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等我回去處理。”
“是晏哥你告訴舒小姐,她的那些下屬背叛她的事的?”黎乙沒想到他這麽沉不住氣,好歹要給舒楚一個适應的過程吧。
如果不是燈光就是白色的,黎乙大約會發現晏衡現在的臉有多蒼白。他的手正摁着自己的胃部,額頭上也開始冒汗,另只手卻狠狠得收緊了拳,用疼痛維持此刻的冷靜和清醒,“不是我告訴她的。但她很聰明,遲早都會知道。”
夜色已深,喧嚣卻未曾褪去,晏衡開車穿梭在城市中,有一瞬間不知道自己來自哪裏,去向何方。
他的母親生下他就離開了人世,母子緣分就此輕易斷絕。而他是在絕對男權家庭中長大成人,身邊也曾充斥着試圖接近他的女性。她們或者手法笨拙或者精于心計,并未有人真正成功……
所以,舒楚是和他并肩走過最多地方的異性。他必須承認她說的沒錯,他的人生很順利……可是她不知道,如果沒有了她,這樣的日子再繼續下去根本不具備任何意義。
舒楚沒有回晏衡的住處,而是直接去了機場。
她曾有次獨自旅行,行李留在民宿客棧,外出游玩,回去後發現證件丢失的經歷。是以自此,她每次離開常住地,但凡出門便會将必要的證件随身攜帶。
就像現在,她的身上除了身份證、護照等,還有四百美金及一張信用卡,足夠她順利回國……
選擇直接離開,是因為她明白回去之後,不一定還能自由出來。
不過,她絕對不是生他的氣,她只是迫不及待得想要親自回去确定發生了什麽。這件事,她一分鐘也等不了,也絕對不相信任何人的說辭,必須親眼看到才能作準。
到達機場後,舒楚被地勤告知最早可以乘坐的航班在一個半小時以後起飛。她買好票,走去咖啡店随便要了點喝的打發時間。
為了怕晏衡找到自己,她已經把手機關閉了,這樣省下來的電,等到下飛機後還能聯系舒蓮來接她。
機場雖然不冷,但她穿的單薄不合時宜,惹來往來的旅客許許多多怪異的眼神。這要換作臉皮薄的女孩,心裏估計受不住了,還好舒楚臉皮是厚到一定程度了,全當旁邊人是空氣。自己捧着咖啡喝,兩耳不聽別人的任何議論。
但除了眼光和非議,她沒想到自己會引來陌生人的搭讪。
那是一個蓄着絡腮胡子的男人,她先頭還以為是個中年人,但當那人在自己眼前叽裏呱啦地說了半天外語時,她看清他面皮很嫩,推測歲數應該并不大。另外,他說的不是英語,初步判斷是俄語。
舒楚心裏記挂着回國的事,根本無心和這人交流,擺了擺手,再指了指手機,想要表達自己正忙的意思。
那個年輕男人卻會錯意了,以為舒楚要和他繼續聊天,跑去買了杯咖啡,徑直坐在了舒楚身邊的空位,并拿出手機打了一個EMAIL地址,給舒楚看……
她有點懵,看着遞到眼前的手機,不接不是,接了更不是,一時間茫然得不知道該怎麽回應,最後決定幹脆拿着咖啡走人。反正機場這麽大,總會找到一個人少不被打擾的地方的。
如是想着,舒楚站起身來,不過人正往外走時,胳膊卻被那名大胡子青年拽住了!
她氣急了,心想這人到底還懂不懂禮貌,別人不理他,居然還敢上手了!
加大力氣想要甩開鉗制自己行動的手,力氣卻僅僅揮到了空氣中,幾乎是同時,舒楚聽見重物倒地的聲音!
大胡子青年竟被人打倒在地!
舒楚心裏“咯噔”一聲,餘光捕捉到熟悉的外套一角,不需要擡頭确認,她已經知道是誰來了……
他趕到機場的時間比自己沒晚多久,那便是沒有回家,直接趕過來的。如此料事如神,她是該欣慰他對自己非同一般的了解,還是該抱怨自己異乎尋常的倒黴?
