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迷霧六
真案調查組會議室。
“我們在泰高醫療科技公司內查詢了近幾個月注射器的出售清單,一共有十六家藥店,其中在程靜家旁和工作地點旁的藥店一共四家,在她家附近的一所藥店确實查到了程靜購買注射器的記錄。”唐正楓指着全息屏上的調查結果說道,“之後我讓魏岚調查了程靜的就醫情況,魏岚,你說下你的發現。”
“是。”魏岚聽聞便走上前,點了點全息屏,便出現了程靜近幾個月的醫療記錄。
“程靜每一個月都按時去進行心理檢查,數值都是正常的,大概半年前,她去醫院檢查了婦科。”魏岚說完便點開一張記錄。
“婦科?”林川看着記錄上的醫學術詞,疑惑地問道。
“簡單來說,就是她發現自己不能懷孕。”
“難道因為自己不能懷孕,所以決定離婚?”黃毛不解地說道。
江樾搖搖頭,說:“這麽簡單構不成湯正的殺人動機,2ml的注射器用途不多,現在可以篤定程靜給過湯正安定藥。”
林川說:“那我們可以拿這個去審問程立了。”
江樾看了看林川,說:“他可以這麽反駁你:‘注射器是程靜買的,但裏面的藥不一定是程靜給的。’”
林川啞然,這确實是一個能讓人鑽空子的漏洞,而測謊儀也沒能撼動程立的口風,這能勘透人心理的機器仿佛淪為笑柄,在名為“安定藥”的禁物面前只是一個空殼。
“如果……用催眠可以讓程立說真話嗎?”
聽聞林川這麽說,唐正楓愣了愣,思酌片刻說道:“也許能,但催眠會對被審人的心理狀态造成損害,所以需要獲得上級批準,沒有到級別的案情一般不會使用。”
林川皺了皺眉,說:“我去申請,總得試一試。”
唐正楓對這莫名熟悉的執拗嘆了口氣,然後說道:“那今天的會議先結束,明天出外勤,去程氏航空調查,大家好好休息,散會。”
B市警局大樓是全市最高的一棟樓,俯瞰着這座城市,是“Seer”系統的第一執行者,整座城市的人口數據都彙集在這座樓內,從一個人的出生到死亡,他的所作所為和心理世界都盡數顯露在“Seer”系統前,一絲不茍地将自己裸露在這個世界面前,用一個又一個的數據,就足以描述完一人的整個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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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局大樓頂層的檔案室下面一層,便是局長辦公室,林川随着電梯門的開合走出,他走到門前,正要将手放至掃描器,厚實的防彈門突然打開。
林川緊咬嘴唇,邁步而入,局長辦公室坐擁這一層,因此顯得格外空闊,辦公室的裝潢十分華麗,精致的牆壁上雕刻着镂空旋花,地板上鋪着精美的波斯地毯,質感柔軟,不時有機器人在室內清掃打理,穿插在觀賞用的綠植之間。林川繼續向前走,終于見到了局長的辦公桌。
辦公桌後是一張背對着自己的靠椅,林川站定,朝座椅敬了個禮說道:“報告局長,刑事偵查處真案調查組一分隊,林川。特來申請使用警犬催眠,對湯正一案進行審查。”說罷,便将一份紙質的申請報告擱至桌上,林川這才注意到辦公桌上放着一個全息投影的魔方,正在自己拼湊完全,魔方旁是他的名牌:B市警局局長方和。
靠椅的主人轉過身來,他正把玩着一個魔方,林川看了看他手中的物件,這魔方與平常的并不相同,每一塊的大小都不一樣,魔方在方和手中變得形狀奇特,要将它拼回,似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男人看了看林川,放下了魔方,起身禮貌地與林川握了握手,卻并無查看申請的意向,他的手巨大有力,身材優雅端莊,笑起來也十分富有教養,林川不由得為他的氣度所震。
握完手,男人又坐回靠椅,不緊不慢地說道,嗓音沉穩磁性:“你知道使用催眠對被審人的心理狀态會有多大損害嗎?若是他無法從中恢複正常,這樣的損失誰來賠償。”
林川抿了抿嘴,說道:“現在是人權的社會,國家十分保護每個人的心理健康,可真相難破,這起案件也許牽扯到更多隐藏的事,只有舍,才會得。”
方和笑了笑,說:“好一個舍得,看來你非常适合做刑偵,探求真相可謂是锲而不舍。”
說罷,方和拿起桌上的鋼筆,漂亮地在紙質申請上簽上大名,他将申請遞給林川,然後繼續拿起還未拼好的魔方,問道:“你會玩這個嗎?”
