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10)

辱我的時候,那個拔刀相助的人被吃了嗎?!”

賴朝連忙陪笑,“阿绫,我錯了,我當時是真的看呆了,忘了該救你了。不過嘛,”他壞笑着說:“源義平就是個畜生,如果讓他得手不知道你會怎麽樣;但是我父親不同,據說跟他同床共枕的女人,哪怕只有一次都是愛他愛得要死要活,說不定,你也會喜歡上呢。”

“源賴朝!”阿绫氣極,“你說的這叫話嗎?!我當時多害怕你知不知道?!”

“好了好了,別生氣。”賴朝緊緊抱着她,“我錯了,我當時真的不是故意見死不救的,你原諒我吧。而且——”他笑道:“最後幾天不能見人的,是我父親,你可是全身而退啊,我的绫夫人。”

當時,口舌發麻的他看到阿绫睫毛上沾的晶瑩淚珠,這才意識到自己應該救她,就在他要行動的時候,他看到原本正在掙紮的女子竟然軟了下來,似是認命一般,父親也不再疑他,拿出堵在她口中的手帕。

“你不要反抗我,我不會傷害你。”他聽父親說道。

女子咬咬嘴唇,看向父親的目光似是含羞帶怯,猶豫一下,竟點點頭。

這一切,讓門外不到十三歲的少年茫然無措,身上的溫度驟然冷了下來,阿绫貌似接受了父親,自己還要進去嗎?進去後,會不會反而讓她怨恨自己看樣子,她還是喜歡父親……

“啊——!!”

就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屋內傳來一聲痛呼,似乎是父親的,他連忙窺去,只見父親捂着頭,倒在一邊呻吟,阿绫扔下一個帶血的水盂,飛快站起身,目光清冷。

“我男人也許确實不如您見多識廣,但他卻是我歡喜的男人,他怎樣我都高興;至于您,敬謝不敏。”她迅速穿好衣服,“下次想要發洩,您府上女人多如牛毛,可惜,我不是您的女人,左馬頭。”

說完,她走向門口,拉開房門走了出去;而他的父親,則由于頭上帶傷,幾天沒敢出門。

“得到你的第二天,我就去父親那邊祭拜,告訴他:當年把您打得頭破血流都沒能讓您吃到嘴裏的女人,現在被我折騰到筋疲力盡,也算是為您報了仇了。”他低聲笑道。

阿绫氣得咬牙切齒,“你混蛋!!”

“對了,還有。那時候我躲在門外,看到我父親的慘狀,明白了兩件事:一,你這個妖精太狡猾,越楚楚可憐越不能信;二嘛,”賴朝邪氣地彎彎唇角,突然用衣帶将她雙手反剪綁好,讓她背對自己,“想要你的時候,千萬要把你這雙小手綁起來。”

“你——唔——”

趴在她身上休息,賴朝可有可無地說了一句:“有人想要見你。”

“誰?”阿绫有氣無力地回答。

“平時忠。”

原本正在閉目養神的阿绫突然睜大眼睛,“他不是被流放了嗎?”

“原本早就該走了,誰讓他女兒長得漂亮?”賴朝冷笑,“你也知道吧,你的好兒子,娶了他的女兒為側室。有這層關系,他就一直在京城,誰也不敢把他怎麽樣。義經被讨伐後,他也應該被流放到能登國,判決今年年初就下了,結果人家就有這個本事,正月走了,還未到年末就回來了,說是病了,在京城養病。”

阿绫吃驚地問:“竟然無人過問?”

“他雖然曾被稱為惡別當,但為人處事卻頗有一套,很多人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而且,”賴朝蹭了兩下,“誰讓他有個好女兒?”

“蕨姬?他又把這個女兒送給誰了?”阿绫冷哼。

“不是她,另一個,叫宣子,你聽過嗎?”賴朝說:“好像因為跟今上差不多年紀,送去當玩伴了,據說相處還很不錯。”

阿绫徹底無語,對于平時忠,她是一點好印象都沒有,為了實現自身利益,什麽都能豁得出去,無所不用其極,哪怕是骨肉至親,該犧牲也就犧牲了。但也必須要說,适逢亂世,這樣的人,才能活得長久。

“他想見我,幹什麽?”

