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離開時,他特意送別,真是太奇怪,可這樣的奇怪,來不及歡喜。好不容易才收集幾樣珍貴的藥材,雖然還遠遠不夠,傅音,也并不着急,心想慢慢來總會好的。可在半路上卻突然收到飛鴿傳書,是他出了什麽事嗎?可那信紙那簡略的字跡,卻清晰的告訴自己,他失蹤了。腦袋止不住的冒出各種想法,危險的,可怕的,越想越害怕,可一經打探,才知道他是自己離開小鎮,可他要去那裏呢?追蹤着他離開乘的那輛馬車,沒成想他突然讓小吳把馬車換了,錯誤的查了那麽久,又回到原點,就這樣失去了他的消息。一路沿着河流走着,路過的小鎮,都派人去打聽他,雖然都沒能打聽到他的消息,權衡之下,傅音才只好在江湖上散布消息,尋找一位姓易的公子盡管傳言紛飛,卻像投進深不見底的水潭,除了那撲咚的一聲,只剩下那靜靜在水面蕩漾的波紋,毫無音信。而易篤好不容易擺脫宋依,走走停停,沿着這山脈穿越了這峰國一大半境界,天氣也變冷了許多,初冬的第一場雪,仿佛随時都能撲面而來,因為身體,易篤沒能往前走,也不願再往前走。這樣的距離已經離她夠遠,在這芩城的不遠處就是那都國的邊境,那個原本應該叫故鄉的地方。讓小吳用剩餘的銀兩買了這邊境小鎮的一處角落安家,有農田,兩家農舍,雖說偏遠,這好歹也算是在這邊境小鎮中。偶爾身子懶得動時,小吳從市集回來時,特意會說些外面的事情,而那傅神醫的事,小吳并不知情,只是津津有味說着,易篤卻走神的望着窗外飄落的鵝毛大雪,沒成想都快三個月了。小吳整理好東西,撥弄着火盆,火焰高漲,屋內溫暖的不想話,易篤困的不行,倚靠着卧榻而眠。小吳才剛端着藥湯進來時,瞧見後,只好放下藥碗,走到窗戶,捧着一只白鴿,打開小信筒,塞進信條,回頭望了下易篤,才放飛那信鴿,遠遠不見,才合上窗戶,心想少爺,小吳這也是為你好。入夜,醒來時,小吳都已經擺放飯菜,易篤揉着脖子,這才發現油燈都已經點亮,起身,坐了下來,看着站立在一旁的小吳,嘆息着說“小吳,你就不能坐下來陪少爺我,吃飯嗎?”看忐忑的小吳總算是坐了下來,易篤才開始用飯。早早的就窩在床榻,熄了油燈,白色的雪卻總是能反射着白光,在這夜色裏,白茫茫一片,當然這只是易篤心裏想的而已。不知不覺,除夕越來越近,時而響起的鞭炮,總是讓易篤在瞌睡中驚醒,起身走動,出了門,門外的積雪已是堆積着高過門檻,不得不說,易篤心裏難得開心的,踏着這軟松松的雪,松松誇誇的漫步在這雪地,因為這地方是小鎮的直到角落,放眼望去,仿佛這小小一角便是整個世界。可惜,還未待久,就開始咳嗽,身上冷的不行,只好趕緊着回房,圍着火盆,暖和着身子,這才好了些。可惜再後來還是發熱,窩在被窩裏,不知被灌了多少藥,總算是清醒了些,可就是不能動,大概這還算昏迷中,可突然停在額前的手,冰涼的很,不想是小吳,倒像是她,不過她怎麽會來着,易篤自我安慰,勸解着。直到眼前亮的刺激,易篤睜開眼,這才發現天亮了。微轉着頭,嗓子幹啞着,門适當的被推開,進來是小吳,對,是小吳,不是她。在被溫熱的水滋潤後,想說些什麽,卻又不知道說什麽?又卧在床榻上兩日,重新成為藥罐子,雖然已經從未曾擺脫過。除夕要看着就要差幾步就到了,小吳精神抖擻弄着年貨,易篤其實只想簡單點就好,畢竟只有兩個人而已,卻無意間聽到小吳說着“少爺,以前可是極愛熱鬧的人。”這話一頓,他自個也閉着嘴不說話。易篤只是猛的心裏像抽絲一樣的疼。那時,總是要帶着好幾個下人,去買新鮮玩意,各式各樣的炮竹,為了吓到同齡的小孩而得意,卻因為她一點都不上當而惱怒,回憶搖曳而止,以前常聽老人說,将死之人總是容易陷入回憶裏而慢慢的死去。而最近這幾日藥湯卻喝的格外的多,心想,難道小吳有帶那麽多的藥材嗎?疑惑着問小吳時,他倒是非常正經的解釋着,滴水不漏,這反而更疑惑。