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從那次以後,易篤再沒聽她提起過關于那個人的事,卧在軟塌上,偶爾叫小吳稍稍的推開那緊閉的窗,不遠處那光禿禿的樹幹預示即将來到的冬天,風呼嘯的刮着,小吳沒敢開久了,只一會,就合上了。重新放了些木炭在火盆裏,好讓它燃燒的旺些。門被推開,又很快的被合上,她端着藥湯坐在一旁,輕輕的搖晃着湯匙,藥味很快就被散開,易篤撐坐了起來,接着她遞來的藥碗,抿鼻,一口氣悶喝到底,移開藥碗,被她接過,又喝了些清水,才好受些。小吳收拾着東西,一并端着出了房間。而她沒帶醫書,只是靜靜的坐在一旁,易篤,不知說些什麽,只是倚靠在床邊,直到她伸出手,握在手腕上,易篤還以為她是要探脈象,便沒有動,卻久久都沒松開,易篤,疑惑的看着,她,和往常好似沒什麽變化。“小易,也許再等一段時間,就可以不用再喝這難喝藥湯了。”易篤,發愣的聽着,瞧着她眼裏的喜悅,嘴巴幹的很,沒能說出一句話,她像是自顧的開口說着“不出意外,應該會很快的。”嘴角那笑容,恍惚的讓易篤以為是在做夢。易篤愣愣的點着頭,不知覺間,她的手停留在掌心,易篤微微緊握着,心想着,她的手實在是太涼了。然後,又安靜了下來,易篤心裏的疑惑并不少,因為,在被下毒時,易篤就曾在被灌這藥時,就無意中聽過,這兩味特意加的,可是秘制藥材,非都國皇室無法接觸。那她,是怎麽弄到的?易篤不知道,回頭,瞥過她時,又無法去詢問,無論怎樣,她都盡了她的最大努力,來讓自己能活着,她已經付出那麽多,難道自己還要去質疑她的做法?易篤,知道,自己不能,就算所有人都能,自己也不能。她,突然輕輕的倚靠過來,停在心口處,易篤也回了神,她除了稍微摸動了位置,便沒在動過,易篤低頭看她時,正閉着眼的她,窩在懷裏,眼底微微的淡青色,在白皙的臉龐隐約的透出來,空氣偶爾彌漫的淡淡的清香,讓易篤懷念起,小時的她,那是在涼亭裏,窩在涼椅上,相伴而眠的好時光。雖然時光流轉,世事變化無常,這樣的時光好像真的是不多了。不覺間,不知瞧了她多久,手臂微麻,易篤也不敢動,直到她清醒過來,睜開眼,臉卻簌地紅透,移開了位置,端正的坐在一旁,易篤,懷裏空空的,覺得有些冷,揉着發麻的手臂,大約她也反應過來,滿伸手揉着,易篤樂意的随她弄着,她左側的青絲,散落在一旁,也無瑕去管理,易篤一直看着,知道她放下手臂,挽起垂落的發,擺弄好,低着頭,連神情都看不到,易篤也不好猜測她在想些什麽?門外突然的被敲響,她開口說着“何事?”門外丫鬟說着“小姐,龍将軍來了。”易篤都還沒反應過來,她已經起身,走近門邊,在捧觸到門邊時,才看她回頭,說着“小易,我想出去了。”很少能看到她這樣急切的面容,易篤看着她開門離開,門,又被合上。說不清是什麽感覺,就像是空落落的,好似缺了一塊。易篤才明白,那個龍将軍回來,為何她會如此歡喜呢?這個疑惑的答案太過明顯,易篤想去忽視都難,只是收回放在床側的手,微微嘆息着,勉強笑着說道“這,感覺,也太奇怪了。”傍晚,被小吳攙扶的離開了房間,用飯時,易篤看見那個龍将軍,龍全。可這變化太大,易篤都有些不敢相信,眼前這臉上新添的傷疤,太過猙獰,還有一直垂擺的左臂,那袖子怎麽會總感覺空空的呢?雖說氣氛有點奇怪,可她的情緒卻很好,難得,被準許喝果釀,平日裏易篤要是想喝點,簡直就難于不吃藥。看她自個也喝的盡興,一旁的龍全,也是随意的陪着,易篤,自個喝了幾杯,還想再倒時,杯子已被換成了茶水,眼看着小吳,小吳無辜的搖頭,還沒開口,她先開口說着“已經喝的夠多了,別喝了。”易篤,心裏突然生起的悶氣,可又無處可發,只好不做聲,看着她們對飲,易篤,放下筷子,喝着茶水,猶豫着的,才說“那,我先回房了。”不等她回應,被小吳攙扶着回了房間,靜靜躺在卧塌上,心想,這才是安靜,一個人的安靜。小吳打着熱水,易篤也懶得動,洗浴後,無聊的挑着晃動的燈芯,想了想,還是開口問着“小吳,她,和那龍将軍,還在喝?”小吳端着水盆,正打開門,回着“恩,大約,也快結束了。”易篤,一聽,心下才放松些,想着,這果釀喝多了,也是會醉人的。而剛放下酒杯的傅音,對着面前龍全,說着“這次,多謝龍将軍了。”龍全,也放下酒杯,回着“這也算是回報當初傅小姐的相助。”