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3)
,讓對方有了先入為主的想法,反而不會再去懷疑他的身份。這些微妙的心理騙術,都是逃亡路上秦渭傳授的。
果然,馮周啓等人見秦征如此無禮,只是一笑,馮周啓道:“關中畢竟淪陷已久,百姓染胡風太深,都不知斯文為何物了。”
秦征也不再理會,免得弄巧成拙,轉過臉去,剛好那掌櫃的說:“客官,真不好意思,小店已經滿了。”
秦征一臉的不悅道:“滿了?”
掌櫃道:“是啊,都讓這幾位爺包了。”
就在這時,背後的馮周啓道:“這次大難不死,還得了桃源的地圖,實在是意外的收獲。當時幸好司馬師兄見機夠快,要不我們幾個就算不被烤熟,只怕也要身受重傷。老的雖然已經廢了,但小的……”
因為旁邊有人,所以馮周啓這幾句話字眼掐得頗有機巧,不相關的人便是聽去了也未必懂他在說什麽,但秦征卻是懂的。
他聽到這裏腦袋嗡嗡作響:“他說什麽‘老的雖然已經廢了’——難道爹爹還活着?”他從小經歷坎坷,所以動心忍性處非其他同齡少年所及,但年紀畢竟還小,如何能在這種情況下也做到心若止水?一時心神激蕩,馮周啓後面的話便沒再聽進去了。
忽然馮周啓咦了一聲,秦征這才回過神來,心中驚道:“不好!難道被發現了?”
桃源地圖驚現
秦征背着馮周啓等人暗自防備,那個掌櫃還在他面前道:“客官,真是不巧,小店很久沒這麽好的生意了,只不過……”
忽然腳步聲亂響,門外沖進七八個人來,圍住了櫃臺。秦征耳聞人是從門外來,反而鎮定下來。那掌櫃的臉色卻有些變了。便有一個人用刀柄拍了拍秦征的肩膀道:“小子,一邊去!”
秦征回頭一看,心道:“原來是他們!”原來進門的這七八個人正是他在渭河路邊遇見的那些騎士。秦征知道這些人來歷不小,眉頭一皺,退到一邊去,在馮周啓那張桌子旁邊站定,心道:“進來的怎麽才八個人?”眼睛一掃,見門外晃動着人影,再凝神傾聽屋上也有踩瓦的細聲,心道:“原來其他人埋伏着以防他們要捉的人逃跑。”
馮周啓見秦征在這種情況下居然不早早遠離這是非之地,眼睛斜光掃了他一眼。秦征心道:“萬萬不能示弱!”也瞪了對方一眼。
馮周啓一笑,小聲道:“胡兒少年多膽大,果然不錯。”
忽然剛剛闖進來的那群人的首領對那掌櫃的冷笑道:“徐隆慶!我們找得你好苦啊!”
那掌櫃的臉皮顫了顫,随即哈腰道:“這位官爺,小人王得貴,不知官爺說的徐隆慶是誰。”
那首領一聽哈哈大笑道:“好了!別跟我裝蒜!”手一擡便如老鷹抓小雞一般把那掌櫃的從櫃臺裏提了出來,道:“放心,我又不是要為難你,怕什麽!”
他身邊一個文士打扮的人道:“這位是大秦東海公苻陽将軍,在下王皮,你的來歷我們早已打聽清楚,再隐瞞也沒用。今天來找你只是要你帶個路,事後虧待不了你!”
那掌櫃的徐隆慶瑟瑟道:“帶……帶什麽路?小人不懂。”
王皮道:“十年前你服侍過那人的,忘了麽?你放心,我們不是去找他麻煩,而是陛下有事垂詢,一場富貴在等着他呢。你好好做個穿針引線的跑腿,到時候也少不了你的好處。”
秦征想起他在渭河邊草叢中聽到的對話,心中一動:“他們好像要找青羊子,莫非這掌櫃知道青羊子在哪裏,所以他們找來了?嗯,多半如此!”