作者有話要說: 考慮周全的某人…
☆、二十九
雖然一方面交待黎乙回家,但晏衡卻更加認為她會趕來機場,會有這樣的判斷,得益于上次他們自駕去西寧時的觀察。
她如此審慎,他同樣不敢掉以輕心。
來到機場後,他先确認了前往國內的航班班次,确定離最快的一趟起飛還有些時間,便開始在所有可供旅客休息的區域搜索。
他沒有太多找人的經驗,平時也極少特別留意除了工作以外的人,但是舒楚畢竟對他來說是不同的。
的确,他太熟悉她了。而這種熟悉并非來自刻意的觀察,而是默然而然中形成。
他發現她時,距離她所在的地方有些距離。晏衡透過玻璃窗,看到她頭發已經亂掉了,穿着那條黑裙子。老實說是有些狼狽的,很像是翹家的不良少女。
是的,就是少女。不管實際年齡是多少,如何在外人面前裝老練,在他眼裏,她身上總是流淌着一種稚氣的成分。
就像……也許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她從來就不穿很正式的職業服裝,永遠像個一直難于融入成人社會的畢業生,拒絕為了利益說任何違心的話,也從不按成年人世界的套路出牌,固執的、堅強的在做人方式上保持了統一。
所以縱然愛上誰是沒有理由的,但你要問他最愛她身上的哪一點,那恐怕就是以上了。他平靜地走過去,但腳步很快,在接近她不到半米時,第一個動作便是把糾纏她的人從她身上扯開,再一拳揍倒在地。
事情簡單粗暴的得到解決後,他拉着她從和他們外貌特征迥異的歐美人們詫異的目光中走出來,期間卻沒有和舒楚的視線有哪怕一秒鐘的相對。
“你幹嘛啊?”剛才被他吓壞了,但現在也根本不敢多做反抗,因為怕別人真的以為他是壞人報警,舒楚只敢小聲控訴,“你快放開我!”
“你不是要回國嗎?”他在安檢口終于停下來,“我陪你回去。”
“不用了。”舒楚擡眼瞄了他一眼,迅速低下頭來,“主要是來不及了,你什麽也沒帶,我等下馬上就要上飛機了。”
“我買了機票。”他從口袋裏掏出登機牌,在她眼前晃了兩晃,“證件也已在送來的途中。我跟你一起回去。”
事情還沒有真正确定,她偷偷跑掉已經理虧在先,如果再拒絕可能說不過去,她不知道該用什麽的理由,“随你。但誤了工作可別怪我。”她抱臂在胸前,想借此保存點溫度。
“不怪你怪誰?”他的外套已經在酒店時脫給她了,她不愛惜,為了方便逃跑,也不知道搞到哪裏去了,現在只剩下一件襯衣,他沒辦法,只能一不作二不休直接抱住她。
她想告訴他自己并沒有冷到那個程度,但是他現在給予的這個擁抱帶來的似乎不只是溫暖,在對于前方一切未知的當下,不得不承認這個包圍的動作帶來了莫大的安慰。
舒楚和晏衡幾乎是踩着點接受的安檢,來人給晏衡送來了簡單的行李和所有證件,可卻遺忘了她的。不過這會兒她也實在顧不上在意這些,上了飛機後也不同晏衡交流,倒頭就閉上了眼睛。
經過一次轉機,他們到達目的地後,舒楚沒有休息,直接打車來了工作室。
進門一刻,她看到辦公區域秩序井然,和她離開前并沒有什麽不同。
工作人員看見形容狼狽的她,還好奇她是出了什麽事情。她完全忽略了這些,直接走到麥明辦公室門口,推開了那扇木門。
然而室內空無一人,塵埃在陽光中舞動,不僅沒看見他的人,辦公室看起來也空置了有幾天時間了。
“舒姐,麥哥家裏出了些事情,這幾天沒來上班。”行政梁芹正好從茶水間沖完咖啡回工位,猛地看見舒楚還挺意外,“這位是……”她指了指晏衡,雖然滿臉疲憊,但是和舒楚比起來,晏衡穿着尚算得體。
“知道了,你去幫我叫尹杏來,還有……”她接連報出幾個名字,“讓他們也過來會議室。”
“舒姐,你怎麽忘了?”梁芹笑笑,“包括尹杏在內的這幾位同事這幾天去南方出差,和那邊合作的工廠接洽下一季新品生産的事情了。”
她答完,舒楚沒有說什麽,半晌後,手掌落在梁芹的肩膀上,意味不明的眼神直直看向她,“他們出差去接洽生産的事?為什麽我一點也不知道?”
