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068
“告訴我, 你看到了什麽。”
沒有外人在場,沈玉霏直截了當地問梵樓。
梵樓依言打量起白矖廟來。
白矖廟乍一看起來,與尋常的廟宇并無不同。
但只要細看,就能看出奇異的區別——白矖廟的正中, 供奉的女仙身上, 纏繞着一條粗長的白蛇。
這條白蛇栩栩如生, 乍一看,竟像是真的一般, 連綠色的眼眸都閃着靈光。
但梵樓很快就看出來,那只是蛇瞳反射出的燈火。
“白矖大神——”
“白矖大神——”
一聲又一聲虔誠的呼喚從先前進入白矖廟的凡人口中傳出。
他們跪拜在仙人的腳下, 口中念念有詞, 繼而接二連撒地擡高了雙手,奉上血淋淋的眼珠。
嘶嘶。
嘶嘶!
房梁上的白蛇又被注入了生命。
它們吐着信子, 倒挂在房梁身上, 三角形的腦袋勾起, 不斷地在眼珠間游走。
一個人, 兩個人……
白蛇飛速游動,身影逐漸幻化為白光。
而那條盤在仙人身上的白蛇也開始有活過來的跡象。
它綠色的眼睛遲緩地眨動,身上的蛇鱗一片接着一片,飛速地閃過純白的色澤。
“嘶嘶……”
當房梁上的白蛇将所有凡人掌心裏的眼珠都檢查一遍後, 仙人身上的白蛇終是徹底地活了過來。
它拖動着巨大的身體,游過仙人的脖頸, 順着白矖廟的房梁, 吐着信子來到凡人面前。
面對如此巨大的一條白蛇,凡人本該吓得魂飛魄散。
可此刻被白矖廟攝去心神的他們, 面上非但沒有半點懼色, 還拼了命地擡高雙臂, 将掌心裏托着的眼珠子往白蛇的面前送去。
“嘶嘶——嘶嘶——”
巨大的白蛇如同房梁上的那些白蛇一般,勾着三角形的腦袋,仔仔細細地檢查着那些血淋淋的眼珠。
只是,它越是檢查,越是憤怒,蛇信飛速地吞吐,吐出來的腥臭氣息也越是濃郁。
最後,它在最後一對眼珠前,停了下來。
巨大的蛇頭懸在凡人的腦袋邊,一顆綠色的眼珠就有凡人的腦袋一般大。
凡人無知無覺地跪在地上。
她保持着雙手向上擡的姿勢,一動不動地跪在那裏。
那是個看起來不足雙十年華的少女,俊俏的臉上凝固着兩道血痕,神情裏除了麻木,就是神經質的狂熱。
“嘶嘶!”
巨蛇的蛇信在她的面頰上憤怒地刮過,繼而卷走了她手心裏的兩顆眼珠。
——咔嚓!
