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定情信物(捉蟲)

“我怎麽覺得你這腦瓜子裏想的都是馊主意呢?”穆頃白狐疑地看着雲洛。自從來了黎國,他每走一步都感覺是泥足深陷。

“哥哥你總是不相信我。可我說的關于蕭羽彥的哪一句話是錯的?”

“話是不錯。但你是不是有事情瞞着我?”

雲洛幹笑了一聲:“我怎麽會瞞着哥哥你呢。總之你信我,我會害我的親哥哥嗎?”

穆頃白看着雲洛,心中默默點了點頭。雲洛這丫頭,簡直就是惹禍精轉世。他原本是擔心她嫁到黎國來受苦,所以跟來瞧個究竟。

沒想到一覺醒來,他已經被易了容,出現在了和親的轎攆之上。沒辦法,穆頃白只能硬着頭皮為雲洛把這出戲演完。

而始作俑者卻沒事人一樣,成天在宮裏亂轉。吃喝玩樂好不自在。

雲洛晃着穆頃白的胳膊:“哥哥,你就為了妹妹的終身幸福,再犧牲一下嘛。”

“你的事情,我不管了。我覺得蕭羽彥這人不錯,他應該不會虧待你。倘若東窗事發,你就給我好好留在黎國。”

雲洛涎着臉用力點着頭:“好好好,哥哥你說什麽都對。天色不早了,趕緊就寝啊。”她說着用力打了個呵欠,“我也困了,明兒見。”說着便一溜煙出了未央宮。

穆頃白無奈地搖了搖頭。他這一世英名,早晚毀在這丫頭手中。

而那頭,蕭羽彥回到宮中自然是翻來覆去睡不着覺。她整張臉都在發熱,腦子裏一遍一遍回想起方才的情形。穆頃白如今人就在未央宮裏自己的龍榻之上。為什麽每次美人當前,自己都會沒出息地開溜?

可是穆頃白,為什麽喜歡的是男人?

都怪雲洛那個臭丫頭!蕭羽彥懊悔地想着,當年雲洛癡迷那些個男子和男子之間的感情的怪異話本和風月圖時,她就應該及早制止她的!

蕭羽彥半是懊惱,半是焦慮。要是韓雲牧發現了穆頃白,會不會殺了他?或者是拿他去威脅齊王?

送走穆頃白的事情,還是宜早不宜遲。蕭羽彥迷迷糊糊地想着,一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這才睡了過去。

清晨,太陽升起。文武百官陸續上朝,韓雲牧坐在偏殿飲茶。忽然,一名宮人匆匆跑了進來,向韓雲牧施禮之後,便湊到他的耳邊低語了幾句。

韓雲牧眉頭微皺,對身旁的侍從常義道:“陛下上早朝了沒有?”

“啓禀大司馬,陛下并未早朝。聽宮中回報,陛下宿在南書房。”

韓雲牧看了看時辰,起身出了偏殿,大步向南書房走去。昨夜未央宮的事情已經有人告知了他,也許很快就會傳遍六宮。

他大步走進南書房,沁弦正在往木桶裏倒熱水。見到大司馬到來,沁弦吓了一跳,慌忙提高了聲音拜道:“奴才參見大司馬。”

韓雲牧被攔住了去路,不悅地喝道:“滾開!”

沁弦只是略一猶疑,便被韓雲牧一腳踢到了一旁。他大步闖進了內室,遙遙可見床榻上睡得昏天黑地的蕭羽彥。

大司馬大步上前,高聲道:“陛下,早朝已經開始,請陛下立刻更衣!”

蕭羽彥擡了擡眼皮,哼哼唧唧地翻了個身抱住了被子:“讓我再睡會兒嘛。”

大司馬目光微沉,忽然一把抓起了蕭羽彥。一路拎着大步走向木桶。只聽嘩啦一聲,蕭羽彥掙紮着拼命揮着胳膊。可是四腳朝天的姿勢,越掙紮卻越往下沉。接連嗆了好幾口水。

沁弦忍着方才被大司馬一腳踢出的內傷,跑過來扶起了蕭羽彥。整個黎國王宮,只有他敢在大司馬教訓蕭羽彥的時候幫她一把。

這麽一番折騰,蕭羽彥總算是醒了。她有氣無力地趴在水桶邊緣,吐出幾口水來,頭發濕漉漉地挂在臉上。

“韓雲牧!你這禍心是藏不住了麽?真要弑君奪位,連掩飾都不需要掩飾一下麽?!”蕭羽彥氣憤地叫道。

韓雲牧低頭看着蕭羽彥,聲音冰冷:“請陛下盡快更衣,上早朝!”