“哦,可能是麥哥最近忙家裏的事情沒有跟您彙報?”梁芹一只手握着杯壁,另只手一直托在杯底,“具體的,舒姐你打電話問麥哥吧。”
……
“何必急于一時?”梁芹走後,一直在旁保持沉默的晏衡開口說:“先跟我回家好好睡一覺,等醒了再來處理工作的事。”
“我沒心情休息。”她盡量用柔緩的語氣跟他打商量,“你有家裏的鑰匙,你先回去吧。晚上我們再回去碰面。”
晏衡眼睛掠過她,看見正擡頭看着他們的某名客服,後者發現他的注視後立即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他微微皺了皺眉,随即把她拉進旁邊的會議室,并把門從裏面反鎖住,命令口吻道:“先回去休息,明天我告訴你想知道的。”
“不用了。你要說在美國時就說了,也不會等到現在。”她背對他坐在椅子上,夕陽的光線落在她的發梢和睫毛上,看起來悠閑的不真實,但實際上她全身肌肉一直緊繃着,人早就不舒服的厲害,卻本能的在忽略這一切。
“你不親自回來,即使我說什麽,你也不會相信。”他看她趴在會議桌上,一副完全不要聽自己說什麽的樣子,輕輕嘆了口氣,緊接着卻是笑了,“我那幾天還幻想着,如果你肯為我留在美國,那不管這邊發生了什麽,一點一點讓你知道,傷害會降到最低。”
“這是兩碼事。”舒楚坐起來,看着他說,“我願意和你在一起。但就像你不可能完全放棄你的公司到國內發展一樣,我也不可能放棄我的工作去那邊和你生活。我們都站在對方角度考慮下問題行嗎?”
“小楚,你應該知道,”他胳膊壓在桌上,雙手十指交叉,“在我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之前,我從來沒有說過,甚至連希望你放棄你的工作的念頭都沒有過。”
“你既然這麽尊重我,那為什麽不在知道發生了事情的那一刻,就把這一切告訴我?!”她把他的手拉下來,“晏衡,你別把我想的太脆弱可以嗎?別人不知道你還不清楚?我什麽事情沒有經歷過?即使今天我變得一無所有,我也不會為此流一滴眼淚。”
“你怎麽會一無所有?你還有我。”他苦笑,“好,我告訴你……是你最信任那兩個手下,麥明、尹杏,他們是我大伯二伯的人。”
“不會!”她完全不願相信,“他們可都是跟了我三四年的老人,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如果是那樣,你幾位伯伯的棋下得未免太大了。”她就是想不通,像自己這樣的小角色,難道也有理由值得他們這麽做?
“我知道這聽起來有些不可思議,但他們一直在找我的弱點。而你,就是我最大的也是唯一的弱點……”擊潰了她,幾乎就等于擊潰了他。
她來回搖頭,還是不信他說的,“就算他們本來是,但人心都是肉長的,他們幾乎是跟我一起看着現在的工作室建立起來,怎麽忍心做傷害工作室利益的事……”
“據我所知,你最信任的那個麥明已将那幾名和你們合作得不錯的藝術家的設計圖樣,洩露了給竟手公司。”
“……”舒楚無力靠倒在椅背上,太陽穴痛的好像有個電鑽正從左邊往右邊打去,快要把她的腦袋鑿空了般,相伴而來的還有巨大的耳鳴。
如果晏衡說的是事實,那他們下一季的上新不僅困難重重,還将賠上和他們有過多年合作的創作者的信任。
這可不是虧錢的問題,工作室在整個圈子裏的名聲都會臭掉,到時候想要再繼續發展下去很可能舉步維艱。
“他們一直對工作盡職盡責,就算是你大伯二伯派來的人,但這些年朝夕相處的情分,他們不會不顧及的……”
“舒楚!你必須面對現實……”他口中說出的每一字都加重力道,“人是最不确定的因素,他們受了你的恩惠,不代表沒有受過別人的……”
