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點以後,但仍然很難停下思考,失眠成了家常便飯,偶爾就算是很勉強很勉強得睡着了,結果也是一夜的夢。而最近兩三天,她為了節省往返時間,晚上甚至直接睡在了辦公室的休息室裏,睡眠質量再次顯著下滑。

這一天也是同樣。

舒楚讓新助理給她定好晚餐後,就讓人家下班了。

等到餐到了,她自己坐在辦公室裏攪合了幾下盒飯裏菜和飯,然後吃了兩口便放下了筷子。她覺得頭疼的厲害,牽動着牙龈也跟着痛,根本沒辦法好好吃飯。

揉了揉太陽穴,并沒什麽太大作用,最後只得低下身子,拉開最下面一層抽屜,從裏面翻找頭疼藥。

正找着,突然聽見有人敲門的聲音,她喊了一聲“請進”,由于這一瞬間的失神,讓壓在椅子邊緣的臀部一不留神重心向前,把椅子給帶翻了……

……

晏衡推門走進來,看見的就是這樣吊軌的一幕。舒楚栽在地上,而椅子栽在她腿上,幸好地上鋪着米色地毯,她應該沒磕着,已經在掙紮着起身了。

“你見到我也不至于這麽激動吧?”他扶她在地上坐好,舒楚這會兒眼冒金星,根本顧不得對他的突然出現感到詫異或欣喜,嘴唇泛白的她整個向後倒在了他的懷裏,半天了,揉着腦門的手才放下來,問了句,“你怎麽來了?”

“我怎麽來了?”他敲了她頭頂一記,“你什麽記性?我上飛機前,不是跟你說了?”

“說了?”她仔細想了想,朦胧記起來好像是有這麽一回事,“對,好像是說了。我忘記了。”

“我回去過了,見這麽晚你都不在,猜你可能在這裏,我就過來了。”

“對不起,我最近記性真的很不好。”她額頭抵在他肩膀上蹭,那裏有塊骨頭很凸出,這樣來回刮一刮,頭好像還真能舒服一點,“正好我今天也不太舒服,今天我不加班了,早點回去陪你好好待着。”晏衡能來一趟不容易,她是真的想他了。

“你能這麽決定我很高興。”他的話說了一半,皺起了眉頭,指着桌子下面墊着的一本雜志問,“可是你能不能跟我解釋一下這是怎麽回事?”

舒楚沒聽懂他說的是什麽意思,好奇地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不看不要緊,這一看她差點背過氣去,雜志雖然只露出了很少一部分在外邊,但有那封面上的半張臉已經能夠說明問題了。她用他作為封面的財經雜志墊了桌腳……這種事情要她怎麽跟他解釋才能顯得稍微合情合理一點呢……

“那個,你聽我說,事情是這樣的啊……”她裝乖賣萌得像只小寵物一樣在他懷裏蹭來蹭去,被晏衡從後面扣住了脖子,舒楚沒辦法,只好用很誠懇的語氣說:“這事都得怪我當初貪便宜,買了廉價的辦公桌回來,然後桌子擺着老是有點晃,我就随便找了幾本雜志墊下面了。”

“就是這樣?”他根本就不相信。

“好吧,這只是真相的一部分。”舒楚決定實話實說,“其實是有一天,我在街邊報刊亭看到有你做封面的雜志,覺得有那麽一點點……帥。”

“只是一點點帥嗎?”

舒楚對上他眯着的眼睛,認識晏衡那麽多年,如今看着他還會有心跳感覺,她情不自禁咽了口吐沫,“是……很帥,很帥可以了吧?”看到晏衡心滿意足地示意她繼續說下去的神情,她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咬牙切齒地想這人怎麽一點也不知道謙虛一點,”反正就是我買回來雜志!被我的下屬看到了。他們知道我從來不買這種經濟類雜志的,然後有個小姑娘就問我是對封面人物花癡了?我狡辯說,我根本不知道這是誰好嗎?她就跟我介紹了你半天……”

“哦?那她怎麽說的?”晏衡已經扶着她站起來,幫她拿過來她的包,幫着她把需要帶回家的零碎物件兒裝進去。

“她說……”舒楚彎了彎嘴角,把那些好聽的話都省略了,直接說的是,“她說媒體從來沒在你身邊拍到任何女性,說你性向成疑,還說看多了你會中毒了……然後她說完,我正好發現桌子有點晃,就當着她的面,直接把你墊到桌子下面去了。”

晏衡向來很少接受采訪,那次接受了,完全是因為國內的某個朋友的特別拜托。他想過她會看到,也竊以為她一定會買上一本回家,但沒想到,她買是買了,卻是這麽一個處置方法。

“很好。”他嘴角歪了歪,想笑但沒能成功,“我們先回去。”

“你不生氣呀?”他異常平靜,她倒是有點吃驚。

“不生氣,”他說,“等回家再收拾你!”