“不知道,只是一直在說,想要見你一面。”賴朝看着她,“你讨厭他。”他用了肯定的語氣。

阿绫眼裏閃現出一絲冷意,“行盛的母親,就是他安排的。”

賴朝了然,“原來如此。那你是不打算見了。”

“當然。”阿绫挑挑眉,“有什麽好見的?他想說什麽?忏悔嗎?就算他謝無數次罪,我丈夫和未出生的兒子都回不來了!”

往事休要再提,更何況,根本不是什麽愉快的往事。

☆、我不認為我做錯了

阿绫不想見平時忠,但平時忠想見他。文治三年正月,從京城被押解回能登國的平時忠竟然借道來到鐮倉,沒有進城,只是在城外的寺廟裏暫住,期間寫了一封信,托人帶給城中绫夫人,仍然是希望見一面。

拿着信,賴朝咂咂嘴,還是交給了阿绫,讓她自行決定。

阿绫面色陰沉,“不見。”

“那我就這麽回?”

“嗯。”

剛回了信,平時忠那邊又來人:他自己時日無多,就算死,也要見绫夫人一面。

賴朝皺眉,這人怎麽如此難纏?

“他什麽意思?!”阿绫杏眼圓瞪,“沒完了是吧!”

“要不,你見一面?”賴朝看看她的臉色,“我知道你讨厭他,但他竟然如此執着,怕是有事。見一面,聽聽他說什麽,也未嘗不可。”也許可以知道平家目前還有多少殘存勢力,當然這些不會從阿绫這裏探聽到,只要他說,自己就有辦法知道。

阿绫看他一眼,“鐮倉公,你當我不知道你什麽打算?”

賴朝咳了兩聲,“那你見不見啊”

阿绫冷冷一笑,“既然他如此懇求,那就見一面吧。”

阿绫是第二天去見的平時忠,傍晚回城,聽說她回來,賴朝連忙過來看她。一進屋,就見阿绫坐在那裏,神情淡然。

“你,還好嗎?”賴朝坐在她身邊,小心地問:“他沒有說什麽讓你不愉快的話吧。”

“沒有一句讓我愉快的,不過這才是他。”阿绫笑了一下,“我還以為他是跟我道歉,結果,根本不是。”

這個人,從未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那一刻,阿绫突然覺得,這麽多年的恨意,竟是一點意義都沒有。

“當年你和基盛的事情,确實是我做的手腳。但是,我并沒有覺得我做錯了。”面頰瘦削,兩鬓斑白的平時忠坐在那裏,面無表情地說:“你不是一般的女子,我一直希望你能成為宗盛的妻子,為他助力。如果得不到,也不能任憑你留在重盛那一派。對姐夫來說,重盛和宗盛都是他的兒子,但對我而言,只有我姐姐生的,才是我的外甥。”

“如果不是你,我丈夫怎麽會死?還有我兒子,他都成形了……”阿绫咬着牙,恨恨地看着他,即使過去二十多年,她依然記得那錐心之痛。

“基盛的死,我只能說有一點牽連,那主要還是他自己沒福,如果他懂得量力而行,不要硬撐,也許現在你們還在一起。至于你兒子,”平時忠難得沉默一下,“這個,是意外。就算我再怎麽想扳倒他們,也沒有到犧牲他人性命的地步。”

“當年平家那些傳言,是你背後操控吧。”阿绫冷冷地說。

平時忠看她一眼,“绫子夫人,關于這個,我只是推波助瀾而已,如果不是你的公公心裏有了疑慮,也不會讓我得逞。而且話說回來,”他說:“如果你跟其他女子一樣,每天在屋子裏品茶插花,相夫教子,也許就不會有這麽多非議了。”

“那你的意思是,這事情都怪我了?”阿绫怒極反笑,“你們自己想太多,與我何幹?!”

“是與你無關,但人生在世,總要免不了受到他人的評判和揣測,有的人只是想想,而有的人,會直接付諸于行動。你想怎麽做,是你的事情,但是由此引來他人的猜測和其他惡果,你也必須承受,無法承受的話就只能随波逐流。你在商海沉浮多年,應該不比官場簡單,有些事情,不用我說,想必你也知道。”他自嘲一笑,“不過反過來講,如果你跟其他女子沒什麽區別,也不必花費我那麽多心思。”

阿绫面色一冷,“你想見我,就是為了跟我說這個的?為自己當年所作所為辯解嗎?”

