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075

一黑一青兩道身影在半空中相遇。

此時此刻, 梵樓與孟鳴之倒是有了難言的“默契”。

他們誰都沒有先開口,而是憋着一口氣,調動渾身的靈力,試圖在對方的身上留下致命的傷痕。

……若要真論起來, 孟鳴之心中的怨氣, 着實要比梵樓要深些。

誰叫梵樓沒被斷去手腳, 愣是被削成了人棍呢?

卻說孟鳴之被救回合歡宗後,長燈真人立刻将其身上破碎的符文補齊。

可憐長燈真人自以為做事周全, 卻完全沒有料到,原本的符文已經無法壓制住孟鳴之體內的老祖印記了。

因為孟鳴之為保自身性命, 剛離開醒骨真人的秘境, 就拱手将身體讓給了老祖操控。

神識與軀體相融合,昔日的符文, 效用逐步遞減。

而現在的孟鳴之, 神識被困在殘破的軀體內, 由着老祖發洩怒火。

他蜷縮成一團黯淡的光影, 抖如篩糠,而他的意識裏,高聳入雲的老祖如沒入天際的佛像,居高臨下地睨過來, 眼裏卻沒有半點佛像該有的慈悲之情。

“廢物!”

兇悍的威壓将孟鳴之的神識拍成一張薄薄的“餅”。

“堂堂玉清門首徒,居然被歪門邪道逼迫至此——你真是我們玉清門的恥辱!”

被壓成肉餅的孟鳴之哀嚎不斷。

“很痛苦?”老祖卻沒有停手的意思, 而是不斷地将威壓疊加在他的身上, “你要記住這一刻的痛苦!……如此一身好根骨,白白浪費, 你真是廢物中的廢物!”

一聲聲憤怒的咆哮讓孟鳴之又回想起了可怖的前世。

重生前, 他明面兒上是玉清門人人敬仰的掌門師兄, 實則卻被師父忌憚,長老疏遠,還得時刻背負一身的符文,以防被老祖奪舍。

可是,今生,他已經很小心了,為何過得比前世還要凄慘?!

孟鳴之不會在自己的身上找原因,也不敢在老祖的身上找原因,便将一腔無處發洩的怒火,都傾注在了梵樓身上。

他沒錯,他沒錯!

前世的他沒錯,今生的他更沒有錯!

千錯萬錯,都是梵樓的錯!

“我才是……我才是天選之子……”孟鳴之的神識發出一聲悲鳴,“砰”得一聲炸裂開來,現實中的他也痛苦地睜開了雙眼。

滿目紅光閃爍如星辰。

孟鳴之茫然地環顧四周,發覺視線被繁雜的符文填滿,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回到了玉清門內,并被師父帶回了靜室,再次困于血色的繭子裏。

這一幕是何其的似曾相識。

前不久,他意氣風發地重生而歸時,也被封印在了繭子裏。

只是現在……

孟鳴之因失去四肢,痛得神情扭曲,額角冷汗滾落如瀑。

被削得半點皮肉不剩的白骨,早在符咒的侵蝕下,碎裂成渣,而他的神識融進軀體的剎那,疼痛自然也回到了意識中。

“起陣!”

伴随着孟鳴之的慘叫,玉清門的掌門與各位長老同時懸起了心。

他們結印的手不斷地變換,無數道血色的符文沖天而起。

孟鳴之本就受損的身軀被一道又一道鏈接成繩索的符文束縛,皮肉被勒出血痕,骨頭咯吱作響。

“不能讓他出來!”長燈真人戾呵一聲,雙手狠狠往前一推,将最後一道符文打進了“血繭”內。

那繭子裏包裹住的,仿佛不是他座下的首徒,而是他深惡痛絕的仇敵,動作間,沒留半分情面。

孟鳴之被師父的靈力震得口中鮮血狂噴。

“……老祖。”他顧不上方才被老祖折磨過,在心裏撕心裂肺地呼喚,“弟子願獻出自己的身體,只求老祖能助我渡過難關!”

