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摸黑爬床
話一出口,滿堂寂靜。嫔妃們紛紛瞧了眼蕭羽彥,然後齊齊嘆了口氣,露出了生無可戀的表情。
蕭羽彥咽下了湧到喉嚨口的血,咬牙切齒瞪着穆頃白。她本以為那個爬牆來偷人還要罵她的家夥已經夠可惡了,但比起穆頃白這種根本無須出手,就已經收下了她後宮的男子,那人簡直是算得上是聖人了。
午膳完畢,嫔妃們紛紛散去。一路離去一路還小聲議論着在閨閣之中思慕公子頃白的往事。蕭羽彥郁悶地背着手回到南書房,氣憤地拍着桌子問沁弦:“小弦子,寡人與穆頃白,孰美?”
“當然是陛下美!這黎國地界,就沒有人美得過陛下的。”
聽着沁弦的馬屁,蕭羽彥心情這才舒坦了些。她舒展了一下四肢,走到南窗下鋪開了素箋,琢磨着該怎麽跟齊王說這件事。
沁弦在一旁磨着墨,不由得打了個呵欠。蕭羽彥瞧了他一眼,擺了擺手:“你去午睡吧。”
“陛下都沒有午睡,奴才怎麽能去呢。”沁弦揉了揉眼睛,“可是奴才不明白,陛下明明很喜歡皇後,為何還要送他回去呢?”
“誰……誰說寡人喜歡他了。寡人——”蕭羽彥頓了頓,忽然嘆了口氣,“寡人就算喜歡他又如何?他那樣的人,怎麽可能甘心留在我的後宮?何況黎國是非之地,他也不可久留。長痛倒不如短痛。”
沁弦似懂非懂地聽着:“其實奴才倒是覺得,陛下何妨問問他的心意。若是他肯留下,一來陛下喜歡,二來也得了一個治國的奇才。”
“他……大約不會願意吧。”蕭羽彥呢喃了一句。黎國和齊國相鄰,明面上是和親了,可是多年來也是紛争不斷。齊王向來虎視眈眈,穆頃白又怎麽可能願意幫她?
“可陛下有沒有想過。先帝當年因為子嗣問題,承受了多少壓力。陛下明年就要及冠,很快便可以親政。但後宮卻一無所出。即便是可以親政,今後又将面對多少流言蜚語?”
蕭羽彥停下了手中的筆,擡眼看着沁弦。他對于許多事情确實是一清二楚,只是平日裏總是悶着不說。她略一思忖:“你的意思是?”
“奴才以為,陛下畢竟也是女子。既然其他女子可以生,陛下為何不行?若是陛下能誕下有黎國血脈的子嗣,與其是和不喜歡的人,為何不能是穆頃白?”
這一番簡直說到了蕭羽彥的心坎裏。她從未想過自己還能這麽做,一直以來頭疼的事情原來可以有這樣兩全其美的法子。蕭羽彥沉吟良久,擺了擺手:“此事容寡人再想一想,寡人……現在要午休了。”
沁弦知道蕭羽彥午休時候不喜歡被人打攪,便退了出去。蕭羽彥背着手踱步到了藤椅邊,心中也是波瀾起伏。
忽然,屋檐上方傳來了輕輕的叩擊聲。蕭羽彥坐到了藤椅上,好整以暇道:“下來吧。”
一道黑影悄無聲息地落了下來。十七單膝跪地道:“主人。”
“錦鄉侯那邊的是什麽情況?”蕭羽彥喝了一口冰鎮的酸梅湯。忽然瞧見十七的額頭全是汗水,便又斟了一杯遞給他,“不急,先喝口酸梅湯解解渴。”
十七頓了頓,雙手接過了酸梅湯,只啜飲了一口便繼續道:“錦鄉侯近來确實足不出戶,但絡繹有人前去探望。”十七從袖中取了一卷帛書,“這裏詳細記載了前去探望的朝臣,和他們所待的時間。”
蕭羽彥接過帛書掃了一眼,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這群人倒是忠心,皇叔離開王都十年,他們還念着舊主。”
十七沉吟了片刻,緩緩道:“主人,錦鄉侯還秘密會見了一個人。”
“誰?”