林川老實答道:“平常的魔方玩過一些,這樣的沒有接觸過。”
“嗯,”方和又随意扭了幾下手中的玩具,說道:“你看,只是換了個形狀,我們就無計可施了。”
林川沉默不語,方和看着他溫和地笑了笑說:“你先去忙吧。”
“是。”林川鄭重地拿着申請,轉身朝門外走去。
待走出幾步,方和的聲音在身後忽然響起:“林川,過于追求真相,小心引火***。”
林川轉過頭看向方和,後者依舊神色如常地把玩着魔方,并沒有與他對視,形狀奇特的魔方在方和手中變得越來越亂,林川發覺,他仿佛不在重回原狀,而是在打亂一切。
林川皺了皺眉,細細揣摩着方和的話,轉頭走出了辦公室,防彈門在身後緩緩關閉,林川緊緊捏住手中的申請,走入了電梯。
已過了下班時間,天色較晚,雖然拿到了申請,也只能等到明日再進行催眠審問。林川回到辦公室後将資料收拾整齊,朝食堂走去。
自從進入警局以來林川還從未到過食堂,以往都是回家吃飯或者在辦公室點餐。警局的食堂獨居一層,供應的餐類十分齊全,只是現在時間不早,食堂內已沒有多少人。
林川點了一份套餐,找了一處靠窗的座位坐下,慢慢享用食物。他望着落地窗外的景色,窗外的城景顯得十分寧靜,街道間彌漫着歸途的氣息,黃昏降臨,天邊渲染了一層金粉,鵝黃色的雲淡淡飄着。城市裏的燈光逐漸點亮,車水馬龍,燈火闌珊,是這座城最繁華的一段時間,遠處一塊巨大的電子屏幕上不斷滾動着字幕:科技引領未來。
忽然,面前落下一個餐盤,林川擡頭看去,只見黃毛将放着意面的餐盤落下,笑着對林川說:“林警官,我可以坐這吧?”
林川點頭示意,于是黃毛便大咧咧地坐下,将一碟醬料倒至意面上,林川看着他細細拌勻的舉動,問道:“你這麽晚了還不回去嗎?”
“回去?我們可是被囚禁在這的啊。”黃毛漫不經心地笑笑,又說:“你呢,申請拿到了?”
“拿到了。”林川吃了口飯含糊不清地答道。
“喲,可以啊,聽說那位方局長可不好說話,你用了什麽法子讓他松口,出賣美色?”黃毛嬉皮笑臉地揶揄道。
林川不悅地皺眉道:“你吃你的吧,哪來這麽多話。”
黃毛又肆無忌憚地笑着說:“如果真是出賣美色,那我得好好揣摩一下方局長的欣賞水平了。”
林川不以為然道:“你的欣賞水平就很讓人難以捉摸。”說罷,用筷子隔空點了點黃毛頭上的發夾。
黃毛摸了摸發夾,笑了笑說:“好看吧,我妹妹的。”
“你妹妹的?那你別了幹嘛,不怕你妹妹跟你鬧騰。”林川扒着飯問道。
黃毛沒有立即回應,林川擡起頭看他,只見他淡淡噙着笑說道:“我妹妹她已經去世了。”
林川扒飯的手頓了頓,左手不安地摳了摳指甲旁的倒刺說道:“抱歉……”
黃毛揮了揮手說:“抱歉啥,好多年前的事了,我來到這裏也是因為她的死,你去檔案室就能查到。”黃毛依舊拌着面說道:“我妹妹以前遭受混混□□,不堪心理陰影自殺,我就殺了那些欺辱她的人,然後就去自首。本以為是死刑,結果前真案組的隊長保我出來,我就經過改造和訓練,變成警犬了。”
林川默默聽着,然後問道:“前隊長?”
黃毛吃了一口意面,回道:“嗯,張隊長,張之雲,三年前去世了,他是個很好的人。”
林川突然想起三年前的案件,死者名單上似乎有這個名字,而江樾正是那起案件的負責人,于是問:“那江樾……是怎麽變成警犬的?”
黃毛吃面的動作頓了頓,說:“看來你去查過那起案件了。”
林川點點頭。
“在張隊遭遇不測之後,樾哥內心狀态十分不穩定,43年年底辭職了,過了三四個月吧,又回到警局,同類總是能嗅出同類,我當時就知道他已經是警犬了。”
“他犯了什麽罪?”林川問道。
“樾哥沒有犯罪,他是自願變成警犬的。”黃毛嘆了口氣繼續說道:“他太固執,又一根筋,放着好好的正常人生活不要,親手給自己帶上這種枷鎖。”說罷黃毛指了指自己的後頸。
林川靜靜地聽着黃毛的言語:“警犬是比常人多那麽些能力,可這些技能放在日常生活中又有什麽用呢,說到底也只是辦案的工具罷了,樾哥警官做的也挺好的,幹嘛要這麽禁锢自己,你說他這個選擇是對是錯?”
