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改變
“是的, 我當然記得。”
謝爾菲斯回答。
黑暗哨兵的信息刻刀可以創造信息,而黑暗向導則與之相反。
昨天虞時還沒反應過來, 現在他卻明白了過來。
如果只是他的信息刻刀, 那麽那些仍舊燃燒着戰火的星球,應當是被徹底清除才對。但真正的結果卻是星球重新煥發了生機、擁有了活力。
也就是說,虞時是在謝爾菲斯原有的精神圖景之上,重新創造了新的場景。這顯然是哨兵的信息刻刀才有的能力。是因為他們的結合, 虞時才能獲得這種能力。
當然, 更确切一點說, 這并不單純是創造或者毀滅那麽簡單。
黑暗哨兵與黑暗向導的結合, 為他們的信息刻刀帶來的能力,是“改變”。
他們可以重塑這個舊有的世界。
這是一個相當具有價值的發現, 甚至于可能徹底改變人們對于精神力、對于精神維度、對于精神圖景的想法。
不過,此刻, 謝爾菲斯并不只是想說這個。
他目光溫柔地注視着虞時。
他說:“那個時候, 我處在半昏迷的狀态……但是,我并不是毫無意識,我能夠感知到你的存在。那個時候,更像是本能控制了我。”
虞時怔了一下, 他望向了謝爾菲斯那雙棕色的眼眸。他深深地凝望着, 仿佛能望見謝爾菲斯的靈魂深處。
他們從結合紐帶的彼端, 各自都感受到了一種溫柔的波紋。
虞時又一次想到了謝爾菲斯的精神圖景的模樣,他甚至感到, 他現在就可以再一次進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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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 他并不打算在光天化日之下這麽做。他問:“所以……其實你當時是主動讓我進入你的精神圖景?”
事實上, 現在虞時回憶起來, 他不禁感到, 他與謝爾菲斯的精神力結合,以及之後他進入精神圖景進行治療的過程,未免也太過于順利了。
這種順利體現在方方面面,但是尤為體現在,他從未感受到任何阻力。
謝爾菲斯的精神圖景——他的靈魂——仿佛都是為虞時敞開着的。虞時可以安全地、從容地抵達謝爾菲斯的靈魂深處,然後去改動謝爾菲斯靈魂中的一切。
他給予了他無限的權力,盡管這種權力只是對着他自身,但是,這也足夠令人吃驚、令人動容。
西莉亞說,向導進入哨兵的精神圖景可能會遇到危險;而謝爾菲斯就是要讓這種危險從不存在,即便這與他自身有關。
謝爾菲斯低聲回答:“是的。那個時候我只殘留着些許的本能,但是……我知道我要做什麽。我知道我要讓你進入我的精神圖景,才能完成下一步的行動。
“或者說……我那個時候似乎可以隐約感知到你的想法,我知道你想要什麽。”
因此,在那個時刻,謝爾菲斯的精神力才會撞向虞時,讓本來不知道精神圖景在哪兒的虞時,終于有了一個明确的目标。
“但是,你是怎麽跨越精神力屏障的?”虞時提到了這個讓他疑惑的問題,“一次是你使用拟态機甲的時候,一次是你的精神力接觸了我,但這兩次,當時應該都有精神力屏障在。”
謝爾菲斯回答:“第一次是我強行突破的,哨兵和向導的力量是相反的,因此我可以強行用自己的信息刻刀,重新填滿那片區域,讓我能夠使用精神力。”
虞時用不贊同的目光看着謝爾菲斯。
謝爾菲斯只好無奈地笑了笑,輕聲跟虞時道歉,然後說:“第二次則是……因為我們已經結合了,我們的精神力是一體的,所以我可以直接穿過這片精神力屏障。當然,屏障的效果還是在的。”
虞時明白了過來,不知道為什麽,他産生了一種……
就像是結合之後,他就将自己家裏的鑰匙給了謝爾菲斯一樣。這是一種共享、坦誠的感覺。
這種感覺讓他感到些許的羞赧。
隔了片刻,他又問:“那麽,在我進入你的精神圖景之後呢?你在哪兒?我只是看到了那些星星。”
“那些星星、那片宇宙,就是我。”謝爾菲斯回答,“我一直都在,但是我那個時候還沒有徹底恢複意識,所以沒法主動和你交流。”
虞時恍然大悟。
他突然産生了一個莫名的聯想。
他想,如果那些星星就是謝爾菲斯的精神力化身,那麽他把那些星星“擦幹淨”的過程,是不是等于給謝爾菲斯……“洗澡”?
