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072
佛見愁面冷心冷, 心裏縱使有疑慮,也不會表現在面上。
她只是從儲物囊中取出了治療的丹藥,塞進了梵樓的嘴裏。
“姑娘不如不同小生說說,沈宗主和他的故事吧。”商時序蹲在梵樓的身側, 用扇骨小心翼翼地挑起漆黑的衣袍, 看着血肉筋脈在丹藥的作用下, 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白骨上飛速生長, 啧啧稱奇,“誰傷的他?”
佛見愁嫌商時序煩, 抿唇不語。
但她同樣想知道, 是誰傷了梵樓——她與商時序且戰且退,被搶奪神器的修士逼至沉于河底的白矖廟時, 又撞上了脖頸生出白蛇的古怪人修。
雙面夾擊, 商時序攥着扇骨, 神經質地算了一遍又一遍。
……簽文一次比一次差。
商時序如喪考妣, 在佛見愁的耳畔反反複複地念叨:“完蛋了,小生完蛋了——”
佛見愁煩不勝煩,一道琴音直接堵住了商時序的嘴。
就在商時序抱着扇骨,以為自己命不久矣的時候, 沈玉霏同梵樓伴随着震蕩的靈力,出現在了破敗的白矖廟前。
“……還得是沈宗主啊。”沈玉霏出手, 商時序的心徹底放了下來。
他松開了梵樓的衣袖, 蹲在地上,數螞蟻似的垂頭念叨, “哎呦喂, 神器沒找着, 小生的命快沒有咯!”
佛見愁等梵樓受傷的手腳恢複如初,便轉身離開了白矖廟。
她身體裏的靈力幾乎耗盡,卻還是将手放在了琴弦上,盡力用琴音幫襯沈玉霏。
而得了白矖妖丹的沈玉霏,所向披靡,手持一柄沒有出鞘的殘妝劍,不費吹灰之力就解決了發瘋的修士。
“死……”最後一道人影在沈玉霏的面前倒下。
他沒有讓殘妝劍出鞘,七情六欲中,卻依舊只剩下一味恨。
“宗主。”
佛見愁的聲音讓沈玉霏緩緩回過了神。
“宗主。”
淡淡的熒光照亮了佛見愁略顯蒼白的面容。她懷中亮起的,是散發着靈力的柳琴。
“宗門有變……”佛見愁篤定道。
佛見愁與佛見笑是雙生姐妹,使用的法器也很是相像。
佛見愁奏柳琴,佛見笑彈琵琶。
兩把法器出自同一位煉器大師之手,相互之間,也自然有着聯系。
此時,柳琴散發出盈盈白光,正是佛見笑通過法器在傳遞消息。
“嗯?”沈玉霏心念微動,閃身出現在梵樓的身側。
他先是俯身,将手掌按在了梵樓新生的腿腳上,繼而輕哼着,将一縷冰冷的靈力輸送到了梵樓的體內。
“宗……宗主……”梵樓悶哼着睜開了雙眼。
沈玉霏神情不虞,掐着梵樓的下巴,将人拽到面前,隔着面具仔細打量,确信梵樓并無大礙後,心緒依然難平。
但沈玉霏懶得去問,誰傷了梵樓——除了大妖白矖,能傷到梵樓的人,都死在了他的手裏,只要梵樓身上的傷,不是白矖的手筆,那麽,他已經替梵樓報了仇。
至于白矖……
沈玉霏的眼神閃了閃。
總有一天,他會擺脫“聖子”的身份,且将這份屈辱,完完整整地回報回去。
“你們要回合歡宗?”
在一旁目睹了一切的商時序,冷不丁開口,“小生……小生也一同去吧。”
他不等佛見愁拒絕,嬉皮笑臉地搖起扇骨:“據說,忘憂谷那兒,四季如春,風景如畫,小生向往已久啊!”
言罷,話鋒又是一轉,開始唉聲嘆息起來:“……唉,小生同諸位并肩而戰的消息傳出去,必定會被逐出宗門。小生……小生無處可去了啊!”
