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15)
這是她突然想到,绫夫人喜歡小孩子,便讓人把萬壽叫了過來。
萬壽已經七歲了,活潑好動,雖成長了一些,但偶爾也會調皮,聽說母親叫他,連忙跑了過來,“母親,您叫我?”
“萬壽,母親一會兒帶你去绫夫人那裏,你見到绫夫人,如果看她在哭,就勸她不要哭了,知道嗎?”政子囑咐。
“绫姨在哭?誰讓绫姨哭了!我揍他!”萬壽一叉腰,頗有氣勢的說。
“誰?”政子沒好氣地說:“是你親爹啊!”
聽說兒子要去奧州,阿绫就有點不高興,她知道奧州現在變成了什麽樣,當娘的都不像讓孩子去受苦;等後來再問兒子,知道另有隐情的時候,心裏就更不痛快。正巧賴朝來看她,本來壓着火的她,卻聽賴朝嘴賤說起此事,忍無可忍,直接哭給他看,把賴朝吓跑了,兒女們吓了一跳,連忙勸慰,但都不管用,越哭越兇。
“他們家的事情,禍害我兒子幹什麽?!”
政子還沒到門口,就聽到這麽一句,更覺尴尬,萬壽卻不知道,他只聽見绫姨在哭,一着急就闖了進去,撲在阿绫懷裏,“绫姨!绫姨你別哭!別哭——嗚哇——!!!”
阿绫愣愣地看着萬壽,“萬壽,你哭什麽?”
“绫姨……绫姨在傷心,萬壽也傷心……嗚嗚……”
看着這孩子哭得比自己還難過,阿绫哭不下去了,只能抱着他哄,政子正好走進來看到這一幕,有些不好意思,這個,自己帶孩子是為了安慰別人的,結果這熊孩子比正主哭的還兇。
萩子見母親冷靜下來,連忙讓人為母親換洗,洗了一把臉後,阿绫出來見了政子。
“绫夫人,這件事情還沒有定論,我一定會勸說大人,不讓賴衡公子去奧州。”政子說。
“算了,政子夫人,那孩子,已經決定了。”阿绫苦笑。
“這個,绫夫人,這件事,等明天過後再說,咱們好歹先好好過一個生日。”政子陪笑。
“是啊,母親,先把生日過了,剩下的過後再說。”萩子也跟着勸。
阿绫吸吸鼻子,不說話。
當晚,賴朝摸進了她的房裏,阿绫一見他就氣不打一出來,拽着他的胡子,“說!你怎麽欺負我兒子了?!”
“我怎麽敢?!哎喲,心肝,你放手,聽我說,我真的不敢欺負你兒子啊!”賴朝忙不疊讨饒。
見他可憐,阿绫松了手,坐在一邊生悶氣。賴朝連忙湊上前,讨好地把手中盒子遞給她,陪笑着說:“你看,我給你帶生日禮物了,明天給你怕惹眼,就今天給你了。你看看,喜不喜歡?”
阿绫瞥了一眼,“紅珊瑚啊。”她噘噘嘴,“你給我也沒用啊,我現在哪有機會穿宋服?現在的衣服跟這個不相配。”
“怎麽會?你帶什麽都好看,而且,你可以在我面前穿宋服嘛,我還沒見過你穿宋服呢。”賴朝攬住她的腰,“好阿绫,別生氣了,我知道賴衡在想什麽,你放心,我會想辦法絕了他這個念頭。”
阿绫板着臉,白了他一眼,不說話。
賴朝笑嘻嘻地說:“好阿绫,我們好久沒見了,讓我親親。”說完就要替她寬衣解帶,被阿绫一把攔住。
“你剛回來,不陪你妻子孩子,就往我屋子裏鑽?”阿绫瞪他一眼,“回去!這幾天我這裏肯定不能讓你留宿,給我回政子那邊去!否則我就真的把門堵上!”見賴朝不高興,便放緩了語氣,“你急什麽?我又不會跑,政子嘴上雖不說,但心裏肯定很擔心你,這次你把龜夫人帶走的事情,她可什麽都沒說。你去好好寬慰她幾天,再來我這裏。你不是想看我穿宋服嗎?”她咬了一下他的耳朵,“我穿給你看,只是到時候,別說我勾引你。”
賴朝喉結動了一下,舔舔嘴唇,“此話當真?”
阿绫彎彎唇角,“當然。”
賴朝一把将她摁在地上,狠狠吻了她幾下,“我先放過你,你記得你的承諾!”