伴随着清脆的聲響,少女掌心裏的眼珠被巨蛇生生咬碎。
粘稠的血跡迸濺開來,兩朵白色的蛇鱗組成的花朵也從少女的眼窩裏冒了出來。
與小竹子不同,這兩朵蛇鱗開出的花,長滿眼眶後,并沒有停下生長的趨勢,而是順着少女的眼尾,迅速生滿了整張臉。
與此同時,房梁上的白蛇也張開了血盆大口。
它們倒掉在房梁上,依次咬碎了凡人掌心裏托起的眼珠。
“嘶嘶——嘶嘶——”
一時間,白矖廟內血腥氣彌漫,一個又一個凡人在眼珠破碎後,慘叫着癱倒在了地上。
蛇鱗花從他們的眼窩中“破土而出”,白色的蛇鱗紙屑似的覆蓋了他們的身體。
“啊——痛啊——”
“救救我——”
“救命——”
一片又一片白色的蛇鱗從凡人的懷中飛出來,齊齊回到了巨蛇的身上。
巨蛇眯着綠色的眸子,冷漠地看着地上的凡人因為疼痛,痛不欲生地打滾。
“不是——不是——”
房梁上的白蛇咬碎所有的眼珠後,異口同聲:“不是——不是——”
無數重疊在一起的女聲宣告了凡人的死亡。
而死去的凡人,身上的變化并沒有停止。
雪白的蛇鱗覆蓋了他們裸露在外的皮膚,并開始往血肉裏生出“根莖”。
根莖勒緊了血管與骨頭,繼而在一片令人牙酸的脆響中,生生将人,扭曲成了血肉模糊的“蛇”。
……沈玉霏通過梵樓不斷寫在掌心裏的字,明白了白矖廟裏發生的一切。
渾身覆蓋着白色蛇鱗的“人”,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了,而是一條又一條骨骼碎裂,血肉模糊的肉蛇。
他們層層疊疊地堆疊在仙人雕像的面前,即便身死,蛇鱗卻沒有停止生長,直到完全覆蓋了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肉,将死去的人徹徹底底地轉變為蛇,方才消停。
不過是短短瞬息,原本還擠滿了凡人的白矖廟裏就安靜了下來,變成了一座堆滿了死蛇的廟宇。
“什麽白矖大神,能把人變成蛇?”沈玉霏的感知裏,那些凡人直到死,身上散發出來的都是虔誠的氣息。
他冷着臉擡手,靈力彙聚的長鞭橫掃而出。
——轟!
仙人的雕像轟然碎裂。
“裝神弄鬼!”沈玉霏砸碎了石像,直奔還沒有變回去的巨蛇而去。
“嘶嘶——嘶嘶!”
奇怪的是,那肆無忌憚地将凡人殺死的蛇,居然并不欲與沈玉霏為敵,而是盤在房梁上,晃動着巨大的蛇身,飛速地游過那些個已經變回雕像的蛇紋,向着白矖廟深處而去。
沈玉霏冷笑一聲,腳下猛地一踏,緊随而去。
并非沈玉霏托大。
他身負殘妝劍,又有神器長安鐘,即便真的遇到了什麽難纏的敵人,還有剩下的三識可以獻祭。
“宗主——”
梵樓眼睜睜地看着沈玉霏緊随白蛇而去,自是在不願再待在破碎石像下。
漆黑的蛇鱗從梵樓的眼尾生長而出,迅速蔓延到鬓角,倒生的蛇紋也游到了他的眉心。
梵樓的氣勢較之先前,看似更弱了些,身形卻比之前快了不止一倍,很快就追上了沈玉霏的步伐。
但誰也沒有注意到,在梵樓化為妖修的剎那,房梁上所有的蛇都睜開了眼睛。
綠色的豎瞳在漆黑的廟宇裏熠熠生輝,仿佛一簇又一簇或明或暗的鬼火。
它們直勾勾地盯着梵樓離開的方向。
“嘶嘶——找到了——找到了——”
無數女聲再次交疊着響起。
窸窸窣窣。
白蛇在白矖廟深處靈活地游走。
沈玉霏目不能視,且時刻提防着四周,一時竟也無法完全追上。
更奇異的是,他沒有從白蛇的身上感知到敵意。
那蛇必定是靈獸,也不知是不是在白矖廟裏待了太久,渾身籠罩着一股詭異的慈悲之氣。
……慈悲?
呵!
若白蛇真的慈悲,怎麽會咬碎凡人的眼珠,再将他們都變成肉蛇?
沈玉霏心念急轉之際,白矖廟內也開始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與供奉着石像的殿堂不同,白矖廟越是往裏走,越像是走進了一條昏暗的甬道,唯有甬道盡頭透出青色的光。
那些光是從牆壁上散發出來的,沈玉霏看不見,梵樓卻能看見,散發出光芒的,是一顆又一顆鑲嵌在牆上的夜明珠。
巨大的白蛇在青光中游走,雪白的蛇身亦是一道微弱的光芒。
越往深處走,神器散發出來的氣息越是濃郁。
嘩啦啦,嘩啦啦。
水聲忽起,白蛇精神大振,猛地向前游去,伴随着重物入水之聲,整條蛇都消失在了水中。
沈玉霏毫不猶豫地跟上去,火紅色的身影眨眼就沒入了水中。
“宗主!”