“渡過難關?”玉清門的老祖懸浮在孟鳴之的靈臺上,輕蔑地冷笑,“符文,法陣,封印……你們想盡辦法,不就是害怕被我奪舍嗎?”

“徒兒知道,老祖一心向道,終有一日,會踏上仙途!”血色的符文越勒越緊,孟鳴之呼吸間,聞到了自己身上散發出來的濃郁的血腥氣。

他知道,再拖延下去,自己即便沒有被老祖奪舍而死,也會在符文的鎮壓下,丢了性命,故而硬着頭皮發誓:“能以肉/身助老祖登天,是弟子幾輩子都修不來的福氣!”

話音剛落,不屬于孟鳴之的靈力,便在他的體內彙聚。

老祖的神識融入了他的身體。

斷骨重生,皮肉筋脈迅速覆蓋在白生生的骨頭上。

孟鳴之長出了新的手腳,刻骨的疼痛卻還久久不散。

但他已經不在乎這些了。

因為老祖的聲音再次在耳畔響起:“本座知道,你是不甘心死在這裏,才違心說出了這樣的話,但本座不在乎,本座只要你幫本座——”

——砰!

蒼白修長的手撕裂了一道符文,緊接着是第二道。

孟鳴之破繭而出。

長燈真人面色大變,與一衆修士同時舉起了法器:“你是……”

“師父。”孟鳴之毫不猶豫地跪在長燈真人的身前,情真意切地喊道,“是徒兒我啊!”

他擡手,欣喜地看着自己胳膊上重新生長出來的皮肉,繼而重重地向長燈真人以及各位長老磕了個響頭:“弟子叩謝師父救命之恩!……符文穩固,徒兒已經感受不到封印中老祖的氣息了!”

“此言當真?!”長燈真人面露喜意,眉心卻是一動,“好徒兒,快快起來,讓為師好好看看——唉,想你剛入山門的時候,不過十歲……”

“師父說笑了,徒兒拜入玉清門時,明明只有五歲。”孟鳴之面不改色地糾正長燈真人的說辭。

長燈真人聞言,臉上的笑意瞬間真誠起來:“是是是,你瞧為師這記性……罷了罷了,看你恢複如初,為師實在是太過高興!來,快随為師來,你昏迷的這些天啊,門內的弟子們都很擔心你呢。”

長燈真人邊說,邊領着孟鳴之往靜室外走。

而不再面對彼此的師徒二人,皆變了一副神情。

長燈真人拉下了臉,以靈力包裹着一句話,傳到了玉泉長老的耳朵裏:“老祖有通天手段,說不準還藏在他的身體裏,咱們不得不防!……給我把他看好了!”

玉泉長老的胡須随着在耳畔炸響的話,微微顫了顫。

他低下頭,用餘光隐晦地觀察着身邊其他幾位長老的面色——并無半分不妥。

看來,被長燈真人傳音入密的,只有他一人。

……掌門能信任的人也不多了。

玉泉的頭,一下子一個有兩個大。

而另一邊的孟鳴之,則在師父背過身去的剎那,勾起了唇角。

他選擇與老祖聯手。

無關奪舍,老祖只向孟鳴之提出了一個古怪的要求:“本座要你再見到沈玉霏身邊的男寵時,讓本座來操縱身體!”

孟鳴之聞言,竟有些猶豫起來。

他雖想置梵樓于死地,卻不想将身體的控制權太過頻繁地交到老祖的手裏。

老祖修為深不可測,即便是一道通過封印才得進入他身體,與他交流的神識,亦有通天之能。

孟鳴之此時若是點了頭,就是真真正正地将自己至于危險的境地了。

更何況,他想親手取走梵樓的性命,以解心頭之恨。

有前世的經驗在,孟鳴之自信于今生也能将梵樓挫骨揚灰。

但他不欲将心裏的事說出來——重生的機緣彌足珍貴,且不說老祖聽後,會不會因為忌憚,而直接奪舍了他的身子——即便老祖不奪舍他的身體,也必定會對他嚴刑拷打,以逼問出重生的法門。

孟鳴之哪裏知道什麽法門?