那掌櫃的看看眼前的局勢,覺得王皮所說或許不假,嘆道:“是陛下終于要重用真人了麽?”
苻陽和王皮見他說出這句話均大喜道:“不錯!”
王皮道:“天王要請他到長安煉丹祈福。”
那掌櫃的嘆道:“不敢瞞兩位官爺,小人原名确實叫徐隆慶,也确實曾伺候過真人,但那已經是十年前的事情了。真人道觀的所在,小人也确實去過,可惜……”
苻陽喝道:“可惜什麽!”
徐隆慶叫苦道:“可惜小人全忘了啊!”
苻陽怒道:“忘了?你敢敷衍本将軍!”
徐隆慶忙道:“将軍息怒,容小人說來!要說陛下見召,這事于真人、于小人都有好處,小人何必無故觸犯虎威?實是當年我們離開道觀時,真人曾賜一些符水給我們喝,喝了之後當時也無異狀,但等我們出谷幾天之後,便忽然得了一場怪病,連續幾天昏昏沉沉,跟着是沉睡了足足一天一夜,醒來之後竟把入谷出谷前後的事情忘記了大半,只隐約記得曾在谷中伺候過真人,但對入谷的道路完全不記得了,所以小人委實不是不願帶路,而是有心無力啊!”
苻陽和王皮對望一眼,王皮道:“聽來不像假的。”
苻陽頓足道:“那這事豈非又做不成了?”
王皮沉吟道:“先帶他回驿舍去,待我想想有沒有辦法讓他記起來。”
苻陽道:“只好這樣了!”伸手一招道:“走!”
徐隆慶知道抗拒不得,磕頭道:“将軍,能否容小人跟家小交代兩句?”
苻陽皺了皺眉頭,王皮揚手道:“快點!可別亂打心思。”
徐隆慶道:“不敢!不敢!小人家小都在大秦治下,哪裏敢亂來!”便呼妻子出來,交代說自己要随眼前這個将軍出去幾日,讓她看好門戶,又道,“已住下的那幾位客官要好生伺候,飯菜湯藥要準時。
待這幾位客官走了以後便關門且不做生意,等我回來再說。”
秦征聽了心想:“這苻陽、王皮辦這事光明正大,一副不怕被人知道的模樣,是了,這裏是他們的地頭,他們要辦的又不是壞事,怕什麽被人知道。”又想,“這徐隆慶剛才提到湯藥,那麽馮周啓他們是有人病了?不知是病還是傷?”
那邊苻陽不耐煩起來,不停地催促。徐隆慶唠唠叨叨交代完之後又跟馮周啓這邊道個歉,這才背上個行囊跟苻陽走了。大隊人馬走了以後,馮周啓道:“咦,那個要來投店的小子呢?”
他身邊嚴周震道:“苻秦的人走了以後他也跟着走了。”
對于這個“素未謀面”的小子,馮周啓等并不關心,只是随口一問,便壓低聲音道:“這隊人馬不知要找什麽真人,但他們既在左近,我們留在這裏便不大安全。”
他師弟劉周譽道:“怕他們什麽!”