梵樓悍腰一擰,欺身而去,終是在水中攬住了沈玉霏的腰。
冰冷的水中,沈玉霏無神的眸子被水底散發出的青色光芒映得剔透無比。
他順勢摟住梵樓的腰,長發在水中緩緩浮動,柳眉微揚。
沈玉霏用拇指蹭了蹭梵樓的耳根。
梵樓順勢翻身,抱着他向水中那游得只剩白點的蛇追去。
熾熱的懷抱驅散了水中的寒意。
沈玉霏收緊了雙臂,下巴擱在梵樓的頸窩裏,先是分神将唇壓在凸起的血管上,感受着熟悉的心跳,繼而仰起頭,想要觸碰梵樓的臉。
誰曾想,梵樓竟一反常态,猛地擡起手,按住了沈玉霏的手背。
“嗯?”沈玉霏不滿地挑眉。
他的聲音被透明的氣泡包裹着,在梵樓的耳朵裏懶洋洋地響起。
梵樓被氣泡破碎的輕微聲響震得渾身微僵,咬牙将修長的手指滑進沈玉霏的掌心,飛速地寫下一行字。
——神器,妖丹。
“妖丹?”沈玉霏果然轉移了注意力,扭頭“看”向水潭深處散發出來的青芒。
神器的氣息就是從那裏散發出來的。
“妖丹……難不成是白矖的妖丹?”沈玉霏非但沒有因為梵樓寫在掌心裏的話,生出即将得到妖丹的喜悅,內心深處反而生出了無限的不安,“當心。”
他的手重重地攀住梵樓結實的臂膀,渾身緊繃。
梵樓亦提高了警惕,修長的身形在水中流星似的墜落,最後停在了青芒最盛之處。
水底立着一座與地面一模一樣的白矖廟。
只不過,這座白矖廟由雪白的石頭雕刻而成,牆壁與房梁上都雕滿了蛇紋。
而散發出青芒的,不是別的,正是廟宇正中那座石像上攀着的巨蛇,所睜開的眼眸。
帶着沈玉霏與梵樓游過來的白蛇“嘶嘶”地吐着信子,巨大的身軀沐浴着青芒,緩緩融成一灘血水。
那些血水順着石像的邊緣,倒流而上。
鮮血染紅了白色的鱗片,讓石像雕刻的白蛇散發着青芒的綠色眼睛,愈發靈動了起來。
“走!”
沈玉霏已經來到了真正的白矖廟面前,自然沒有回去的道理。
他松開了環在梵樓腰間的手,縱身躍至廟前,手中靈力彙聚的長鞭随着水流微微晃動。
與地面上不同,水底的白矖廟并無結界阻攔。
沈玉霏與梵樓順利地進入了廟內。
離得近了,才能感受到白矖廟內石像的雄偉。
梵樓緊跟着沈玉霏,仰起頭去看俯瞰衆生的石像——女仙的模樣模糊不清,像是被一張無形的面紗遮住了面容,而纏繞在女仙身上的白蛇,卻詭異得清晰,連鱗片上的每一道裂紋都畫卷般展現在眼前。
“誰?!”
沈玉霏的暴呵聲忽起。
梵樓順勢擋在沈玉霏的身前,卻沒有察覺出任何異樣。
他心一沉,眼尾的蛇鱗熠熠生輝,一黑一金的雙瞳陰郁地盯着白矖廟中的每一個角落。
有了重瞳的加持,梵樓總算捕捉到了一道細小的白影。
沈玉霏卻早早憑借着敏銳的感知,長鞭一甩,鞭身勾着房梁,輕飄飄地踩在了房梁上。
“白矖?……本座才不信!”