“辯解?為何?”平時忠冷冷一笑,“我承認,重盛與宗盛兄弟間産生嫌隙,與我脫不了幹系。但你能說,沒有我,他們就會做一輩子的好兄弟嗎?他們就像清盛入道和賴盛大人,兩位都是嫡子,将來就算表面平安無事,暗地裏會怎樣相互提防,誰知道?我所做的,只不過把表面這層虛僞的綢緞揭開而已,既然早晚都會發生,有些事情必然我早晚也會做,何錯之有?”

“當年如果不是你在那裏步步緊逼……”

“步步緊逼的不是我,是法皇。”手中折扇“刷”地合在一起,時忠目光漸冷,“我只是乘了法皇的勢,讓重盛早點交權。但我還是那句話,我沒有想讓任何人死,他最後英年早逝,最大的問題在他自己身上!”

阿绫語塞,但也必須要承認,他說得對。那個時候,她真正了解了面前這個男人,他是個出色的政客,無論何時,哪怕身處險境,他也能在最快的時間做出最利于自己的判斷,便果斷行動,做事雷厲風行。在他心裏,似乎從來不會因為情感而做一件事,哪怕是對于平家,他也經常以局外人的身份去觀察一切,理智的令人覺得可怕。

阿绫沉默片刻,“你找我,到底為了什麽?”

平時忠垂下眼,低聲說道:“我是,想向你道謝。”

“為何?”

“宗盛,還有清宗。”他低着頭,“他們在死前沒有受更大的屈辱,我要謝謝你。還有,他們的後事,也是你們幫着料理的,我都知道。”

阿绫偏過頭,不說話。

“我這次一去,恐怕就再也回不到京城了。”他說:“平家倒了,但還有一些血脈殘存于人世,如果可以,看在往日的情份上,希望你照拂一二。”

“如果能幫,我肯定不會袖手旁觀。”阿绫笑了一下,“能登國國守,據說跟您有姻親關系,想必,也是對您的一種照顧,您也不會受什麽罪。”

時忠笑笑,“在此先謝過。”

當天,平時忠就離開了鐮倉,自那之後,阿绫就再也沒有見過他,再一次聽到他的消息,是兩年後關于他死去的訃告。

見她面色如常,賴朝松了口氣,“你沒事就好,他怎樣與我無關。”

“是嗎?”阿绫似笑非笑,“抱歉了二品大人,沒有你想聽到的消息。”

“咳咳,你又淘氣。”見周圍沒人,賴朝将她抱在懷裏,細細吻着她的青絲。

“賴衡那塊玉佩,是你給他的。”

賴朝頓了一下,“嗯,”他說:“一看我就知道,那是你的東西。”

九龍戲珠玉佩,他在很小的時候就見到阿绫佩戴。壇之浦一戰後,梶原景時在戰利品中看到了它,覺得是稀罕物,便偷偷藏了起來,回鐮倉時獻給了他。他在見到它第一眼,就知道這是什麽。

“這個,是從哪裏來的?”他不動聲色問道。

“回主公,這是從某個平家将領身上得到的,景時覺得此物必不是凡品,望盡天下,除了主公誰還能配擁有此物?便鬥膽獻上。”景時忙說。

“将領?”他問:“是誰?”

“據戰俘辨認,是平重盛義子,行盛。”

“平行盛?”他念出這個名字,微合雙眼,面上喜怒不辨。

見他如此,梶原景時以為觸犯了他的逆鱗,惴惴不安。半晌,聽座上人說道:

“你做的很好,難為你一片忠心,我很喜歡這個東西。有賞。”他笑着說。

梶原景時松了口氣,喜笑顏開。

“那個将領,現在在哪裏?”他問。

“他投了海,我們見他穿着不似一般武士,便把他撈了上來,但是時間有點長,所以,就有點……”

“我知道了。”賴朝嘆了口氣,“好生将他安葬吧。”

“哎?”梶原一愣,見主公眼神一處細微變化,忙回答:“是。”

“你把玉佩給了他,希望他活下去,但是他還是死了,至少,給他一個體面的後事,能多少安慰你一下。”他笑了笑,“至于那塊玉佩,我不知道該怎麽交給你,正好賴衡元服,就當成人禮吧。”

阿绫靠在他懷裏,低低地說了一聲:“謝謝。”

“傻女人,”賴朝嘆口氣,“現在你身邊的可是我,難道我會希望你難過嗎?”