嚴周震道:“劉師弟不可太過輕敵。我們這次來是要解決玄家的事情,不宜與苻秦的人起直接沖突,免得平添枝節之亂。”
馮周啓道:“先回去看看司馬師兄的傷勢如何再說。”
三人到了司馬周賢所在的客房,将剛剛發生的事情與司馬周賢說了。司馬周賢道:“多半是苻堅打聽到什麽術士能幹什麽長生不老的勾當,所以來找人。這事本來與我們沒什麽關系,但這苻陽的來歷不小,聽馮師弟的轉述,那個王皮只怕也有些本事。剛才我們聽見有人包圍了客棧都曾按劍聚氣,可別給他們看出什麽破綻才好。”
馮周啓道:“我看我們還是換個地方落腳吧。”
嚴周震道:“就怕司馬師兄的傷……”
“我不要緊。”司馬周賢道:“我只是當時動用了‘內天兵解體’大法過分激發潛能,以至傷了氣脈,如今已無大礙,再調息三天便可複原。只是暫時不能妄動內息,行動卻是無妨。”
原來當時秦渭用蠶絲纏住他們七人以後,就想和他們同歸于盡。誰知司馬周賢見狀不妙,拼着元氣大傷,動用了“內天兵解體”劍法在火勢大盛之前把秦渭連手帶袖給斬了下來。秦渭的手斷了以後不但火攻失了準頭,連蠶絲上牽制的力量也稍稍松了一松,得了這機會馮周啓等人才逃過了劫難。
嚴周震道:“那玄老兒怎麽辦?是否就地……”做了一個殺的姿勢。
司馬周賢沉吟道:“且不忙殺他,帶着吧。”
馮周啓道:“雖然他的右手已被司馬師兄齊肩斬斷,經脈也已被我用劍氣封住,如今和一個廢人無異,但留着他始終是夜長夢多。”
司馬周賢嘆道:“若是那小子沒有逃跑,殺了他也無所謂,但現在卻還得留着他用來引那小子出來。”
馮周啓慚愧道:“若不是當時我們解開那蠶絲浪費了太多時間,豈能容那小子逃跑。”
司馬周賢道:“馮師弟不需太過自責。那蠶絲是西南哀牢山所産的六陰蠶絲,極為罕見,否則我們也不至于被絆住。無論如何,那小子能耐有限,不像老的這麽難對付,遲早能抓到他的。”
馮周啓道:“我怕的是他随便找個地方藏起來,那時人海茫茫,卻往哪裏找去?”
馮周啓說的,也正是司馬周賢最為擔心的。但如果他們知道秦征得知老父尚在後便一心一意要救他出來,一定非常高興。只是秦征一個十幾歲的少年,面對一群個個比他強大的宗極門高手,卻如何救得出父親?當苻陽等人退出客棧之時,秦征也趁亂離開了那客棧的大堂,他一開始想從後門潛入去打探一下動靜,但在圍牆外轉了小半圈就放棄了。
原來宗極門七弟子外松內緊,每一個可以進出的角落都有人若無其事地監視着,以秦征現在的修為若想冒險潛入,十有八九會被對方發現。
秦征心道:“怎麽辦?怎麽辦?聽那姓馮的剛才的說法,爹爹應該還活着。我該如何救他出來呢?宗極門那七個畜生,若是正面對敵我恐怕誰不是對手,何況他們七人聯手。”秦渭博學多聞,但為了順應逃命生涯,這些年教他的都是如何防守和逃跑,擅長的是陣法、遁術和幻術,只要不是身陷包圍,秦征逃起來連司馬周賢等人也未必捉他得到,但現在要反過來去救人,卻比只身逃跑難上十倍、百倍。
秦征站在遠處,一邊冥思對策,一邊監視客棧的動靜。忽然見嚴周震去找來了兩輛馬車停在客棧門前,心中驚道:“他們要走了!那可怎麽辦?”轉念又想,“他們剛才還氣定神閑在那裏聊天,現在怎麽忽然要走了?是什麽事讓他們改變了主意?”腦中靈光一閃,自己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是了,這裏不是江南,而是關中,宗極門是大晉的護國武宗,在江南他們可以橫着走,但在這裏要是他們身份暴露多半會有極大的麻煩。他們剛才是見有官兵上門,所以怕露出破綻……有了!如果我去官府告發他們……不!不行!郿縣的地方官怎麽可能對付得了他們?
要給他們找麻煩,也得找一批厲害人物才行。可郿縣這裏我人生地不熟的,又哪裏知道有什麽會和宗極門作對的利害人物?啊!對了!”
