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雲燕傳書

蕭羽彥一怔,心下頓時有些慌亂。謝應宗是斬了三名朝廷命官,但她相信此事必定事出有因。宋提刑又一直以秉公耿直聞名。此前多少威逼利誘,他都無動于衷,堪稱是鐵面無私了。調查出來的結果怎麽會這樣?

“謝應宗回到王都了嗎?大理寺是否開始審查?宋提刑為何不來面聖?誰判的他死罪?”

韓雲牧低頭看着蕭羽彥,輕笑:“他是否是死罪,就要看陛下的誠意了。”

蕭羽彥明白過來,韓雲牧這是拿謝應宗的生死要挾她!

“寡人不明白,如何算是有誠意?”

“不知道近來穆頃白到了哪裏?邊關各處都未曾見到他的身影,倒好像消失了一般。”韓雲牧高大的身影擋在蕭羽彥的面前,“我倒是小瞧了陛下的能耐。”

蕭羽彥受到這樣的壓迫,不由得退後了一步,轉身避開了他的目光:“大司馬不是一向推崇以法治國,常說什麽國法之下,一視同仁。怎麽到了謝應宗這件事,沒有大理寺審查,沒有宋提刑搜證,未經審判,就可以判定一個人是死罪呢?若是百姓知道了此事,原本就對黎國的嚴刑酷法多有怨言。如今上行下效,黎國今後又當如何?”

韓雲牧眯起了眼睛,看着她的側臉靜默良久。蕭羽彥心中忐忑,卻還強裝着鎮定。

空氣裏的寂靜壓迫着蕭羽彥的神經,謝應宗的生死其實不在她,而在韓雲牧的一念之間。母後向來疼愛這個外甥,倘若他死了。原本就已經心情抑郁的母後,定然難以承受這樣的消息。

良久,韓雲牧才緩緩道:“你想審這案子,我可以答應你。只是審出什麽樣的結果,你都要自己承擔。”韓雲牧說罷轉身走了。

蕭羽彥松了口氣,至少她還能給謝應宗争取一個活命的機會。只是如今她也沒什麽眉目,雲洛倒是個鬼點子多的。不如回去問問她的意見。

打定了主意,蕭羽彥便回到了未央宮。剛進門,雲洛便迎了出來,蹦跳着跑來,喜上眉梢:“小彥彥,哥哥來消息了——”

蕭羽彥快步上前,拽着雲洛進了寝宮,重重關上了門。這才問道:“什麽消息?”

雲洛站定,撇了撇嘴:“用得着這麽害怕麽,韓雲牧又不在這裏。”

“隔牆有耳啊。”蕭羽彥壓低了聲音,“你快說,他怎麽樣了?”

看着她焦急的神情,雲洛止不住噗嗤一口笑了出來:“你瞧你急得。哥哥他很好,已經到了弘一先生那裏。而且一切安好,讓你不要擔心。”

“他……他還說什麽?”

“他還說——”雲洛頓了頓,忽然變戲法似的從袖中變出了一封素箋遞給了蕭羽彥,“你自己看。”

蕭羽彥接過那素箋,看到熟悉的字,一顆心砰砰跳了起來。她快步走到書桌旁,急不可耐地打開了素箋。一幅小像映入眼簾,那是她在書桌旁批閱奏折的模樣。一旁附了一句話:彼采蕭兮,一日不見,如三秋兮!

只是這一句,蕭羽彥嘴角便止不住上揚。反複盯着那一句詩許久,心裏默念着。只覺得這句話若是讀出來,空氣裏都能彌漫出甜蜜的氣息。

她一擡頭,只見雲洛正壞笑着看着她。蕭羽彥老臉一紅,忙正襟危坐道:“你笑什麽?”

“啧啧啧,笑得這般甜蜜。我哥這是寫了什麽?”

“沒……沒什麽。”蕭羽彥将素箋攏進了衣袖裏,正色道,“雲洛,我現在有件事不知該如何是好。所以想問問你可有什麽法子?”

“只要是對付韓雲牧的,我無條件支持你。”雲洛磨牙嚯嚯道。

蕭羽彥沉吟着将謝應宗的事情說給了雲洛聽。她一面聽一面皺起了眉頭。

“我覺得這件事情的關鍵還在宋晏的身上。”雲洛抱着胳膊踱着步子道,“無論大理寺是否要審查這案件,如今只有找到他才能知道真相。”

“你說的,我考慮過。但是眼下韓雲牧已經注意到了十七,他的行動很不方便。要想從宮外得到消息,談何容易?”

雲洛一條胳膊架在了蕭羽彥的肩膀上,勾肩搭背道:“這還不簡單,十七不方便,咱倆溜出宮去呗。”

“這就更不靠譜了。”蕭羽彥憂傷道,“我常年鑽的那個狗洞被糊上了,宮中守衛也有所加強。十七又不能暗中保護,貿然出宮很危險的。”

雲洛對于蕭羽彥鑽狗洞的行為嗤之以鼻:“你別說那狗洞被糊上了,就它好好的,我身為一國公主也不會做出這等有損國體的事情。想要出皇宮,方法有千千萬。我們大可以用一些符合我們尊貴身份的方法出去嘛。”

“哦?你有法子。”

雲洛狡黠地笑了。蕭羽彥心中一喜,雲洛向來比她點子多。看來這一趟出宮有望了!