沈玉霏手中的長鞭消散,幻化為一柄精致的匕首。
他滿臉戾氣地“望”向白影消失的方向,勾着唇角冷冷一哂:“上古大妖,只手通天,若是真還存活于世間,何至于藏身于翼州城內的一座破廟裏,蠱惑凡人摳出雙瞳?”
“……讓本座看看,到底是什麽東西在裝神弄鬼?!”
沈玉霏說話間,已然逼近白影。
只見寒芒一閃,靈力化為的匕首就釘住了一條不斷扭動的白蛇。
但沈玉霏并未因為釘住白蛇而停止動作。他身形一閃,松開匕首的剎那,手中重新幻化出一柄長劍,指尖在唇角一蹭,一滴被靈力裹挾的血珠就悄無聲息地融入了水中。
稀薄的血氣迅速向前氤氲開來,又在一處倏地聚攏。
血光稍縱即逝。
卻也已經足夠了。
一條細若蠶絲的線從被釘住的白蛇的頭部,一直蔓延到白矖廟的穹頂。
“梵樓!”
沈玉霏的舌尖探出唇角,卷走指尖留下的血痕,同時向站在廟中的梵樓低呵,“上面!”
随着他的戾呵,無數細線在血光中顯現出來。
看似空蕩蕩的白矖廟裏,竟纏滿了無形的線!
危機感轟得一聲從後頸炸裂,梵樓眼尾的蛇鱗都差點炸開來。
他手中的殘劍出鞘,血光頻閃,無數細線墜入水底。
但還遠遠不夠。
細線密密麻麻,将整個白矖廟都填滿了。
沈玉霏已經追随着被自己的血意浸透,散發出自身氣息的線,飄然靠近了白矖廟的穹頂。
“給本座滾下來!”
陰寒的靈力轟然爆發,差點将白矖廟中流動的水都凍成了冰晶,一道從頭到腳都裹挾在白布中的人影,也随着爆發的靈力,從穹頂上掉落了下來。
“嘶嘶——”
那人在水中狼狽一滾,肩頭忽地探出一顆蛇頭。
“什麽東西?”沈玉霏的身形不易察覺地頓住。
他自不是因為看見那蛇的腦袋是從人修脖頸的皮肉裏,直接探出來而震驚,而是因感知到的一絲慈悲的情緒而愣神。
原本,沈玉霏以為,水底的白矖廟中無處不在的慈悲之情,與化為血水的那條巨型白蛇一樣,都源于石像本身。
可現在,他意識到自己想岔了。
沈玉霏感知到的,并非石像上散發出的慈悲之情,而是密密麻麻藏于白矖廟的穹頂之上的修士,身上散發出來的情緒。
一個修士現身,更多脖頸中長出蛇頭的修士也跟着現身。
“嘶嘶——嘶嘶——”
無數蛇吐信的聲音同時在水底炸響,仿佛是念經的佛陀,在沈玉霏的耳畔孜孜不倦地念經。
咔嚓,咔嚓。
雪白的牆壁也随着嘶嘶聲,皲裂開來。
“蛇骨……”
站在廟宇正中的梵樓,重瞳驟然變成了豎瞳。
水底的白矖廟之所以看起來由白色的石頭堆砌而成,原來是因為,整座廟都由蛇骨組成,牆上的蛇紋看起來栩栩如生,也并非雕刻者技藝精湛,而是因為牆本就是真正的蛇骨堆疊而成。
白矖廟轟然倒塌,唯獨渾身被巨大白蛇纏繞的仙女像屹立不倒。
“眼睛——嘶嘶——眼睛——嘶嘶——”
人修不說話,脖頸中生出的蛇頭卻口吐人言,“你不是——你不是!”