突然間他想起了苻陽、王皮那批人。“那苻陽是什麽東海公,爵位甚高,看他們的樣子多半不好惹,如果能挑起他們和宗極門起争端,我再渾水摸魚,也許便能救下父親。不過眼下他們目标是青羊子,會不會在這當口去找宗極門的麻煩卻也難說。”腦中靈光又一閃,“青羊子!
青羊子!沒錯,就這麽辦!”身形一隐,消失在一棵大槐樹下。
苻陽和王皮一行正向驿舍方向走去,忽然一道勁風直吹苻陽。他周圍的衛士聞風而動,團團護衛。苻陽只一擋便把那股勁風給攔住了,卻只是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頭。幾乎就在石頭射來的同時,王皮手揮了揮,一道勁風快如閃電逆着石頭射來的方向飛了過去,卻如泥牛入海,飛入樹叢中後便沒動靜了。
周圍的騎士就要追過去,王皮擺了擺手道:“別追了,能化解我這一招的人,你們追上了也沒用!”問苻陽道:“将軍沒事吧?”
苻陽哼了一聲道:“沒事!”拿起石頭一看,不禁咦了一聲。
王皮忙問:“怎麽了?”
苻陽道:“你看看。”說着将石頭遞給了王皮。
王皮一看忍不住也咦了一聲,原來石頭上竟寫着十四個蠅頭小字:“欲知青羊所居處,先詢客棧負傷人”。
苻陽道:“你看……”
王皮道:“這石頭來得蹊跷,但能道破青羊二字,多半不是空穴來風!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苻陽道:“但這客棧……”
王皮眉毛一掀道:“還記不記得徐隆慶那間客棧,似乎有好幾個不尋常的人。我當時甚至隐隐感到有高人凝神聚氣,不過由于只是一閃即逝,再加上徐隆慶已經找到,所以我也沒放在心上,但現在看來,只怕有些古怪。将軍,不如我們回去看看?”
苻陽喝道:“好!”便下令回馬向客棧奔去。到了客棧一問,才知道他們前腳剛剛離開,把客棧占滿的那幾個客人後腳也跟着走了。
苻陽道:“果然有古怪。”
王皮又問老板娘那幾個人的形貌特征,聽說其中有兩個人生病了更覺得可疑,道:“這批人一定有問題!”他問明馬車方向便帶領人馬追了過來,一路追到郊外望見馬車,幾個騎士快馬上前攔住。
宗極門七弟子沒想到苻陽等人會去而複返,更沒想到他們會來得這麽快。馮周啓當下便想動手,司馬周賢阻住道:“且慢,問明白了再說!”
苻陽的副手上前喝道:“你們是什麽人?”
嚴周震下馬拱手道:“這幾位官爺,我們是漢中人氏,正要到扶風做生意的。”
王皮看了他們幾眼道:“做生意?我看不像!”司馬周賢所在的馬車帷幕卷起,另一輛馬車卻門窗緊閉,王皮指着道:“這馬車裏是什麽?”
馬車旁邊馮周啓蠢蠢欲動,司馬周賢端坐車內,以眼神阻止了他,說道:“回官爺的話,這輛馬車中是我們一個受了重傷的同伴。我們也确實不是要做生意,而是要護送他去扶風看病。因為見幾位大人來得突兀,這位同伴才會随口搪塞,還請大人見諒。”
王皮聽到“受了重傷”,心頭一動,想起那句“先詢客棧受傷人”來,就說:“掀開車門我看看。”
司馬周賢忙道:“大人見諒,我這位朋友經不得風。”
王皮笑道:“是麽?”手一揮,便有兩個騎士沖上來要開車門。嚴周震和馮周啓雙雙攔住。王皮冷笑道:“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敢攔官軍做事!”
司馬周賢略一沉吟道:“好吧,就讓官爺瞧一眼。阿啓,小心些,別讓李叔叔着了風。”
馮周啓掀開車門一角讓王皮看。王皮張眼一望,但見車內那人躺在裏面動也不動,右手竟齊肩而斷,問道:“他的手怎麽斷的?”