他偷偷觑了觑謝爾菲斯,然後就立刻收回了視線。
謝爾菲斯當然發現了他的目光,不過他同樣沒好意思詢問,因為從結合的紐帶的另外一端,傳來了一陣輕微的波動。
他隐約能明白虞時在想什麽,當然,不是“讀心”。這種“明白”就像是一種特殊的感知能力,就像是你碰觸到一塊木頭,然後你能知道這是木頭一樣。
現在,謝爾菲斯就感受到了一陣稍顯熱烈的、羞赧的情緒。聯想到他們剛剛的對話,謝爾菲斯大概能明白虞時在想什麽。
……精神力的接觸,是比身體上的接觸,更加敏感、更加深入靈魂的東西。
這當然可以是“正經”的,但問題是他們兩個好像……不太正經。
兩個人不約而同地沉默了片刻。
某些昨天勉強解決的小問題,好像又因為這短暫的對話,而再一次蠢蠢欲動起來。
不過虞時還是強行鎮定地轉移了話題:“說起來,我們之後得安排好時間,把你的精神圖景慢慢清理幹淨。”
“……是的。”謝爾菲斯接住了這個話題,“其實現在精神圖景裏的污染,已經比以前少很多了。”
虞時想到精神圖景中近乎無窮無盡的星星,不免吃驚:“這叫少很多?”
“精神力炸彈其實也包括了那些自精神空洞入侵的無用信息。”謝爾菲斯解釋着,“雖然确實是兩敗俱傷,但對我來說也算減輕了負擔。”
虞時恍然大悟,不禁說:“禍福相依啊。”他仔細地琢磨了一下,然後突然皺了皺眉,“等等……所以,你是故意使用精神力炸彈的嗎?”
謝爾菲斯稍微遲疑了一下,然後無奈地說:“可以這麽說。”
再一次強行使用精神力拟态機甲,這是幾乎等同于自殺的行為,在那一瞬間,精神力的崩散與潰敗,就會讓更多來自精神維度的污染信息趁虛而入。
當時的謝爾菲斯意識到,他唯一的生機,或許就是使用精神力炸彈。
但那或許也不能說是“生機”。
這是一條不算辦法的辦法。他這麽做,主要是為了消滅敵人,次要才是為了“打掃”自己的精神圖景。
這就像是家裏已經堆了太多的垃圾,根本分不清垃圾和有用的東西,所以就幹脆通通打包送走。
但問題是,如果全部都扔掉了,那麽家裏也就空空蕩蕩,根本無法生活了。
虞時所做的,就是重新填補,重新讓謝爾菲斯得以“生活”。
……如果沒有虞時的出現,那麽謝爾菲斯也就将在那個時候迎接死亡。精神力炸彈不可能救他,這終究是兩敗俱傷。
如果沒有這場襲擊,如果謝爾菲斯沒有再次動用拟态機甲,那麽他們可能會迎接更加順利的一次結合,說不定會在更加平靜、輕松的場面下進行,而不是瀕死之時的孤注一擲。
但是,正如虞時所說的,禍福相依。
如果沒有這場襲擊,如果謝爾菲斯沒有使用精神力炸彈,那麽虞時可能将會迎接一個更加混亂的精神圖景,說不定還會遇到更加可怕的、瘋狂的污染信息的攻擊。
……虞時很清楚這一點。應該說,他比誰都更加清楚,他現在并不是一位成熟的向導,他擁有強大的力量,但還沒能徹底掌握這份力量。
但是,即便如此、即便如此……
“……我還是不希望這場襲擊發生。”虞時認真地說,“那給你帶來了痛苦,也給更多人帶去了痛苦。我寧願我多努力一下……我寧願你不要這麽辛苦,謝爾。”
“小魚……我明白。”謝爾菲斯望着虞時,幾乎下意識回應着。
虞時笑了一下,利用紐帶朝着謝爾菲斯說:那我們達成共識啦。
謝爾菲斯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
虞時又說:“下次我進入你的精神圖景,應該能更加熟練一點了。等到我把精神圖景裏的星星都擦幹淨了,等那些星星都變得漂漂亮亮的,那麽你就完全痊愈了。
“說不定,就能恢複你全盛時期的力量呢?”