“誰信你的鬼話?”早就忍受不了商時序的佛見愁,冷笑連連,“各大宗門,面和心不和。你們玄機門雖然也以玉清門為首,背地裏怎麽想,卻難說得很!”
“……你必是報着窺視的心思,進我們忘憂谷打探消息呢。”
“哎呀,姑娘怎麽能這麽說小生我呢?”商時序捂着心口,“悲痛”不能自已,“小生——”
“夠了。”
将手指從梵樓的身上收回來的沈玉霏,煩不勝煩地低呵,“你若是想同我們一道回忘憂谷,那便走吧。”
沈玉霏冷冷地勾起唇角,“但若要離開,可就不是那麽容易的事了。”
前世,孟鳴之也曾大張旗鼓地叛入合歡宗,卻也正是這麽一個人,給合歡宗帶來了滅頂之災。
重生一遭,沈玉霏無論如何,也不會讓相同的事情發生。
他之所以允許商時序前往忘憂谷,只是看中了商時序算卦的本事。
……若是事事應驗,不論好事還是壞事,都是有用的。
更何況,商時序此人本身,就疑點重重。
在沈玉霏獻祭三識,只能靠感知“看”人時,他是唯一一個,身上沒有絲毫情緒波動的“透明人”。
沈玉霏念及此,擡手示意梵樓與佛見愁離開白矖廟。
商時序卻上前一步,攔住他們的同時,主動獻寶:“且慢,且慢!”
他殷勤地從懷中掏出一把新的扇骨,心疼地攤開在掌心裏:“沈宗主,小生有辦法,能快些回到忘憂谷中。”
商時序手中的扇骨,有撕裂時空之效。
只要沈玉霏握住扇骨,在心中想象所要去的地方,就能帶着他們所有人,瞬間回到合歡宗內。
“宗主,此人必定有詐!”佛見愁聞言,毫不避諱地當着商時序的面,直言,“即便宗門有變,也不急于一時,我們還是……”
“哎呀,姑娘,你這麽說話,可太讓小生傷心了。”商時序打斷佛見愁,沒好氣地解釋,“這法器也不算什麽稀罕物,各大宗門的修士,稍微有點本事的,師門都會相贈,所為的,不過是保命罷了。”
佛見愁抱着柳琴冷哼:“誰知道你有沒有在扇骨上做手腳?”
“小生……”
“聒噪!”沈玉霏再次煩悶地擰眉。
他擡手,在佛見愁不贊同的目光注視下,緩緩将手放在了扇骨上。
……四周環繞着杏花林的臨月閣,在他的腦海中顯現出來。
沈玉霏不怕商時序在扇骨上動手腳——即便動手腳,他也能第一時間察覺出來。
他想要搞清楚商時序身上的謎團,巴不得對方動手腳!
可惜,驟起的罡風中,商時序并未對沈玉霏出手,還偷偷地往他身後躲了躲。
四人眨眼間回到了臨月閣前。
“放開老娘,讓老娘去幹/死那個臭道士——”
潑辣的嚎叫驟然炸響在衆人耳畔。
搖着扇骨,滿臉憧憬的商時序瞬間僵在原地。
那咒罵聲卻完全沒有停止的意思:“玉清門算個屁!要不是老娘身上有傷,就算是玉清門的老祖來——”
“老祖來,你能如何?”
譏諷的質問打斷了沒骨花的咆哮。
同樣身着紅裙的百兩金,出現在了杏花樹下。
她衣裙稍顯淩亂,腰間挂着的那根慣用的長蕭上,也浮現出了明顯的裂紋。
百兩金嗤笑道:“玉清門的老祖現身,你還有命活嗎?”
“我呸!那老祖算是個什麽東西!”沒骨花別的本事,拿不出手,罵人的本事确是一等一的厲害,“多年未曾現世,誰知道他是生還是死?”
“……據說他閉關的山門,多年未開——哈,我勸玉清門的臭道士們早早去看上一眼!說不準啊,他們奉做神明的老祖,早就化為一堆沒用的骨頭了!”
