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046
黑漆漆的眸子霧氣缭繞。
沈玉霏不知梵樓內心深處的掙紮, 心卻也不自覺地一顫。
他想逼着自己狠下心來,卻在看見梵樓被摳得滿是傷痕的掌心後,将所有的話都咽了回去。
這樣反複糾結的情緒對沈玉霏而言,很是陌生。
……他身為合歡宗的宗主, 何時會被屬下左右情緒?!
“起來。”沈玉霏咬緊了牙關, 移開視線, 逼迫自己不去看梵樓,“我叫你起來!”
梵樓以劍拄地, 起來是起來了,緊繃的狀态卻是一點沒變。
梵樓悶悶道:“宗主, 不要……屬下會聽話。”
沈玉霏轉身冷笑:“聽話……梵樓你哪裏聽話?”
“也罷, 是我最近對你太好了……你不想說就不說!”
繼而,想到方才說過的刺激梵樓的情毒之事, 話鋒一轉:“你聽話?”
沈玉霏勾起唇角, 眼尾微揚, 豔色瞬間爬上了面頰。
他慢條斯理地下着誅心的命令:“那等回合歡宗, 你就替我去找新的雙修人選吧!”
“……梵樓,這麽久了,你也該知道我喜歡什麽樣的人。”
聽話的,乖順的, 不會忤逆的。
沈玉霏都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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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事實上,這樣的人在合歡宗很多, 他在情毒發作的時候, 卻只想到過梵樓。
……哪怕他恨透了功法帶來的隐毒。
梵樓也是沈玉霏唯一想過的選擇。
而聽了這話的梵樓渾身一震,腦海中“轟”得一聲炸開了。
他雙耳嗡鳴, 太陽穴鼓出了青筋, 咬牙啓齒:“宗主?!”
梵樓向前用力踏出一步, 長靴在地上留下深深的印記。
“宗主……”巨大的悲傷淹沒了梵樓的心。
——宗主是他的。
不可以,不可以有別人!
梵樓壓制不住的妄念,仿佛毒蟲,趁着精神恍惚,從四肢百骸中歡欣鼓舞地鑽了出來。
許是天性如此,許是妖修本就遵循本心欲/望。
抛卻對宗主的愛慕,抛卻緊繃的理智,梵樓心裏的出現了一副不堪入目的畫面——
衣衫半解的沈玉霏被他用紫色煙氣凝結的鎖鏈,束縛在床榻上。
哪兒都好。
哪怕是合歡宗內,他也想對宗主這麽做,而不是每回潛入夢境,化身為蛇,非但不能與宗主進一步地親近,宗主夢醒後,這段記憶還會模糊。
他想要用生出繭子的手觸碰宗主的面頰,想要與那雙鮮嫩的唇厮磨在一起,想要……
梵樓想要得太多了。
他甚至想要看着沈玉霏在知道他的身份,看着他眼尾生出的蛇鱗後,一邊掙紮,一邊羞憤地承受一切的模樣。
他對那樣的宗主也有無窮的妄念。
可梵樓同樣知道,若是到了那一步,他與沈玉霏,斷無半點情意的可能。
宗主那樣驕傲的人一個人,怎麽會願意被束縛住手腳,困于方寸大的床榻上呢?
到那時,宗主必定恨透了他。
正因如此,梵樓才寧願在合歡宗內當一個廢物人修。
……可即便是恨也好啊!
起碼,起碼宗主的眼裏有他。
宗主怎麽能命令他去尋新的雙修人選呢?!
梵樓回想起自己成為沈玉霏雙修之人的那天,頸側瞬間爬上了蛇似的青筋。
數不清的合歡宗弟子經過層層篩選,只為了得到一個與沈玉霏親近的機緣。
他亦是懷中這樣的心情,走到了宗主的面前。
所以沒有人比梵樓更清楚,合歡宗弟子的欲/望了。
那些熾熱的目光,露骨的渴求……
一切的一切都叫他發瘋。
他不拔出骨刀将那些人砍成肉泥就不錯了,宗主怎麽能逼着他去選人呢?
這比殺了他,還叫他難受。
“宗主……宗主,我說……”梵樓唇齒間彌漫起鐵鏽味。
他失魂落魄地開口,仿佛被抽走了一部分力氣,半幅骨頭也軟了,再次重重地單膝跪地。
“屬下在幻境第一層,親手——”
——噌!