顯然,虞時想到了謝爾菲斯昔日的輝煌歲月。
他不禁望了望身側的謝爾菲斯。
如今的謝爾菲斯四十歲。在這個時代,這個年紀幾乎可以用“年輕”來形容,實際上人們通常在二十歲發育完全,但直到三十歲才算是徹底成年。
但謝爾菲斯好像就與這種評判标準完全絕緣。他三十歲的時候,都已經成了人類帝國的元帥了。
……但是,相對應的,他四十歲的時候,實際上已經不像是“年輕人”了。
他鬓邊出現了少許白發,盡管容貌依舊英俊、身材依舊挺拔,身軀中仍舊蘊藏着黑暗哨兵那種強悍的力量,但是,他的生命被那十年的戰場吞噬了許多。
在精神力結合之後,虞時能感知到這一點。他很難形容自己是怎麽感知到的,就像是靈魂與靈魂的接觸,帶來了一些更加複雜的信息的交換。
他知道,謝爾菲斯可能活不到這個時代的人類應有的歲數。
……但是那又有什麽呢?虞時輕松地想,他也活不到啊!
他一個古地球人,能在這個時代活上一百歲,都已經謝天謝地了。
謝爾菲斯說虞時最終能适應這個環境,但虞時并不信。他前幾天還因為半個月的太空飛行,就覺得哪哪兒都不舒服呢。
……說到底,他們兩個還是病友嘛。虞時想。
即便如此,他也希望謝爾菲斯能夠重新獲得那份力量。那是謝爾菲斯應當得到的嘉獎與榮譽。
虞時微微笑彎了眼,然後對謝爾菲斯說:“你之前答應過我的,到時候要給我看你的拟态機甲……說起來,你都已經用過兩次了,我也沒仔細看過你的拟态機甲。”
第一次的時候,他整個人都慌慌張張,看到漆黑機甲上的裂痕就震驚不已,更別說仔細看看整體的模樣了;至于第二次,隔那麽老遠,他什麽都看不清。
謝爾菲斯失笑,便說:“下一次一定會讓你看到的。”
“要是健康的模樣!”虞時強調,“你還沒恢複好的話,就不準用了!”
“好。”謝爾菲斯答應得很快。
不過……
如果又有敵人出現,那麽謝爾菲斯也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再次使用拟态機甲。
他盡量不用。但虞時的安全高于一切。
……恐怕虞時也很清楚這一點。
虞時盯着謝爾菲斯看了看,最後也只是在心裏嘆了一口氣,沒再強求。他應該再好好鍛煉自己的精神力,讓謝爾菲斯對他更放心一點,這樣,虞時也能更放心一點。
不知不覺中,他們已經走出了很遠。在遠處,他們意外地發現了一片湖泊。
現在是查普林星球的春天,春暖花開,湖邊栖息着一些無害的小動物,都長着一副虞時不認識的模樣。無知的古地球人對着它們大呼小叫。
謝爾菲斯跟虞時介紹着那些小動物,但有一些謝爾菲斯也不認識。這年頭,宇宙已經廣袤到令他們難以想象。
好在他們的智能管家要遠比他們博學得多。
他們在湖邊站了片刻。
這個時候,謝爾菲斯收到了來自榮琴的消息:“那個年輕的芬恩來了。你們該回來了。”
短暫的休憩之後,正事與麻煩還是來了。
很快,他們回到了飛船上。
這個年輕的芬恩,名為諾蘭·芬恩,是查普林研究所的一名研究員。
他是個很有主見的年輕人,昨天發生的那場災難讓他耿耿于懷。在他來到阿莫斯的飛船的時候,他帶着一點怒氣,這怒氣是對着他的家族的。
因為,即便發生了這種事情,他的家族也仍舊在固執己見。
而諾蘭并不這麽認為。
他認為,他們已經沒有沉默的權力。他們必須要在這個時候選擇一個立場。
“我來到這裏,是因為我個人的立場。”諾蘭聲音低沉,“……我很抱歉,我沒能說服我的家族。”
在場除了他之外,一共有五個人。虞時、謝爾菲斯、榮琴、阿莫斯和西莉亞悉數到場。
榮琴問:“說服他們什麽?”
