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犧牲

「師尊,您總是游手好閑的,快退休也不能如此,行行好嗎?好歹給我裝個樣子,讓來的客人知道您還是峰主,而不是個懶人。」

「唉,小九,我都裝個詩書琴畫樣樣通的峰主好幾年了,終於不用在那些達官貴人前裝模作樣,心情多舒坦啊!」峰主坐在自己的躺椅上喝著偷來的天子笑,他可是一整天坐在清淨舍的小庭院裏曬太陽看著沈清秋在掃地、跑腿、交公文、練劍還有罵他。

「能不能裝模作樣到底?讓我對清靜峰有點希望行嗎?」

「喔,你對清靜峰有甚麽想法嗎?充滿著文藝氣息的地方?還是個裝模作樣的地方?」

「至少是個有規矩的地方才行。」

峰主聽到沈清秋的話就大笑。

「好徒弟、真是好徒弟,不虧是我徒弟,嘴上說規矩,卻還是每天打破規矩。」

「┅┅。」沈清秋被師尊這麽說了之後,自己也不知道怎麽反駁,師尊說的是事實。

「你也都知道不是每件事情都會照著規則走,所以要自己想辦法。」

峰主又撈了一杯酒,不知道他喝了幾杯,看起來一點醉意都沒有。

「小九,你很優秀、比誰都還優秀、努力,甚至努力過頭,但我選你當峰主的原因并不在這。」

「您甚麽意思?」

沈清秋以前也沒聽過峰主對他說過原因,他只知道自己盡全力争取到這個位置讓峰主高興的提拔他,然而當時峰主對他的感想并沒多在乎。

「選你的原因,算是個缺點吧。」

「甚麽?」

「你懂得珍惜,你比誰都還珍惜身邊的人,就是不懂得珍惜自己。」峰主說的理所當然也說的确确實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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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就像你從來沒愛過人一樣,有一天忽然發現自己是個能愛人的家夥,也忽然發現身邊的人曾經愛過你,後悔了一大半輩子,才不計一切的去愛著身邊所有人。」

峰主把話說得很玄妙,把自己的理解弄得很浪漫,然而沈清秋聽了卻像是受到責備一樣,沉下臉色來不作聲。

「小九,這種事情要适可而止,你在付出一切後,記得要懂得愛自己。」

沈清秋看著峰主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能怎麽愛自己、怎麽喜歡上卑鄙的自己?