“啊……”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往前踏出一步的商時序,迎面就被沒骨花的“豪言壯語”所震住。他抓着扇骨,目光發直,好半晌,才猶豫着後退到了佛見愁的身邊,“此人……此人身材嬌小,面容豔麗,還……還懷抱長琴,難不成……難不成是……”
“沒骨花。”佛見愁似笑非笑地看着崩潰的商時序,“她就是我們合歡宗的長老之一,沒骨花。”
商時序不可置信地瞪圓了眼睛,脫口而出:“不是說,沒骨花性情溫和似水,是合歡宗的幾位長老中,最和善之人嗎?”
佛見愁不置可否,在得到沈玉霏的首肯後,率先向暴躁的沒骨花走去。
“老娘不怕他!老娘今日,不過是馬失前蹄……你等着,若是老娘恢複到巅峰,一定——哎呦喂,這是誰啊?”沒骨花話未說完,語氣忽而來了個徹徹底底的大轉變,“佛見愁!”
沒骨花知道,佛見愁是被宗主叫走的,心思瞬間從玉清門的老祖身上,轉移到了沈玉霏的身上,連帶着滿身的傷都抛在了腦後。
她那一雙亮晶晶的眼睛黏在面無表情的女修身上,恨不能将對方盯出一個洞來。
佛見愁心裏一突。
她再怎麽冷心冷肺,遇上沒骨花這麽個混不吝,也只有避其鋒芒的份兒。
可惜,佛見愁想走,沒骨花卻不讓她走。
“沈玉霏如何了?”沒骨花将長琴橫在身前,擋住了佛見愁的去路,“還有那巴巴地跟着宗主的狗……哎呀,怎麽說,老娘都算是你的摯友吧?”
“……快說說!黃莺為着沒能跟宗主一道進秘境之事,已經在老娘的耳朵邊上,連哭了好幾晚了!”
沒骨花提起黃莺,一邊嘆息,一邊搖頭:“天可憐見,黃莺服侍宗主多年,地位一朝被梵樓那個廢物奪去,何等屈辱?!你認識她的時間也不算短了,倒是可憐可憐她,同她說說,梵樓是如何奪得沈玉霏的寵愛的?”
“你纏着我姐姐做什麽?”
佛見愁尚未說話,察覺到她回宗門的佛見笑就現了身。
白衣白裙的女修與佛見愁有着完全相似的面容,神情卻鮮活許多,話自然也多上許多:“宗主想與誰親近,與你我何幹?”
“……玉清門的臭道士挑釁至此,你竟還有心思關心一個連宗主都不放在眼裏的廢物?”
“咳咳。”
佛見愁聽見妹妹如此說梵樓,登時嗆到般低咳起來。
沒骨花口無遮攔,得罪了沈玉霏也就罷了——此人日日犯嫌,早已厚了一張臉皮,所向披靡。
但佛見笑不是沒骨花。
佛見愁察覺到了宗主與梵樓之間的暗流洶湧,自然不能讓妹妹以身犯險。
雙生姐妹心有靈犀,佛見笑瞬間領悟了姐姐的意思。
她略有些震驚地瞪圓了眼睛,繼而抿唇後退半步,不再同沒骨花說話。
沒骨花卻還在那裏沒心沒肺地笑:“再廢物的狗,也會讨宗主的歡心了……這不,他連黃莺的位置都敢頂替——啊!”
沒骨花的話還沒說完,整個人就驚叫着倒飛而出。
她在凜冽的靈力中翻滾,餘光模模糊糊地瞥到一抹漆黑的身影。
……那是個看着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修。
“我了個乖乖……”沒骨花察覺到靈力,自然知道出手的人是誰。她早早練就了一身銅筋鐵骨,翻滾的同時,稀裏糊塗地想,“廢物到底是廢物。”
沒骨花為梵樓滴了滴辛酸淚。
“再聽話有什麽用?沈玉霏出去一趟,還不是看上了新男人?!”
作者有話要說:
修狗:汪汪汪?
月底啦,想要很多白白的液體_(:з」∠)_嘿嘿嘿,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