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落日西垂,漫天的紅色夕陽同花園裏大片的玫瑰相映在一起,滿目的爛漫。
花朵造型的杯子蛋糕簇擁排列在一起,微涼的空氣混合着各種各樣的花香,風吹拂而至,所及之處噙滿了甜意。
束口的袖子抵住了藏在裏面的刀刃,許拾月緊握着的手緩慢松了開來。
她就這樣看着視線中難得清晰的光點,有些難以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她說她只能看到光亮,所以她現在滿目皆是光亮。
許拾月就這樣看着視線中飄動的光亮,大抵也能想象得出此刻的玫瑰花圃是怎樣的漂亮。
只為了這一個景,就将她那樣視若珍寶的玫瑰鏟掉,真不愧她陸時蓁可以做出來的事情。
過去的許拾月曾經覺得那些忘記自己生日的人很不可思議,畢竟她每年最盼望的就是這一天。
可那場火燒掉了她所有的天真與爛漫,她也變成了她覺得那個不可思議的忘了自己生日的人。
而她也沒有想到,還會人替她記得。
陸時蓁很早就将這件事布置下去了,這是她瞞着許拾月給她準備的驚喜。
她還記得原文中許拾月家破人亡後,每一個生日都過的不甚開心,她也一直遺憾哪怕是到最後許拾月跟她的官配在一起,生日都因為突發事件沒過好。
陸時蓁想既然許拾月給了她一副膏藥,那她不妨動用自己的鈔能力提前幫她補上一個生日。
這樣哪怕後面她的生日過得依舊如書中那樣不順心,但她還有一個完美的生日,存在于她成人後的人生中。
這就很好了。
夕陽同玫瑰燃燒在一起,陸時蓁就這樣拿着一大簇閃着光亮的氣球走到了許拾月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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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她想開口問許拾月喜不喜歡她給她的這個驚喜的時候,她的耳邊傳來了兩聲播報。
“-10”
“+50”
一負一正的數字,幹脆利落的撞在了陸時蓁的大腦中。
哪一個都在她意料之外。
為了給許拾月一個生日驚喜,陸時蓁做好了吩咐給孫姨的那個借口會惹許拾月不悅的準備。
卻沒想到會一下子減這樣多。
而更讓她沒有想到的是,只是這樣一個生日驚喜,許拾月居然給她加了五十分。
還是十分幹脆的五十分,沒有一點積分緩慢冒出來的猶豫。
“宿主~我們加分了~~”湫湫抱着一個漂亮的花朵蛋糕,慢慢悠悠的飄了過來。
杯子蛋糕裏加了威士忌,這個明明說着人類食物不會對她造成影響的小球看起來有些醉了。
它就這樣興奮的一球坐在了陸時蓁頭上,口齒都不那麽清晰了:“是是是分,是是十分啊!!”
不用再問,陸時蓁知道許拾月很喜歡她給她的這個禮物。
這些天親自盯梢的疲憊與忙碌統統化成了成就感,還有一絲不好形容的感覺蕩在少女的心口,如風一般吹拂過她的心野,讓她的唇角不由自主的揚了起來。
“我不喜歡熱鬧,今天也沒有請別人來,都是咱們別墅裏的這些人來幫忙,你都認識。”陸時蓁努力保持着原主的人設,帶着幾分原主的獨斷,主動給許拾月介紹道。
好久沒有再接受過這個世界的善意,許拾月有些不知道自己該是怎樣的心情。
冰涼的刀鞘貼在她的手腕內側,她就這樣看着滿目明亮的光點,道:“你不必為我費心的。”
“這怎麽能行,這是你成年後的第一個生日,我得給你足夠儀式感。”陸時蓁卻不然,她向來奉行樂觀積極,“活着嘛,就得在有限的資源下,給自己營造出最大的儀式感,這樣才有盼頭。”
盼頭。
許拾月聽着陸時蓁話語裏最後一個詞,不着痕跡的頓了一下。
不知道怎麽的,她突然在這個時候想到了那個在她夢中看着窗外風景的小女孩。
明明那窗戶是假的,風景也是假的。
可她偏偏看的那樣認真,漆黑的瞳子裏一閃一閃的,好像真的能透過這扇紙畫的窗戶看到外面的世界。
所以那是她的盼頭是嗎?
微風輕輕吹過來,撩動起許拾月鬓邊的長發。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莫名其妙的想起了這件事,難不成她真的曾經認識過這個小女孩嗎?