司馬周賢道:“家中失火,混亂中受的重傷。幾位官爺,我們都是本分人,眼下李叔的傷勢十分危險,希望能行個方便,讓我們早點去尋良醫。”
王皮沉吟片刻,笑道:“說到良醫,我家卻有好幾位。我們便做做好事,帶你這個同伴回去好好療養吧。”
嚴周震等人臉色一變,司馬周賢道:“不敢有勞官爺,我們……”
他還沒說完,王皮便揮手道:“牽了這馬車,帶走。”
馮周啓叫道:“你們這些官兵怎麽不講理!”
苻陽等哈哈大笑,一個胡兵笑道:“和你們這些兩腳羊,講什麽理!”
兩個騎士上前。馮周啓望了司馬周賢一眼,司馬周賢哼了一聲,馮周啓手一擡,便把那兩個騎士震下馬來。
苻陽一直冷眼旁觀,這時冷笑道:“居然敢動手!”手一揮,袖中伸出一只奇門兵器來,卻是一個十字形狀的鐵器!這兵器乃是兩把雙刃劍以極巧妙的鑄造法鑄在一起,收起來時兩劍平行貼合,一展開便交叉成十字形狀。
司馬周賢驚道:“苻家的十字斬!”
苻陽哼了一聲道:“你既然認得,便乖乖下車,随本将回長安受審!”
司馬周賢淡淡道:“本來不想和兩位沖突,現在看來……帶上人走!”他話一出口,這片平寧的原野上便忽然間漫天劍影。蔣周齊帶上司馬周賢,方周信帶上秦渭,倒掠飛身。剩下的馮周啓、嚴周震等四人則發出劍氣布成劍網,把苻陽、王皮的人馬攔在外圍。但就在劍網布開之前的一剎那,王皮手一揚飛出一道無形內息,悄悄粘附在秦渭的後背上,混亂中司馬周賢等竟然都未發現。
馮、嚴等四人出了一招之後就要脫逃,苻陽冷哼了一聲道:“原來是宗極門,好大膽子!”手一抖,十字斬夾着一股勁風飛了出去,和宗極門四弟子的劍網糾纏在一起。十字斬一時沒法突破劍網,而嚴周震等人陡然覺得壓力增大,不得不全力抵禦,一時間竟分不出力量脫逃。
馮周啓叫道:“司馬師兄你們先走!他們攔不住我們的!”
司馬周賢在半空道:“那你們小心了!”
王皮哈哈一聲笑道:“想走?先把人給我留下!”方周信一個不防,只覺抓住秦渭的掌心一滑,跟着右手空了,秦渭竟然被王皮拉了過去。
司馬周賢大吃一驚,王皮卻哈哈大笑,對身後一個騎士道:“帶他下去,看好他!”
馮周啓等見秦渭被劫走無不大驚,本已飛遠的蔣方齊等也淩空折了回來。司馬周賢本來由蔣周齊帶着,這時卻跳下地來,取劍在手,問道:“在下宗極門周字輩弟子司馬周賢,剛才這位從我師弟手中奪人的高手,不知如何稱呼?”問完這句話便落在了苻陽、王皮的面前。
王皮哼了一聲道:“果然是宗極門!在下王皮,高手可不敢當。”
司馬周賢道:“不知和王景略如何稱呼?”
王皮傲然道:“正是家父!”