☆、三十二

從小區停車場出來,舒楚看着幫自己抱着一個紙箱走在前面的晏衡,耳朵被聒噪的蟬鳴聲填滿,心突然也跟着有點熏熏然。這種時刻,要放在幾年前,她真是想都不敢想。

晏衡他總以為是他喜歡她多一點,可是他哪裏知道,他沒有她還能活得風生水起,可是沒有他,她只不過是一個被人放在既定軌道裏的人,每天都重複着差不多的生活,沒有什麽事情能讓她特別悲傷,但是同樣的,也沒什麽事情能讓她特別開心的人。

她認為人還是多些七情六欲為好,不然活得像個僵屍般,哪怕賬戶裏多了再多的錢,又有什麽意義?

“在想什麽呢?”他突然停住腳步,轉過半邊身子,回頭看着兩眼空空的她撞到自己身上。

聽見他悶哼一聲,她一手揉自己的腦袋,一手給他揉下巴,“你沒事吧?”

“你看你今天,”他騰出一只手,裹住她的肩頭,“怎麽總魂不守舍的?”

“沒啊,我剛才只是在想一些事情。”她往前邊走邊說,“你還記得嗎?幾年前,我們一起出門就總是這樣。你在前面走,我跟在後面。我看你的後腦勺比看你的正臉都多。”她說到這裏突然背過身來,像個小孩子一樣倒退着走路,明明說的是自己被嫌棄的經歷,聲音倒還是明朗的,“每次我故意找借口跟你說話,你也是愛答不理的,就好像跟我多說一句話,你就會特別倒黴一樣。”

“我有嗎?”他微擡着下巴,仔細回憶,“那時候會那樣其實是……”

她在他想解釋時打斷,“但我知道你每次回去美國了,還是會忍不住找理由回來看我……每次不告而別,都會買很多我愛吃的東西留在宿管阿姨那裏。吃飯的時候不跟我說話,不過會趁我吃得專心時偷偷看我一眼……你明明喜歡我,卻不承認。所以,我只好先主動那麽一點點。”

“謝謝。”他走到和她并肩位置,手臂攬着她的背,“多虧你的主動了。”我無以為報,惟有用後半生對你的不離不棄作為補償。

……

第二天是個濕噠噠的雨天,舒楚醒了已經是早上十點,因為耽誤了上班時間,她懊惱地敲了下腦袋。然後只穿着白色內衣的她,顧不得別的,一轱辘從床上跳起來,打開衣櫥的門,翻找可以穿出門的衣服。

沒有做太複雜的考量,就随便取了一件藍色的裙子出來,先搭在椅背上,再拿出一件bra穿好,她手臂折向後背,去扣bra後面的挂鈎,但越心急就越不得法,第一次扣在最外面那一格上了,顯然太松,解開來,咬着嘴唇正要繼續摸索時,後面就出現了一雙手把內衣帶接過去。

雖然不是太熟悉的事情,但畢竟他很聰明,停滞了幾秒鐘,迅速幫她扣在了恰當位置,“你又瘦了,胸都快沒了……”

她有些臉紅,嘟囔着抱怨了句,“你大早晨不要說這些話好嗎……”怪……讓人難為情的,可是再低頭一看,舒楚發現了更讓人難為情的事情,她為了換內衣,已經把上面的背心脫掉了,現在大腿、小腹、胸前皆袒露在他面前……就算彼此已經很熟悉,大白天就這樣赤身相見,實在也有些太刺激。

“我們都結婚了,你有什麽不好意思的?”他理所當然說着,把她摟過去,他衣衫整齊,可她不是,如此緊貼着,明明是她……更涼快,可卻先冒汗了。

是結婚了。舒楚鼻尖蹭在他肩膀上,不過沒有舉辦儀式,登記後又很快分開各忙各的,所以她根本沒在心裏建立起自己已婚的認知。現下聽他這麽說,她還愕然了一剎那,待反應過來,想要附和他幾句,卻發現他正在親吻自己的頸部……

他細密的吻真是灼人,加之在這樣一個潮濕的天氣裏進行,唇間的溫度似也被水汽暈開了。這般相貼近的感覺,黏連而不可分離,沉迷又不得清醒……

她想起昨天,雖然他在辦公室很暧昧地說了一句,要回來懲罰她,但事實上,什麽也沒有做……所以……現在難不成是要補償回去?

