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再見到那抹光亮時,才發現天已經亮了。汗漬變成了冷汗,起床,小吳恰當的進屋,洗涑後,才出了房門,到大廳時,傅音也才剛到,用飯時,基本上都不交流,這樣易篤倒也習慣,飯後,閑來無事,随意順着長廊走着,可外面悶熱的不行,易篤也就沒了心思,躺在亭子裏擺放的卧榻,小吳倒是極其認真在一旁扇着扇子,側着頭,看着亭外的水面,偶爾還能看清水裏那小魚不安的竄動着,水面蕩漾起一圈圈的水紋,昏昏欲睡時,說“小吳,我想一個人待會。”隐約聽到小吳應着,易篤卻也是困的不行了。迷糊的,易篤卻感覺清風徐徐,涼快了不少,睡意昏沉,再醒來時,易篤才發覺這清風有點奇怪,就是,太有規律了。睜眼一看,吓了一跳,面前這端坐在一旁,手搖晃着女兒家手裏的圓面扇,不是傅音是誰?愣了一會,立即的坐起來,說“你,你何時在這的?”傅音,仿佛都不在意易篤的疏離,遞着手帕過來,一邊說着“有一會了。”看着她遞來的手帕,猶豫着的接過,問“是要去藥房了嗎?”她放下扇,看着易篤說“恩。”兩人并肩的走着,吱吱的聲音響徹在耳邊,偶爾悶熱的風略過,輕微搖晃着她的衣帶,一身淺藍色紗衣,就連發帶也是淺藍色,墨黑色的長發反而更顯的她太過單薄的身體,可這樣的傅音卻總是能讓易篤走神,輕搖晃着頭,正想瞥過頭,她卻突地停了下來,急切的問“可是,頭又疼了?”易篤看着面前只比矮一點點的傅音,着急的樣子,易篤心裏卻更加愧疚,回着“沒事,放心吧。”勉強的仰起嘴角,才看到她安穩的樣子後,才回歸平常。到藥房時,看着來回的下人提着裝着黑糊糊的藥湯,易篤忍住想吐的想法,瞥過頭,她正拿着藥方一一核查,露出半截手臂是如此的瘦小,這些年她一定很累,明明一切若是不變,那該多好。可在聞到這股濃濃的藥味時,易篤也只能嘆息,等到傅音準許時,下人才退出,傅音說着“現在可以開始了。”易篤,看着傅音,點頭,說“好。”看她也退出房門,易篤才自己動身,泡着着黑糊糊的藥湯,背靠着木桶邊沿,心想,就當是泡澡吧,雖然難聞了些。醒了又困,屋內慢慢的暗淡了下來,手腳都被這滾燙的藥湯泡麻了,偶爾會有下人進來換着藥湯,傅音卻是沒在出現。直到屋內真的黑了,門突地被打開,傅音舉着燭臺,放到桌上,走近,易篤自然的伸出手,她冰涼的手與易篤相差太大,可易篤不好收回,即使知道她在把脈,可易篤都能聽到自己心口那砰砰作響的聲音,有些尴尬的瞥過頭,一會,傅音卻沒把手移開,等到易篤發現時,才知道她注視那纏繞手臂上的一道道傷痕,即使已經是一道道疤痕,略微仰視着她的臉,都能清晰的看見她眼裏的淚光,就像那時一樣。易篤深呼吸着,說“都過去,不是嗎?”沒有等到她的點頭,卻那麽清楚的看見她的眼淚滴落在手臂上,好久,好久沒能再看到她這樣,易篤慌了,即使她強忍着,可哽咽聲卻那麽明顯的纏繞在易篤的耳邊,直到下人敲門時,她才轉身,易篤收回被懸在半空的手,下人倒好藥湯,出去後。她走動着,移到易篤的身後,沒有做聲。易篤也無法看到她在做什麽,只好閉上眼,不再多想。随意握着醫書的傅音,慢慢的轉過來,看着閉着眼的易篤。回憶鋪面而來,那時在看見城牆被強行關上的時候,爹爹,騎着馬,被娘親抱在懷裏,馬鳴,刀劍的碰撞聲之後,爹爹受了重傷,娘親也因為傷而感染,危在旦夕,幸好因為遇到易伯父早早的安排的人,這才逃過一命。可是,當爹爹說着易伯父和小易被抓到,傅音好害怕,再也見不到他。慢慢娘親的傷已經好了,爹爹也已經好了不少,可關于他的消息就像從來都沒出現過,傅音常常能窩在被窩難過到哭紅了眼,直到有天爹爹決定回去,娘親是舍不得,可傅音卻抱有期待的,也許,爹爹能把他帶回來的,一定會的,爹爹抱着,說,音兒,相信爹爹會把小易和易伯父接回來的,對吧?傅音,笑着點頭。直到看到爹爹消失于一點,傅音慢慢的數着日子,期盼着什麽時候能夠再見到他,卻忽略娘親心裏的擔憂,直到一個月後的夜裏,傅音跑着出來,卻聽到娘親的哭泣,爹爹滿身鮮血的窩在娘親懷裏,傅欣哭泣不止,往四周看着,他被人抱在懷裏,鮮血都變成污垢,全然沒有活人的氣息,傅音走近,顫抖的喊着他,卻沒有一點反應,伸手,探他的氣息,慶幸的發現他還活着。爹爹的離去,娘親也支撐不下去,奄奄一息的窩在床榻,終日不語。