一切不過是機緣巧合罷了。

孟鳴之裝作不經意地問:“老祖,沈玉霏身邊的男寵無足輕重,即便是先前在秘境裏,他也沒有展露出什麽過人之才……他何德何能,竟能讓老祖您念念不忘,并且還想要親自再見一見?”

玉清門的老祖陰沉地笑了起來:“別動歪心思!本座做事,何時輪得到你插手了?”

言語間,威壓再次将孟鳴之的神識擠壓成餅。

孟鳴之忍受着從每一個關節的相連處迸發而出的劇烈疼痛,剛生長出來的四肢,仿佛又被扯斷了一遍,皮連着肉,肉連着筋,慘烈地挂在軀幹上,成了幾團爛乎乎的肉。

好半晌,他的胸腔才艱難地鼓動起來,繼而張嘴,徐徐地吐出一口濁氣。

“老祖教訓得是,是弟子……逾越了。”

孟鳴之咽下湧到嘴邊的血,手背在唇角狠狠一揩。

“哼,你要學的東西還多着呢!”

老祖滿意于孟鳴之的臣服,慢吞吞地收回了威壓。

孟鳴之滿心的怨恨無處發洩,也不敢發洩,只能将其深藏在心底。

他的內心徹底扭曲了。

重生之初。

孟鳴之被從天而降的機緣沖昏了頭腦,當自己是天選之子,洋洋得意的同時,将一切都想得太過簡單。

那時的他,一廂情願地以為自己掌握了一切,實際上,卻是癡心妄想。不久後的他,已經淪落到只能與老祖做交易,出賣肉身的境地了。

孟鳴之垂在身側的手,不敢攥緊,卻用靈力頂開了指甲。

一滴又一滴的鮮血滾落到孟鳴之的掌心裏,十指連心,撕裂般的劇痛也從指尖一波接着一波炸裂開來。

……受制于人,連痛感都得“偷”着來。

孟鳴之無聲地笑了。

他笑天真的自己,也笑自以為勝券在握的長燈真人,更笑把他當蝼蟻的老祖。

他可不是白重生回來的!

只要得到合歡宗的蛟龍角,他就有啓動伏魔陣,将老祖完完全全地鎮壓的手段。

到時候,不僅沈玉霏要同前世一般,對他百依百順,那對他呼來喝去的老祖,也得眼睜睜地看着身體裏磅礴的靈力被他吞噬,再在肉身徹底崩潰的巨大痛苦中,度過一日又一日。

這才是孟鳴之心中所謂的“天命所歸”。

……是了。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他萬般折磨受盡,也該是收取回報的時候了。

隐晦的靈力波動在孟鳴之的體內蕩漾開來。

老祖控制住了他的身體。

“是了……是了!”一被控制,“孟鳴之”就陶醉地嗅着什麽,面頰因為聞到的氣味,泛起了病态的紅潮。

君子劍與殘劍眨眼間碰撞了數百次。

劍光凜冽。

梵樓面沉似水,修長的手指拂過劍身,熟練地放血。

“孟鳴之”竟也一反常态,沒有冒進,而是學着他的方法,用劍尖劃破手指,再将滴血的指尖塞進嘴裏,貪婪地舔舐。

“嗯……嗯!”

鮮血入口,“孟鳴之”的眼睛都詭異地亮了起來,“是了……絕對錯不了!”

他忽而一聲暴呵:“妖修!”