“……說出他們知道的事情。”諾蘭攤了攤手,他說,“其實我對很多事情也不明所以。”
“但是,你肯定知道什麽。”榮琴确定地說。
諾蘭猶豫了片刻,然後說:“我知道他們正在等待一個消息。這個消息很快會到來,将直接決定他們的立場。他們默許我來到這裏,或許是為了給家族留一條後路。”
榮琴略微訝異地挑了挑眉。
這倒是他們意料之外的。看起來,芬恩家族還存在一定的理智。
諾蘭苦笑了一下,他低聲說:“我知道這聽起來有點不可思議。但是,我認為,他們還抱有某種不可思議的妄想……認為一切還有可以挽回的餘地……他們是這樣想的。”
榮琴皺起了眉。
謝爾菲斯若有所思地望着諾蘭。
虞時左右看看,有點忍不住了,試探性地提了一個問題:“挽回什麽?”
“……就像這場襲擊從未發生一樣。他們或許這麽希望。”諾蘭說。
謝爾菲斯在這個時候說:“你對他們的隐瞞的事情,并不是完全一無所知,是嗎?”
諾蘭陷入了沉默。
“但是,你也并不想徹底坦誠。”榮琴語氣冷靜,她面孔上的傷疤并不顯得猙獰,但是,卻能讓人感知到她昔日的冷峻威嚴,“我以為你很清楚,芬恩家族正面臨着什麽樣的處境。”
這場襲擊讓整個查普林星球都震蕩不安。這裏是西北星域最為繁華的星球之一,卻也遭遇了這樣可怕血腥的襲擊案,在戰争之後,這幾乎是不可想象的。
查普林星球官方,以及作為這顆星球幕後投資者的芬恩家族,都因此被推上了風口浪尖,就連中樞也已經發函詢問事情始末和調查進展。
芬恩家族沒有任何保持緘默的理由。
除非……
虞時想到在襲擊發生之前,他看到的那句話。
“查普林對我們來說已經沒用了。”
這句話的意思是,這裏……曾經有用?
虞時突然說:“芬恩家族和他們是一夥的。”
諾蘭·芬恩吃驚地擡頭望向他。
“不包括你。”虞時補充說,又笑了起來,“你的家族和他們是一夥的,并且,你的家族現在還試圖繼續維持這個立場。”
很多現象可以證明這一點。
比如說,在襲擊發生之前,研究所的所長裘德就已經離開了,甚至直到現在還不知去向;在襲擊發生的時候,研究所的防衛系統幾乎癱瘓,很難讓人不懷疑這是裘德的所作所為。
裘德的行跡如此可疑,而查普林研究所,作為芬恩家族的投資之一,芬恩家族難道對裘德的情況一無所知嗎?
裘德離開了,而諾蘭·芬恩卻一直留在研究所。這是一個相當微妙的區別。
如果站在這個立場之上,再去審視芬恩家族的态度,虞時就立刻意識到,芬恩家族之所以不願意讓更年長、更有威望的家族掌權者來到飛船這邊,或許是因為他們還在暗中堅持這個立場。
正如諾蘭所說,他們仍舊認為一切還能挽回,即便發生了這場襲擊。
榮琴同樣意識到這一點,她說:“諾蘭先生,既然你已經來到這裏了,那麽,就讓我們更加坦誠一點吧。他們究竟在隐瞞什麽?”
在漫長的沉默過後,諾蘭最終重新開口了:“我确實……不了解太多。我并不在那個計劃之內。”
他露出了一個略微扭曲的笑容,帶着濃厚的悲哀。
“可以說說清楚嗎,諾蘭先生?”榮琴問,“什麽計劃?”
諾蘭終于下定了決心,開始了解釋:“芬恩家族,在外界看來,是一體的。但是,只有家族內部的成員知道,在家族之中,有一個共享着秘密的群體。
“我們将其稱為核心成員。菲利克斯·芬恩,我們最知名的祖先,他有三個兒子和一個女兒,據說,只有他的小兒子的後代,掌握着這個秘密,參與着這個計劃。”
“打斷一下。”謝爾菲斯說,“你的意思是,芬恩家族的秘密,在菲利克斯·芬恩那一代,就已經出現了?”