第二天,在政子的操辦下,阿绫度過了四十六歲生日,看着兒女們笑嘻嘻地送上禮物,阿绫嘆了口氣,拿出菱花小鏡,仔仔細細看了幾個來回,糾結地看着從博多而來的長子,“海平,你說,我是不是老了?眼角好像有細紋了,頭發也沒有以前有光澤了,皮膚也不複年輕時水嫩了。”
孩子們齊齊翻了一個白眼,海平失笑,“娘,您這是自己吓自己呢,您保養的夠好的了,跟前幾年想必幾乎沒什麽變化。”
“幾乎?”阿绫抓住這個詞眼,“那就是還是有變化了?”她嘆口氣,“果然還是老了。”
海平嘴角一抽,連忙對小字輩們使個眼色,孩子們見狀,連忙圍在阿绫身邊,“婆婆最漂亮了”“婆婆永遠年輕迷人”“我最喜歡婆婆了”之類的話說個不停,卻讓阿绫更加想哭,一聲聲“婆婆”砸過去,讓她更覺青春已逝。
壽星正在難過,大家也不知道該怎麽辦,就在這時,賴衡懶懶地說:“娘,您今年是四十六不是十六,孫子孫女輩的都好幾個了,再跟年輕小姑娘比水嫩有意思嗎?”
“咝——”與座所有人倒吸一口涼氣,阿绫瞪着兒子,萩子狠掐了弟弟一把,賴朝看着養子:行,小子你有種!
揉揉被掐紅的胳膊,賴衡不慌不忙走過去,給母親捏肩膀,“娘,既然青春不在,那從容老去也未嘗不可。而且,誰說漂亮這個詞只限于年輕姑娘就算您沒有她們嬌俏水嫩,但她們也絕對沒有您身上半點風韻啊。優雅動人,雍容華貴,是只有您個年齡才有的,那些小姑娘可沒有您這樣的氣度,也許論相貌,她們稱得上漂亮,但是絕對不算美。娘,像您這樣的女人,才叫美。”
哎呦喂!兄姐們齊齊倒牙,小四這話說得漂亮,再看看他長相越來越俊秀,不約而同想:又是一個禍害!
賴朝坐在一旁咂咂嘴,這小子真會說話,我得學學。等一下,其實也可以不學,話不會說,但某些方面也可以讓她開心。他在心裏邪惡地笑了。
阿绫臉一紅,捏捏兒子的臉,“就你會說話,還不坐好?”
“哎。”賴衡聽話地回到座位,順便跟大哥擠擠眼。
心情大好,阿绫精神抖擻,“開席吧。”
衆人松了一口氣,終于好了!
又過了差不多十天,阿绫終于允許快要發狂的賴朝在她那裏留宿,興沖沖地趕到那裏,眼前的景象卻差點沒讓他失血過多倒地而亡:卻見阿绫烏雲散亂,一身鵝黃色抹胸襦裙托起兩團誘人豐盈,自己送的大紅珊瑚項鏈挂在胸前,更襯得膚白勝雪,一件紗衣随意地披在身上,婀娜有致的身姿若隐若現,只見她用小巧的玉足輕輕向自己這邊踢來一個墊子,嫣然一笑,青絲劃在修長的項間,說不出的妖嬈妩媚。
只聽她問:“如何?二品大人,還滿意嗎?”
源二品也不跟他廢話,只見他深吸一口氣,直接撲了上去。
“今天無論你怎麽喊,我都不會停!這可是你勾引我的!”
說完這話,二品大人把女子裙子一扯,開始享用大餐。至于怎麽享用的,請諸位參考豔情小說裏的某些片段,全部加上即可。
反正,因為發掘了新花式,二品大人很開心,某女,也蠻享受的。
開心的日子一直持續到十二月,一個謠言自北向南傳開:源義經和木曾義仲之子義高,要起兵掃平鐮倉。對此,賴朝只是冷冷一笑,謠言中的兩個人,一個正在他女人小院裏修養,一個早成了刀下鬼,現在出來的不過是個跳梁小醜,有何可懼?
但很快他就發現,事情貌似不對。
文治五年十二月末,剛剛平定的奧州早就飄起了雪花,一個名叫大河兼任的武将用仇恨的目光看着鐮倉方向,在出羽國舉起了反源大旗,率領七千精兵向鐮倉進發。
這就是歷史上有名的,大河兼任之亂。
☆、想要什麽就自己拿!