阿绫笑了笑,蹭了兩下。

賴朝刮刮她的鼻子,把她抱得更緊。他最近心情不錯,去年對他而言是收獲頗豐的一年,借着武藏港的港口開展了對宋貿易,雖然規模不是很大,也是獲利頗多;政事上鐮倉政權漸穩,放眼全國,除了個別人之外沒有人與他為敵;另外就是終于能枕着心上人玉臂直到天明,纏綿旖旎好不快活。情場,官場和財場,無一不是捷報頻傳,他很滿意。

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

文治三年三月,一直在苦苦追尋的異母弟弟九郎貌似終于有了下落,卻是他最不想看到的事情。

據說,他們去了平泉,奧州藤原氏的大本營*。

奧州,是他咽不下去的一根刺,他一直想把這根刺拔掉,奈何對方仗着有錢能使鬼推磨,跟京城那幫子人打得火熱,連法皇都要讓他幾分,自己更是動彈不得。而如今,九郎去了奧州,那對他們而言,不是如虎添翼?

“九郎——!”他從牙縫裏擠出這個名字,握緊了雙拳,面帶寒霜。

九郎是個軍事天才,當之無愧的天才,他的才能再加上奧州的黃金……

“咣當——!!”他一把掀翻了案幾,目光冰冷。當年黃濑川的兄弟相見,現在看來,竟是一場笑話。

九郎,也許最開始,我對你只是提防,但是現在,你既然去了奧州,我們之間,就只能是一個結局。

不死,不休!

作者有話要說: 平時忠大人慢走,便當拿好哦。他的死也宣告着平源篇的終結,下一章開始就要第四卷了,也是終結篇!還請各位親繼續關注哦!

☆、不讓人省心的人

對于義經去了奧州,阿绫早有預料,并且在上個月就獲得了消息。畢竟現在除了博多和奧州,他沒有地方可去。而這一切,她在跟藤原秀衡的密信中也曾提到過。自從阿绫到了鐮倉,為了防止賴朝檢查她的信件,她跟藤原秀衡一直都是用藏頭文或者暗語來傳遞消息,從未斷了聯系。

因為自己兒子的出賣,導致阿绫被強行帶到鐮倉,即使在事後把兒子痛打了一頓,秀衡也覺得于心有愧,對于博多那邊更是有求必應,甚至在貿易往來時刻意讓他們多拿利潤;而海盛那邊并未遷怒于奧州,平時也是有來有往,關系反而比以往更要牢固。去年他來信告訴阿绫,他知道了義經的事情,果然不出他所料,他那個好哥哥容不下他。如果可以,他是希望他能去奧州的,因為源賴朝肯定不會放着奧州不管,除非他們稱臣,否則早晚有一戰。義經來的話,對奧州而言是莫大的助力。對此阿绫憂心忡忡,因為她是希望這個孩子能遠離這些是非之争,天邊有多遠,就讓他去多遠,所以她希望他能去博多,海盛他們在那裏,自己在鐮倉,多少會緩解一下他和賴朝的關系。可是如果他去了奧州,賴朝定不會放過他,藤原秀衡年紀大了,能護他到幾時?藤原泰衡,那根本就不是能容人的人!

如今義經去了奧州,這不是賴朝想看到的,也不是阿绫想看到的,她現在已經預料到未來會發生的事。她知道,義經為什麽不去博多,他是個懂事的孩子,正因如此,她不想看着他死!

當晚,賴朝來了,雲雨過後,他忍不住說起了義經去往奧州之事。

“他是真要一門心思跟我為敵了?”他冷笑着說。

阿绫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說道:“目前還只是傳言,再說,這不是你最希望的嗎?”她不看他,“他與你為敵,你要讨伐他更是理直氣壯。而且他去的地方是奧州,你可以一起收拾,何樂而不為?”

聽她話裏有話,賴朝看着她,“你可是不高興了?”

阿绫轉過身,“就算我不高興,難道你能罷手?”她說:“對牛若,你早動了殺機;對奧州,你勢在必得。別以為我不知道,”她冷笑,“自從平家一倒,你就時不時找奧州麻煩,竟然還插手他們對京城的供奉?真是厲害!”