可惜的是,易篤還沒在無聊的閑暇日子悠閑夠,卻在除夕前夜病發,本是在喝着熱茶,卻突地到疼得厲害,掩飾的機會都不給,口腔裏那濃烈血腥味,惡心的,吐了出來。小吳吓得驚呆,嘴裏卻急急的喊着“少爺!等等,傅小姐馬上就趕來了。”果然,還是被她找到,居然還是因為小吳,唉,易篤難受的昏了過去。再醒來,都是大年初一,身旁的她想什麽都沒看到一樣的,說“別動。”原來,她正在施針,細細麻麻的疼痛,密集着,雖然不至于疼得厲害,就是有些難受。瞥頭,看她時,她眼底的青色突顯,卻因此也顯得臉色蒼白了不少,那細長的針,夾在她骨節突兀的手掌之中,想來她也清廋了不少,唯一不變的大概就是她的安靜,不過這安靜用沉默來形容也不過分。被小吳攙扶着能行走時,一般她都不出現,除了用藥時,她才每次都跟了過來,探脈。湯圓節的來臨時,小吳正熬着湯圓,餃子,她按時的過來,探脈,卻也不曾主動說過一句話,甚至除了清醒時那兩個字後,再無其它交流。易篤,知道,她生氣了。每當以前易篤玩鬧的過分,她就會不搭理,好久才會稍微好些,可她生氣的時候很少,因為一般她都不會計較,都随着自己去了。探完脈象,易篤當她面喝完這藥湯,她身旁的丫鬟收拾好,眼看着她起身往外走着,易篤卻不知道怎麽開口,挽留。直到小吳端着熱糊糊的湯圓,易篤才想到,說着“小吳,現在送一份湯圓給她。”雖然有點餘心不忍,小吳,也總算提着食盒,冒着風雪出去,可易篤卻還是忐忑的等着小吳的回複。意外的是,小吳回來時,她也在一旁。等到她坐下來時,易篤才愣愣的反應,吃着湯圓,喝着這甜湯。用完後,小吳收拾碗筷。那丫鬟也推了出去。除了那油燈微微的晃動着,這農舍裏安靜的易篤也不敢多說什麽,捧着手心的熱茶,偶爾目光瞥過她,她也是握着茶杯,因為屋內的火盆燒的旺,她的臉頰透出些許紅暈,眼眉低垂,明眸皓齒,一不留神的易篤就走神,靜靜的凝視着許久,才移開。她開口說着“再過兩日,有事要去都國一趟。”易篤,心裏那隐藏依舊的恐怖突然的冒出來,說“怎麽,要去都國?”她,轉過頭凝視着,說“還缺兩味藥材。”易篤,手一抖,茶杯跌落在腳邊,易篤卻沒反應過來,她卻在意料之中的,走近,彎腰拾起茶杯,放在桌上,連同自己手中那杯一起并列在桌子上,輕聲說着“果然,小易早就知道了對吧。”啞然,她輕嘆息着,因為仰頭看着她,她緩慢着呼吸,可氣氛明明極其的壓抑,隐約都能聽見那木炭被燒的細碎地聲音,她彎着腰,附在耳邊,說着“所以,這就是我要去的原因。”她微拉開距離,對視,驚訝于她的靠近,可唇上的溫熱,若面前這閉着眼眸的人,那睫毛沾染着的不是淚水該多好。沉迷片刻,她已經拉開距離,筆直的站立在面前,易篤,說着“你,不許你去都國!”在那身不見底的牢獄裏遭受的一切,易篤無論如何都不想她也遭受那般的痛苦。她輕聲回了句“無論如何,我都會去的,小易。”易篤還沒開口,她又說着“只要有活的希望,會什麽不去争取呢?即使希望很小,那也去嘗試才知道,如果”她停頓着說“如果,小易選擇放棄自己,那我便也随着小易去,好了,反正小易都不在乎生死,對嗎?”“不對,你,不是我,你能活的很好,而且,”被她冰涼的手,捧着臉頰,可眼裏卻是極為陌生的神情,可嘴角那笑代表着什麽呢?她一字一句的說着“小易,食言了嗎?音兒都已16了,難道小易說的慌話,都不可信嗎?那,音兒也不想小易你繼續說什麽?”她,停了下來,拉扯着,易篤坐在卧榻上,熄滅油燈,輕輕倚靠着,和衣躺在旁邊,縮在易篤的懷裏,輕聲的說“小易,別在那樣說話,心,很疼的。”她的抽泣聲,隐隐的在耳邊響起,好久,久到沉默,易篤才微微轉動着身子,輕環繞着她,她卻沒睡,輕喚着“小易”好久才聽到她下一句是“不可以,再一個人離開,我,害怕,真的害怕。”見不到你,找不到你,甚至怕聽到關于你,壞的消息,不好的消息,因為這些,傅音就沒睡好過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