這石破驚天的一嗓子,不僅吼得梵樓生生停下了動作,連帶着與玉清門弟子纏鬥在一起的合歡宗弟子,也紛紛仰起了頭。

“我呸你個臭道士,哪兒來的妖修?”沒骨花甩掉手中的血珠,随手将一個将死的玉清門弟子丢在了杏花樹下,“妖修幾百年前就沒了影,需要你在老娘耳朵邊瞎叫喚?……孟鳴之,你不會是想吸引了我們的注意力,然後臨陣脫逃吧?”

“……你當本座需要嗎?!”

明明是同一張臉,梵樓面前的孟鳴之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勢卻與先前截然不同。

梵樓握着殘劍的手緊了又緊。

“來啊!”“孟鳴之”則不然。

他像是尋到了樂子,身影與君子劍合二為一,圍繞着梵樓不斷地進攻。

血光在黑袍上綻放,“孟鳴之”的笑聲愈發猖狂。

疼痛以及深可見骨的傷,倒是次要的。

梵樓記得自己離開臨月閣前,宗主撂下的話。

——不要讓本座失望。

“屬下……不會。”梵樓的手腕翻轉,殘劍直豎在了眼前。

漆黑的雙瞳中如出水芙蓉般,緩緩蕩漾起金色的光芒。

“孟鳴之”驟然停下動作,繼而貪婪地注視着梵樓隐隐約約顯現出來的重瞳,激動得差點握不住手中的君子劍。

“真是妖修……哈哈,當真是妖修!”

梵樓身上,僅有雙眼流露出了些許異樣。

合歡宗的弟子只當孟鳴之瘋了,連一向高瞻遠矚的百兩金,都沒有想到,一直被宗主招之即去的梵樓,竟是消失已久的妖修,自然而然,也只能将孟鳴之當成瘋子。

“他在胡說八道些什麽?”沒骨花簡單的頭腦裏,壓根沒有那麽多彎彎繞繞,“難不成從秘境裏出來,他就瘋了?”

曾有有多少人稱贊孟鳴之,現在就有多少人在背地裏笑話孟鳴之——笑話他枉為玉清門首徒,區區一個醒骨真人的秘境,就讓他淪為人棍。

“專心。”百兩金一邊豎起耳朵聽孟鳴之與梵樓的對話,一邊替沒骨花擋下一柄閃着寒芒的長劍。

“偷襲?!”沒骨花立刻将孟鳴之抛在了腦後。

在她的眼裏,沒有什麽比手刃那個偷襲自己的修士更重要的事情了。

不過,奇怪的是,沒骨花閃身追向偷襲之人時,先前與她交手的修士卻并未趁機出手。

百兩金手執長簫,靜靜地注視着一身青衣,面若桃李的女修,薄唇輕啓,吐出了一個名字:“春煦。”

玉清門女修,春煦,癡迷劍法,苦修數載如一日。

她與沒骨花是多年的宿敵,二人但凡碰上,不分出個勝負,從不收手。

春煦循聲看了百兩金一眼,冷漠地點了點下巴。

百兩金握着長簫的手暗中滑動,靈力編織成網,悄無聲息地在芊芊十指間游走:“為何不出手?”

“她不屑偷襲之人,我亦不屑偷襲之舉。”春煦一字一頓地答。

女修像是許久都未曾與人交流過,說出口的每一句話,都生澀異常,連吐息都有些奇異,仿佛再多說一個字,就會耗盡胸腔裏全部的空氣。

百兩金卻在聽了春煦的解釋後,放松了握着長簫的手。

玉清門的女修春煦,是個滿腦子只有修行與劍法,不知人情世故為何物的“癡人”。

玉清門這一輩的弟子,向來以孟鳴之為尊。

但百兩金卻覺得,若是成日在外游歷的春煦回到宗門內,未必不是孟鳴之的對手。

……不過,一個醉心劍術的“癡人”,的确不适合當玉清門的首徒。

百兩金知道,沒骨花與春煦糾纏已有多年,對其人品放心程度,甚至高于沒骨花本身,故而春煦不欲偷襲,她也沒有将在指尖纏繞的靈力灌注在長簫上。

“他,變強了。”

春煦秀麗的眉眼間,湧現出點點狂熱,“我若與他交手,不一定能分出勝負。”

百兩金自是感受到了從秘境中回來的梵樓的強悍,但她敏銳地捕捉到了春煦話語裏的另一層意思。

百兩金詫異挑眉:“你竟認出了他?”