以往每每到了這種難以逾越的時刻,她會和麥明一起想出對策,可是現在連麥明都不和她站在一起了,她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好了,我都知道了,你不用說了。你先回去吧,我還要處理工作上的事情……”她站起來要出門,但全身力氣如同被抽幹,整個人軟倒下去時,意識還存留了那麽一瞬間,知道是……晏衡從後面接住了自己……
昏迷的時間裏,舒楚有一刻是半夢半醒的,她想要張嘴喊人,但始終發不出聲音,但能聽見晏衡在和人在說話,從話的內容判斷,對方應該是醫生。
那麽應該是,她因為趕路沒有好好吃飯、好好休息暈倒了,而他抱她來了醫院。
“你說她在路上吐了好幾次,剛剛又暈倒了,建議你等她緩過來了,再帶她去婦産科做個檢查,有可能是……懷孕了。”
她就聽到這裏,意識就怎麽也不清明了,等徹底清醒,人已經在家裏。
舒楚看了眼睡在自己旁邊的晏衡,很規矩地平躺在床上,手臂交握在胸前,身上沒蓋被子,整條被子都蓋在她一人身上。
她蹑手蹑腳從他旁邊起來,到客廳看了一眼挂鐘,已經是淩晨的4:56分。
拉開客廳電視櫃下的抽屜,她從裏面拿出一個用保鮮袋纏着的東西,撕開外邊的保鮮袋,又拆開紙盒,拿着那個東西去了衛生間。
那是一只驗孕筆,自他們同居以來,她就準備在了家裏。但她其實不太相信那個醫生的推測,因為自從他知道他們曾經失去過一個孩子之後,總是加倍小心,也做了相應的防護措施。
但是很莫名其妙地,她即使知道現在孩子到來會很不是時候,心裏面卻仍然難以抑制的有所期待。
作者有話要說: 更了!
☆、三十
舒楚第二天醒過來時,已經有飯菜香味飄到她這裏,她被那香味召喚着坐起來,下意識得想要下床出去,但聽到走近的腳步聲,又一把抓過被子蓋住了頭。
“醒了就起來。”他把被子拉下來,卻意外看到她眼圈紅的,不免心疼,“怎麽好端端的哭了?”
“昨天我聽見你和醫生說的話,我回來就……測了下那個。”這個角度,她看不到他的眼睛,但感覺握着自己的手一下子加重了力道,“結果是……”她擡了擡眼皮,還是只看見他的下巴,伸手觸碰上去,感覺那裏緊緊繃着,覺察到他的期待,她反而嘆了口氣,有些失望地吐出兩個字,“沒有……”
“沒有?”
“對,就是沒有。”很肯定地說完,又很小心地問,“你是不是……失望了?”
“不是失望,是擔心。”這是實話。昨天那個醫生那麽跟他說時,他還樂觀地想,有個孩子也許還能拴住她,但現在沒有,他就洩了一些底氣。
“現在我公司是有困難,可這又不是你的錯。”她拍拍他的肩膀,然後下了床,“我一向很公正的,你那些親戚想要借我打擊你,我要還因為這個怪你,和你分手?再或者我一蹶不振讓你難過?反倒讓他們得逞了吧?”
所以,她才沒這麽蠢!
不是事業不重要,只是他也同樣重要。而且事情沒到最後,也還沒到不能挽回的地步!
早在接她到美國時,他已經在派人着手調查,只是那條線被埋得太深,徹底清除需要時間,而且他也寄希望于說服她留在美國……當然這後面一種做法,晏衡并沒有抱太大希望。
舒楚點了點頭。
昨天弄清真相後,是她不夠冷靜。不都說背靠大樹好乘涼?有他支撐,她也有了解決事情的勇氣和信心,“那你什麽時候回美國?”
“你就這麽想我走?”
“不想也得讓你走啊……”她走到洗手間外面挂着的穿衣鏡前,看到他跟過來站在自己身後,米色的褲子,淺灰色的T恤,不打理的頭發顯得人很閑懶,可是她喜歡這樣放松狀态裏的他,“不過在你走之前,我們先去完成一件事。”
現在這個時候,還有什麽事情是比她公司的事還要棘手的?不過也只疑惑了那麽一小會兒,晏衡就想到是什麽事情了。
握住舒楚的手,他摸到她手指上戴的那枚戒指,心裏突然變得沉甸甸的,“那要不要,看看黃歷?”