“很想你……”他含混說了一句話,嘴唇正貼着她的耳廓,令她本就發燙的臉這下子更燙了,她支支吾吾地回了聲“我也是”,後話就全部被他堵回嘴裏了。

舒楚暈暈乎乎感到,這次晏衡和以前很不一樣。以往在這方面,他時常很強勢,鮮少這麽軟意溫存地對待她。而今天,他不止行動,就連聲音裏都好像攜裹着封存已久的酒香味,中人欲醉。

“晏衡……晏衡……”舒楚叫着他的名字,難耐的用手去推他的肩膀,“我還得上班,我們晚上再……”

“晚上再怎樣?”嘴裏問着,心思卻根本沒集中在她的話上,他變本加厲地把力氣加諸在她的後腰,讓她嚴密無縫地貼向自己,随即無意識發出的一聲低喘,真是性感無匹,聽了舒楚腦袋裏嗡嗡的,人這下徹底懵了,完全忘記了反抗!

窗簾只被拉開了一條縫,她被他抵在窗子上,感到窗簾布料中濕冷的潮氣沁在自己後背的肌膚上,同時也承受着迎面而來的他散發着的熱氣……被這一涼一熱夾擊着,舒楚的心潮愈加的起伏不定,漸漸忘記了還要去公司處理那些瑣事,而是主動地,攀附上他……

接下來的周末,舒楚沒有再加班。

因為上次晏衡離開時,說過要帶她去他們的新家,她實在好奇,于是幾乎不用他再勸,就主動買了周六早晨的高鐵票。

火車上,她們對面坐着幾個大學生,其中一個女孩子舉着一本書在看,另外兩個,一個打瞌睡,一個玩手機。

到天津站時,這三個學生下車了,舒楚看着窗外背着雙肩包遠去的年輕人說,“我還記得我上大學時,有次在媒體上看到報道,知道你即将在國內出席一個什麽活動。就在學校對面的售票點排了兩個小時的隊,才買到一張晚上11點的火車票。”

“是,那次你說你在火車站時,我剛下飛機。”他搖搖頭,哭笑不得的樣子,“你可真有本事,當時把我氣得火冒三丈。你知道嗎?因為第二天有事情,我趕不過去接你,攔你也攔不住,我擔心的一夜沒睡。”

“至于嗎?”舒楚聽他這麽說笑了,“不過那天真的特別冷。說起來,秦市有好幾個火車站,卻沒一個修得景氣的,那次晚上我坐在二樓候車,凍得我簡直……”即便這會兒是大夏天,但想起那次的體會。她還是連牙齒都感到冷,“後來上車了才好點。可是現在想想,那個時候雖然不像現在,火車票可以網上訂,新開了這麽多趟高鐵,飛機票也越來越便宜……我卻更懷念過去。”因為存了心思費盡力氣的去見一個人,那種快活真的很難用語言說盡。

“你那時候真的太任性。”他說道,“我派人在火車上找到你,幫你定了機票,安排你回學校。可是你居然溜了,我們失聯超過24小時,我急的差點要去報警時候,卻突然在回酒店時,在酒店大堂的沙發裏發現了你……”

那時候她真像個小傻瓜,也不知道怎麽逃掉的,明明是來見他的,可是看見他的那刻,整張臉卻白了。

他知道她很餓,生着悶氣帶她去吃東西,看她吃得狼吞虎咽的樣子,心裏那股氣居然輕易平了。

或許吧,這就是舒楚,晏衡想。

接近或離開,從來不聽他的命令,她自己想怎麽就怎麽樣。

若是換成別人,他不會買賬,但偏偏是她,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下了火車,已經不早了,他們攔了輛出租車,去往事先定好的賓館。