可是這樣特別的人一個她即使認識,也不會忘記的。
落日漸漸沉到了地平線的位置,風變得凜冽了起來。
不等許拾月想明白,她的耳邊就傳了一聲輕輕地噴嚏:“啊啾……”
陸時蓁揉了揉自己的鼻子,看着就要落山的天,道:“太陽落了山就冷了,等你許完願,咱們就進去吃飯。宴席設在了一樓的會客廳,都是你喜歡的,孫姨她們忙了一天。”
說罷,傭人們便在陸時蓁的示意下将蛋糕推了過來。
朦胧的一個影子緩緩進入了許拾月的視線,她看不到這個蛋糕是什麽樣子,也對這個過去她最期待的環節失去了幾分興致。
可不等她垂眸,下一秒她的視線中就亮起了一抹搖晃的光。
陸時蓁親自拿過傭人手裏的打火機,給蛋糕上的蠟燭引火。
日落夕陽天空濃郁的紅色淡了許多,兩束幽幽的燭光在許拾月的視線中升起。
許拾月本以為到此就要結束了,也做好随意吹熄拉住的準備,卻不想視線中又接着亮起了一束光亮。
接着又是第四束、第五束……
搖搖晃晃的,許拾月的視線中陸續亮起了十九束燭光。
許拾月已經快要忘記生日蠟燭還有這種古老單純的計數方式。
其實她小時候很喜歡這樣在蛋糕上點滿蠟燭,但自從五歲時家裏傭人在給她點五只點蠟燭時不小心灼到了手,她媽媽就再也沒有讓人這樣插過蠟燭,繼而換成了數字蠟燭。
現在,她看不見插在蛋糕上的數字,但是她又看到了那插在蛋糕上的數字。
十九個,不多不少。
是她今天剛剛到達的年齡。
一種形容不上來的感覺在許拾月翻湧,孱孱的在她那貧瘠的土地掙脫生長。
她就這樣看着,耳邊接着傳來了陸時蓁提示的聲音:“好了,你可以許願了。但是你只有三個願望,不可以貪心。”
說着,陸時蓁便示意周圍的人将手裏氣球的小燈關掉。
霎時間,許拾月的視線中只剩下了那在微風中緩緩搖曳的十九個光束。
許是為了配合面前這人口中所謂的儀式感,本就看不見的許拾月還是雙手合十的閉上了眼睛,在心裏想着自己的願望。
關于眼睛,關于拿回屬于她的東西。許拾月都不想許。
她能做到的,就不是願望。
可是她又沒有辦法祈禱上蒼保佑她重要的人身體健康。
上蒼也不會因為她的一個願望,就将已逝去的人再重新送回她身邊。
仔細想來,她也沒有很多願望。
亦或者根本沒有願望。
風蕩過低矮的玫瑰花枝,将世界鋪滿了日落後的涼意。
拴在一處的氣球相互擁擠着,被推着發出細微的聲音,熙熙攘攘,好不熱鬧。
許拾月還記得一年前她也曾經被這些熱鬧簇擁,甚至比這些還要盛大奢華。
時移世易,那些為她鼓掌的人都轉身離她而去,站在了另一個人的身後,為他鼓掌,滿是恭維阿谀。
所以她也會嗎?
許是落日的風吹過臉頰太過刮人,少女低垂的眼睫輕蹙了一下。
周圍一片安靜,沉默着許拾月聽到了一聲微弱的吸鼻子的聲音。
是陸時蓁。
對于這個人,許拾月腦海中的形象永遠都是穿不好校服的纨绔瘋子。
而纨绔瘋子的行為是最不能被人猜測意料到的。
頓了一下,許拾月好像想到了一個願望,她就這樣輕吸了一口氣,在心裏道:“我希望……我所信任的人不要辜負我的信任。”
話音落下,她便低頭吹滅了蠟燭。
十九根,一根不落。
晚宴正如陸時蓁給許拾月說的,琳琅滿目,豐盛到了極致。
只是陸時蓁放學回來便匆匆趕往了後花園,沒有注意會客廳的擺席,坐下的時候還是不由得吃了一驚。
她原本以為原主平時吃的就很好了,沒想到生日宴的菜肴會更上一層。
那些她給孫姨羅列出來的許拾月喜歡吃的東西竟然被她全都複刻了出來,甚至比她在看文的時候想象的還要精致美味。
陸時蓁承認是她東宮娘娘烙大餅了。
陸時蓁沒想到,自己給許拾月慶祝生日,還能蹭到一桌好吃的。
再加上她剛才又一次拿到了兩位數積分,高興的背着孫姨偷偷開了一瓶果酒。
結果還沒有喝幾口就開始有些臉頰發熱,晚宴到了後半段她直接覺得頭頂的燈開始晃了起來。
陸時蓁怎麽也沒想到,原主常年健身的身體居然還這麽垃圾,對酒精容忍度居然只有一點點。
很好,很符合瘋批變态的身體設定。
“啊啾!”陸時蓁這麽想着,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罵了自己,坐在椅子上打了一個好大的噴嚏。
宴席已經過半,陸時蓁擡起頭來,就發現孫姨跟許拾月都不知道去哪裏了。
搖搖晃晃的,陸時蓁自己扶着桌子站了起來,開始朝孫姨放藥的櫃子走去。
她也沒有什麽想法。
就是單純的聽到自己又打噴嚏了,以為自己這是要感冒了,下意識的就要去找藥吃。
從小到大,陸時蓁最讨厭的就是生病了。
生病她就要躺在床上好多天,這裏也去不了哪裏也去不了,挂在天花板上的輸液袋每天變着花樣的往她身體裏送藥,冰涼的,她整個胳膊都是麻了。
她讨厭生病,讨厭打針。
她的身體不能生病。
絕對不能!
就是這樣強大的信念,讓陸時蓁一路跌跌撞撞的走到了孫姨放藥的櫃子前。
許是喝了酒人的力量也被削弱了,那算不上多大的藥箱陸時蓁居然是抱着拿出來的。
陸時蓁一時找不出來,幹脆坐到了在地上,眉頭緊蹙的念叨着:“頭孢……頭孢……”
終于,那映在牆上的影子揚起了頭。
陸時蓁看着手裏剛剛拿出來的藥盒,臉上浮現出了傻乎乎的笑:“找到啦!”
“一顆頭孢孢,兩顆頭孢孢……”
這麽數着,陸時蓁就将兩顆藍白色的膠囊放到了手裏。
也不知道說她仔細還是不仔細,那用來吃藥的杯子在她來的時候就一同放在了身邊,可那裏面裝着的是剛才她沒有喝完的酒。
熟練的,陸時蓁将藥扣到了嘴裏。
只是還不等她擡手将酒杯拿過來,那伸出去的手就被人扣住了。
而後,陸時蓁就感覺有一雙冰涼的手掐到了自己的臉上,鉗制住了她要昂頭的動作。
許拾月不知道從哪裏走了出來,嗓音低沉的命令道:“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