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寡人大婚
眼前的女子。不對,确切的來說,眼前出現的是個男子。而且是個滿臉絡腮胡的壯漢……
蕭羽彥捂着胸口趔趄着倒退了一步。齊王果真是用心險惡,不但派了人來冒充雲洛,還派了個男人來!這也太不把黎國放在眼裏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蕭羽彥對周圍的大臣喝道:“你們看到了沒有,這分明是個男人。齊王公然羞辱我黎國,這口氣,你們咽得下去嗎?!”
大臣們紛紛皺起了眉頭,盯着眼前的“雲洛公主”細瞧,卻一個都沒吱聲。
眼前的景象已經超出了所有人的理解範疇,朝廷上下一片死寂,眼睜睜地看着齊國送來的公主就這麽憑空變成了個虬髯客。
蕭羽彥急火攻心,要娶個男人也就罷了。可對于這等相貌的,蕭羽彥內心只有兩個大字——醜拒!
良久,韓雲牧才走出來,不疾不徐道:“陛下,您可是瞧錯了。這分明就是雲洛公主。您看她身邊的婢女和一衆随從。這些可做不得假吧?”
韓雲牧的話一出口,其他大臣紛紛附和。
随行的陪嫁丫鬟也站出來拜道:“大司馬大人所言非虛。這位便是雲洛公主,陛下若是懷疑,總不至于我們迎親的隊伍和使臣都是假的吧?”
蕭羽彥捂着心口,差點吐出血來。光聽說過有指鹿為馬,可沒見過對着一個絡腮胡子的大漢硬是要說成女人的。韓雲牧和這幫大臣為了茍且的安寧,眼睛和良心都被豬油蒙了!
但大臣們的想法非常簡單而質樸,犧牲國君一人的幸福,換取黎國的安寧。這樣做,有百利而無一害。真要害到誰,那也只有國君一人。
蕭羽彥絕望地看着“雲洛公主”翩翩走來,每一步,腳底都要震顫幾下。“她”嫣然一笑,然後向蕭羽彥伸出了手來。蕭羽彥頓時受到了一陣暴擊。
這一只骨節分明的手倒是養尊處優,只是掌心有些老繭。蕭羽彥痛苦地握住了“雲洛公主”伸過來的手,不敢再看第二眼。
接着耳邊傳來公主粗犷的聲音:“陛下,雲洛将自己交給你了。你要好好待雲洛。”
蕭羽彥差點腿一軟,暈厥過去。顫抖着答道:“好……”然後滿臉悲壯地握住了那只手。
兩人行了大禮,蕭羽彥已經無心再去管什麽罪己诏的問題了。生無可戀地看着韓雲牧,只想着快點結束這荒唐的婚禮。
終于,一應的大禮行完。蕭羽彥就該抱着雲洛公主回宮了。
當奉常大人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雲洛公主”露出了燦如春花的笑,“羞澀”地一個縱身跳到了蕭羽彥的身上。蕭羽彥下意識接住了“她”,一瞬間,她似乎聽到了自己胳膊脫臼的聲音。
蕭羽彥如同行屍走肉一般抱着“雲洛公主”回到了未央宮,身後的門被宮人們阖上了。蕭羽彥再也繃不住了,兩手一個用力,就要将懷裏這個大漢給抛出去。
但這大漢反應迅速,一個縱身輕盈地落在了床邊。
蕭羽彥甩着快要脫離身體的胳膊,惡狠狠地等着自己的皇後:“你給寡人安生地待着,沒寡人的允許不準出這裏一步!”說完轉身就走。
那大漢粗啞地叫道:“陛下,妾身等着你。”
蕭羽彥虎軀一震,趕忙一溜煙出了宮門,身後還傳來了“皇後”洪鐘般的笑聲。
齊王這一招也太狠了。依照蕭羽彥的性子,就應該跟他們齊國打一仗。贏了固然是好,輸了,也好過現在這般受着窩囊氣。
雖然蕭羽彥自知在五國的名聲不大好,可這件事情出了之後,黎國的國君恐怕更要成為天下人的笑柄了。想到天橋那些說書先生如獲至寶的神情,蕭羽彥就想直接沖到韓雲牧面前,奪了他的兵權,将他打入天牢。然後自己帶兵攻打齊國。
當然,這一切也只能想想。蕭羽彥還是喪眉搭眼地出現在了宮中的酒宴之上,與百官同樂。不過樂的只有百官,蕭羽彥像是吞了苦瓜一樣,除了喝酒也找不到其他的方法來消解苦悶。尤其是想到今晚還要面對那個粗魯的大漢,很可能今晚就要貞潔不保了!
蕭羽彥越想越郁悶,面對大臣們的敬酒,便無意識地來者不拒。酒過三巡,文武百官也都放開了。各自喧嘩了開來。
大喜的日子,總歸是要比平常放肆一些。不少大臣還下了位置,到處去敬酒。
但韓雲牧卻是滴酒不沾的。聽說他治軍嚴謹,手下的兵馬也是如此。所以沒有大臣敢去向大司馬敬酒。
蕭羽彥酒喝得有些多,瞥見了正襟危坐的韓雲牧。也不知是不是酒的刺激,蕭羽彥壯了壯膽,捧起酒杯對韓雲牧道:“韓愛卿,寡人今日大喜。你這滴酒不沾是何意啊?”