秦市在整個河北省來說,經濟不算最為發達的,但是因為靠近京津,又處于渤海灣中,倒也成了重要的港口和旅游城市。

他們定的賓館在老虎石公園附近,酒店規模只能算是中型,但是要了個海景房,屋子裏十分亮堂,推開房間與陽臺之間的門,就有一股撲面而來的海腥味。兩人都沒有玩水的興致,都沒有帶泳衣,不過舒楚卻想去曾經學校走一走,晏衡随了她的意思,陪她打車過去。

他們穿得都很自在随意,即使混雜在學生當中,也不算紮眼。舒楚牽着晏衡走在當初他送她來上學時走過的那條林蔭道上,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你看,你當初送我來的時候,我就住在那層樓裏,不過後來又搬到了那裏。”

晏衡的目光随着她的指尖移動,看向另外一幢樓,想起來當初送她來那次,樓房好像還不像現在這樣老化,“你當初的同學還有聯系嗎?”

“很少了。”舒楚搖搖頭,語氣難免可惜,“我還記得,那時有個跟我關系很好的同屆不同系的女孩,我經常去她寝室玩。就是從這裏進去……”她指了指斜前方的一個門口,“她是學外語的,寝室裏住的是一個班的同學,不過她們選了不同的二外,平時會用各自的英文名字互稱,但宿舍裏卻是德語、法語、日語、各地方言……什麽聲音都有,非常有趣。”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更,晚上還有一更

☆、三十三

她說到這裏頓了一頓,眼中流露出一絲遺憾,“不過後來很可惜,她當時交往的一個男朋友在火災中意外喪生,她受了很大刺激就休學了,我們也失去了聯系。”

或是人以群分的緣故,她總能接觸到很多沒有按照常情結婚生子的女性朋友,她和她們大多一見如故,但最後卻是因為各種緣故,天各一方,往往數年才有一次見面機會,也有的已經徹底失去了聯系。

“那邊看起來很熱鬧,是做什麽的?”晏衡不想讓她沉浸在消極的情緒中,很及時地岔開了話題。

“噢——”舒楚感嘆了一聲,笑了,“那邊啊,是個足球場,要不要去看看?”

“好。”他牽住她,“我們轉完前邊,就往回走,找個地方吃飯。”

“好的。你這麽一說,我倒真覺得有點餓了。”舒楚對他粲然一笑,先前的失落感已煙消雲散了大半。

秦市本地人口并不多,然而圍繞着大學的區域,因為學生多,餐飲業較為發達。只是像樣子的大飯店不多,小餐館卻是不缺的。

舒楚沒想到當初她和同學常去的那位鮮族阿姨開得小餐館還在,于是也不再考慮其他去處,直接拉着晏衡進了門。

餐館內的陳設一如她大學時一樣簡陋,但布置稍有變化,不過還和以前一樣幹淨整潔。而這麽小的店面,只夠擺的下三四張桌子。她和晏衡坐下來,有個年輕小夥子上前來招呼他們。

舒楚點了辣白菜炒飯,大醬湯,煎米腸,還有烤肉後,擡頭問小夥子,“我記得幾年前在這裏看店的是一個阿姨,她現在不做了嗎?”她在外面看見店還在,心中很驚喜,但進門發現換人了,又有些失落。

“哦,姐你說的是我媽媽吧?”小夥子赧然微笑,“我正好放暑假來幫忙,我媽她腰不好回老家休息了。”

“哦……”舒楚聽他這麽說放心了,既然如此,那以後再來肯定還會有和故人見面的機會,“那老板你忙吧,我這裏沒有什麽事情了。”

年輕人應了聲,轉身進廚房忙活了,舒楚調過頭,看了眼自己面前深褐色茶碗裏裝得大麥茶,拿起來晃了晃,湊到嘴邊咽了一口,舌尖迅速被濃郁的香味所纏繞,味道居然這和過去一模一樣。她這些年想念這個味道,買過很多不同牌子的大麥茶,但就是沒有這裏的味道好,現在如願以償再喝到,她很是心滿意足,“以前總想帶你來一次,可是那時候,實在擔心你瞧不上這樣的小店。”

“我對食物沒有偏見,只要确保潔淨即可。”

舒楚點點頭,拿起遙控器,打開了店裏那臺陳舊的電視機,這是八點檔電視劇播出時間,等上菜的間隙她看的津津有味,指着電視裏的男主角對晏衡說,“這個演員演得很好。你看他的眼睛,和你長得有些像。”

晏衡放下手機,擡眼看了眼,“好像是有點。”他從年輕老板裏接過一碟米腸,推到靠近她的位置,又從旁取了幹淨的碟子給她擺好,“那會兒不是說餓了?快吃飯吧。”

“我誇其他異性,你也不吃醋嗎?”