在賴衡看來,這次動亂爆發,應該算是預料之中的事情。
奧州之戰結束後,賴朝沒收了奧州舊部武士的領地,派葛西清重等關東武士擔任當地地頭,手段雖然強硬但也無可厚非,也算是正常舉措。但是,奧州行政中樞——多賀城內的府衙內部主要人員還是由當地人擔任,奧州本地武士團的勢力依然很大,這就造成了關東武士與奧州武士之間的矛盾。
“舉一個不恰當的例子,娘,”賴衡說道:“一群強盜——我僅僅是個比喻——一群強盜闖入別人家,把主人家的財産清空,并把家長殺死,但其他人還活着。這時強盜說:我們要走了,留下一個人,你們必須要聽他的話。要是您,您聽嗎?”
“自然不聽的,”阿绫失笑,“這樣的事情,你義父就沒想到嗎——牛若你在旁邊坐好,身子剛好別再累到了。”
“我不累。娘,您喝茶。”義經給阿绫敬了一杯茶。
“義父應該是知道的,但一來他沒有想到動亂竟來得這麽快,二來嘛,”賴衡咳了兩聲,“當時能選出一個人來就已經不錯了,要做更細致的部署,一是無人響應,二是時間上不允許。”他低聲說:“就如同娘您經常說的,無利不起早,這次那些人之所以那麽積極想打陸奧,主要原因就是為了錢,結果泰衡把平泉燒了,只找到一個寶庫,其他的就沒有了,心裏多少都有點別扭,見沒什麽油水可拿,自然是戰事一結束就想要打道回府了。”
義經皺眉,“身為将領,看到的應該是戰場上的事情,為何還要計較黃白之物?”
阿绫笑笑,摸摸養子的頭,“純粹的武将,說的就應該是你這樣的人吧,牛若?”
義經茫然地看着養母,“我這樣的做法,應該是錯誤的吧。”他無奈地笑了一下,“肯定是錯的,否則也不會落到這種地步。”
“傻孩子,”阿绫捏捏他的耳朵,“不要再想這些事情了,其實從某種意義上講,你也沒做錯。來,”她拍拍腿,“躺一會兒,不要胡思亂想。”
義經聽話地躺在養母腿上,蹭了兩下。賴衡嘴角抽搐,“九郎兄長,您當着我的面跟我娘撒嬌,有意思嗎?”
“娘過生日,我都不能堂堂正正為她祝壽,讓讓我又如何?”
“你不是為娘煮了一碗面?”
“一碗面而已……”
“行了。”阿绫打斷兩個兒子的争寵,問賴衡:“你義父呢,他現在要怎麽辦?”
“自然是要打。”賴衡說:“但是派誰去,還要斟酌一下。”
阿绫幫養子梳頭,心裏有了一番思量,“你說,他會不會派你去?”
“我?”賴衡不太相信,“我只随了一次軍而已,應該不會讓我去的。”
阿绫沉吟片刻,“好了,你就繼續跟着你九郎兄長習武,功課上面也不準偷懶。”她拍拍養子,“你看着他。”
“好。”義經點頭。
當晚,賴朝來到阿绫這裏,面上帶疲倦之色。阿绫知他心情不好,便讓他坐下,幫他揉肩膀。
賴朝長出一口氣,閉目養神,半晌說道:“奧州叛亂,我打算讓賴衡随軍。”
阿绫笑笑,“嗯。”
“你竟然一點也不吃驚?”賴朝睜開眼。
“記得你跟我說,定要讓他絕了去奧州的念頭,這次叛亂消息傳來,我就想到你很有可能會用這一點。”阿绫拍拍他。
“你說,他會不會答應?”賴朝轉身看他。
“你猜?”
賴朝沉默片刻,“如果他答應,我也會找人看好他,不會讓他出事。畢竟,我是真的很欣賞那個孩子。”
“嗯。”阿绫點點頭,“我相信你肯定會選擇最适合的人出征,二品大人雖然不算什麽好人,但識人之明還是有的。”
“……難道在你心裏,我就這麽一點優點?”
第二天,賴朝單獨召見了養子賴衡,很快就結束了談話,緊接着就下達了讓賴衡此次随軍平叛的命令,并告訴他:如果你這次可以完好無損的回來,并立有軍功,你就會成為鐮倉的禦家人,我會向朝廷舉薦你,作為奧州的鎮守府将軍,坐鎮陸奧三十五郡!