韓雲牧瞥了蕭羽彥一眼。原本喧嚷的大臣們忽然靜了下來,看着韓雲牧和蕭羽彥。國君和大司馬之間向來是如此,韓雲牧也不是一次兩次駁了國君的面子了。
但畢竟君臣有別,朝政他可以把持。可國君若是想要與他飲酒,他亦是毫不留情地駁回,恐怕這意義便不同了。
良久,韓雲牧緩緩端起了酒杯,一言不發仰頭而盡。蕭羽彥沒料到韓雲牧竟真的喝了這杯酒,于是得寸進尺,大步走下了王座。一手攬着韓雲牧的脖子,親切地喚道:“韓愛卿真是敞亮!來,寡人今天高興。咱們別用這酒杯了。”說罷順手扔掉了韓雲牧手裏的青銅尊,換來了一只上等的白瓷碗,“咱們用這個喝!”
韓雲牧涼涼地瞥了蕭羽彥一眼,皺着眉頭聞着撲鼻而來的酒氣。蕭羽彥已經給自己滿上了,然後仰頭喝光了碗裏的酒,将碗翻轉了過來。
韓雲牧端起了碗,一旁侍從忙叫道:“大司馬,您不能喝啊——”
韓雲牧觑了那人一眼,侍從便慌忙跪了下來。韓雲牧沒有與他計較,但他也不敢就此起身,便一直在一旁跪着。
兩人對飲了五六碗酒,韓雲牧依舊是面無表情。蕭羽彥卻吧自己給灌醉了,迷迷糊糊之間直接坐在了韓雲牧的腿上,揪着他的帽子惡狠狠地開始撒酒瘋:“大奸臣!寡人平日裏說什麽你都不聽,耳朵長在這裏是做什麽的?”說着揪住了韓雲牧冠上的玉簪。
韓雲牧一動不動,但面色陰沉得可怕。于是以大司馬為中心,二十步之內無人敢逗留。大夥兒生怕喜事便喪事,一不小心黎國就要易主。
蕭羽彥對着韓雲牧的玉簪大吼了一聲,然後又壞笑了起來:“是不是要寡人用這麽大的聲音說,你才能聽見吶?”
“陛下,您喝醉了。請您回宮!”韓雲牧說罷瞧了沁弦一眼。他連忙大步走了過來。
蕭羽彥忽然攥住了韓雲牧的玉簪:“你果然沒有聽寡人說話。耳朵長在這裏是擺設嗎?”說罷用力一擰,竟然将韓雲牧的簪子給拔了下來。滿頭青絲散落,一雙寒眸閃着危險的光。
韓雲牧終于有了動作,他一把攥住了蕭羽彥的手腕:“請陛下回宮!”
蕭羽彥看着自己手裏的玉簪,哈哈大笑了起來:“寡人揪掉了大司馬的耳朵!哈哈哈哈,看你還敢不聽寡人的命令!韓雲牧,寡人命令你,将寡人背回去!”
沁弦慌忙上前扶住了蕭羽彥:“陛下,您可別說了。奴才扶您回宮!”
蕭羽彥扯回了自己的袖子,晃了晃腦袋,最後無力地搭在了韓雲牧的肩膀上。韓雲牧額頭青筋跳了跳,最後黑着臉将蕭羽彥抱了起來,大步走向了未央宮深處。
群臣看着韓雲牧的背影議論紛紛。太常湊到了令尹武子都的身側,低聲道:“大人,您看這大司馬究竟是什麽意思啊?”
令尹觑了太常一眼,長嘆了一口氣道:“咱們黎國這天啊,眼看說變就變,其實不然。”
太常聽着令尹的話,不明所以,便不再多言。
而未央宮中,韓雲牧将蕭羽彥放在了床榻旁。“雲洛公主”已經四仰八叉睡着了。他将蕭羽彥擺在了那人身旁,正要離去。蕭羽彥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扯着韓雲牧的袖子。他這衣衫被一扯,露出了一片脖頸。
蕭羽彥呢喃了一句:“你的脖子怎麽紅了?”
韓雲牧抽回了袖子,轉身走了。他向來不喝酒,除卻自律,還因為他一喝酒便會渾身起小紅點,又癢又痛,十分難受。
出了未央宮,韓雲牧對沁弦道:“照顧好陛下,明早送一碗醒酒湯來。”
沁弦拱手道:“喏。大司馬慢走。”他低着頭一直等到韓雲牧遠去,才敢擡頭。也不知道這宮中是什麽情況。沁弦開了一條縫,向裏面瞧去。
只見那新嫁來的“公主”睡得鼾聲震天,占據了大半張床鋪。而他家陛下卻蜷縮在角落裏,十分可憐。沁弦忍不住嘆了口氣,這國君當成這樣,還不如尋常百姓。他默默關上了門。
而門一關上,方才還睡得鼾聲震天的“雲洛公主”卻忽然睜開了眼睛。“她”一個翻身騎在了身旁滿身酒氣的國君身上,腰間拔出了一把刀,悄無聲息地抵在了蕭羽彥毫無防備的脖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