于是第二天,蕭羽彥便在朝堂上裝病,抹白了臉裝得氣息奄奄。一副明日就要駕鶴西去的架勢。

韓雲牧絲毫不為所動,但大臣們還是紛紛表達了對國君身體的關切之情,蕭羽彥便半推半就地休了幾□□。

正好沁弦最近傷勢好轉了不少,回宮當值。她便安排他留在未央宮中擋住前來探病的妃嫔們。

蕭羽彥和雲洛則趁着夜色的掩映避開了侍衛們,一路溜到了宮中最矮的牆邊。這裏守衛也很森嚴,兩人躲在假山石後面,觀察了一下形勢。

每天的這個時候,巡防的禦林軍會來此處交接。交接的空當很短,只有一盞茶的功夫。兩人就要在這麽短的時間裏溜出宮去。

蕭羽彥瞧了眼雲洛腰上纏着的繩索,疑惑道:“這繩子要用來做什麽?”

雲洛指了指宮牆邊的樹道:“看到那棵樹了沒。咱們把繩子系上去,然後飛出去!”

“這要怎麽飛出去?”

雲洛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一只小鐵牌:“看到了沒有,這是公輸先生在我及笄時送我的禮物。可以操縱繩索伸縮。一會兒你記得要抱緊我,我帶你飛!”

蕭羽彥啧啧驚嘆道:“還有這等好東西,這公輸先生要是什麽時候來我們黎國就好了。”

她正豔羨着,忽然聽到了不遠處傳來的低沉的號聲。這是換防的訊號。果然,原本還筆直地堅守在宮牆邊上的禦林軍,都松垮了下來,拖着手裏的□□回去休息了。而新的禦林軍很快就要到來。

雲洛解下腰間的繩索,瞄準了宮牆邊的樹。蕭羽彥連忙抱緊了她,雲洛挑眉道:“抓緊了,要起飛咯——”說罷一聲利刃破空,繩索前的鐵爪準确地勾在了樹杈上。緊接着耳邊風聲呼嘯而起,蕭羽彥只覺得身子一輕,随着雲洛飛了起來。

飛到半空的時候,雲洛得意到:“如何,是不是感覺自己像是天上的仙女?”話音剛落,雲洛便低呼了一聲,“糟糕——”

兩名仙子就這樣蕩過了宮牆,翩然落地,齊齊摔了個狗啃泥。

蕭羽彥呸出了嘴裏的土,哭笑不得:“咱們下凡的時候能不能不要用臉來着地?”

雲洛幹笑道:“這……這不能怪我嘛。都怪這樹太矮了,我沒計算好繩索的長度。不過咱們都出來了,就不要在意這些細節了。”她一面說着一面收了繩索。兩人趕快離開了這塊危險區域,一起向城中走去。

而宮牆之內,一雙黑色的皂靴踏在飄落的樹葉上,頭頂上方的樹杈還在搖晃不止……

上一次出宮,蕭羽彥還是因為雲洛要嫁過來的事情煩惱。這一次她就跟雲洛一起溜出了宮來。中秋快到了,集市上陸續開始賣各色的紙燈和月餅。

雲洛一出宮就像是脫缰的野馬一般,拉都拉不住。左看看右瞧瞧,什麽都想買。

最後兩人一人手裏抓着一根糖葫蘆,走進了一家茶肆。黎國的茶肆裏,除了說書先生,還有唱評彈小曲兒的。偶爾也有些傀儡戲會上演。

所以平常各色人等聚集,從販夫走卒到王宮貴胄,不一而足。要想打聽消息,這裏是最好的地方。

為了這次出行方便,蕭羽彥換上了雲洛一早準備好的裝束,打扮成了兩個小厮。她們鼓着腮幫子吃着糖葫蘆,混在人群之中,聽着耳邊吵吵嚷嚷。

最近說書先生又得了新故事,正講的熱火朝天。不少人圍成一團,聽得入神,時不時發出意味深長地笑聲。蕭羽彥豎起耳朵聽了聽,咋舌道:“這些說書的也真是嫌命長,我六姐的事兒也敢拿出來編排。”

“柔姐姐麽?她又怎麽了?”

“聽這口風,好像是最近又招惹上了哪位郎君。說是直接送了聘禮上門,氣得人家父親吐血暈倒了。”蕭羽彥搖着頭,“真是胡鬧,改日我得勸勸她收斂一些。”

“我倒覺得柔姐姐真性情。不過她都有公輸良玉了,這又是哪家公子入了她的眼?”雲洛也豎起了耳朵,聽到了一些只言片語,“好像是叫……董路?他是什麽人?”

蕭羽彥倒吸了一口涼氣:“六姐這是腦子被馬給踩了麽?看上誰不好,要看上韓雲牧的走狗!”

“韓雲牧的走狗?”

蕭羽彥正要給雲洛解釋這董路和韓雲牧的關系,忽然瞥見門口處走進來兩個人。

一瞧見那兩人,蕭羽彥便慌忙拉着雲洛往人群深處走去。雲洛不解道:“怎麽了?我還想聽聽柔姐姐的故事呢。”

蕭羽彥低聲道:“我六姐的事情,回頭我說給你聽。現在咱們得趕緊走。”

“為什麽?”

“我看到我皇叔和堂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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