毫無預兆,變故突生!
“什麽人?!”
不等梵樓将話說完,沈玉霏的餘光裏就閃過了一道雪白的影子。
梵樓亦是看見了那道影子。
在已經接近尾聲的幻境裏,突然出現的影子讓二人同時緊繃了神經。
“追!”
沈玉霏不假思索地抛下心裏的氣惱,轉身向着白影離去的方向掠去。
有這個意外打岔,梵樓面上的蒼白也稍稍褪去。
他跟上沈玉霏的步伐,只是,面上多出了一絲疑惑。
梵樓身體裏壓抑着的妖修血脈,似乎在白影出現的剎那,不安地躁動了一瞬。
不容他細想,沈玉霏已經追随着白影來到了白家的祠堂。
沈玉霏足尖輕點,紅袍徐徐收攏,晃出一片搖曳的光。
他前世并未來過祠堂。
白家的祠堂內,燭火昏黃,黑壓壓的牌位依次排列在祭臺上,古樸的歲月氣息撲面而來。
“宗主,屬下先進去看看。”
梵樓跟上來,率先走進了祠堂。
他握着殘劍,凝神觀察空無一人的祠堂。
屬于妖修的血脈躁動異常。
梵樓幾乎可以确信,方才閃過的白影與妖修有關了。
難不成,進入秘境的修士,除了他,還有別的妖修?!
不,不可能。
梵樓很快就否定了這個猜測。
且不說,世間早已沒有妖修的蹤影,當初,在秘境第一層,衆修士彙聚在客棧中時,他也沒有察覺到任何的異樣。
那就不是修士的問題,而是秘境的問題了。
梵樓想到醒骨真人的回憶中,被白家大少爺用捆妖鎖束縛住的宗主,心裏閃過一道疑惑。
難不成,那個狐妖竟還活着嗎?
“白氏大少爺,白一心的香火牌位。”
梵樓暫且放下心頭的疑惑,循聲望向已經走到供桌前的沈玉霏。
“這是白家的大少爺的牌位。”沈玉霏拿起了黑色的牌位,想到幻境中成為肉山的孟鳴之,絲毫不意外白家大少爺的下場。緊接着,他的視線又落在了另一塊牌位上,“白氏一意香火牌位——等等,醒骨真人怎麽會有牌位?”
沈玉霏猛地蹙眉。
修士踏上仙途,便意味着脫離凡塵。
白家不該,也不能為一個修士刻牌位。
然後,他就想到了另一件令人毛骨悚然的事——
白家上下幾百口人,早已被白家大少爺煉制成了陣法,屍骨無存,那麽,這座祠裏的牌位,又是誰刻的呢?
……總不能,醒骨真人活着的時候,自己給自己刻了一塊牌位吧?
正想着,白影再次出現。
“嘻嘻——嘻嘻——”
滲人的嬉笑聲在祠堂內回蕩。
陰風襲來,卷得沈玉霏與梵樓的衣擺獵獵作響,也順勢将祠堂的門帶上了。
噌,噌噌!
黯淡的燭火在陰風中,詭異地明亮起來。
白色的蠟燭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撥弄,各個燭心向上,不知死活地燃燒。
明晃晃的光照亮了沈玉霏與梵樓的眼睛,也将他們的影子映在了牆上。
梵樓執劍擋在沈玉霏的面前,警惕地眯起了眼睛。
靈氣在沈玉霏的指尖凝聚,他亦繃緊了神經。
“嘻嘻——嘻嘻——”
尖細的笑聲不絕于耳,圍繞着祠堂,轉了一圈又一圈。
“裝神弄鬼!”沈玉霏的視線緊緊地追随着聲音的來源,某一刻,忽而冷笑出手。
——轟!
陰寒的靈氣化為長鞭,惡狠狠地對着牆面抽去!
只見他與梵樓交疊的影子奇異地扭動起來,仿佛被丢入石子的平靜湖面,泛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而漣漪過後,虛幻的乳白色身影從他們的影子中蹿了出來。
影子動作極快,哪怕修為高如沈玉霏,也沒能看清她的動作。
白光頻閃,氣溫驟降。
等白影落在牌位前時,頭上已經多出了一條紅色的喜帕。
只是,血紅色的喜帕下,并非人的頭顱。
兩只高高豎起的耳朵頂起了紅色的布料,尖嘴的輪廓也隐隐被布料勾勒了出來。
白影身上穿的也不是什麽白袍,而是一身孝服!