林川沒有回答,他無法回答,江樾放棄一切踏上追逐真相的征途,林川能從中得到共鳴,他們其實是一類人,而這類人總是會如同飛蛾一般不斷撲火,死不足惜。
黃毛見林川若有所思地默不作聲,聳了聳肩大朵快頤起來,很快盤裏的意面便一掃而空,他爽快地抹了抹嘴,漫不經心地拍了拍林川的肩說道:“別想這麽多,小心心理出毛病。”
“……你擦手了沒?”
黃毛抽回手開懷大笑起來,末了戲谑道:“你這麽挂念樾哥,別是對他抱有什麽想法。”
林川不悅地說道:“體恤下屬,不行嗎?”
“行,林警官善體下情,正身率下,心地善良……”
林川攥起拳頭:“想打架?”
黃毛笑着擡起餐盤,起身說道:“不想,聽說我打不過你,走為上計。”
林川又氣又笑地朝他翻了個白眼:“快滾。”
林川看着黃毛離去的背影,又轉頭看了看窗外,天色已經染上玄青,繁華喧嚣降臨,電子屏上的标語在萬家燈火間依舊醒目。
科技引領未來。
林川默不作聲地注視着電子屏,霓虹燈光透過玻璃反映着他的臉頰,神情莫測。良久,他擡起還未吃完的餐盤,将之丢進回收桶,轉身離去。
程氏航空是近幾年創辦的航空公司,董事長程立在此之前是經商之人,商業戰場,黑白混雜,輪到一個人手上的錢都分不清是否摻黑。程立創立程氏航空後,生意非凡,雖說是私人航空企業,但卻擁有物美價廉的贊譽,同等路程的票價在程氏航空相比國航總是要便宜許多,且機艙舒适穩當,受到一致好評。
真案組一行人到達總部時,公司上下正有條不紊地進行工作,設定好程序的機器人循規蹈矩地來回穿梭,員工面無表情地進行程序操作。可以看出程立雖然有喪女之痛,但工作卻不受半點影響。
不愧是做了那麽多年生意的人,林川心中慨嘆。
“各位警官,今天董事長有應酬,沒能來公司迎接,真是不好意思。”一位衣裝革履的男人笑着對他們抱歉:“我叫張珂瑜,是程氏航空的總經理,你們有什麽話跟我說也是可以的。”
說罷,張珂瑜遞來幾張名片,林川伸手接過,心中不由得腹诽,不是有應酬,你們董事還在警察局裏坐着呢。
張珂瑜帶着他們一路走進,讓他們參觀了一系列的工作流程,他邊走邊介紹道:“我們航空公司恪守着精益求精的原則,在貨物托運、營業部業務、機場中心業務和航空貨運代理業務等流程都規行矩步,嚴苛職守,公司等級自上而下都奉公正己,不允許半點疏漏出現……”
林川一臉煩躁地聽着這如同棒讀一般的介紹,只覺得頭疼,他用手肘戳了戳江樾悄悄說道:“有什麽辦法能讓他閉嘴?”
江樾看了看林川,伸手罩住他的兩只耳朵,林川便聽到江樾悶悶的聲音傳來:“也許這個方法有點用。”
林川忙不疊地拍下他的手,揶揄道:“知道空氣會震動嗎,用手蓋上還是會産生共鳴的,沒用!”
江樾笑了笑:“學霸。”
林川不以為然地挑挑眉,倏爾,只聽唐正楓對張珂瑜問道:“請問您對湯正有印象嗎?”
張珂瑜很快地回答道:“知道知道,這可是我們董事長的驸馬,名人呢!不過他兩個月沒來上班了。”
“你們沒有問缺勤原因?”唐正楓疑惑道。
張珂瑜笑笑說:“嗐,這咋問?人做了女婿,跟我們就不是同一種人了,這要問就是問的家事,不方便吶。”
唐正楓點點頭,似是接受了張珂瑜的這番言辭,林川不由得問道:“湯正平時是什麽樣的人?”
