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現在：流淚
“二心，我好難受。”
葉心慈躺在顧磊身下，聽着這句話，她不再掙紮。難受，她不知道顧磊哪裏難受，可是喝了酒現在正趴在她身上的顧磊似乎真的很難受。他皺着眉，臉是紅的，那雙烏黑的大眼睛似乎蒙上了一層水汽。葉心慈伸手摸了摸顧磊的頭發，還是和小時候一樣，柔軟。
顧磊正看着她，她也看着顧磊。家裏暖，兩人早就脫了外套，隔着薄薄的一層衣服，葉心慈感覺到了顧磊身體的變化。
“顧磊，我不管你真醉還是假醉，現在從我身上下去。”然後她推着顧磊，“太重了你。”
顧磊不為所動，抓住葉心慈推着自己的雙手，壓在頭頂上方。就這一個動作，葉心慈完全炸毛，“顧磊，你給我放開！不要這樣，我會恨你的！顧磊！”
顧磊的頭越來越靠近自己，葉心慈恨透了這樣的姿勢，她張嘴就在顧磊脖子上咬了一口！狠狠的一口！她聽到顧磊悶哼了一聲，趁他松懈的時候，葉心慈掙開禁锢雙手的手，然後用力擡腳踢了一下顧磊，顧磊往旁邊一躲，葉心慈趁機逃離了客房。
回到自己房間，葉心慈倒在床上，只有自己知道心跳有多快，快到好像心要從胸腔裏跳出來了。手上，似乎還有顧磊的溫度。
葉媽媽沒一會就推門進來了，見葉心慈沒洗澡就趴在床上，“葉心慈，你髒不髒，還穿着白天的衣服就鑽床上啊！快去洗澡。”
葉心慈沒回答。葉媽媽走近，眼睛是紅的，看着前面，沒焦點。唉，葉媽媽嘆了一口氣。
“怎麽也不幫石頭擦擦臉，蓋個被子，不然明天要感冒了。都多大了，還不會照顧人。”葉媽媽伺候完葉爸爸，總不放心，就去看看顧磊。結果，顧磊橫在床上，頭歪着睡着了。衣服褲子鞋子都還穿着，被子還壓在身下。葉媽媽嘆氣，還是擰了熱毛巾過來，想幫他擦個臉，好讓他睡得舒服點。
顧磊脖子上的牙齒印很明顯，似乎咬他的人是用了力的，都有點血絲了。葉媽媽不傻，總不見得這是顧磊自己咬的！心肝又咬顧磊了？怎麽還下那麽重的口呢！
再看看自己的女兒，卷着被子毫無生氣，哎，造的什麽孽。
“葉心慈，你和石頭都長大了。很多事情媽媽爸爸都管不了，但是心慈啊，很多事情都要自己掌握好分寸，知不知道！”
葉媽媽見葉心慈沒反應，拍了拍葉心慈，關門離開。
葉心慈聽到關門聲，眼淚再次決堤。哭到沒眼淚，她才起來拿出手機給顧媽媽打了電話。
“顧媽，顧磊今晚陪我爸喝多了，我媽留他住我們家了。”
“恩，對，不回來了，你們睡吧，別等他了。”
“他沒事。”
“好，我知道了，明天我會叫他起來的。”
“恩，過幾天我放寒假了就來看你和顧爸。”
“好的，晚安顧媽。”
挂了電話，葉心慈拿起睡衣去洗澡。在浴室，在水下，她哭出了聲。
第二天，葉心慈很早就起來了。她的房間在三樓，客房和爸媽的房間在二樓。她經過二樓的時候糾結了很久，到底還是不忍心，去敲了門。
沒人回她，她推開門，“顧磊，起來了，要上班了。”
床上的顧磊翻了個身，“嗯。”
“快點，起床！要遲到了！你不回去換衣服了！”
顧磊又翻了個身，終于坐起來。然後抓着被子，“幾點了？”還帶着鼻音，身上的襯衫已經皺成鹹菜幹了。
“六點，快點起來！”
“六點！”顧磊似乎這才清醒，轉頭看向門口的葉心慈。這丫頭今天穿了件白毛衣，黑色牛仔褲，頭發梳了個馬尾，幹淨。
剛想說什麽，葉心慈已經轉身離開了。