眼看着面前這才年方十六的女子,都說是豆蔻年華,應是滿臉歡笑才對,可自打認識她,這還是第一次見她真面容,不得不說,真是如同那些文人整天嘴裏念叨的美目盼兮,巧笑嫣然,令龍全一怔,又再次握緊酒杯,一飲而盡。只聽她吩咐着丫鬟,又去給那個少年送藥湯,從一開始,龍全就好奇,她的身份,以及她對于都國的仇恨,若不是她,決不會在數月之內,直攻都國皇宮,絞殺都國皇帝。臨行之時,她的囑咐就是,只要那味藥材,無論用各種方式,都行。不得不說,龍全有些震驚,這樣如此決斷,特意的調查她以及那個少年的身份,峰國境內無任何關于她的消息,直到探子,查訪到都國官吏時,才偶爾查到,前傅太醫,有一女,核對年齡,與她正好相仿,在查探那易姓少年時,順便就能查到她和他的關系,原來是從小就相識,之後被追殺事件,龍全也因此而了解。心裏,這才有了合理的解釋,難怪,她會不在惜讓都國滅亡。直到,傍晚時,龍全才踏上馬,一手橫握着缰繩,看這個院子,才遠去。此後的好幾日,易篤窩在床塌上用藥,可卻連見她一面都難,直到初冬的第一場雪,易篤難得被準許出這房門,踏着這剛堆積的雪地,深淺不一,然後才回了屋內,推開窗,看着那樹幹堆積着白條的積雪,除了蒼茫的白雪,就是那灰色交叉的樹枝,以及那在遠處連綿不覺,起伏不定的山脈,呼吸中帶出的白霧,很快就在空氣中消散。雖然不情願被小吳關上了窗,易篤捧着熱茶,貌似不經意間的問起“小吳,她,最近,怎麽都不出房門了?”小吳,取笑着說“少爺,小的也不知道。”話還沒停,他又補了句,“少爺這都第幾次問到傅小姐了?”易篤,心煩的趕着小吳出去,又窩在軟榻上枕着胳膊,心裏胡思亂想着,自從那天那個什麽龍将軍回來後,沒隔幾天就來湊什麽熱鬧,易篤,心裏堵的慌。正想靜靜的時候,屋外那踏踏的馬蹄聲,吵得易篤只好,望外去看看,小吳,一看見易篤開了門,忙說着“少爺,怎麽自個起來了?”易篤,手癢癢的,想敲他一腦袋。只好耐心說着“最近,能走動就多走動,對身體,也好,對吧?”眼睛,瞥着屋外,那龍将軍一步都未停,直接就去了她那邊,易篤也沒了繼續看的興趣,話也不說,回屋,直接把門合上,忽略了,門外小吳的慘叫聲。而傅音,正忙着照看這藥爐,這龍将軍為何過來?傅音雖然好奇,但也沒多大興趣的過問,只是一看他,常常能過幾日就來,傅音這才忍不住的問“龍将軍,是有何事來這?”可得到的回應,卻是“是想看看,傅小姐,可卻什麽?”傅音,只好耐心的回着“這目前都不缺,勞煩龍将軍擔憂。”屋內因為滾滾的藥爐,而顯得熱氣騰騰,傅音也懶得再去與他交流,反正這幾日都是如此過來的,不說一句話,他也能坐上半天。搭配這藥材的等量,等到熬好後,第一口,往往都是傅音先嘗一口,記下特效,藥性,以及份量之類的。龍全在一旁看了好些時日,每日她都是如此,日複一日,仿佛她所做這些都沒脫離過那個少年。直到最後一刻,她端着藥湯,接過丫鬟遞來的手帕,擦拭着汗,對那丫鬟說着“送過去吧。”她,這大半天忙活着,都沒喝過一口水,也沒看她坐下來過。這時她坐下,才端着早已擺放的茶水飲用着,龍全才開口,說着“不知,傅小姐,可有去都國境內重游的想法?”傅音,放下茶杯,搖晃着頭,停頓了會說“不必了,小易,現在也才剛剛恢複,不便遠行。”龍全,也不洩氣,只是又說着“其實,據了解,那,易公子所重之毒太過年久,要想根治,幾乎是不可能,最多。”還沒說完,她已經打斷話題,說着“就算如此。我會極其所能的,讓他多一些時間的。”前一秒,還那麽淡然不變的女子,這時,卻極其猶豫的回話。龍全,想把這話題繞過,她卻開口說着“傅音,現在很忙,恐沒時間招待龍将軍。”這話,太過明顯,縱使龍全再怎麽,這樣被駁回面子,也不好,再開口。可她卻已經打開大門,站在一旁,龍全只好,走到門邊,心想,難不成剛才激怒了她?想着,要不要道歉,她卻說了句“對于,小易的病情,勞煩将軍暫時保密。”龍全點着頭,跨過門檻,好奇問着“那,要是,那個少年,撐不過,傅小姐會如何?”幾乎都不曾猶豫,龍全看着門被合上,耳邊除了呼嘯而來的寒風,就只剩下她的那句,要是那天他累的撐不過,我就随他一起去。龍全忍不住自嘲的笑着,難怪,難怪,對他如此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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