她身穿孝服,頭戴喜帕,背對着高高摞起的白家牌位:“嘻嘻——嘻嘻——”
“你是那個被白家大少爺……白一心抓來的妖修?”沈玉霏瞬間猜出了狐頭女子的身份。
“嘻嘻嘻——”狐頭女雙手交疊在身前,并不搭話。
離得近了,沈玉霏也看清了妖修。
狐頭女的脖子似乎比常人要長,高高地頂起喜帕,露出了一小節生滿白色絨毛的脖頸。
當真是狐貍!
沈玉霏有些驚疑不定起來。
前世,孟鳴之并未說明,如何在第二層秘境中獲得機緣。
但沈玉霏記得,當時孟鳴之提及此事時,語氣随意,仿佛在說一件稀疏平常的小事。
那就說明,他沒有遇到狐妖,又或者……
沈玉霏的眼珠子一轉,伸手輕輕推開了如高山般擋在面前的梵樓。
“宗主?!”梵樓心下一驚。
“別動。”沈玉霏低聲命令。
梵樓不得不停下腳步。
但是他握着劍的手愈發用力,眼底也開始有暗暗的金光流轉。
……但凡這個狐妖對沈玉霏出手,他必定會第一時間反擊。
好在,狐頭女沒有對沈玉霏出手。
她嘻嘻笑着,待沈玉霏再次抓起牌位,終是有了新的動作。
她的掌心裏多出了一支吸滿了血紅色墨汁的毛筆。
沈玉霏立時明白過來,狐頭女想要他幫忙給褪色的牌位描紅。他自是不會拒絕,伸手去拿毛筆的時候,特意用指尖帶過了對方的掌心。
……冰涼徹骨。
半點不似活物。
但沈玉霏先前并未接觸過妖修,心下再猶疑,面上半點不顯,拿起白氏一心的牌位,就要落筆。
只是,當筆尖懸在半空中時,他忽而察覺到一道陰寒的視線從喜帕下投射了過來。
狐頭女在看他!
沈玉霏擡起的胳膊登時懸在半空中,一動不動。
狐頭女的目光宛若實質,還帶來了陰風陣陣,仿佛一把開了刃的匕首,順着沈玉霏的面頰,細細地切割了過去。
哪裏不對?!
沈玉霏的視線落在手中的牌位上——白氏一心……
白氏一心?
白一心?
白家的大少爺!
他心下一驚,毫不猶豫地收回了毛筆,也将牌位摔在了地上。
被強娶入白家的妖修理應恨透了白家的大少爺,怎麽會讓他替仇人描牌位呢?
“嘻嘻——嘻嘻嘻——”
瞧見沈玉霏的動作,狐頭女再次鬼氣森森地笑起來。
她被喜帕遮住的頭顱開始有了變化。
豎起的狐耳漸漸縮小,抻長的脖子也慢慢回落,上面的絨毛更是隐入了皮肉。
她擡起纖纖玉手,替自己摘下了喜帕,露出了隐于喜帕下的美豔的面龐。
“嘻嘻——”只是,她依舊不說人話,向着沈玉霏福了一福,繼而彎腰拾起掉落在地上的牌位,手指指甲猛地暴漲,頃刻間,就将白家大少爺的牌位抓成了木屑。
果然,狐妖恨透了白一心,若是方才沈玉霏順勢将白一心的牌位描紅,許是就得不到秘境第二層的機緣了!