顧磊拖着疲憊的身體去洗漱。在鏡子前，他看到了脖子上的那牙齒印。他伸手摸了摸，有點疼。他呲了呲牙，啧。
顧磊下樓的時候，吳姨已經将早飯準備好，葉爸葉媽葉心慈都在吃飯。葉心慈上班早，所以一家人吃飯也都跟着她走。
“石頭，快來吃早飯，等會讓葉心慈送你回去。時間還早，回去換換衣服。”
“好。”
“不好。”
兩人異口同聲。當然，說不好的人是葉心慈，她喝了口豆漿，“我去學校，不順路。”
“就十分鐘，你從東門出去，連十分鐘都不要。”葉媽媽倒了碗豆漿給顧磊。
“媽，顧磊可是海龜，他喝牛奶不喝豆漿。”
一大早，葉心慈的話裏句句帶刺兒，顧磊又不傻。昨晚的記憶還有，他記得葉心慈的那句“我會恨你”，他是真真切切的聽進去了。
所以，二心，你恨我是麽。
後來，顧磊是葉爸爸送的。顧磊脖子上的咬痕襯衫遮不住，葉爸爸葉媽媽葉心慈吳姨都看到了，那麽明顯。葉心慈有點尴尬，顧磊頂着這麽個咬痕去上班，是不是會很丢臉？
管他呢，丢臉的是他。
葉心慈将杯子裏的豆漿一口氣喝完，“我先走了。”然後拿着椅背上的大衣離開了。
餐廳裏只剩下了吃飯的聲音。
葉爸爸清了清嗓子，“石頭，你們倆……啊？”
顧磊擡頭，“啊？”
“就……啊？”
“啊？”
葉媽媽忍不住笑出聲，“你們倆幹嘛呢。”
“葉媽，葉爸，這次來都沒給你們拿東西。禮物還在路上呢，我美國買了，後來東西太多塞不下，就全快遞回來了，所以禮物再等幾天，實在不好意思。”
“嗨，這有什麽，葉爸葉媽也沒問你要禮物。”
又安靜了會。
“葉爸葉媽，等葉心慈放假了，我再和她一起回鄉下看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顧磊這裏說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是葉心慈的。
葉媽媽點點頭，“你也剛回來，等适應這裏了再做這些吧。石頭，你怎麽那麽急，為什麽不過完年再去上班呢？”
“公司是在美國就定好的，那時候就說畢業典禮完成回國就報道的。”
葉爸爸問，“石頭，那你和葉心慈呢？”
“葉爸……”
葉媽媽走到顧磊旁的空位坐下，她拍了拍顧磊的後背，“石頭，從小到大，不管你和心肝有什麽矛盾，不管你們吵架也好打架也好，凡事過了一天你們就又和好了。四年前，你去了美國，心肝在我們面前表現得跟沒事人一樣。可是我是她的媽媽，她是從我肚子裏出來的，我知道，你走了，她就像被掏空了。她很懶，懶到連糖紙都是你幫她剝了再喂給她吃的，所以很多事她也懶的去想，或者說，她不敢想。”葉媽媽嘆了一口氣，“心肝從來不和我們說你們的事情，我們就不問。所以你葉爸的問題也不用回答。你和心慈，你們自己解決。但是石頭啊，作為媽媽，我希望我的孩子們都好。其他的，交給時間。”
顧磊點點頭，“葉媽，我回來就是解決問題的。葉心慈心裏有疙瘩，我要給她時間。就像我回國倒時差一樣，我得适應國內時間，而葉心慈，畢竟我們分開了四年多了，該給她點時間适應我。”
葉媽媽笑眯眯，“行，你們別像小時候打架就行了。”
“我看你們昨晚就打過一架了是吧。”葉爸爸插話。
顧磊有點害羞的笑了笑，低頭繼續吃早飯。
葉心慈的工作日已經進入倒數，每天的課程也在減少，大多時間都是帶着小朋友們玩。葉心慈挺喜歡小孩的，不過是在當老師之前。現在當了老師，她覺得全部的耐心全耗在那幫小朋友身上了。所以面對顧磊，她沒了當老師時的溫柔和耐心。當然，她也安慰自己，從小到大，她和顧磊就是吵鬧中度過的，本來就沒什麽溫柔可言。