諾蘭略微迷茫地思考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是的,家族中的傳言是這樣的……應該說,至少在那一代,就已經存在了。在此之前怎麽樣,我也不知道。”
虞時與謝爾菲斯對視了一眼,同時想到了六芒星。
菲利克斯·芬恩是六芒星研究所最早的創始人之一。
如果這個所謂的“秘密”在那個時代就已經出現了——而顯而易見的是,這個秘密與查普林遭受的襲擊有關——那麽,六芒星的立場,似乎從一開始就相當成迷。
或許,并不是米爾族的資料改變了六芒星,而是六芒星從一開始就走上了歧路。
諾蘭繼續說:“總之,菲利克斯的小兒子及其後人,會從家族中挑選合适的成員,讓他們成為核心成員,共享這個秘密。
“非核心成員繼續經營着家族的産業,但是我們都知道,有很大一部分流動資金去向不明……而我們無法質疑這個問題。”
“家族的核心成員高人一等嗎?”榮琴反問,“你們這些非核心成員,反而成了‘仆人’?”
“……我不确定。但是,我的父母好像知道一些事情。他們不願意跟我仔細說,只是說,有一個……計劃。而我們終将‘有幸’參與進去。”諾蘭想了想,用力地點了點頭,“是的,有一個計劃。
“就像我說的那樣,他們好像抱有着一種不切實際的妄想,好像都十分希望自己能參與進去,甚至認為自己遲早能參與進去,但是我不明白他們是為什麽會這麽想。”
諾蘭停頓了一下,然後更仔細地闡釋了自己的推測:“總之,我的想法是,這是個很漫長的計劃,可能從好幾百年前就已經開始了。
“芬恩家族一直是這個計劃的成員之一,會挑選合适的家族成員參與這個計劃。
“當然,這并不是以血緣關系構建起來的計劃,我的家族也只是參與了其中一部分,還有其他很多人也參與了計劃的其他部分。
“……但是,現在,這場襲擊證明了,這個計劃可能放棄了芬恩家族,或者說……至少是放棄了芬恩家族的産業。”
榮琴微微皺眉,她不能完全相信諾蘭的說法。
“你說了這麽多,我們也還是不知道為什麽研究所會被襲擊。”阿莫斯有點不耐煩地說,他的脾氣估計是在場幾個人裏最差的,“能不能講清楚點,你昨天可是差點沒命了!”
諾蘭看起來有點遲疑,但最終還是說:“因為,研究所就是這個計劃的一部分。”
其他人都略微驚訝地望着他。
諾蘭像是生怕自己會後悔,幾乎毫不停歇地就立刻說:“我曾經見過家族中的長輩和裘德所長密談,我懷疑裘德也和這個計劃有關。
“……或許是這個計劃将要成功了,或許是他們已經找到了突破口……所以,查普林研究所就沒用了,他們想要毀屍滅跡,想要徹底掩藏自己的痕跡,所以……所以就幹脆摧毀研究所!
“我是這麽認為的!”
他一口氣說完了自己的推測,臉都漲得通紅,整個人都激動了起來。
“冷靜一點,諾蘭。”榮琴說。
諾蘭用力地深呼吸了兩下。
事實上,諾蘭的說法倒是與很多細節都對上了。
裘德是這個計劃的一部分,所以他在研究所遇襲之前,就離開了研究所,剛好逃過一劫;芬恩家族其實并不想退出這個計劃,也不想暴露這個計劃,所以在襲擊發生之後,态度才如此暧昧。
諾蘭·芬恩與他們的意見不一,甚至被排除在這個計劃之外,因此才願意透露這些信息。
但是,也仍舊有很多矛盾之處。
如果幕後黑手是想要毀屍滅跡,繼續隐藏這個計劃,那根本就沒必要摧毀研究所;這行動不是反而更加吸引了別人的注意力嗎?
“你對這個計劃有什麽了解嗎?”榮琴問。
諾蘭遲疑了片刻,他下意識看了看謝爾菲斯,像是在尋求某種支持,也或許是為了讓自己更加堅定。
他所做的事情,是真正抛棄了他出生成長的家族。但是……
他想到昨天的那片血色,想到人們痛苦的哭泣,想到屍體、死亡,還有那些被毀的實驗設備。現在,查普林研究所成了一片廢墟。
他的家族是對的嗎?
……他難以這麽說服自己。
最後,他深吸了一口氣,說:“‘晨星’。我無意中聽到過一些零碎的話語,我唯一辨認出來的,就是……‘晨星’這個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