“你只是随便說說。”他有點好笑地抽空看了她一眼,“我何必為一個大家都不認識的人吃醋。”

“哎,那我輸了。”她喪氣地撐起下巴,表情頗苦惱,“剛才你在學校裏盯着一個女生看,我心裏很酸。但後來想想,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就沒開口問你……”

“等等,我什麽時候盯着別的女生看了?”他又好笑又好氣地反問她,并把新端上來的醬湯,分了一些到她的碗中,“是你看錯了。”

“是嗎?”她眯着眼睛湊過去,看他臉色無虞,一臉坦然,倒是有點後悔自己冒失地埋怨這些小事情了,“好吧,總之我以後要避免,避免帶你去年輕女孩紮堆的地方,以免自己疑神疑鬼。”

他被她這奇怪的邏輯逗笑了,“那還不如,我以後出門都戴墨鏡。”

“你這是掩耳盜鈴。”她把米飯攪拌進半碗湯裏,賣相不好,但醬香味饞的她差點把自己舌頭咬掉。

“你成語用錯了。”他怕她噎到,給她倒滿茶,“別多心了,吃的飽一點,吃完了我們去住的賓館附近轉轉。”

到底是夏末了,海邊到了晚上,就有些濕冷,他們吃完飯在沙灘上坐了一會兒,感到有雨絲舔到臉上時,便起身回賓館。

等進入酒店大堂,舒楚的頭發已經濕了三分之一,她看到有一對夫妻正在辦理入住,而他們的小兒子,或是等爸媽等的無聊了,自打舒楚一進門就在盯着她看。

臨進電梯前,舒楚對那小孩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結果小朋友一下子吓得抱住了旁邊她媽媽的腿……舒楚被逗得前仰後合,晏衡彈了一下她腦門,笑着說她,“你多大了?還欺負三歲小孩子?”

電梯門開了,她先走進去,才對随後跟進來的晏衡說,“不知道為什麽,好幾次遇見五歲以下的孩子,他們總是喜歡盯着我看,有次在電梯裏是,有次在地鐵裏也是……我真的懷疑,我是不是長得特別像卡通人物?”

他看見她此時彎起的嘴角,也跟着笑了,“既然你喜歡孩子,我會加倍努力。”

“呃……”

“怎麽了?”

“不是……”她指了指電子屏上顯示的樓層數字,壞笑了下,“是電梯到了,晏先生。”

房卡刷開門,舒楚看到房間裏放着一束香水百合,這個是離開前沒有的。

她倏然想起剛在大堂的展架上看到的服務照片,立即打開了衛生間的門,而看到裏面的情景和自己想的一樣,她立即扶住了自己額頭,“哎……”

“怎麽了?”他走過來一看,也是相當意外,“你別誤會,這可不是我的手筆。”就算要在圓形浴缸裏撒滿花瓣,旁邊點上香薰蠟燭,那至少也會選擇她喜歡的花撒進去吧,而不是現在的紅玫瑰花瓣……

“真的不是?”她臉被側光打得有些夢幻,眼中則像是蒙着一層細紗,看着他的時候,裏面好像有束距離人很遠的燭點在搖曳,“難道是贈送的服務?”

“不清楚。你先用淋浴沖沖吧,明早我們出去看房子前,再叫人進來清理。”

“好吧。”她站在原地沒動,而他也沒動,她最後急了,直把他往門外推,“你快出去,我要洗澡了。”

“哦,這樣啊。我以為你想我一起洗的。”他的聲音從門外傳過來,舒楚害羞得趕緊把門反鎖了。

她洗完出來,坐在靠近陽臺的沙發上看書,預備等他洗完一起睡,但或許是今天的行程太緊張讓她覺得累,書才看了兩頁,她上眼皮就沉得往下耷拉了。

她掙紮了幾分鐘,最後不管了,索性抱着書在沙發上睡了過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人從她懷裏抽出書來,然後把她抱到床上,為她蓋好夏被。

換到更為寬闊平坦的床上,身體得到舒展,舒楚翻了個身,撞到了他身上,她迷迷糊糊的也不管這些,緊緊貼着他的後背,而為了調整到舒服的姿勢,還上下動了動位置,但被她貼着的人,似乎因此變得……不冷靜了,調過身子朝向她,他呼吸的熱氣最後迫使她睜開了眼睛。

“晏衡……怎麽會是你?”她半夢半醒,意識尚未完全清醒。

“不是我?你還想是誰?”他幫她蓋上被子,忽然想到什麽,問:“是不是做夢了?”