“宗族中的一名長老。”
蕭羽彥冷哼了一聲,絲毫沒有意外:“十九年前他就用這一招脅迫過我父皇,十九年後還要用同一招來對付我。真是黔驢技窮。小十七,錦鄉侯的事情寡人心中已經有數。你再去幫寡人查一查穆頃白身邊那個丫鬟梨兒,我覺得這丫頭有點不對勁。”
“喏。”十七領了命,正要離去。但手中的酸梅湯還只喝了一口,一時間不知道是放下還是就此喝光。
蕭羽彥捏了捏眉心,有些疲憊地靠在藤椅上:“小十七,外面暑氣襲人。你就在寡人這裏歇一歇吧,桌上還有些提子,想吃也一并吃了。”
十七張口想要推辭,但蕭羽彥已經偏過頭閉上了眼睛。藤椅輕輕地晃動,睫毛垂下。十七握着手中的酸梅湯,小口地喝着,酸甜可口。他從來都只能在黑暗中默默地守護她,難得今日有這樣靜谧的時光。十七覺得,這午時的時光就像是這一小杯的酸梅湯。美好卻又稀少……
蕭羽彥一覺醒來,十七已經悄然離去了。她伸了個懶腰,開始翻閱下午的奏折。
沁弦的提議,她認真思考的兩三日。
這方法乍一聽可行,可真要這麽做,勢必要讓穆頃白知道自己的秘密。可是她身為一國之君卻是個女子,若是傳出去,恐怕就不像雲洛當年被揭穿那麽輕描淡寫了。
可除此之外,蕭羽彥也想不出其他解決目前困境的好法子。要她随随便便找其他人,她是一千個不願意。索性去試探試探他?
若是他不從怎麽辦?蕭羽彥絞着手指頭憂傷地想道,那可能只有霸王硬上弓了。
于是月黑風高的夜晚,蕭羽彥坐在轎攆之上前往未央宮。
她特意挑了這個時辰,萬籁俱寂,正是罪惡滋生的好時候。穆頃白必定已經熄燈就寝。然後她摸黑爬上他的床,第二天醒來向睡眼朦胧的他道一聲早安,歲月,靜好。
既避免了穆頃白獸性大發,又能讓他體會到夫妻之間的樂趣。完美!
忽然,漆黑的永巷回蕩起了一陣幽怨的歌聲。蕭羽彥頓覺毛骨悚然,她壓低了聲音問沁弦道:“這……這是誰人在唱歌?”
沁弦也是一臉茫然。
她緊張地握着把手,那聲音越來越近了。仿佛在唱:“瞻彼日月。悠悠我思。道之雲遠,易雲能來”
原本是思念心上人的小調,可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裏,讓人不由得覺得瘆得慌。蕭羽彥掐指算了算,離中元節也不遠了。都怪最近天氣太熱,她都沒有意識到中元節的到來。
最近鬼門大開,她該反思反思自己最近有沒有做什麽虧心事?
聽這凄厲的聲音,口口聲聲追憶情郎。蕭羽彥回想自己宮中那些爬了牆的妃嫔們,心中默默祈禱着。有仇報仇,那也是大司馬下的毒手。
想到大司馬,蕭羽彥心中權衡了一下,究竟是鬼可怕還是大司馬可怕?最終她覺得,寧願撞鬼也不想碰到大司馬。而且大司馬近來又征兵了,手中權力越來越大。他一向越俎代庖還不滿足,這樣擁兵自重,早晚得反!
轎攆悄無聲息地穿過永巷,路過禦花園的時候,歌聲越來越近。蕭羽彥緊張地喚道:“十七——”一道黑影降落,倒是吓了轎夫們一大跳。
十七抱拳道:“主人有何吩咐。”
蕭羽彥下了轎子,縮在十七的身後。對沁弦和轎夫們道:“別擡轎子了,你們分前後給寡人照亮。”說罷攥着十七的衣角道:“小十七,一會兒寡人如果大叫,你立刻帶着寡人直奔未央宮。”
“陛下不是畏高麽?”
“寡人……寡人眼睛一閉就過去了。”
蕭羽彥推着十七走在前方,一路上草木皆兵。十七一襲黑衣站在黑暗之中,身旁探出蕭羽彥的腦袋。乍一看,像是半空是冒出一顆腦袋。
這夜半歌聲确實滲人,宮人們也有些毛骨悚然。忽然,歌聲戛然而止。
前方一道光噌然亮起,那光是從地上發出的。火紅的光中,一名白衣女子幽然現身。她背對着衆人,烏黑的長發披散着,垂至腰際。蕭羽彥頓時四肢僵硬,手腳冰涼。
女子一個轉身,下面的光束打在她臉上,殺氣騰騰。蕭羽彥正好探頭去看,和那女子打了個照面。兩人齊齊發出了凄厲的慘叫。
蕭羽彥閉着眼睛兩手亂抓,十七提着她飛向半空。那女子在強光中瞧見半空中飛起一顆腦袋,頓時兩眼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沁弦聽到身後傳來了一陣侍衛小跑過來的整齊步伐聲,和刀鞘撞擊盔甲的聲音。他目送着蕭羽彥飄然遠去,半空中回蕩着她凄慘的叫聲:“冤有頭債有主,你去找韓雲牧!有怨報怨有仇報仇,不要客氣——”
話音未落,禦林軍已經沖了過來。沁弦回過身,為首的韓雲牧正沉着臉,領着禦林軍按劍大步走來,仿佛兇煞的修羅。他倒吸了一口涼氣,腿一軟,噗通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