去年四月,源賴朝派人到奧州跟藤原秀衡說:你管理奧州,我是東海道的長官,你我管轄範圍總有交彙的地方,那麽是不是你們所出,也有我鐮倉的一份?以後你們送往京城的馬匹和黃金,還是先經過我們這裏,由我們代為轉送吧,這樣也安全嘛。言外之意:如果你不送,我可不敢保證中間會有什麽意外,哦呵呵呵。

為了避免與源賴朝撕破臉,秀衡認同了鐮倉的“意見”,将本可以直接送到京城的黃金等物特意從鐮倉轉了一下,由鐮倉轉交京城,但在給阿绫的信裏,他把源賴朝罵個狗血噴頭。

賴朝好笑地看着她,“阿绫,那些東西,我可都是挑好的送給你了。”

“什麽意思,告訴我拿人手短?”阿绫“哈”了一聲。

事實确實如此,源賴朝在被扣下的東西裏面,挑最好的興沖沖送給了阿绫,本着拿人錢財與人消災的原則,阿绫硬着頭皮讓秀衡消氣,說裏面有的東西到了自己手裏,她很喜歡雲雲。沒多久秀衡就回了信,信中說:如果是給了你,那我也不說什麽了,反正都是自己人,誰拿不是拿?後來再次上供奉的時候,竟然還多了很多女人用的首飾,賴朝自然眼皮不眨,按慣例挑好的送到了阿绫的面前,對此,阿绫只能苦笑。

“你看你,我又沒說什麽。”賴朝陪着笑臉說道。

阿绫撇撇嘴,“我還不知道你?就是借此機會試探,順便對他喊一聲:看清楚了,現在我才是王!”她把身子轉回去,“懶得理你,孩子氣!”

“孩子氣?”賴朝一把将她抱在懷裏,“明天又不想起床了,是不是?”

“你別鬧!”阿绫羞惱地想要掙紮,最後實在争不過他,只能認命,“你想怎麽辦?”

“我能怎麽辦?”他冷笑,“那個老東西對他好得很,據說他一到平泉,就給他五處封地。”

“就算是真的,這能怪誰?你當年要是對他好一點,猜忌少一點,他也不至于反抗。”阿绫白他一眼,“那孩子心思很單純,其實也很好掌控,就是誰對他好他幫誰。你偏偏不這麽做,還要怪別人對他好嗎?”

“說來說去,還是我的不是?”賴朝臉色一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為什麽防着他?”

“奧州,奧州,我知道。”阿绫嘆了口氣,“我英明神武的二品大人,你想過沒有?如果他真的有這個心思,那就不會那麽早就跑到你這裏來,秀衡大人可是堅決反對他來的,因為他知道你可能就不是什麽好人啊。”

被她這句話氣得半死,過了半晌,好不容易順過氣的賴朝悶聲問:“如果是你,你怎麽辦?”

阿绫沉默片刻,嘆道:“也許,我也會提防他吧。”

賴朝笑了,“那你還說我?而且你那好兒子也确實不太會做人,這個你也知道,要不怎麽就沒人幫他?”

“就算我會提防,也不會做那麽明顯!”阿绫瞪他一眼,“你都差不多告訴所有人:我就是防着我異母弟弟!誰敢跟你作對?下面的人自然承上意了!話說回來,那個梶原景時,你怎麽那麽信他啊!”說完一裹被子,不理他。

“梶原景時人品确實不是上乘,但他是個聰明人,懂得審時度勢,而且對我忠心,也有一定能力,對我而言,這就夠了。”賴朝抱緊她,“而且正因為他不是什麽好人,甚至讓人讨厭,除了我之外,他還能依附誰呢?”

“換句話來說,像我這樣的人,對你而言反而是種威脅了?”阿绫轉過身,似笑非笑。

賴朝非常認真地想了一下,“不會。”

“你的意思是,我不是好人?”阿绫半倚着他,“想清楚再說話,鐮倉公!”

“那倒不是,雖然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你也不是什麽善類——痛!”賴朝倒吸一口涼氣,“阿绫,就算生氣,有的地方也不能随便動,否則你就守活寡了。”

“呸!”阿绫啐了他一口,“給我說清楚。”

“你不是善類,不是爛好人,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懂得趨利避害,也許不太好揣測,但做事有分寸,只要知道誰才是強者,斷不會有以卵擊石的舉動。海平跟賴衡就是你的翻版,看看他們就知道了。”他捏捏她的鼻尖,“有你這下的屬下,只要主公不是太蠢,都會樂醒的。”

阿绫白他一眼,“算你會說話。”

賴朝親親阿绫,“心肝,我們兩人才是天生一對,你還沒發現嗎?”