“嗯……剛才在沙發上睡着了。夢見我在我們縣城裏走迷路了,那些二層小樓不知道怎麽回事,都變得特別高,兩層加起來倒有七八層樓那麽高。我看着那些房子既熟悉又陌生,正不知道該幹什麽的時候,突然背後有個人喊我,我回頭一看是個不認識的中年女人。她指責我怎麽不回工廠做活兒?我心裏犯糊塗不想跟她走,但那人看起來太兇了,我不敢反抗她的意思只好服從……可等到了地方,我才發現那哪裏是家工廠,簡直就是一個小破作坊……我當時轉身就走,後面就來了個人追我……不過我的腿在夢裏卻好像被纏住了,怎麽跑也跑不快,我一着急就醒了……”

他心疼的把她樓進懷裏,“你睡眠一直不好,記得以前有幾次,被你哭聲吵醒了。我還以為你想起什麽傷心的事情了,誰知道你是在做夢……”

“是啊,”舒楚深呼吸一口氣,“我平時在外面也很少和人吵架,但在夢裏就總是和人争執,還特別脆弱,有時候吵得兇了就哭了。”說到這裏,她突然想起舊事,話題不自覺轉了過去,“我記得我十二三歲時……母親經常讓我踩着自行車去鎮上賣雞蛋或者家裏的香椿苗,別人跟我講價,我不同意,大概看我是個小姑娘好欺負,有的人扔下錢,拎起我的東西就走……”

“所以你就和那些人吵架了?”

“沒有吵……”她額頭埋進他懷裏,窒悶的聲音顯得疲憊,“我其實一直不會跟人吵架,就算入社會這麽多年了也還是這樣,以前見宿舍裏兩個北方女孩罵戰,吓傻我了,罵出的髒話我以前沒說過,以後也說不出口……但我脾氣并不好,真是急了會動手。那次就是,我在鎮上集市賣雞蛋時,從背後踹了一腳那個拿走我雞蛋卻不付錢的男人的腿窩。他被我突然襲擊,沒防備趴地上了,那一塑料袋雞蛋全都碎了。他起來了,看見是我踹的他,就沖過來了,狠狠扇了我一個耳刮子,當時不僅是疼,我整個人都吓懵了。後來被一個好心的鄰居送回家裏,我媽看見我腫的老高的臉,心疼地哭了好長時間,從此以後,她再也不敢讓我一個人出去賣東西……”

晏衡知道,舒楚此刻的口氣聽着輕松,但心裏卻是有一點陰影的。他不知道該說什麽安慰她,只能把她緊摟在懷裏。

十二三歲對于一個女孩來說,還是什麽都不懂的年紀,別的女孩子在這個年紀渴望的是花裙子、冰淇淋、電子游戲,還有隔壁班讓人心動的男生……但對那時候的舒楚而言,卻是完全沒可能擁有的……

“所以我要感謝你,是你改變了我的命運。”她從他懷裏仰起頭,“如果沒有你,我可能走不出那縣城。當然我不是說在那裏有什麽不好,我偶爾也羨慕同鄉們平靜的生活。只不過現在的生活,對我來說更加珍貴。”

作者有話要說: 想喝醬湯跟大麥茶了 TAT

☆、三十四

一場亂糟糟的夢後,她被晏衡哄睡着了,可是沒想到這噩夢又來了第二場。

……

“妹兒,快起,我要吃雞蛋羹……”

“妹兒,你頭發真好看,就梳咱媽給你梳的那個四股辮好不,我愛看……”

“嗚……喜子它咬我腿,好痛啊,妹兒給吹吹……”