白天上着課，她會想，也不知道這家夥後來上班遲到沒，不知道他脖子上被自己咬破的地方能不能遮住。
下了課，從口袋拿出手機，打開微信，一下子湧進來好幾條。其中十五條是來自唐小菁，一條來自顧磊。
葉心慈先看了顧磊的，控制不住地先點開了。顧磊說：“晚上去我家吃飯。我五點下班。家裏見。”
然後點開唐小菁的留言，全部都是她在吐槽辦公室的變态老女人是如何折磨她這個小助理的。她笑笑，給唐小菁撥了電話過去。
“葉老師啊，嗚嗚嗚，我想辭職。”
“怎麽了，不就是讓你多做了幾件事麽。都快過年了，辭什麽職呀。”
“太他媽的受氣了，我受不了了。”
葉心慈嘆了一口氣，“反正你自己的工作自己決定，你做的決定我都支持。”
“辭職就是失業了，失業就是沒收入了，你養我。”
“我那點工資，養自己都成問題還養你，養不起。”葉心慈笑笑。
唐小菁撒嬌，“我單身，所以你養我。你石頭回來了，讓他養你。然後你的工資養我。”
“為什麽要他養我，要養也是我爸媽，我啃老不行麽。他是他，我是我。”
“行行行，你富二代，你們都富二代了不起。哎不說了，老女人回來了，挂了，晚點找你。”
葉心慈還沒來得及說什麽，電話就被挂了。她搖搖頭，打開微信，給顧磊回了兩個字，“好的。”葉心慈想，其實不管她和顧磊是什麽關系，他們倆這輩子誰也撇不開誰。就算以後各自結婚各自有了孩子家庭，他們也分不開。因為他們是朋友，還是親人。
但是，葉心慈想到這，渾身不舒服。
晚上開車到顧家，熟門熟路，她還有顧家所在小區的門禁卡。她一邊轉動方向盤一邊搖搖頭，看，這就是親人。
按了門鈴，開門的是顧家的鐘點工，年輕的小阿姨，年紀比葉心慈也大不了多少歲，叫小玲。
“心慈來了。”
“小玲姐。”葉心慈将手裏的水果遞給小玲，然後換鞋進屋，“我想吃車厘子。”
小玲笑着，“我幫你去洗，晚飯都好了，就差一個湯在煲着了。等小磊回來就吃了。”
“顧媽顧爸呢？”
“後面院子，在折臘梅呢，說要放客廳的。”
葉心慈在客廳開了電視，捧着車厘子躺在沙發裏看電視。顧磊回家就是看到她這麽懶洋洋的樣子。他笑笑，葉心慈從小就懶。他換了鞋進客廳，葉心慈瞥了一眼，抱着玻璃碗翻了個身面對他，感覺要睡着了，眯着眼。顧磊想起了三咪，他真想給她順毛。
顧磊走到葉心慈身邊蹲下，然後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頂，将她手裏捧着的車厘子拿走放在到茶幾上。葉心慈由着他去，懶得不想說話。
“吃不吃糖？”顧磊從褲子口袋拿出一粒大白兔，然後剝了糖紙，放在葉心慈嘴邊。
葉心慈張嘴，舔了舔，然後顧磊将糖放進她嘴裏。
“喲，小兩口甜蜜着呢。”顧媽媽的聲音從兩人後面傳來。
葉心慈仍舊躺着不動，“顧媽顧爸，我都快睡着了，你們怎麽才回來。”倒像是撒嬌。
顧磊起身，“我去換個衣服。”
葉心慈這才發現顧磊是換過衣服的，換了套西裝，換了件襯衫，換了條領帶。但是掩蓋不在他脖子上被自己咬破的那塊地方。上了班的顧磊，會穿西裝了。可是葉心慈好想念那個穿着運動服運動鞋的顧磊。
明明四年前，他還是穿運動鞋，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