蕭羽彥抱着胳膊轉過頭去,倚在桶壁上:“寡人身體還未調養好,今日又受到了驚吓。不去!”

“陛下還有心力去寵幸皇後,身體不适好着呢。”

蕭羽彥一僵,回頭看着韓雲牧。這話怎麽聽起來有些怪異。不會是穆頃白的事情暴露了吧?她回過頭打量着韓雲牧,這個人向來面如寒冰,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不過眼下,蕭羽彥決定還是乖乖上早朝。以免韓雲牧清算總賬的時候,她死得太慘。

冷靜下來之後,蕭羽彥察言觀色發現,大司馬今天的心情不大好。不過大司馬一年到頭心情都不大好,每次見到她都一臉苦大仇深。這也不算什麽不尋常的事情。

換好了龍袍,蕭羽彥背着手走在前方。剛出南書房的宮門,遠遠走來一個丫鬟,眉目清秀。蕭羽彥認了出來,這是穆頃白帶來的那個陪嫁丫頭梨兒。

蕭羽彥停下了腳步,那陪嫁丫頭低着頭走上前來,福身道:“陛下,娘娘有東西要交給您。”

沁弦上前,接過了梨兒手中的小盒子。梨兒聲音清越,款款道:“娘娘還有一句話要帶給陛下。”

蕭羽彥緊張地瞥了大司馬一眼,揮了揮衣袖:“寡人要上早朝,回來再說。”說罷要走。

大司馬忽然說道:“娘娘想說什麽?”

梨兒不疾不徐道:“娘娘說,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那錦盒裏,便是娘娘的心意。”

衆人的目光盡數落在了錦盒之上。蕭羽彥聽着這話,怎麽琢磨怎麽覺得怪怪的。穆頃白這是什麽意思?是真的對她有意,還是在戲弄她?

她接過錦盒,打了開來。裏面用一根紅線綁了一绺烏發,蕭羽彥心頭驀地一怔。這一绺輕飄飄的烏發,裏面蘊含的情意可就重了。都說結發為夫妻,穆頃白的意思莫非是……

可穆頃白明明以為她是男子,還送來這樣東西。難道他——

蕭羽彥心神不定地胡思亂想着,身後大司馬忽然冷聲道:“陛下與皇後恩愛是黎國之福。但早朝不可廢,陛下請速速上朝!”

蕭羽彥忙收斂了心神,小心翼翼将錦盒收進袖子裏大步向朝堂走去。

而西南方向的未央宮中,穆頃白疑惑地握着一把頭發。怎麽他的頭發中有一處好像短了許多?

自打被自己妹妹坑害了之後,穆頃白便覺得事情越發朝着奇怪的方向走去。雲洛那丫頭昨夜說的話讓穆頃白思忖了許久。這丫頭古靈精怪的,說話亦真亦假,難以捉摸。

起初穆頃白聽了她的建議,他是非常抗拒的。他鐵骨铮铮的男兒,不靠才智權謀卻要靠美色去迷惑另一個男人,簡直是奇恥大辱!

可是昨晚,面對驚慌失措的蕭羽彥時,他也不知為何就起了興致。

穆頃白對蕭羽彥的印象尚且算是深刻。雖然并無交集,但這個人也算是五國世子之中一個特立獨行的存在。他印象裏,蕭羽彥很少與人親近。雖然看起來軟弱可欺,可面對其他世子的欺淩,總有種說不出的倔強。

後來蕭羽彥和雲洛交好,他一直覺得很奇怪。偶爾也會留心幾眼。

所以他知道,當年那個小胖子并不像表面看起來那麽愚笨,甚至可以算得上聰慧。可他為什麽一直以來都假裝愚笨,不學無術呢?