掙脫了夢境後,她抑制不住地急喘氣,黑暗的視野中仿佛還能看到那張清秀的面孔。她剛才居然夢見她因為車禍去世多年的哥哥了。

不知道為什麽,她其實很少夢見他哥哥,就算是偶爾夢見了,他哥哥也是作為配角出現在她夢裏面,而像這樣他直接對自己講話的夢境,從這次以前真的從沒有過。

“又做噩夢了?”他跟着她坐起來,在她背後墊了枕頭,但舒楚卻直接倒在了他肩膀上,他順勢摟住他,有意以調侃語調說話讓她輕松,“你今晚的夢做的還分前半場、後半場?看來,回去很有必要幫你制定運動計劃,壓力太大,如果沒有發洩出口,晚上就會睡不好。”

“晏衡,我夢見我哥了……!”舒楚在他懷裏微微顫抖,“我夢見他站在一輛灰色小轎車旁邊,渾身是血,站也站不穩,但看見我來了……就支撐着往我這兒走,我想走過去扶他一把,可誰知道他中途摔倒了,我吓壞了立刻沖上去,但我哥倒地後,身體就好像開始蒸發成一團血霧,我還記着他的臉徹底消失前,看着我的那種絕望的眼神。”她微微抽泣起來,“你說是不是我錯了?如果我放棄上學,在家好好看着哥哥,他就不會死了……?”

“有些意外不是你想讓發生就發生,不想讓發生就不發生的,我們都被命運左右,能做的就是盡到自己應盡的責任。再說了,你哥大你那麽多歲,又是男性,他真要跑出去,就算你在,也攔不住他。”他猜想她今夜的反常,是因為像個機器人一樣忙了兩個月,一刻也不得停歇,現在被帶出來,人好不容易松懈了,那些潛藏在她心裏的消極情緒便無可遏制的加倍襲來。

舒楚理智上承認晏衡說的有道理,可是心裏卻一直沒過去,她緩了一緩,跟他說自己沒事了,然後起身換好衣服去衛生間洗漱。

晏衡自然看得出她沒講實話。不過他想逝者已矣,他相信以舒楚的堅強,應該更想獨自應對情緒的低谷,他認為給她獨處的時間及空間比一味勸說有效。

他此刻的想法沒什麽錯,只是令他沒想到的是,到這天下午的時候,盡管舒楚的心情幾乎已經平複了,可由于一場突然起來的意外遭遇,竟再次激化了她的情緒。

他們中午用餐時候,舒楚臉色已經好了,就是人看着有些懶懶的,好在食欲很不錯,吃完主餐覺得餐廳的食物很對口味,又外帶了蛋糕和炸雞翅,還有餐廳的秘制飲品,前往目的地的一路上她的嘴基本沒停過。

“你是不是緊張?”司機将車開在前後都看不見一輛車的馬路上,周圍綠化很好,遮蔽了一半陽光,晏衡看着大口嚼食物的舒楚問道。

她嚼盡口中食物,拿出張紙擦了擦泛着油光的嘴,壓低聲音湊近他說,“我好像是……那個快來了。特別容易餓。還有就是……”她離開他,向後靠到車座椅背上,手搭在自己心口上面,“心跳得很快,總感覺好像要發生什麽大事件。所以……特別想吃些甜食。”

人心情不安定會靠食物來疏解,這些都是正常的,晏衡并沒太在意,“你一直神經衰弱,再加上太認床了,昨天沒睡好,睡着的時間又都在做夢,才導致心律不齊。別自己吓自己,我在你身邊一直陪着,還能出什麽事?”

“是,是……大人這麽睿智,是小的多心了。”舒楚說着俏皮話,想讓她放心,但是頭轉向車窗時,面孔上卻呈現出一絲不安的神色。

究竟是哪裏出錯了?為什麽她總覺得有什麽大事情要發生呢?

晏衡挑的房子在城市很僻靜的一處,周邊區域都開發得差不多了,周圍環境并沒有那種施工時塵土飛揚的嘈雜,可因為在此購房的人多是作為投資或養老、度假房使用,便顯得格外人煙稀少。

他們到達小區,找到樓號,然後坐電梯上去後,發現裏面居然有工人在忙活,舒楚不解地看了晏衡一眼,晏衡笑着回答說:“我只是安排工人對地面和牆面的基礎處理,剩下的怎麽裝全由你說了算。”

“其實你品味比我好,房子你來裝修估計很大氣。”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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