此令一出,鐮倉上下一片嘩然:這還是個孩子!才十七歲不到!他怎麽能做鎮守府将軍?!
對此,賴朝只是冷冷問了一句:你說不行,那你去?
立刻沒聲音了。
開玩笑,天寒地凍,民風彪悍,以前富得流油現在窮的只能榨油,手下各種不服兼老奸巨猾,到那裏去是嫌活得太長了嗎?!
想到這裏,衆人心中的不忿立刻少了很多,看向這個少年的目光甚至轉變為同情。
唉,孩子,你還是放棄吧。要不中途回來也行,否則真的去了陸奧,就你這小身板,頃刻間就被那些老虎撕得連渣都不剩。
面對衆人的議論,賴衡一臉平靜的接受了任命。
賴朝看着他的眼睛,說了一句:想要什麽,就自己拿!
賴衡微微一笑。
文治六年正月,賴衡以偏将的身份,跟随追讨使足利義兼出征,在此之前,自然受到了義經的特訓。
“只要你上了戰場,就不要想着軍功的事情。”義經告訴他:“首先是活下去,然後才是勝利。想活下去,就必須比其他人更強;想要勝利,就不能一味只靠蠻力。記住,兵不厭詐,到了戰場,就不要輕易相信別人對你說的話,尤其是對手跟你說的話!”
這些話,賴衡銘記于心。
要說大河兼任這一次,很難說老天對他到底是不是厚待。你要說是吧,帶着七千人馬過八郎瀉湖,平時凍得很瓷實那天突然就裂了,七千多瞬間只剩兩千餘人;你要說不是吧,等他改道去往小鹿島方向,路遇當地禦家人由利維平等人率領的軍隊,激戰之後大勝,斬殺維平等人後,一路過關斬将,到達平泉的時候,兩千人變成一萬人,平泉留守所的目代*一看,額滴個神,這麽多!立刻投降,一臉看到親人的表情:終于等到你,還好我沒放棄!
賴衡他們得到這些消息的時候,還沒有到達平泉,聽說大河兼任擊敗鐮倉軍,衆人心裏不約而同沉重起來。身為偏将,賴衡自然也看到了戰報,就在別人議論紛紛的時候,他把戰報交還給足利義兼,說了一句:
“清重大人是不是寫錯了?”
“嗯?”義兼看看葛西清重送來的戰報,“為何這麽說?”
“清重大人說,與大河兼任對戰首日,橘公業戰死,由利維平敗逃。”賴衡說:“公業大人在下不是很熟,但維平大人,以他的性格來看,不會是逃跑的人。”
義兼皺皺眉,“這個就不得而知了,但清重大人臨近戰場,應該不會犯這樣的錯誤,賴衡公子怕是想多了。”
賴衡笑笑,不說話。
足利義兼看看賴衡,心裏有點不知如何是好。主公臨走前有話,一定要保護好他養子的安全,但也不必過度。到底該怎麽做,尺度很難拿捏。從這幾天相處來看,他覺得這位公子年紀雖輕,但性格沉穩低調,并不是願意出風頭的人,也不像是貪圖名利之人,怎麽想都不明白他為什麽要接奧州這個燙手山芋。
莫非,是為了避免鋒芒畢露,讓某些人不愉快?想到這裏,他嘆口氣,雖然自己無意于某些紛争,但由于自己的妻子是禦臺所的妹妹,無論怎麽看,自己都被劃到北條家這一派,自己老泰山什麽樣子,他不是不清楚,誰敢動了他手中的權,他就能跟誰拼命,不管對方是誰。他看看身邊這個少年将領,挺好的孩子,還是離這些是非越遠越好。
他想想,有些話還是先說清楚比較好,“賴衡公子,如果一旦打了起來,您最好不要離我太遠,否則,在下怕無法護得您周全。”
賴衡笑笑,“我知道,義兼大人不必顧及在下。”
“嗯。”義兼點點頭,“賴衡公子,大戰在即,您怎麽看?這大河兼任目前可是勢頭正旺,主公也不敢小觑。”
“主公特意叮囑,避免單獨與其對戰,一定要集中兵力将其一舉擊潰,這樣挫其士氣,其後不戰自敗。”賴衡說道:“如今我軍要與其争奪平泉,對雙方而言,都是至關重要,尤其是對他,只要他占領了平泉,就可南下徐徐圖之,其他對鐮倉不滿的勢力就可聞風而動,對鐮倉而言不是什麽好事;但如果他丢了平泉,就只能北逃去往蝦夷*,再無退路可言,可以稱得上至關重要的一戰。”
“沒錯,這場仗,我們不能輸,他們必須贏,誰都會拼了命去打。”義兼苦笑,“可想而知,定是一場血戰。”
賴衡笑笑,“如果硬碰硬,只能是這個結果。”
“嗯?”義兼覺得他話裏有話,“賴衡公子莫非已有良策?”