沈玉霏的面色逐漸凝重。
群狼環伺。
他聽不見聲音,自是不知道人修在念叨着什麽。
他只是仍舊沒有從這些奇怪的人修身上感受到殺意。
……慈悲。
無處不在的慈悲。
沈玉霏仿佛離開了水底的白矖廟,置身于深山中的佛寺。
無形的佛祖居于天幕之上,微垂着眼眸,慈悲雙眸緊緊地鎖定着他——
“滾!”沈玉霏僵住的身形忽而顫抖起來。
他手中的靈力長劍斬斷了無形的枷鎖,毫不猶豫地向身後伸出手:“梵樓,劍!”
開滿杏花的殘妝劍出現在梵樓的懷中。
血紅色的花朵在水中也依舊開得熱烈。
沈玉霏接住了化為血芒的重劍,雙手握住劍柄,并未拔劍,而是直接低呵着将套在劍鞘內的殘妝劍,向前猛地一揮。
——嘩!
清澈的水潭瞬間被分為了兩半。
沈玉霏生生将潭水劈了開來,空氣倒灌而入,水底白矖廟的廢墟中,身纏白蛇的石像,半邊身子也暴露在了空氣裏。
“亵渎大神——該死——”
無數蛇頭在人修的頸側亂舞。
它們憤怒地瞪着青色的眼睛,繼而又詭異地同時陷入了沉默。
只見人修在水中飛速聚攏,轉瞬圍攏成了一個圈。
圈正中的修士雙眸緊閉,脖頸上生出來的白蛇也僵住了。
須臾,那蛇忽而睜大了綠色的眼睛,張開滴着涎水的大口,扭身,一口一口地撕扯起人修脖子上的肉來。
“白矖大神——白矖大神——”
人修不知痛疼,麻木地立于人群中。
沈玉霏卻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了愈發濃郁的“慈悲”之情。
“不行。”沈玉霏暗道。
他雖不知道人修在做些什麽,但卻依稀猜測出,他們在做類似于“獻祭”的事情。
獻祭,為了什麽?
答案顯而易見。
不論因人修獻祭而現身的,是不是大妖白矖本身,于三識受損的沈玉霏而言,都不是好事。
電光火石間,沈玉霏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原地。
與此同時,梵樓也執劍向人修沖去。
一黑一紅兩道身影,在瑩瑩的綠光中即将彙合之際,變故突生!
被人修圍攏在正中的修士,脖子已經被蛇吃得只剩森森白骨與糾纏的血管。
但他依舊無悲無喜地站在那裏,雙手合十,渾身散發出慈悲之意。
而吃飽了的白蛇,奮力地扭動着身子。
蛇皮黏連着脖子上血管。
“砰!砰砰!”随着蛇的動作,人修的血管根根爆裂。
人修的面色迅速灰敗,白蛇卻掙紮得愈發厲害,最後惡狠狠地扭頭,親口咬碎了自己與人修黏連着的那塊肉。
半截蛇從空中墜落,人修也失去了生命,重重地砸落在裸露在外的水底。
石像上白蛇的眼眸,在這一瞬間青芒大盛。
半截蛇被青芒籠罩,身形猛地抻長,竟在沈玉霏與梵樓的眼前,直接化為了一條渾身雪白的巨蟒。
——吼!
白蛇身形一扭,靈力暴走,瞬間将沈玉霏與梵樓都震得身形微頓。它也趁機扭身向石像飛去。
“給本座滾回來!”
一擊不成,沈玉霏毫不猶豫地握緊了殘妝劍。
繁花盛開,血光籠罩了他俊俏的面龐。
七情六欲從神識中消融,沈玉霏手中的重劍也直直地插入了白蛇的頭顱。
可出人預料的是,沈玉霏的重劍竟然沒有傷到白蛇分毫。
……又或者說,白蛇壓根不在乎頭顱上的致命傷。
他拼盡全身的力氣,游到了石像的身邊,然後嘶吼着向石像狠狠撞去。
想象中的碰撞并未出現。
石像的蛇瞳在他們靠近的剎那,猛地一閃。
“宗主!”