“誰跟你天生一對!”阿绫臉一紅,“跟你天生一對的在你府上給你管孩子呢,少來煩我!”

政子去年年末為賴朝生下一個女兒,取名乙幡,又叫乙姬,阿绫見她第一眼,就好像看到了第二個大姬,細微的哭聲,小小的身體,讓人覺得仿佛稍微一用力就會把她捏壞。

“就像瓷娃娃一樣,根本不敢碰。”過來找她玩的萬壽一邊逗弄鈴姬一邊嘟着小嘴,“母親說了,跟大姬姐姐一樣讓人心疼,但是一點也不好玩,經常哭。”

“小女兒身體如何?”阿绫問賴朝,“你多關心一下政子,她剛生完孩子沒多久,又要養身體又要照顧女兒,肯定很辛苦。”

自從被賴朝裹了一條被子,她現在每次見到政子都會有點心虛,雖然一開始不是自願的,但結果都是一樣的。

“我知道,這個你不用操心。”賴朝說道。

“我不操心,你的孩子你都不着急,我操什麽心?”阿绫瞪他一眼,“順便問一句,那個孩子還好嗎?”

“哪個孩子?”賴朝一時搞不清楚她想問誰,看到對方嘲諷的笑容,咳了一聲,“嗯,還好……吧。”

受他寵愛的侍女大進局去年三月份生下一個男孩,政子表面努力維持平靜,其實恨得要死,每次跟阿绫提起那個孩子,眼裏的寒氣都讓旁人不寒而栗。那時阿绫雖還沒有成為賴朝的枕邊人,但多少有了一點肌膚之親,看到她這樣子,心裏還是有些打怵,不由暗自祈禱:千萬不要跟他男人有過多關系,即使他想要雲雨,也要能拖多久就多久,讓他忘了這件事最好。可惜,老天爺似乎一心一意跟她過不去。

後來的發展是:那個姑娘把孩子生在了賴朝某個家臣家裏,家臣因為這件事被政子遷怒,吓得連夜卷着鋪蓋跑到深山隐居。賴朝也因為不想讓政子的怒氣牽連到自己,也就沒有再去看那對母子一眼,只是讓人照顧他們。為了讓自己孩子能平安,那姑娘也深入簡出,連乳母都不敢請,一個人照顧孩子。

對此,阿绫不止一次說賴朝:“造孽。”

賴朝摸摸鼻子,“這個,怪我嗎?”

阿绫像看怪物一樣看着他,“不怪你怪誰?敢生不敢養,提了褲子就不認賬的混蛋,說的就是你!”她突然想起了八重姑娘,那個給她生了第一個孩子卻下落不明的苦命女人,她的父親是親平派,戰敗被抓後,本應處死,因為其子跟賴朝交情不錯,又有過救命之恩,賴朝看他面子就想饒他一命。聽說這個消息,這個雙眼通紅,咬牙說道:

“我就算死,也絕不受源賴朝的恩惠!他給我們家帶來的恥辱和痛苦,我就是做鬼都不會饒恕他!!!!”

說完,刨腹自盡。

源家的男人,有幾個是好東西?!她在心裏罵道,尤其是眼前這個混蛋,除了種馬找不出別的形容詞!可他偏偏就是該死的讨女人喜歡,八重也好,政子也好,其他那些女人也好,哪個不是被他迷得神魂颠倒,甚至不惜與家族對抗?

所以,自己還是離他遠一點比較好吧……

賴朝臉色一變,“你說什麽?!”

“哎?”阿绫一愣,見賴朝面上瞬間烏雲密布,不由心驚膽戰,難道自己剛剛不小心把心裏話說出來了?

她強笑,“那個……啊!”一聲驚呼,瞬間天翻地覆,呼吸被霸道奪走,幾乎窒息,狠狠打了他幾拳,只聽賴朝一聲冷笑,毫無前戲直接進入她的身體。

“痛!”阿绫咬着嘴唇,抓緊他的手臂,承受着他的沖擊,每一次都很用力,似乎要在她體內印上痕跡一般。

“想跑?我絕不允許!”他在她耳邊發狠說道:“別說你還活着,就算你死了,我也一定會纏着你!我不管你以前有幾個男人,但是現在你是我的,以後也是我的,哪怕是做了鬼,還是我的!我決不會放過你,絕不!”