張珂瑜思酌些許,才慢慢說道:“這我不太了解,他是空運部的,我管的沒有那麽細,不過我可以帶各位去空運部看看。”
林川應道:“那麻煩您了。”
空運部顧名思義,便是航空公司空勤人員工作的部門,包括駕駛員、領航員、飛行機械人員、飛行通信員、乘務員等,待林川等人出示了證件之後,空運部經理便帶着他們進入,空勤人員已事先做好準備迎接他們,每個人都穿着工作服整齊地站立,似是早就等待着他們的審問。
林川開門見山地找到湯正的機組,飛行組加上湯正共四人,乘務組共有八人,其中男三名,女五名,還有一些便是服務機器人了。真案組衆人便一個一個地審問,可得到的回答都是“湯機長人非常踏實”“是很好相處的同事”之類的回答,并無太多參考價值。
林川不耐煩地啧了一聲,正要繼續進行審問,只見江樾帶着一名空姐走來。
他向江樾投去疑惑的視線,江樾便回答道:“這位是唐嬌,湯正機組的乘務員,她有一些話想和你說。”
林川聽聞便友好地與唐嬌握了握手,而後唐嬌便低聲說:“警官,據我所知,湯機長和劉佳樂好像有比較暧昧的關系,以前經常能看見他倆一起走,湯機長好像挺照顧劉佳樂的,但是我不确定,畢竟湯機長是有婦之夫對吧。”
林川來了興趣,問道:“劉佳樂是哪位?”
唐嬌輕輕地朝一個方向點點頭,林川順着她指示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個高挑瘦削的清秀女生正在一旁與溫蒂交談,林川轉頭對唐嬌謝道:“感謝你的配合,你所說的一切都會變成非常有力的證據。”
唐嬌看了看江樾,笑道:“別客氣別客氣,不過湯機長好像有倆月沒有來上班了,是出什麽事了嗎?”
林川禮貌地說道:“這屬于我們的工作範疇,不方便透露,不好意思。”
唐嬌立馬回道:“警官說的是,抱歉抱歉,是我多嘴了。”她朝他們莞爾一笑說:“那我先不打擾二位工作,有什麽我能幫上忙的一定聯系我啊警官。”說罷她擡眼看了看江樾,然後轉身離去。
林川側頭打量了江樾一番,不懷好意地笑道:“沒想到啊。”
江樾雲淡風輕道:“什麽?”
林川戲谑地笑笑:“唐嬌長得是挺嬌小可人的,原來你好這口。”
江樾不以為然地聳聳肩,說:“是她好我這口才對。”
林川破功地嗤笑出聲,江樾微微蹙眉,一只手按着他的肩膀說道:“還辦案嗎?我看那劉佳樂要跟溫蒂成好朋友了。”
林川聽聞便住聲看去,只見劉佳樂與溫蒂交談甚歡,頗有義結金蘭的趨勢,林川連忙走近,耳中便傳入什麽“口紅”“護膚品”等女人的話題。
“咳咳。”林川恰到适宜地輕咳一聲,便引起二人注意,“劉佳樂女士對吧?我有幾句話想問您,請您跟我來。”
林川請空運部經理為他們找了一間安靜的會議室,周圍是具有隔音效果的牆壁,會議室的門一關,便有了審訊室的效果。林川坐在劉佳樂對面,為了減少審問壓力,所以室內只留他、江樾和溫蒂三人與劉佳樂交談,只是氣氛還是略顯嚴肅,劉佳樂明顯緊張不少,她雙手交叉着放在雙腿上,輕微地摳着手指,很常見的心理不安征兆。
“你不用這麽緊張,就當作很正常的交談就好了。”林川靠着座椅柔聲說道。
聽到林川發話,她以很小的頻率戰栗了一下,然後說:“好,好的。”
林川看着她因發力而泛白的指節,嘆了口氣說:“溫蒂你來吧。”
溫蒂應聲坐到劉佳樂面前,拉起她的手輕聲說:“妹妹別怕,我們只是問你一點事,不會傷害到你的。”
看到溫蒂過來,劉佳樂明顯放松了些許警惕,她淡淡笑了笑說:“嗯,你們問吧。”
溫蒂便問道:“你和湯正很熟對嗎?”
劉佳樂緩緩地點點頭:“嗯。”
“你們具體是什麽關系呢?”
劉佳樂沒有作答,似是很介意這裏的環境,她擡頭看了看牆角,溫蒂便明了,說道:“你放心,我們把這裏的監控暫時關閉了,你說什麽我們都會保密的。”
劉佳樂似乎松了口氣,她低聲說道:“我和湯正……是前男女朋友。”
林川挑了挑眉,只聽溫蒂繼續問道:“你對他了解如何?還有他與程靜結婚一事你知情嗎?”