“只能說有想法,但還未成型。如果真的能成功,我們就可以不用死那麽多人。”
“是什麽?”義兼來了好奇心,問道。
“這個嘛……”
文治六年二月十二日,大河兼任一軍與足利義兼所帶部隊在栗原郡一帶展開厮殺,雙方都知道這是事關重要的一戰,故都拼足了力氣,大河一方更是傾盡全部人馬。戰事如火如荼,雙方厮殺難解難分。
而距離此處六十裏外的平泉國衙,留守所目代平尾正通看着面前雲淡風輕的少年,手中的酒杯掉落在地,他面色蒼白,顫抖地指着對方,“你,你是怎麽進來的?!”
一身腳夫打扮的少年将軍微微一笑,“走進來的。”
“你!”正通剛要喊人,脖子上卻早就架好了鋼刀,雖未進入皮肉,但刀鋒上的寒氣卻透入他的骨髓,讓他不寒而栗。
“目代大人,如果我是你,就不會做多餘的事。”賴衡揉揉脖子,“為了混進城裏,我們在城外守了一夜,寒風刺骨,差點凍僵,所以現在,心情都不是很好。順便再告訴你,城外的護衛,這裏的護衛,已經去極樂世界了。”
“你!”正通面如土色,他盯着面前的少年,突然想起了他是誰,“你,你不是绫夫人的兒子嗎?秀衡大人當年待你們如何你們竟然這麽對他?!”
“秀衡大人待我們很好,但他兒子對我們如何,想必你也知道。如今這裏早就換了主人,鐮倉那邊如何,與我無關,但是為了我的目的,必須先解決大河兼任這個麻煩。而且話說回來,”他好笑地看着正通,“鐮倉大軍席卷奧州的時候,您似乎比誰歸順的都快,怎麽,這次又打算換東家?”
正通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他看着賴衡身邊幾個人,數來數去才五六個人,不由恢複了底氣,“小公子,您這次闖入這裏,我佩服您的勇氣,但是就憑你們這幾個人,您覺得您可以全身而退嗎?”
賴衡眨眨眼,“您還不明白嗎?我根本就沒想退,這次來就是為了平泉的控制權。而且我帶的人雖然不多,但是可不是只有您面前這幾個,外面已經被我控制了,您就算喊人也沒有用。真有什麽萬一,黃泉路上有您相伴,我也能有人說話。”賴衡笑嘻嘻地看着面前男人怒視他的雙眼,“而且說句實話,就算不是死在我的手上,你也活不長了。”
“什麽意思?!”
“您無非就是覺得大河兼任士氣正足,想投機罷了。但是,大河兼任全部兵力加起來才有一萬餘人,這還是要包括他從你們這裏帶走的兵力;而與之相對,鐮倉這次派來的先頭部隊就有一萬人,順便再告訴您,上野,濃尾等各個地方的禦家人正在帶兵往這邊趕,源二品打定主意要不遺餘力将他殲滅,您覺得他能堅持多久?大河兼任士氣正足?沒錯,但是您也別忘了,鐮倉那邊在幾個月前剛以二十多萬兵力擊敗藤原泰衡,而現在有擴充了多少兵力,誰也不知道,他們的士氣足不足?您這顆頭顱,還能保多久?”賴衡笑了一下,“我都替您不值,您也不是本地人士,明明只是個目代,卻要把命留在這裏,真是可惜!”
正通越聽冷汗冒的越多,他語調發顫,“那,那您說,我該怎麽辦?”