春煦瞥了百兩金一眼,毫不猶豫地點頭:“身形,氣息,不會錯。”

百兩金:“……”

連一個很可能只見過梵樓一面,或是兩面的玉清門弟子,都能看初出黑衣男修的真實身份,為何沒骨花直到現在,還将梵樓當成沈玉霏的新寵?!

“蠢貨。”百兩金暗自磨牙,看着那抹在玉清門弟子間穿梭的紅色身影,到底還是将視線收了回來。

她得盯着梵樓。

若是沈玉霏當真對梵樓上了心,此番,她就算豁出一條性命,也要将人帶回去。

好在,梵樓與孟鳴之交起手來,戰況不是一邊倒,甚至打得有來有回。

……但真實情況,并非百兩金親眼所見。

“孟鳴之”圍着梵樓,貓逗老鼠似地揮劍。

梵樓面無表情地應對着無處不在的攻擊,看似游刃有餘,實則是“孟鳴之”在喂招,就像是……就像是戲耍。

他成了孟鳴之戲耍的猴。

金色的光徹底在梵樓的眼底燃燒起來。

“對——對!就是這樣!”目睹一切的“孟鳴之”瘋瘋癫癫地笑起來,“天道!你看看他……哈哈哈!你不讓本座飛升,本座卻能找到如此多的……哈哈!天生靈體,百年一遇的妖修……這都是本座的機緣!”

“……你攔不住本座飛升!”

老祖內心的嘶吼并沒有傳進任何人的耳朵裏,就連被他附身的孟鳴之,也沒有察覺出絲毫的異樣。

他的神識龜縮在老祖高聳入雲的“佛像”下,通過自己的眼睛,目睹了一切。

……孟鳴之竟有些貪戀這樣的感覺。

手起劍落,一捧又一捧絢爛的血花在半空中綻放。

驚嘆聲四起。

玉清門的弟子自豪于掌門師兄的修為高深,大受鼓舞,吶喊着向合歡宗的弟子襲去。

這才是他孟鳴之該有的生活。

孟鳴之逐漸迷失在那一聲聲“師兄威武”的稱贊裏,早已忘了,操縱着自己身體的,是老祖。連使用的靈力,也都是老祖從自己的神識中抽取而出的。

孟鳴之仿佛回到了過去。

他所懷念的,那些個一呼百應,人人敬他的日子。

短短幾個呼吸間,孟鳴之就沉迷在了老祖的強大中。

他透過雙眸,癡癡地望着師弟師妹們臉上的憧憬,有一瞬間,覺得自己吃得苦都值得了。

不過,孟鳴之很快就冷靜了下來。

他的冷靜,不在于強大的同時,奪舍的威脅如影随行,而在于,自己尚未尋到伏魔陣所需的三樣珍貴的秘寶。

……只要施展出伏魔陣,即便老祖手眼通天,也再也拿他沒辦法。

孟鳴之念及此,潇灑一笑。

他的确沒有寶物,但前世,沈玉霏親手将藏于合歡宗內的蛟龍角交到了他的手中。

孟鳴之的心中已然生出了勝券在握的念頭。

前世,沈玉霏能親手将蛟龍角交到他的手裏,今生,沈玉霏亦能被他控制,将合歡宗的秘寶拱手讓出!

孟鳴之貪婪無恥的本性,算是徹底暴露了。

“你很好……”

又一劍落下,“孟鳴之”舔了舔幹澀的唇角,“本座不欲傷你,但能被本座挑中,是你的榮幸!”

“我是……宗主的人……”梵樓聽不明白孟鳴之的胡言亂語,但他有自己的一套法則,“身子……是他的,命……也是他的!”