劉佳樂抿了抿嘴,說:“湯正是個很穩重的人,他家裏情況不好,有弟弟和妹妹都等着他撫養,所以他特別有擔當,我知道他經濟狀況有限,但是他還是舍得在我身上花錢。我從外省來到B市,一個人無依無靠,都是湯正在照顧我,他甚至幫我找出租屋,前半年的房租都是他幫我交的。”劉佳樂頓了頓,“他和程靜結婚……我是知道的。”
“是因為你和湯正分手,他才與程靜結婚的嗎?”
“不,程靜從我身邊搶走了他。”說罷,劉佳樂閉上了眼睛,雙手不住地攥緊。
“程靜是富家千金,要什麽有什麽,但是我萬萬沒有想到她會把湯正奪走。那天湯正突然跟我說他要和程靜結婚了,他和我道歉,我沒有接受,和他斷了所有聯系。”
劉佳樂表情痛苦地回憶着往事,江樾卻突然發聲問道:“你和他分手是什麽時候?”
“去年8月15日。”
那就能說通了!林川恍然大悟,湯正日歷上每個用紅筆圈出的15日,以及程靜的死亡日期。
——儀式感,湯正在紀念他和劉佳樂分手的日子!
“湯正有兩個月沒有來上班了,你知道吧。”江樾拉開一張椅子,在劉佳樂面前坐下,開口問道。
劉佳樂輕輕地點頭:“嗯。”
“我們一直覺得他和程靜結婚并不是因為愛情。現在你也為我驗證了猜想,湯正的愛在你身上,那他為什麽會接受和程靜結婚呢?”
劉佳樂抿着嘴,沒有作答,江樾看着她緊緊攥着衣料的雙手,繼續說道:“湯正每個重要的日期都會紀念,你應該知道吧?”
劉佳樂依舊不作答。
“他将你們分手的15日作為紀念日,每個月都會紀念。”
江樾捕捉到劉佳樂微怔的身形。
“我希望你對警方沒有隐瞞……”
“我不知道!”劉佳樂突然情緒激動地打斷道,“我什麽都不知道!我和他早就沒聯系了!”
林川看了看劉佳樂,她的額間泌出層層細汗,已經緊張過度了,這樣的心理狀态不但不能很好地配合警方工作,還很有容易造成精神混亂。
“江樾……”林川正要勸阻江樾,只聽後者果斷地說道。
“湯正被謀殺了,劉佳樂,你希望我們找出殺害湯正的兇手嗎?”
劉佳樂猛然擡起頭,不可置信地看着江樾,後者面無表情,淡淡說道:“湯正因何而死,為誰所殺,如果你想知道,想弄清楚真相,就必須面對你知道的一切。”
林川和溫蒂此時都無法作聲,只靜靜地看着江樾,江樾卻始終盯着劉佳樂,此時真正的刑警氣勢從江樾身上迸發,産生巨大的壓迫感,室內氣氛降低到冰點,安靜得令人難熬。
劉佳樂慢慢低下頭去,豆大的淚珠從她的眼眶中奪出,滴落在裙上形成一朵又一朵水漬,她捧住臉,抽泣着說:“他為什麽會死……一定是程靜害他的!一定是那個賤人!”
溫蒂走上前去輕輕拍打着她的肩,慢慢安撫着她的情緒。
江樾皺了皺眉,向前微微傾身,問道:“程靜害他的?”
劉佳樂将手放下,目光向下注視,聲音低落地說:“湯正和我說過,程靜和他結婚,是逼迫他的。”
江樾與林川對視一眼,繼續問道:“因為什麽逼迫?”
“這……我真的不知道,當時我只覺得他背叛了我,不願和他多說,他只告訴我,他不是自願的,他別無選擇。”
“婚姻這麽重要的事情,他這個解釋我要怎麽去相信……”劉佳樂淚流不止,哽咽着說道。
江樾思酌許久,然後站起身對劉佳樂說道:“非常抱歉讓你想起這樣的事,謝謝你的配合,辛苦了。”
林川聽聞便拉住江樾,低聲說道:“這就問完了?”
“你覺得她還能問出什麽嗎?”江樾嘆了口氣說道。
林川無言以對,只得結束了這場審問,吩咐人帶劉佳樂做心理檢查。
林川細細斟酌着劉佳樂的話,程靜為什麽要逼迫湯正與自己結婚呢?她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他注視着有條不紊的航空工作線,焦躁地咬着禿了的手指甲,自己到底是接近了真相,還是與其背道而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