此時的沈玉霏還不知道,秘境第二層的機緣已經被孟鳴之與無臉人做了交易。
他重新執筆,将白一意,也就是醒骨真人的牌位拿在了手裏。
紅墨沁入牌位,仿若幹涸的血跡。
……又或許真的是血。
沈玉霏聞到了腥甜的氣息。
不過,這已經不是他需要考慮的事情了。
他替妖修描好了醒骨真人的牌位,重新将牌位放回了供桌。
陰風大作。
“嘻嘻——”妖修的笑聲中浸滿了悲哀。
她飄飄然落于供桌前,對着牌位盈盈跪拜下去。
妖修足足拜了三次,再次轉身時,滿面都是淚痕。
“嘻嘻——”只是,即便淚流滿面,她仍然只能笑。
妖修一邊笑,一邊從懷中取出一枚瑩潤無暇的丹藥。
沈玉霏暗暗提高警惕,甚至在手指上覆蓋了一層薄薄的靈氣。
他幾番确認無誤後,伸手向丹藥探去,卻不料,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妖修,在這一剎那發了難。
乳白色的影子猛地從丹藥中蹿出來。
它既不攻擊沈玉霏,也不攻擊梵樓,而是化為無數細長的蛛網,瞬間将沈玉霏從頭包到腳。
妖修也撲了過來。
她的頭又變成了狐頭。
沒了喜帕的遮攔,那顆狐貍腦袋徹底暴露在沈玉霏的視線裏。
他無暇顧及身上的白色“蛛網”,能動的手指猛地一勾,靈氣長鞭再次出現在掌心。
“宗主!”目睹一切的梵樓目眦欲裂,橫劍身前,化為黑影,兇悍地砸向妖修——
砰!
梵樓憤怒的一擊,直接将狐妖轟得倒飛而出,身子直挺挺地撞在供桌上。
噼裏啪啦。
小山似的牌位一塊又一塊砸落在地。
妖修被埋了個結結實實。
赤紅了眼睛的梵樓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手中殘劍紅光大盛,一腳踢飛幾塊掉落在身邊的牌位,彎腰拎住妖修的衣領,拖一件死物一般,将其從牌位堆裏拖了出來。
“梵樓!”
就在梵樓舉起殘劍,想要将妖修的狐頭斬下來的時候,身後傳來了沈玉霏的聲音。
“別殺她。”沈玉霏的面色陰晴不定。
他身上的蛛網不知何時消失,連帶着那枚丹藥——不,現在的沈玉霏已經知道,那不是什麽丹藥了。
那是妖修的妖丹!
因着妖修銷聲匿跡千百年之故,人修對妖修的了解越來越少。
連沈玉霏都是在“蛛網”沒入身體的時候,才意識到,妖修的目的。
“她根本傷不了人。”他喘了一口氣,兩只毛茸茸的白色耳朵無聲地頂開墨發,豎了起來,“她……她不過是一道留在秘境中的神識罷了。”
說話間,沈玉霏的眼尾多出一抹水淋淋的紅暈。
“宗主?”梵樓微微怔神,喉結不自覺地滾動起來。
沈玉霏默了默,擡手摸到頭頂多出的狐耳,冷笑:“把神識藏在妖丹裏,想要奪舍?”
“……誰給你的膽子,觊觎我的身體?!”
他戾呵一聲,體內靈氣湧動。
無形的靈力波浪将沈玉霏身上的紅袍吹得獵獵作響,他亦閉上了雙眸。
無聲的角逐在體內展開。
沈玉霏聽到了一道陌生而尖細的嗓音:“把身體給我——”
妖修的神識在他的體內左沖右撞:“我要去找白二哥——讓我去找白二哥——”
被困于秘境的妖修不知世事變遷,滄海桑田,自己的愛人早已隕落,化為了黃泥枯骨,刻入靈魂的執念讓她徹底陷入了瘋狂。
“你的白二哥早就死了!”沈玉霏尚未失去身體的控制權,卻意外地發現,妖修的神識異常強悍,哪怕在秘境中困了多年,一時竟仍然能與他體內的靈氣纏鬥在一起。
“不——可——能!”妖修嘶吼起來,神識愈發凝實,繼而不管不顧地向着沈玉霏的靈臺沖去——
只要靈臺碎裂,她就能占據這具軀殼。
可沈玉霏又怎麽會讓她如願?
他屏息凝神,神識緊随其後,不斷地分裂纏繞,最後擰成長繩,緊緊地咬住了妖修的神識。
“不——”妖修奮力掙紮,如落入漁網的魚,劇烈地震顫起來。
沈玉霏悶哼一聲,一道血線溢出唇角。
“宗主!”梵樓一個箭步上前,攬住了他有些軟綿的腰,“宗主?”
沈玉霏勉強睜開雙眼:“梵樓——”
“宗主?”梵樓心急如焚地等着他的命令。
沈玉霏卻沒有說話。
他忽而挺直了腰,眼中閃過兇光,繼而毫不猶豫地撕開了自己的衣袖——只見兩道力量如扭打的蛇,在他的經脈中瘋狂地旋轉。
沈玉霏的手臂隆起了一條又一條詭異醜陋的肉包。
但他不以為意,額角冷汗涔涔,于百忙之中催促梵樓:“動手!”