他爺爺特別信奉這個,出門辦事講究這些老規矩。他們結婚是大事情,平日作風洋派的他,到了這個關鍵時刻,不知怎麽就想起了這回事,也許,是太緊張跟激動了。
“看什麽黃歷!”她轉過來,雙腳離地往他身上跳,幸好他眼疾手快地托住了她,這個姿勢真是危險,可他偏偏托得穩穩的。舒楚雙手吊在他脖子上,說:“我要跟你結婚,不管日子好不好,不管晴天還是下雨,我都要跟你結婚!”這件事給她教訓了,盡管很想要個孩子,可她不想被說是“先上車,後補票”……
“那婚禮以後補辦。”
“那個呀……哈哈……”她最讨厭面對一大幫人繁瑣的應酬,一想到婚禮就頭大,而且婚是給自己結的,幹什麽還要搞得那麽麻煩,“可不可以不辦?”
“不行。”晏衡言簡意赅地回絕了她。
舒楚:“……”
數小時後,舒楚再次在機場送別晏衡。
她想,可能這個世界上,很少有人有和她一樣剛領了結婚證就送另一半上飛機的體驗。
臨分開前,她把其中一個紅本交給晏衡,“喏,這是你的,收好,千萬別弄丢了。”
“這句話難道不是應該我跟你說嗎?”他把那個紅本本推回去,“這些應該放在一起,你收着吧,別弄丢了。”
“也對。”舒楚統一放進自己包裏,主動湊過去親了他側臉一下,“早去早回!”這話聽起來就好像這裏才是他的家,而她只是送丈夫去出差的妻子,從分離的這一刻就在等待他的歸來。
“我會盡快再過來的,到時候我們再一起回家。”
他的表達聽起來異常別扭,什麽叫一起回家?而不是讓她等他回家?或者接他回家?
“我看中一套房子,會用你的名字買下來。”
“你……你……怎麽都不和我商量?”她老大不高興了,“我以後根本就沒打算在現在這個城市生活。”
“我知道。”他和她面對面站着,右手勾住她的左手過來,手心揉搓了一下她的手背,“是在你上大學那個城市買的。我只出首付,後期由你來還貸。”
“你這個人也太小氣了吧。”她嘴上這麽說,臉上卻笑開了花。
這樣真的沒什麽不好。
他們經濟實力差得遠,但在她上學那個城市的房子,每個月還個貸并沒有什麽壓力,他這麽做完全是在照顧她的自尊心,她哪裏會不明白?
“不過既然是寫我的名字,我就勉強接受吧。”舒楚假裝不高興地撇了撇嘴,對上晏衡皺着眉玩味的目光時,她還是繃不住樂了。
晏衡走後,舒楚用兩周的時間,相繼約見了那幾位作品被麥明賣掉的當事人,他不僅将麥明沒有支付給他們的報酬雙倍支付了,而且一個個見面賠禮道歉。
大部分還是接受了她的歉意的,有的甚至把她多給的錢退回去了。但有那麽兩位脾氣倔強的,根本不聽她的解釋,認為她這樣做完全是沒有契約精神,辜負了他們一直以來對她的信任。
舒楚沒辦法,只好先把挽回這兩位信任的工作放一放,打算過一段時間,他們怒氣平息了,再繼續試試看。
另外一方面,她雖然知道以目前的費用支出來看,下半年不要說賺錢了,只希望不要賠的太慘!
但還是好耐性地挨個去收其他合作者的作品,還分別同他們溝通創作思路,希望後期打造出的成品能更加的完美,同時也更符合消費者的需求……
這天,晚上九點多了,舒楚還在辦公室看圖紙,突然接到了黎乙的電話。
他說他人已經到了工作室樓下,還說要帶她去一個地方,并且講明一定非要這個時間去不可,不然就會錯過。
舒楚開始還以為是晏衡給她準備的什麽驚喜,但看了看備忘錄,發現今天既不是什麽紀念日,更不是什麽節日……
她下樓和他見到面,問是怎麽回事?