司馬周賢聽說他是王猛的兒子,哦了一聲,手一反,那把巨劍便發出螺旋劍氣來。
馮周啓叫道:“師兄,你別動手,我們能應付!”他們知道司馬周賢只要再靜養三天便能完全複原,但若強壓傷勢動手,只怕會留下嚴重的後患。
司馬周賢哼了一聲道:“苻家的子弟加上王猛的傳人,只怕沒那麽好對付!衆師弟,七劍齊發!”空中三人都跳了下來,揮劍直取王皮。
這七把寶劍所激發起來的劍氣籠罩方圓十丈,草木遇到了無不摧折。苻陽見了這等聲勢大吃一驚,左手一抖飛出另一把十字斬,兩把十字斬急速盤旋,凝結成一個米字形的奇門兵器,急速盤旋中空氣不斷發出噼裏啪啦的爆裂聲響。
七道劍氣雖然先發,但那夾帶着強烈煞氣的米字斬卻後發先至,趕在劍氣觸及王皮之前撞了上去。這是宗極門七弟子和苻陽的硬碰硬交鋒,誰強誰弱高下立判,所以無論司馬周賢還是苻陽臉色都十分凝重,要看對方實力比自己如何。
但聞铮铮連響,兩股大力糾纏在一起,撞擊所産生的餘力把地面蕩出一個直徑五丈,深達尺許的大坑,但米字斬終究沒能将七道劍氣截下,甚至無法完全消解七道劍氣的攻勢,只能将之帶偏了。這下子雙方都心裏有數:苻陽的功力比起宗極門七弟子合力遜了一籌,但他以一抗七居然只是稍落下風,則功力之高也委實可怖。
馮周啓心道:“剛才這招雖然號稱七劍齊發,其實主要仍然是我們六人的力量,司馬師兄的巨闕劍主要只起引導作用。但他居然能把我們的劍氣帶偏了,這份功力實在可怕!”
王皮則心想:“這七人倒也了得!東海公一人恐怕收拾他們不下!”暗下命令,一百餘騎各駕駿馬奔了出去,馬上騎士都不是普通士兵,而是王皮親自調教出來的高手。一百餘騎趁着苻陽和宗極門七弟子尚在糾纏,迂回包抄,占據了八個方位,列成陣勢,其中八人手執大旗。司馬周賢瞥了一眼,驚道:“不好,這王皮要布陣!”
卻聽王皮笑道:“不錯!可惜你反應得太遲了!”取出令旗,喝道:“起陣!”一百零八騎兵運動起來,把方圓三裏之內構築成一個肉眼看不見的力場空間。
司馬周賢掃了一眼那些幡幟,只見每面幡幟上除畫了龍虎龜雀以及山川河岳以外,中間更分別寫着八個大篆,分別是生、死、休、杜、開、景、驚、傷。
馮周啓驚道:“是王猛以兵法入玄術的八門金鎖陣!”
司馬周賢哼了一聲,心道:“若是只有這苻陽或王皮一人我們仍不怕他,但他們兩人聯手,一個布陣限制我們的力量,一個配合陣法強攻,我們便非敗不可。”喝道,“走!”
馮周啓叫道:“那玄……那老兒怎麽辦?”
司馬周賢道:“留得青山,另尋道路!就讓那老兒多活兩天吧!”
王皮冷笑道:“陷我八門之內,還想走?”他這陣法本身若主動攻擊,未必就能殺傷宗極門七弟子,但苻陽将米字斬分開作兩個十字斬分別擲入陣中,王皮便能催動陣法奧妙,将一百餘騎士的力量凝聚起來,附加在這兩把十字斬上,百人之力疊加那是上萬斤的力量。十字斬借着這股力量,所到之處石破岩開,威勢驚人。
司馬周賢眼見危急,倒持巨闕劍,臉上面目猙獰,青筋勃起。馮周啓等知道他要再次施展“內天兵解體”劍法,叫道:“師兄,不可!”但話才出口,司馬周賢招數已發,其他六弟子也唯有全力配合。六把劍伴随着巨闕急速旋轉,化作一股劍氣旋風,兩把十字斬飛近竟然被遠遠彈開。
那股劍氣旋風是外強中空,司馬周賢大喝一聲,七人一起跳入劍氣之中,藏在那股外強內虛的劍氣旋風裏頭向生門沖來。王皮見這股劍氣旋風如此威力,知道攔他們不住,變化手中令旗,結印一轉,生門變成傷門。司馬周賢等破門而出時,陣中力場陡然逆轉,在陣門形成槍矛刀斧一般的淩厲勁氣,雖未刺入他們經脈之中,卻也劃得他們衣衫破爛,鮮血淋漓。七人不敢逗留,一鼓作氣向南飛遁。
苻陽收了十字斬道:“宗極門果然名不虛傳,居然能從我們聯手之下逃得性命!”