梵樓的心裏同時迸發出一股鋒利的冷意。
濃濃的不安瞬間将他籠罩。
只見沈玉霏的身影連帶着白蛇,都消失在了青芒中。
“宗主……”梵樓身上壓抑的妖氣驟然爆發。
他渾身都籠罩在一層濃郁的紫氣裏,唯獨雙瞳中燃燒着熊熊的金芒。
梵樓生生将雙指插/進頸椎,拖出了黏連着血肉的長刀。
“把宗主還給我!”
梵樓怒吼着撲向石像。
第一下,他的身體轟然撞在石身上,将石像都撞出了裂紋。
“放肆——怎敢對白矖大神無禮?!”
還活着的人修見狀,紛紛擡手。
數不盡的細線向梵樓沖去。
梵樓卻不管不顧,再次舉起長刀,滿臉狠意地撲向石像。
細線貫穿了他的皮肉,一團又一團血花在水中綻放。
梵樓無知無覺,燃着金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白蛇的石像,身上散發出來的戾氣,濃郁得竟然壓過了人修身上散發出來的慈悲。
“把宗主還給我!”
又是一聲戾呵,梵樓手中的長刀仿佛劃破了虛空。
渾身是血的梵樓順着割裂的虛空重重地跌落。
“宗主……宗主?”
眼前閃過的黑暗不過短短一瞬。
梵樓眼前再次恢複光明的時候,警惕地握住了骨刀。
他竟不知何時,來到了一座高高的祭臺上。
祭臺高聳入雲,雪白的煙氣缭繞。
“宗——宗主?!”
梵樓順着煙氣,仰起頭,握着長刀的手瞬間沁出了濃稠的血,臉上的神情也扭曲了起來。
……他看見了宗主。
從煙氣中生出的鎖鏈束縛住了沈玉霏的皓腕,将他高高地吊在了空中。
沈玉霏身上的紅袍不知何時被雪白的長袍取代。
那長袍既單薄又松散,将他纖細的身形暴露無遺。
“白矖大神——白矖大神——”
無數虔誠的呢喃憑空炸響。
白色的煙氣迅速凝聚成無數雪白的蛇。
白蛇吐着猩紅的信子,在梵樓憤怒的目光中,勾住了沈玉霏蒼白的腳踝。
蛇身攀上了肌肉線條流暢的小腿。
它們似乎極其喜愛沈玉霏,身子很快就急不可耐地拱起了單薄的白袍,一點一點向深處游走。
白蛇的身形晃動間,掀起了一片不足為外人道的潋滟春光。
“白矖大神——白矖大神——”
随着白蛇的深入,四周響起的呢喃愈發瘋魔。
更多的煙氣随着呢喃化為白蛇。
純潔無瑕的蛇身纏繞着沈玉霏的四肢,連那兩條高高懸在他手腕上的鏈條,都被蛇身覆蓋。
白蛇倒吊着鏈條上,吐出的紅信癡癡纏纏地劃過沈玉霏蒼白的面頰。
沈玉霏不知被什麽蠱惑了心神,即便萬蛇纏身,依舊毫無反應,只無知無覺地垂着頭,仿佛陷入了沉睡。
扭動的白蛇很快首尾相連。
它們成了白色的觸手,霸道地纏住沈玉霏雪白的腿與手臂,将他身上本就脆弱的白袍扯得破破爛爛,試圖将他整個人都覆蓋在蛇身之下。
“宗主!”
目睹一切的梵樓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咆哮。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啊我真的沒寫啥啊,就是被蛇纏住了,別審了啊啊啊
十二點過了會修改錯別字,大家可以早上來看w
宗主不是蛇蛇!
只有狗狗蛇是真的蛇蛇w
宗主聽不到的哦,正在靠着感知打架━((*′д`)爻(′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