黎乙推說到了你就知道了,然後沒開多久将車停在路邊,下去買了兩杯咖啡上來。
舒楚不好意思說她戒掉咖啡了,就一直把那杯冰咖啡握在手裏,一路看着外邊的夜色,沒喝一口,人反倒越來越精神了。
黎乙的車開到了國道上後,外邊的景色就開始逐漸變化。
車子穿過農村,舒楚看到有婦女在奶孩子,也有搖着扇子在路邊電燈下打麻将的中年人,總之一切顯得很安靜很平和……
這讓她想起16歲前,自己在農村度過的生活,其實也沒什麽不好,那時候很苦,可一切太平。
他們的車最終停在一片人煙稀少的地方,下車一看,眼前竟是一大片建造一半的爛尾樓,以前在城市裏常看到這種爛尾樓,在鄉下倒還真不常見。
兩人下車後,黎乙依然什麽也沒說,示意舒楚走在自己身後,然後帶着她進去。
舒楚踩在長滿雜草的地上,深一腳淺一腳的,已經十分的小心,但偶而還是會踩到被棄用的破碎的建築材料,幸好她平衡能力不錯,每當黎乙警覺的要回身拉住她時,她自己已經站穩了。
他們最後在一處保存的比較完好的房子前停下,舒楚看向黎乙,他意識到她的目光,也回看了她一眼,可沒有給予任何答案,只是用下巴朝門那裏點了點。
“誰住在這裏?”她這句話有幾個字根本沒能發出來聲音,渾身汗毛都立起來了。
“你不敲門,他們也快出來了。”黎乙很有自信地看了眼表,開始數數字,“一、二、三……”
舒楚本以為到十就會有人出來,但是并沒有,于是松了口氣,心想黎乙這小朋友也太神神鬼鬼了,無緣無故害得她精神緊張,可埋怨的話沒能說出口,那門竟然開了!
有個男人拖着箱子走出來,跟在他身後的還有一個女孩,好巧不巧,竟然都是舒楚熟悉的面孔。
“舒……舒姐……你怎麽在這裏?”尹杏沖到男人面前,那樣子不是因為驚訝或者激動,反倒像是要刻意攔住男人。
舒楚因為她這一個動作,重新喚回一些對她的好感,但很快她就意識到自己錯了,尹杏不可能是攔住麥明,而像是看到了什麽很可怕的東西,下意識的在保護他……
舒楚順着尹杏的目光回頭看過去時,也是吓了一身冷汗,她從下車走到這棟房子前,一直小心翼翼留意身邊一切,可是後面這幾個男人什麽時候跟在身後的,她竟然一點都沒察覺!
麥明一把将尹杏扯會身後,摘掉自己的眼鏡摔在鋪滿石子的地上,邊往上卷袖子邊說,“舒老板,你男朋友那麽有錢,我只不過是害你賠了點小錢而已,你何苦今天帶這麽多人來逼迫我們兄妹?”
兄妹?
……
舒楚氣得笑了,認真打量不遠處的兩人。
的确,他們和自己結識的時間節點相差很遠,可即便如此,她也曾經開玩笑地說過他們長得像是是失散多年的親兄妹。還有他們的名字,尹杏、麥明,連起來根本就是“隐姓埋名”,她曾以為這是巧合,借此調侃過他們,沒想到這裏面竟然真的大有深意……
可說來也挺好笑的,她這樣的平凡之輩,也犯得着他們這麽玩“無間道”嗎?
作者有話要說: 接下來要甜了
☆、三十一
某個陪你度過人生中很多艱難時刻的朋友,有一天,卻突然因為某件事情背離了你。你因此蒙受了多少損失,好像并不重要,最傷害你的,反而是這位朋友背叛了你這件事本身。
舒楚當下領略得正是這番感受,她視線掃到尹杏拎的那只箱子,瞬時想起以前尹杏跟着她出差半個月,22寸的箱子總要帶兩只,而這次卻只這麽小小的一只,看來離開得很匆忙,“你們打算去哪?”
“我們準備回老家去。”尹杏不顧麥明的眼色張嘴說出這話,從神色來判斷,她似乎并非撒謊,“舒姐,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我們已經把對你的傷害程度降到最低了。”尹杏眨巴眨巴眼睛,最後頭低了下去,等到再擡起來時,眼眶裏已經蓄滿了淚水,“我們也不想做這些事的,這幾年,我和哥哥怕不小心被人發現,在公司沒人的時候也不敢相認,我們本心并不願意這樣……而且舒姐,你為什麽只看到我們做了一點對不起你的事,也不看看我們幫了你多少……”
“說的也是。”舒楚被她這話氣笑了,怎麽經她這樣一說,那個做錯的人反倒成了她?“你們幫我,同時也監視我。最後這一哆嗦完了,現在功成身退?”
