沒有動身。
不過不做什麽也實在不合适,短暫考慮後,他打算先去找晏衡。
走入通道,黎乙與晏衡彙合,很奇怪地,晏衡沒急着吩咐他去把車開來,好讓他去追舒楚,反而是将一個東西塞到他手裏。
“我懷疑項鏈的鏈墜上的眼睛是個小型監視器。”他剛才并沒有把項鏈真的扔進去,而是撤回手時,巧妙地将項鏈藏在袖子裏,最後趁她不注意塞進口袋,“那個造型師你找來的,好好查一查她的底細。”
“晏哥你懷疑Sandy是你大伯、二伯的人?”黎乙不相信,“不可能,我表姐跟她私交很好,怎麽會……”
“這世界上沒有不可能的事。”遠處舞臺上的光一陣暗一陣亮,他的臉上也被映得明滅不定,“我推測舒楚現在應該想馬上回國。你通知Kim,如果她回去拿護照,立刻把門鎖好別讓她離開。我現在必須要去一個地方,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