“甩掉大河兼任,任其自生自滅。”
“不行不行!”正通連連擺手,“如果我真的那麽做,我在這裏就沒法呆下去了,這裏的豪族饒不了我的!公子,我送您出去,這件事就當沒發生過吧。”他哀求道。
賴衡笑了一下,“目代大人,您覺得就算您不這麽做,您這個目代還能當下去嗎?”他說:“這次就算你不是自願,但你确實把平泉的人馬交給了大河兼任,追究起來就是通敵之罪。憑源二品現在的地位,您覺得他能放過您嗎?到時候,恐怕不僅僅是領地被收,財産充公那麽簡單,輕則流放,重則……”他搖搖頭,“我都不忍心說下去了。”
“那,那按您這麽說,我無論怎麽做都豈不是難逃一死?”正通體若篩糠,癱坐在地上。
“但是如果您現在站到鐮倉這一邊,到時候,對您的處理恐怕也就只是輕描淡寫,就算做不成目代,也可以回家鄉做一富家翁。”賴衡看着他,“如果您幫我,這一點,我還是能做的。”
正通坐在那裏,全身都在發抖,他看看賴衡,又想想自己,糾結許久。
幫他,本地豪族饒不了他,奧州肯定呆不下去了;
不幫,鐮倉饒不了他,将來會怎樣不敢想象。
想來想去,還是幫他合算,至少有命在,可是,他能保護自己嗎?
“公子,如果我幫您,您能保我平安無事嗎?”他懷疑地問。
“能。”賴衡毫不猶豫地回答。
正通定了定神,“可就算我幫您,您知道的,那些在廳官人都是這裏有頭有臉的人,很多時候,我都要看他們臉色,我一個人能幫您的,有限。”
“這個,就不用您操心了,您只要回答我,幫還不是幫,就可以了。”
正通掙紮甚久,終于一咬牙,“好,我幫您!您說怎麽辦”
賴衡微微一笑,“您就做一件事,派人告訴那些豪族家長,說您得到可靠消息,鐮倉軍節節敗退,大河兼任馬上就要勝利,請他們到您這裏喝酒慶賀。剩下的,我來做。”
☆、最年輕的鎮守府将軍
看着對着他們彎弓搭箭的武士,再看看主座上面帶笑容的少年,豪族們又驚又怒,“平尾正通,你竟敢欺騙我們?!”
正通瑟縮一下,看着身旁的少年;少年微微一笑,“各位稍安勿躁,且聽我說幾句話。對了,事先說明,最好不要做無謂的抵抗,因為我帶的人不止屋內這十個人,外面還有二十個人随時待命,如果有人執意要讓手下進來,我倒不介意讓他看看,是他手下先拔頭籌,還是自己先下黃泉。”
衆人見反抗無用,只能強壓火氣,瞪視賴衡。
“各位心中對鐮倉那位有不滿,在下心知肚明;換做是自己,辛辛苦苦攢下一點家當,拼死拼活占得幾塊領地,卻被一句話收走;不僅如此,還要聽那些關東武士的話,把他們像菩薩一樣供着,誰心裏都不好受。所以大河兼任一來,大家覺得這是一個機會,就群起響應。在下知道各位的難處,但也不得不說,諸位,你們這步棋,走錯了。”
衆人一臉冷漠,甚至有人切了一聲表示不屑。
賴衡笑笑,并不在意,“諸位心裏肯定都認為在下是紙上談兵,但在下想問問各位大人:你們覺得,大河兼任能堅持多久?如果回到平源之争的時候,鐮倉可能會腹背受敵,大河兼任還有機可乘,南下□□;可如今平家早就不在,奧州藤原家也成了過往雲煙,京城僅僅是個名頭,天下兵權盡在關東,大河兼任這次可以說是帶走了諸位全部精兵強将,加起來才一萬餘人,能不能扛得住各地而來的數十萬大軍?那位鐮倉公,是一個一旦認準你是勁敵就一定會把對手往死路上逼的人,看他怎麽對他弟弟就知道了,那還是為他立下赫赫戰功的人,更別說別人了。這是其一。”
“其二,諸位領地雖然被收走,但人沒有被收走,財産也沒有充公,完全可以徐徐圖之,重新壯大自己的勢力。而且關東雖然派人管轄這裏,但人生地不熟的他們,真正還是要依靠諸位。就算他們想逞逞威風,雖暫時虛與委蛇,憑借各位在當地數代經營的人脈,完全可以玩弄他們于股掌之間,那個時候,誰聽誰的話還不一定呢。只是如今一來,你們不僅成了鐮倉公嚴重的反賊,隐藏的力量也被暴露了出來,等到來日清算,你們還能剩下什麽?恐怕連安身立命的東西都沒有了,何談以後?!諸位呈了一時意氣,看似痛快,其實後患無窮。”
諸位豪族一聽,不由面面相觑,有人不服氣地喊道:“你這番言辭,必須是鐮倉勝了之後。如果大河兼任擊敗鐮倉,你剛才說的都不會發生,而幫助他的我們,就是元勳!”