王皮道:“可惜剛才來不及把生門變成死門,否則他們便一個也逃不掉了。不過為首那人用了‘內天兵解體’,那是逆運劍氣刺激自身經脈,暫時提升功力的劍法,用了這一招過後勢必元氣大傷。我看等他功力一散,三五個月內別想再用劍了。”
苻陽道:“宗極門是島夷的護國武宗,這次忽然出現在關中,到底是為了什麽?難道……難道他們已經知道丞相病危,特地前來阻撓我們的大事?”其時南北分裂,東晉稱北方各個胡族政權為索虜,胡人在口頭上不肯認輸,也把東晉貶為島夷。
王皮聽了苻陽的話,臉色一變道:“先審審那‘負傷人’再說。”
回頭見那傷者正卧在馬背上,伸手想搭搭他脈搏探一探,手才一碰到傷者,眼前一陣恍惚,那傷者竟然變成了一段木頭!
剛才分明是一個活人,怎麽一碰之下就變成了木頭?
王皮本身是玄門中人,自然知道世界上不存在将人變成木頭的妖法,怔了一怔,随即駭然道:“幻術!幻術!究竟是何方神聖!居然對我們用幻!連我都被騙了!”
卻有将士在搜索了宗極門弟子慌亂中留下的馬車後上前道:“将軍,搜到了一幅怪畫。”
苻陽接過一看沒看懂,交給了王皮。王皮拿過來看得發愣,好一會兒,苻陽問道:“是什麽東西?要緊不?”
王皮哈哈笑道:“要緊,要緊,要緊得很!”揮手讓軍士們走遠,壓低了聲音道:“這帛畫是一幅地圖,指示的似是桃源的所在。”
“桃源?”苻陽心頭一震,“是那幫反賊聚居的地方麽?”
王皮道:“正是!”
苻陽問道:“按地圖指示,那桃源在什麽地方?”
王皮道:“似乎就在丹江上游。”
苻陽詫異道:“這麽近!那裏離長安不過數日路程,萬一有事,那可是肘腋之變。”
王皮道:“此圖必須趕緊上呈,請陛下定奪。”
“眼前還是以尋找青羊子為主。”苻陽道,“桃源的事情雖然大,卻急不過丞相的病。”
黃雀在後
苻陽、王皮與宗極門七弟子大起糾紛之時,秦征就躲在遠處看着。
那一戰只看得他膽戰心驚,心道:“若我被那七股劍氣和十字斬的煞氣卷了進去,只怕一眨眼便會被絞成一團肉泥。”
眼見苻陽和王皮漸占上風,他幾次想要趁亂救人,但總是不敢動手。忽然肩頭上被人拍了一下,秦征大吃一驚,本能地退開幾步一看,只見一個少年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不是沈莫懷是誰?
秦征一時沒反應過來,只是讷讷道:“你……你怎麽來了?”
“我怎麽來了?”沈莫懷道,“我還想問你呢!買點東西幹嘛那麽久?”
秦征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沈莫懷又道:“不過這樣也好,要不然我都找不到一個理由上岸來看看呢。對了秦征,你挑撥這兩撥人馬自相殘殺,究竟是為了什麽?”
秦征正要回答,忽然想起自己上船後沈莫懷可是一直沒問過自己名字,這會怎麽忽然叫得出“秦征”二字?張大了口道:“你……你知道……你早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