言罷,隐隐要浮現出蛇鱗的眼尾狠狠一壓,整個人化為一道黑紅交織的血影,直撲“孟鳴之”的面門而去。

“孟鳴之”好整以暇地浮于半空中,舉手投足間,頗有大能之風範。

梵樓身為蛇妖,對危險的感知要比人修強上一線。

越是靠近“孟鳴之”,他的心髒跳動得越是劇烈,潛意識裏,他知道此時與“孟鳴之”交手,勝算不大,但為了沈玉霏一句話,梵樓心中沒有半點退縮之意。

他不能退。

半步也不能。

——叮!

雙劍相擊,無形的波瀾向四周飛速擴散。

除了反應及時的合歡宗長老,打得不可開交的兩門弟子,都受到了波及,東倒西歪地掉落在了忘憂谷中。

一門心思打架的沒骨花自然也沒能幸免,随着靈力,狼狽地逃竄。

她一邊逃,還一邊罵:“去你的玉清門首徒,老娘一個能打你十個!”

話音剛落,沒骨花就随着靈力,驚叫着裝上了一株杏樹。

她順着樹幹緩緩滑落,吐出一口血的同時,翻起了白眼:“商時序,你還真是個烏鴉嘴,說老娘有血光之災……呸,我還真就有血光之災了?”

不容沒骨花細想,天上再次爆發出了劇烈的靈力波動。

也不知道梵樓是怎麽做到的,竟然靠着一把斑駁的殘劍,以以命搏命的架勢,堪堪與“孟鳴之”打了個平手。

“如此好的一副身體,自然要留給本座……滾出來!”

可惜,“孟鳴之”很快就玩兒夠了。

他眸色一戾,五指曲起,變掌為爪,對着梵樓的頭狠狠地按了下去。

梵樓如被萬丈高山壓于身/下,單膝重重地砸在空氣裏。

“孟鳴之”的五指虛虛懸于他的頭頂,莫名的吸力轟然爆發。

饒是以梵樓這般強悍的忍耐力,都忍不住抱住頭,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

“孟鳴之”卻興奮得渾身發抖。

實際上,操縱着他身體的玉清門的老祖,已是喜不自勝:“妖修的身體……哈哈,本座要有妖修的身體了!”

眼瞧着梵樓即将抵擋不住,百兩金咬牙看了佛見愁與佛見笑一眼,繼而手握長簫,欲上前施以援手。

卻見原本已經被完完全全壓制住的梵樓,搖搖晃晃地支起了砸在空氣中的那條腿。

“我說了……我的身體是宗主的!”沉悶的咆哮過後,梵樓用指尖劃破了後頸。

咕啾咕啾。

兩根修長的手指不知疼痛地在血肉中翻動,直到尋到頸椎骨,方才停下。

“你……不許……觊觎宗主的東西。”

梵樓收攏五指,握住了血淋淋的脊椎。

他在神識被抽離身體的痛苦中,咬牙挺直了腰。

他是宗主的所有物。

梵樓病态地摸着自己臉上的面具,仿佛已經摸到了宗主如玉般微涼的面頰:“觊觎什麽,都不行。我……更不行!”

骨肉分離。

眼瞧着梵樓要在衆目睽睽之下,拖出骨刀,化為妖修,整個忘憂谷外,忽而籠罩起一層剔透的冰晶屏障。

——铮!

五指素白手指如刀,毫不畏懼地迎上了“孟鳴之”的五指。

“誰許你動我的人了?”

血紅色的身影在此起彼伏的吸氣聲中,緩緩顯現在了梵樓漆黑的眸子裏。

“宗……宗主……”

作者有話要說:

狗狗蛇:眼睛是宗主的,鼻子是宗主的,耳朵是宗主的……整條蛇蛇都是宗主的!

_(:з」∠)_調整一下作息,最近的更新可能都在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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