“也就是說,您是在賭嗎?”賴衡笑笑,“一對幾十的概率,您想把身家性命,全放在這場賭局身上?”
“這……這個……”
“退一萬步講,就算您賭對了,要是您,一旦争得霸權之後,會留在奧州嗎?肯定會向中心地帶移動,那個時候,為了統領便利,您說他是傾向于諸位,還是當地豪族?鐮倉公身邊的人,都是跟着他打天下的,但他們都是關東人士,離鐮倉可不遠。”賴衡擦拭着鋼刀,微微一笑。
那人語塞,坐在一邊悶聲不說話。
衆人相對無言,半晌,有人說道:“按你的說法,我們無論如何做,都難逃人財兩空的境地,既然如此,還不如拼死一搏!”
“這位說的對,這次動亂平定後,諸位肯定會被再一次清算,但是,清算也有清算的方法,”賴衡笑笑,“如果對抗到底,什麽結果自不必說;但如果看清狀況,忍受一時委屈,說不定還有東山再起的可能。當年秀衡大人在世,各位都過慣了好日子,如今這滋味,不好受吧。”他說:“順便再說一句,這次結束後,肯定會派新的執政官過來,如果諸位能就此罷手,說不定會派一位各位都認識的人來,諸位從事也許會方便很多;但如果負隅頑抗,就不一定會派誰了。”他彎彎唇角,“如果諸位今天能給在下這個面子,屆時,我也會出力為諸位陳情,說明你們也是被逼無奈,這樣二品大人也會酌情處理。怎麽樣?”
座下衆人議論紛紛,豪族們讨論甚久,有人猶豫地說道:“公子這話,是讓我們抛棄大河兼任大人?只是這麽做的話,是不是有些……”不太厚道?
“心裏上确實有些不舒服,”賴衡嘆口氣,“但是,各位想跟他一起死嗎?”
誰也不想。
“那麽,您希望我們怎麽做?”為首的人沉聲問道。
“什麽都不用做,在這裏喝酒吧。”
“什麽?!”
“不過嘛,你們的人,借我用一下,放心,肯定會完好無損的還給你們。”賴衡舉起酒杯,彎彎唇角。
“公子,人已經安排好了,消息也已經放出去了。”
“嗯,看着他們,才幾百個人,就讓他們輪番上去,注意源家的白棋一定要豎的高一點,多一點,聲勢大一點,這樣會來探消息的才會相信,平泉真的被占領了,讓大河軍亂起來。”賴衡點點頭。
“是。”說話的人叫做平真川,是平重盛還在世時,為兒子賴衡在家生子裏挑的玩伴,現在是賴衡的心腹兼死黨。除了他之外,阿绫也為他挑選了幾個孩子作為伴讀。後來母子二人來到鐮倉,海平也借着往來之際又帶來幾個聰明伶俐的,連同真川一共十二個人,成為了賴衡的親衛,平時一起讀書習武,這次賴衡出征,便把他們一起帶了出來。而此次行動,除了這十二個人之外,賴衡還從義兼軍隊裏挑了二十人,組成一支小隊執行特別計劃。
“公子,”真川問:“鐮倉公真的會放過屋子裏那些人嗎?”
賴衡笑笑,“你猜?”
“小的認為,就算是放過,也只是一時的,就如同當年背叛他父親的人一樣,當年打平家的時候,為了讓自己這邊力量增強,他也做出放過那人的樣子;但塵埃落定之後,立刻将他問罪。”真川笑着說:“對他們,恐怕也是這麽處理。”
“不會斬盡殺絕,但也只能留下一部分而已。”賴衡笑笑,“其實對我而言,也是個好事。”
“您會求情嗎?”真川問。
賴衡又笑了,“你猜?”
真川也笑了,“公子,您現在不僅像绫夫人,也很像您的養父了。”
賴衡神色一黯,“就是不像父親,是吧。”
“不,”真川笑着搖搖頭,“您終究是一個溫柔敦厚的人,這一點,很像小松殿。”
“是嗎?”賴衡淡然一笑,“不管像誰,我終究都是我自己。”
平泉被占的消息快馬傳到前線,大河兼任心中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