「你已經是夠好的人了,小九。」峰主起身順手拿起身旁的空酒壇,他早做好了退位的準備,早就妥妥的将一切交給沈清秋。

「以後有困難的話,記得到  找師尊,我想你有需要的,那種身體啊,活不長呢。」

「我也沒想活多久。」

「等你看著那"機緣"長大後就不一樣了,傻子。」

「師尊才是傻子,從來都沒師尊的樣子。」

師尊依然只有大笑著離開,一點都不生氣。

他就這樣離開清靜峰,沒有留下甚麽來,就不見了。

沈清秋竟然覺得有些不舍,明明就是一個不務正業的家夥,他竟然還是能對這樣的人付出一些感情。

***

「真是一把魔劍啊。」

齊姐被洛冰河的劍氣彈了開來,與他纏鬥許久的劍發出凄厲的劍鳴,彷佛受不了那些魔氣一樣。

「齊姐手上的劍是把好劍,跟我鬥了這麽久都沒斷裂。」

「老娘跟天琅君打都沒斷了,何況跟你?」雖然強硬的說著,齊姐卻也感覺到自己的靈力已經開始亂了步調,幾十年沒有動用靈氣很容易走火入魔。

「我不想傷了您,齊姐。」

「不想傷我?這是笑話嗎?當所有人知道你在幻花宮時,誰最受傷?」動了氣的齊姐吐出一口血,她依然沒有失去理智,很乾脆地用手抹下嘴角的血漬。

「你師尊說過的話,你忘了嗎?」

「師尊說過的話,我不會忘的。」

「好,很好。」齊姐拿著自己的刀指著洛冰河。

「為了蒼穹山,犧牲性命在所不惜!」

想要将所有靈力一口氣打出去的齊姐,立刻被沖過來救援的洛川制止,而原本沖上來的洛冰河被另一位人給擋下。

齊姐瞬間以為跟洛川來的人是沈清秋,但她的身體的動作卻比腦袋的思考還要快,就算被洛川制止靈氣的自爆,齊姐還是能把手中的劍甩出去往那人身上砸下去。

好在那人的反應也夠快,打走洛冰河後還能閃身抓住齊姐的劍,那人身體和臉都跟沈清秋神似的,那一身所散發出來的氣場卻完全不同,而齊姐對那人發出的氣息非常熟悉。

「我的天啊,你怎麽還是跟以前一樣,做事都不經大腦。」

「果然是你!天琅君!」

「對對,是我,差點死了一回啊。」天琅君喘口氣,把齊姐的刀丢回去給她,只見洛川一把搶走不再讓齊姐拿著。

「洛川你幹甚麽!」

「保護妳。」洛川直接把無法反抗的齊姐扛起來帶走,離開前還惡狠狠地瞪著洛冰河,似乎鐵了心洛冰河當作敵人。

「看來就剩我們倆培養感情了。」天琅君看洛冰河也不急著追他們,就開口說一些無聊的話語。

「為甚麽要妨礙我?天琅君。」

「怎麽說,就是報恩吧?」天琅君抓抓自己的臉好像也不是很确定自己的想法,不過他做了就做也無所謂,這個身體比想像中的還要好用,當然要多多善用。

「你看看這身體,适應魔氣的仙體多麽少見?剛好又受到同血系的影響,相性非常好,就跟混血的一樣。」

不知這話是有意還無意的,洛冰河聽了就感到一股火沖上來,他拿著心魔就是往天琅君身上砍,結果并沒砍著還被一把眼熟的刀擋下來。

「就連劍都分不清主人呢。」天琅君好笑的看著手中的劍,他甩起手中的劍将洛冰河彈開,自己往後退了幾步距離,天琅君在南疆跟洛冰河交手後便知道自己還是處於弱勢,然而打敗他并不是自己的目的。

「還有,你不知道這劍的主人要你好好等著嗎?居然忍不住幾年就想對蒼穹山動手?」

「師尊去哪裏了?」

「我怎麽知道?我們在南疆分別後就沒下文了。」天琅君閃過心魔的攻擊,轉身又跳開離洛冰河遠遠的。

「你真是左師尊右師尊的,沒有他活不下去就應該好好聽話不是嗎?」

「閉嘴,這事情輪不到你管。」

「我确實沒必要管,我只是報恩而已,沈仙師說要找方法治你,我大概也想到幾個方式就是了,不過怎麽樣都是找死吧?」

天琅君甩著修雅劍跟洛冰河聊著天,他根本無心認真跟這發瘋的兒子打。

「你給我說清楚。」洛冰河聽到最後一句話時他臉色變的猙獰,彷佛受到心魔控制似的殺心不斷湧上來。

「說清楚?我很想等著你體驗體驗呢。」

天琅君語畢就看見洛冰河忽然緊抓著自己的心口,簡直驗證天琅君說的話,洛冰河居然感受到劇烈的疼痛在撕裂他。

「終於做到了嗎?」

「做到甚麽!沈清秋他做了甚麽!」痛苦讓他忘記要稱呼沈清秋為師尊,洛冰河憤怒之下只能喊著那人的名字。

「他身上有你的部份元神,如果把那些給抹消掉你的功力也會少大半吧?」天琅君在洛冰河身邊晃來晃去,走了幾步又停下來繼續說。

「要讓心魔補足那些部分也需要花很長的時間不是?可是┅┅」

「他會死!他這麽想死嘛!」

胸口中的疼痛更是劇烈讓洛冰河跪在地上痛苦的呻吟,洛冰河不敢相信沈清秋會做出這樣的事情,那是找死!難道他就這麽厭惡自己用那種邪魔歪道救他嗎?

「我怎麽知道?洛冰河,是你逼他的不是?你從來沒讓沈仙師好過,難道你忘記自己剛剛做了甚麽?」

「要不是他自己離開!我才不會做到這種地步!」

「你要說是沈仙師的錯嗎?你真無藥可救,真是魔族的典範。」天琅君笑笑地替洛冰河回答,洛冰河瞪著他的雙眸越來越鮮紅,那雙眼中飽含的許多複雜的情緒,憤怒、震驚、悲痛、甚至懊悔。

「┅┅好,那就如他所願!他死了就讓蒼穹山一起陪葬!」洛冰河喊出這句話時就像在悲鳴一樣,他不敢相信沈清秋選擇死亡,不願意相信天琅君說的任何話,可是身上如同被撕裂般的疼痛很清楚的在告訴他,一部分的元神已經消失了,而心魔不斷用魔氣去拯救他缺失的地方。