任憑傅音如何的哭喊也不曾回應,夜裏趕去他房間時,全身包裹着紗布,傅音都不知道他哪裏是完好的,只能趴在他旁邊,眼淚止不住的流淌,以前他總愛讓自己叫喚他哥哥,可,傅音別扭的不曾開口,後來他又換着稱呼,說着,那叫小易也行,雖然傅音一次都不曾叫過。可現在若是他,小易能像往常一樣跟自己說話,那該多好。可他躺了兩個月,都不曾醒過,娘親也日漸衰弱,傅音難受的只能坐在小易旁邊,自言自語的說着。直到初春還未來臨,娘親走了,不留一句話的走了,傅音第一次意識到娘親是在恨自己,責怪自己。如果不是自己,爹爹也許就不會離開,一切也許都不會變成現在的樣子。為娘親守夜七天,傅音幾乎都不曾吃過什麽東西,娘親後事處理好後,傅音除了待在小易旁邊,就不願動,也不跟旁人交流,那時的傅音想着,要是小易也不在了,那就陪小易一起離開,這樣也好受些。整個春天傅欣都未曾出門,直到有天,小易醒了,雖然他身上的傷口都已結痂,可傅音還是不敢随意碰觸他,只能看着他,日複一日的泡在藥湯裏。而傅音也開始重新整理易伯父和爹爹留下來的産業,不能這樣繼續的荒廢,因為小易,需要足夠的藥材,才能活的更久。直到某天小吳推着小易在涼亭裏,他倚靠着背椅,望着水面,傅音突地,覺得好像一切又慢慢的在變好,至少小易,他還好好的。可小易的病,不像表面那樣的簡單,他體內有種慢性毒藥,有時檢測他吐出的血時,竟然跟爹爹讓自己背記的藥方成份極其相似,可要想解毒總得弄清全部的藥房,另一部分小易應該是知道,可就是不知道,小易能否寫出來。後來,傅音才說出這件事,小易他就那樣,當面的寫出來,傅音接過那張紙時,小易他突然的說出一句“音兒,別再追究過去的事情,好嗎?”傅音點頭,回着“我只想治好小易的病,其餘的,不要也罷。”傅音忐忑的說出,卻沒在他臉上看到任何的情緒,說不出是什麽感覺,就是有種苦澀萦繞着,安慰道,也許小易只是難受,會慢慢好起來的。對于易伯父的事,傅音不知道,小易他是否是知道,所以,也就避開不提。正當傅音打算專注尋找藥材時,才發現危險已經逼近,一直都有人才暗自查詢自己的蹤跡,仔細探聽,才知道不僅是自己還有小易,為了安全,傅音,不得不轉移了住所,選擇這僻靜的秘境小鎮。而傅音為了尋找一些珍稀藥材,便自立門戶,號傅醫,從不收錢,只要有想要的藥材,傅音便去會診,因為醫術精湛,又因為出診時奇特理由,而名聲在外,而傅音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再回神時,他正歪着頭,看樣子應該是睡着了。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小易他在有意的疏離自己,盡管心裏有些難受,可傅音盡量不在意,想着只要小易他還好好的,就很好了。伸手碰觸這藥湯,溫度還算适合,雖然看的出來他很讨厭這濃濃的藥味,可也沒辦法。睡着的他,要比平常看起來,似乎更容易親近些,起碼不會特意的躲避着自己,其實細看他的側臉,才會發現右側有道狹長的疤痕,整齊的尤如是鋒利刀鋒劃出來的,當時的小易,是有多疼,一想,傅音就痛恨起那些人,不是那些人,怎麽會變成這樣,小易也不會飽受疼痛的折磨,不是沒去查過,每每找到蛛絲馬跡,直指的是都國皇室,可恨!在這暗黑色的藥湯下,小易身上的疤痕,有多麽的驚人,每當想起,傅音就想弄死那些人,可這樣,也許會更加連累到小易,所以,傅音才會難過的掉眼淚,可,就是如此,他偏偏就是安慰自己說着,都過去了。騙人,那裏有過去,明明一直遭受疼痛的折磨,随時都會離開的人,不應該怨恨,不應該報複嗎?即使如此近距離的看他,傅音卻都無法了解他,到底在想什麽?。手,輕撫摸那側臉上,微突起的疤痕,是那樣的明顯,低頭,淺淺的停留在他的唇,傅音微閉着眼,臉頰微紅的,只停留一瞬,就拉開距離,不顧沾染着藥湯的發絲,望着他,輕嘆着,收回手,拾起那放在一旁的醫書,才發覺手還濕潤的,臉頰發燙的很,偶爾瞥着還睡的安好的某人,微呼氣着,移開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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