如今想來,蕭羽彥身上的謎團是越發多了起來。

穆頃白正在沉思,忽然外面有宮人前來通禀,說是有什麽林婉儀前來求見。穆頃白這才恍然意識到自己現在的身份,只覺得十分可笑。他從來處理的都是國計民生的大事,沒想到今日卻要應付起女人來了。

此刻,黎國的前朝,蕭羽彥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原本相安無事的後宮即将起火。

她今日是餓着肚子上早朝的,所以朝臣們上奏的時候,她裝模作樣認真聽着。其實捧着個折子擋着,時不時偷偷塞個糕點進嘴裏。

忽然,隊列中央一個大臣站了出來,奏禀道:“陛下。前些時日,因陛下大婚,錦鄉侯千裏迢迢前來慶賀。誰料剛到王都便染上了風寒。如今風寒稍好,前兩日遞了奏折,卻遲遲未見答複。陛下何時有空接見呢?”

蕭羽彥一時心塞,再也吃不下手裏的糕點了。她正要找個借口搪塞一下,一旁大司馬忽然道:“錦鄉侯既然染了風寒,不如好好養病。否則傳染了陛下該如何是好?”

“是啊。皇叔是不是水土不服?他這心意寡人是收到了,要不然還是讓錦鄉侯回封地休養吧?”蕭羽彥趁機提議道。

那大臣忙道:“王都便是錦鄉侯的故鄉,何來水土不服。不過侯爺身體抱恙還念着陛下,也是一片拳拳之情。”

“皇叔對寡人的心意,寡人甚為感動。沁弦——”蕭羽彥擡了擡手。沁弦立刻上前一步聽候吩咐,“寡人的宮裏不是有一顆千年人參,回頭給錦鄉侯送去。”

“喏。”

蕭羽彥把這事兒給搪塞了過去,但心裏卻有些不悅。為什麽錦鄉侯,韓雲牧,一個兩個的都這麽得人心。錦鄉侯即使離開了王都這麽久,回來之後還有大臣死心塌地為他說話。可自己怎麽就沒有可靠的人可用呢?

她郁悶地下了早朝,一回宮就攤開四肢往藤椅上一躺。兩名宮女賣力地扇着扇子,但還是止不住酷熱。宮裏已經擺放了許多冰塊。

沁弦匆匆趕來,躬身道:“陛下,您今日說的千年人參,奴才給取來了。什麽時候給錦鄉侯送去呢?”

蕭羽彥擡起眼皮,不悅地瞥了沁弦一眼:“寡人平日裏讓你搜羅寶貝的時候沒見你這麽積極,倒是給別人送東西跑得勤快。”

沁弦撓了撓頭,覺得君心真是難測。尤其國君還是個女人,這女人的心思,鬼才知道她們想的是什麽。

蕭羽彥瞥了眼一臉懵懂的沁弦,坐起身來,戳着他腦袋道:“蠢貨,看見你這樣兒,寡人就來氣。趕緊去寡人的禦膳房取個幹蘿蔔做成千年人參的樣子。寡人的叔父是什麽病你不知道麽?那是多年的心病郁結着,氣不順。吃點蘿蔔通通氣才是正理。”

沁弦恍然大悟,立刻就着手去了辦了。他一面向禦膳房走去,一面心中感慨。國君肚子裏的壞水可真不比大司馬和錦鄉侯少。

到了禦膳房,沁弦忽然發現久不開夥的禦膳房今日格外熱鬧。平常陛下用膳的時候,禦膳房冷鍋冷竈的。三三兩兩個廚子忙活一小會兒就完事了。可今天怎麽一副要做一頓滿漢全席的架勢?

他拉住了禦膳房的張禦廚,詢問道:“你們這熱火朝天的是忙什麽呢?皇上大婚剛結束,最近好像也沒什麽宮宴吧?”

張禦廚正忙着雕一只胡蘿蔔花,頭也不擡道:“今日娘娘們去給皇後娘娘請安。皇後娘娘說要留娘娘們在宮裏用膳。未央宮那邊傳話過來,說是要準備得豐盛一些。”

“那今日都吃什麽呀?”

張禦廚瞧了沁弦一眼,沉吟道:“公公啊,您還是不知道的好。”

沁弦不解地看着張禦廚:“這是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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