「你可以再去無間深淵想想看。」

天琅君打開了無間深淵,他用著那和沈清秋相似的臉,面無表情地将洛冰河 起來,看著自己兒子不做任何掙紮的被他一掌打入無間深淵。

天琅君發覺到洛冰河眼中似乎是看見沈清秋将自己打入無間深淵的樣子,那瞬間他看見親生兒子露出絕望了神情,與他相似的雙眼、與蘇夕顏相似的臉龐,露出無比痛苦又悲傷的神情┅┅天琅君忽然感覺到自己心髒一陣抽痛,他不禁想著當年自己和蘇夕顏都曾露出那樣痛苦的神色吧。

「沈仙師,你已經尋死了嗎?這樣你真是害人不淺啊。」他看著手上的修雅劍失去了光芒并不再發出任何劍鳴,天琅君只能把它重新放回墳墓前。

***

「洛川,把我的劍還我。」齊姐靠近洛川一步,洛川就退後一步。

「我拒絕。」

「你快還給我!」

「姊姊你不準給我拿!」齊清萋立刻抓住自己姊姊不讓他靠近洛川,而洛川立刻跑到岳清源身旁站著。

「齊師姐,您先顧好身體再說。」岳清源沒想到還能見到與自己師尊同輩的齊姐,然而齊姐卻是狼狽的被洛川帶來蒼穹山,可見洛冰河的實力已經到一個很高的水準。

「岳師弟除了你以外,你們這些峰主有甚麽實力打那小子?光感覺你們的靈氣就知道了!所以洛川你快把我的劍還我!」

「姊姊!你都差點走火入魔了還敢說!」齊清萋忽然用力一 就把齊姐堆到自己的座位上,現在的齊姐根本無力抵抗她,還想拿回自己的劍跟洛冰河繼續纏鬥。

「我、我┅┅柳清歌給我把劍拿來!」齊姐矛頭就轉向自己師弟柳清歌,只見柳青個整個人抖了一下,然後所有峰主就看著柳清歌沉默的走道岳清源身後,滿臉冷汗的尋求師兄保護。

「你們這群混蛋────」

「喂喂,還沒解決問題,自己就內哄了嗎?」

天琅君被竹枝郎背在身上帶進峰主開會的大廳內,他身體中的靈氣、魔氣就算可以很快的補充回來,卻很容易疲勞過度的使用就連山都爬不了,就像繼承原主人的體弱一樣。

「乾爹,洛師兄呢?」

「我先把他丢進無間深淵了,總之他暫時出不來,元神受損也是很大的傷害。」

「你是┅┅天琅君?」岳清源雖然早就知道天琅君會來到蒼穹山,看到那似曾相似的模樣還是會疑惑。

「看來沈仙師都把算盤算好,不過我們可能還是輸了。」

「你甚麽意思?」

天琅君看著岳清源和其他峰主都滿臉疑惑的樣子,他就把剛剛發生的事情告訴他們,只見岳清源滿臉不可置信地坐在座位上,深受打擊。

「只有自毀元神才有辦法傷害到洛冰河。」天琅君講出所有人都不願相信的事情。

「為甚麽沈師兄的元神會這樣?難道他過去的那些問題都是元神受損造成的?」木清芳從沒遇過這種事情,他也不曾想到,然而現在都明了了,可是事情卻更奇怪。

「洛冰河怎麽做到的?這完全不對!」

「而且洛冰河受損的元神被一把魔劍修複┅┅那種魔劍,世上還有能與之抗衡的東西嗎?」魏清巍從沒聽過魔劍存在,但他知道蒼穹曾有一把會散發出大量的靈氣并會自我修複的神劍,然而那劍卻被輕易的偷走消失在世上。