“舒楚,”麥明此刻的聲音不像平時總是火急火燎的,反而很慢很有力度,“你看看你周圍的這片廢墟,你知道這是哪裏嗎?!晏老板當初少年英雄,把作為競争對手的我父親逼到了絕路。我父親的企業因為後續資金不足,以致對這片地皮的開發進度受阻,我父親不甘敗給一個後生,數年前暴病而亡……可即便如此,我們也不敢說恨!因為生意場上本來有勝就有敗,這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但如果換成是你,在父親去世後,你被那些上門讨債的人逼到絕望的時候,突然有幾個人出現,說願意拉你一把脫離苦海,而你只需要幫他們完成一些事,你難道不同意他們的條件?”
如果可能,舒楚并不願意相信有什麽人本性惡,現在聽麥明說了這背後的緣故,她就完全明白了,但不管是什麽原因,他們都的的确确對她做了不應該的事情,現實不會因為你出發點是否無辜就被抹殺,“所以你們受晏衡那幾個伯伯的托付來監視我,不是因為你們怨恨晏衡,只是單純的希望借此擺脫債務?”
“或許,晏家人認為我們是恨晏衡的,才會找上我們。但說實話,比起安定的生活,在我們兄妹看來,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那難道連我們共事多年的情義一點也不重要?”舒楚甩開黎乙的牽制,走到距離麥明不到半米的距離質問他。
“……重要。”麥明狠狠咬住牙關,“但舒楚,比起情義,我和我妹的生活更重要!”
舒楚感覺自己簡直就像個充滿氫氣的氣球,洋洋得意的飄在草坪上方的天空上,但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有人把她拉了下來,再用一根很尖利的東西紮破了她,所有的氣“噗”一下全都洩光了,正像他們三個人共事的感情、信任、默契……這些東西也一下子都沒有了。
“舒小姐,晏哥說怎麽處置這兩個人,都看你的意思。”黎乙看她昏昏茫茫的目光,湊過來提醒了一句。
“還能怎麽辦?”她扯着嘴角苦笑了聲,“讓他們走吧。”
麥明和尹杏聽她這麽說簡直不敢相信,互看了一眼,然後匆匆拉着箱子從那些兇惡的目光中逃似的離開了。
舒楚聽着箱子轱辘摩擦地面的聲音越來越遠,腦袋裏那根弦卻是越繃越緊。她不得做了幾個深呼吸,緩解胸口的窒悶感,心裏思忖恐怕以後再聘用任何員工,也不可能像曾經信任尹杏和麥明一樣再去信任別人了。
……
“友誼的小船真是說翻就翻……”從她嘴角涼涼地溢出這句話時,聽得黎乙在旁一愣。
“舒小姐,你說什麽?”
“沒什麽……”鼻腔裏有種癢癢的感覺漫上來,舒楚從口袋裏飛快掏出張面紙,捂在口鼻處打出一個噴嚏,清理完畢,才用下巴點了點黎乙身後幾個彪形大漢,問:“你從哪找的這幾個人?”
黎乙聽到她問這個問題,正想着該怎麽解釋才能不吓到她又讓她覺得合理,但舒楚好像只是随口問問的,對答案并不感興趣,見他沒馬上接話,竟壓低了聲音,湊過來跟他說:“這種質素的保安想必收費不便宜,尹杏我就能撂倒,麥明也瘦的跟小雞子似的,你犯得着專門找這些個嗎……年輕人辦事可得慎重,黎乙,以後不要再花這些冤枉錢了。”
黎乙聽得哭笑不得,但他想既然舒楚還能考慮到這上面,說明那兩個人對她并沒有造成難以挽回的傷害。
被麥明一頓攪合後,舒楚的工作室元氣大傷。以前她還勉強有點時間體會和戀人兩地分居的孤單感,但是接下來的兩個月,她忙得簡直要起飛了。
往往是大腦飛速運轉一天下來,等躺到床上已經是淩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