梵樓握着殘劍的手狠狠一顫。
“動手啊!”沈玉霏額角的汗更多了,“梵樓,我叫你動手!”
梵樓的下颚随着他的話,驟然緊繃成了冷硬的線條。
不用沈玉霏說明,梵樓也能猜到他要自己做什麽——不斷隆起的手臂下,是被沈玉霏逼到手臂處的妖修的神識。
只要砍去這條手臂,就不會被奪舍。
可梵樓如何下得去手?!
他寧願自斷一臂,也不願傷害宗主分毫。
“梵樓!”沈玉霏見梵樓遲遲不肯動劍,心下火氣直冒,另一只手閃電般探出,抓住了殘劍的劍柄。
那畢竟是他用過的劍,握住的時候,沒有生出半點反抗之心。
沈玉霏手腕一翻,劍光照亮了他滿是決然的雙眸。
……想要奪舍他?
做夢!
然而,舉起的劍終是沒能落下。
梵樓從身後死死地抱住了沈玉霏的腰,頭深深地埋在他的頸窩裏。
稀薄的紫色煙霧不知何時彌漫開來。
已經在幻境中受過重傷的梵樓,雖看起來和平日裏沒什麽兩樣,但指尖彌漫出來的煙氣已經淡了許多。
他動用妖修的力量,眼尾甚至沒能生出蛇紋。
梵樓抱住陷入沉睡的沈玉霏後,語氣森然:“滾出來!”
他倏地擡頭,重瞳直勾勾地盯着沈玉霏筋脈鼓動的手臂。
“……蛇妖?”
那在皮肉下翻騰的神識停頓一瞬,尖細的聲音略帶了遲疑。
“滾出來!”梵樓卻不給她反應的機會,一把攥住沈玉霏的手腕,指甲小心又小心地在雪白的皮膚上劃出一道細窄的口子。
梵樓指尖微動,細長的黑蛇憑空出現,順着沈玉霏手腕上的傷痕,鑽了進去。
“啊——!”
須臾,妖修慘叫連連。
沈玉霏的手臂下再次浪潮翻湧。
只不過這一回,躁動很快平息了。
黑蛇拽着一道乳白色的神識,從傷口鑽了出來。
鮮血噴湧而出。
梵樓毫不猶豫地俯身,用唇封住了那道傷口。
腥甜的血液入口,梵樓的心又痛又癢。
“宗主……宗主。”他羞愧地舔着沈玉霏的腕子,直到那小小的傷口再沒有更多的鮮血溢出來,才扭頭,兇狠地盯着被黑蛇死死纏住的白影。
“啊——”
白影已經幻化成了白狐的模樣,被黑蛇咬得奄奄一息。
她試着向自己早已無聲無息的身體靠近,黑蛇卻不給她這個機會,蛇頭起落下,每一次都能咬下一塊白色的神識。
白狐的神識搖搖欲墜,終是開始求饒:“不要——放過我!”
“……我把妖丹給你!”
梵樓聞若未聞。
“你是妖修——你難道不知道妖丹的作用嗎?!”
妖修見梵樓無動于衷,情急之下,脫口而出:“妖修的妖丹,誰服之,都能增強修為——”
這也是千百年前,妖修銷聲匿跡的根源。
但妖修明顯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梵樓。
“宗主若要妖丹,何需你的?”他滿面癫狂的笑意,“我也是妖修。”
妖修徹底愣住:“你……你瘋了?!”
“……只要他要,只要我有。”梵樓輕蔑地望過去,“你懂什麽?”
在他看來,被困于秘境的妖修就是個廢物。
既然有相愛之人,做不到生相依,那就死相随,如此困于秘境,簡直是個笑話。
如若宗主有難……
梵樓着迷地望着懷裏的沈玉霏,毫不猶豫地想。
若是宗主有難,他願意付出一切代價。
哪怕是性命。
區區一枚妖丹,又算得了什麽?
他從裏到外,從靈魂到□□,都是宗主的。
作者有話要說:
梵樓:主人主人主人,看新鮮的妖丹,我的!我親手從肚子裏挖出來的!
沈玉霏:………………。
_(:з」∠)_加更大概還是在明天早上,謝謝大家的液,寫不完了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