而萬劍峰許多劍和靈石都是那把神劍的遺留下碎片來或産生的東西,據說正陽和玄肅就是神劍的劍峰和劍身碎片所鍛造的。

「我不知道,我們應該永遠都不會知道。」天琅君誠實的告訴木清芳自己的答案。

「他真的死了嗎?」岳清源只想知道這件事情,他只想确認這件事。

「他死了,你們蒼穹山願意陪葬嗎?」

「┅┅洛冰河要我們陪葬?」岳清源又問。

「他肯定說到做到。」

「師尊不會希望蒼穹山消失。」洛川堅決的告訴岳清源這話,他很早就被師尊托付要讓岳清源能繼續冷靜毫無動搖的支持蒼穹山,就算再難過他也要一再提醒岳清源。

岳清源閉上雙眼,扶著額深思著,眉頭越皺越緊,他還是無法不思考沈清秋的死活,然而他們都清楚,殘破不堪的元神再度受到傷害的下場只有一個。

「岳師伯,蒼穹山是師尊的家,有多少人都像師尊一樣把蒼穹山看作自己的家?」

洛川說完就拔出自己的刀準備離開大廳,看他舉動岳清源立刻制止。

「你要去哪?」

「帶南疆魔族到山下守著。」

「慢著,洛川,南疆軍隊是我管的才對。」天琅君想糾正一下洛川的言行,卻被洛川瞪了一眼。

「乾爹現在哪管的著?竹枝叔叔早就把權力給我了。」

聽到這話,天琅君立刻轉頭看向竹枝郎,對方竟然撇開臉不給看。

「洛川你還不把我的劍┅┅啧、柳清歌你給我跟上去!帶著百戰鋒的弟子跟上去!」

「好、好啦!」柳清歌聽到齊姐說的話,也不管自己的身分立刻追上洛川。

「這下該怎麽辦?岳掌門?」天琅君看著不受控制的人都跑了,他也只能繼續問岳清源該怎麽決定。

「守著蒼穹山、沈峰主不可能死的。」

「真的這麽認為嗎?」天琅君真是見識到人類可以和魔族一樣頑固,而且還不可理喻呢。

「他也是說到做到的人,修雅劍沒斷吧。」

「沒有斷。」

「那就是了。」

***

『小九,我問你,如果你這一生白白淨淨的不受任何心結困擾,你想怎麽活下去?』

前峰主總是問著這些敏感的問題,沈九仍會乖巧并誠實的回答著。

『既然沒了心結也沒要完成的事情,就離開塵世間吧。』

『幹嘛那麽想?難道你的人生中沒有一點快樂嗎?』

沈九看著他師尊,一會才慢慢想著自己前世到底有甚麽快樂的事情,真正的快樂,屬於普通人的幸福┅┅他想不到。

『看你那種臉好像沒想到啊?你總有關心的事情吧?那個對母子。』前鋒主起身帶著沈九走去竹林中,他要沈九看看著那些翠綠的景色。

『這裏看久了會覺得無趣,可是你曾想過如果帶著那孩子來,他或許會相當高興?看著他笑著你不會覺得人生也可有一點留念?』

前峰主拿起扇子揮了一下,他讓那片竹林發出清脆  的聲,輕柔好聽令人感到舒服。

『小九,別把人生想的這麽難,把他人的幸福當作自己的幸福也是活著。』

『師尊,你要我為了他人而活嗎?』

『如果你想不到活著的意義,這樣又有何不可?說不定這才是你的人生。』

沈九歪著腦袋想著,他也不太懂這一的人生是不是好的,為何要為他人而活?人不都為了自己而活,就算要如此他還真不知道該為了誰而活。

『有答案的話,你就不會想死了。』

『如果有的話。』沈九消沉的想著。

『沒有的話,我才不會跟你說這麽多。』前峰主說的好像自己甚麽都知道一樣,沈九皺起眉頭來看著他。

『┅┅師尊,您到底想幹嘛。』

『師尊多少也會算算命,你的人生有失必有得,失去的越多,以後得到的也會更多。』

前峰主帶著沈九在竹林中散步,他總是這樣邊走邊說著一些很難理解的話。

『小九,你失去的已經夠多了,将來當你願意犧牲自己來換取別人的人生時,你的災禍、罪孽便一筆勾銷。』

『以前我犧牲的不夠多嗎?』

『不夠大,不夠了解自己為何犧牲。』

沈九還聽不明白,但也沒多問下去,那些将來的事情,他也沒心思多想。

『活著就會找到幸福,人們都這麽說的,浪漫又虛幻,誰不愛聽?』

『是、是┅┅師尊,別再亂看東西了。』

『不如将往事埋在風中,以長劍為碑,以霜雪為冢。』前峰主又開始唱的自己喜歡的歌曲,也不管現在的氣氛根本不是合唱這樣悲傷的情歌。

『唉┅┅師尊現在一定要唱這種嗎?』

『我就喜歡啊。』

此生若是錯在相逢,求一個善終。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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