第二天,好不容易爬起來的阿绫揉揉酸痛的腰,簡單收拾一下,去看政子。正在忙乎小女兒的政子見到她來,連忙起身相迎,十分熱絡。阿绫心中苦笑:如果你知道昨晚你丈夫睡在我那裏,你肯定恨不得一刀殺了我吧。

“我來看看乙姬。”她說,伸手接過侍女手中的小女嬰,細細端詳着,小家夥呼吸微弱,小小地縮在襁褓裏,像瓷娃娃一般,看着讓人心疼。

又是個多病多災的孩子,當然當着孩子母親的面肯定不能這麽說,“真是個秀氣的孩子呢。”她說。

“唉,大夫說了,這孩子體虛需要好生養着,可能比大姬還要讓人操心,您說,我這是什麽命?”政子嘆道:“三個孩子,除了萬壽還算健壯,兩個女兒都是如此。就算我做錯了什麽事,報應在我身上就好,為何要降到孩子身上”說到最後,竟有些哽咽。

“這是什麽話?”阿绫忙勸道:“小孩子小時候體弱多病,也不是稀罕事,長大了就好了。而且我聽說:小時候比別人愛生病的孩子,長大後反而可能更健壯呢。你不要瞎想。”

“借您吉言。”政子勉強笑笑,“我跟主公就這三個孩子,兩個女兒讓人操心,一個兒子,也不讓人省心。”她看着在院子裏和希次郎玩耍的兒子,搖搖頭,“就知道玩,一點也不知道幫父母分憂!”

“萬壽才多大?”阿绫失笑,“我知道你對兒子的良苦用心,但有的時候,稍微放松一點,适時誇獎他一下,他可能會做得更好呢。我女兒晴子你也不是不知道?小的時候比萬壽還要野,長大後就好了很多。孩子嘛,都是這個樣子的。”

政子嘆口氣,“幸虧有您在,要不我一個人,既要照顧女兒,還要照顧這個讨債鬼,真是力不從心。”

“是你把自己逼太緊了。”阿绫笑笑,飲了一口茶。

“還有一件事,绫夫人,也許是我多想了。”政子屏退左右,低聲說道。

“什麽事?”

政子一咬牙,“我覺得,大人他,在外面有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 新一卷來也!

☆、唯女子和孩子難養也

阿绫大驚,表面卻只是皺皺眉,“你怎麽知道?”

政子眼圈一紅,開始對曾經的老師倒苦水。

自己丈夫在女人方面從來不檢點,她知道,所以總是多加防範,但奈何管得住人管不住色膽,更管不住有其他賤蹄子想要往上撲,畢竟她男人地位顯赫氣質佳,長得還不錯。

這次她說的,是河越尼夫人的侍女,一個叫藥師的姑娘。

聽到不是自己,阿绫松了一口氣,但很快她就反應過來:“河越尼?那不是河越重賴大人的遺孀?”

“是,正是重賴大人的夫人,她是大人乳母比企尼夫人的次女,并沒有被波及。”

必須要說,對于自己信任的人,賴朝做的還真是很夠意思。河越尼不僅沒有被波及,賴朝還把河越家的領地交給她來管理,并告知所有人一切都聽河越尼夫人安排,時不時還派人探望。結果一來二去的,就跟河越尼身邊的侍女看對了眼。小姑娘年方二八,長相可人,渾身散發着她這個年齡獨有的青春氣息,另人嫉妒。

政子一開始不知道這件事,後來還是河越尼拐彎抹角地告訴她。倒不是河越尼看熱鬧不怕事大,而是她實在不想招惹政子,不想招惹北條家,自己又不好管,只能丢給政子,意思是:想動手別客氣,我不會管的。

因為那次被阿绫訓話,政子不想再因為一個賤人擾了夫妻感情,便忍住怒氣,想趁着拜訪河越尼的時候,敲打那姑娘一下就算了。可後來發生的事情,差點沒讓她掀了屋子。

“他把那姑娘接走,送到外面養起來了!”政子越說越傷心,淚如雨下,“我在這邊辛辛苦苦,他不幫忙就算了,竟然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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