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太陽已然沉到了地平線以下,入夜世界安靜了下來。
來接陸時恩走車子緩緩停在了別墅門口,那站在門口人卻沒有絲毫要上車離開意思
許拾月無意陸時恩營造一種巨大落差,狠狠地給了她強大占有欲一擊。
她哪能忍受得了自己剛宣布占有權姐姐聽從其他人命令,氣直跺腳:“你說什麽呢!你憑什麽命令我姐姐去你房間!”
“你,你你不要以為你救了我姐姐你就可以對我姐姐頤指氣使了!”陸時恩氣得連說了好幾個“你”,急切命令道:,“你你,你快給我姐姐道歉!”
可許拾月并不吃她這一套,沉聲反問道:“我為什麽要道歉?”
相對于陸時恩氣急敗壞,許拾月從聲音裏透出冷淡就格外明顯。
她其實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做,為什麽突然要在樓梯上站住,在這個時候提出要給陸時蓁補習事情。
就好像為了證明什麽似。
可她跟陸時蓁之間又有什麽好向陸時恩證明?
許拾月想不明白。
她很少這麽沖動。
如果将這次行為單純歸類為自己被惹得不爽後報複,許拾月又覺得有些太過草率。
冷月将對峙兩人隔開了一長段距離,房間氣氛格外緊張。
陸時恩根本不是許拾月對手,輕而易舉就被她反問激怒,一雙眼睛說話間就紅了。
陸時蓁看陸時恩有要發火苗頭,立刻攔住解釋:“時恩,許拾月喊我去她房間是要給我補習功課,這件事情是媽媽欽定,你要是不信可以去問媽媽。”
Advertisement
小姑娘聞言紅着一雙眼看向了陸時蓁。
她有些不信,又有些不甘心,主動道:“我也可以給姐姐補習,我已經在自學高中課本了。”
陸時蓁聽着笑了一下,聲音裏有些無奈,還有苦澀。
她不是覺得陸時恩在異想天開,而是覺得自己現在水平,陸時恩真有可能可以給自己補習。
“好了時恩小姐,車子來了。”孫姨又一次在場面緩和時候走了出來,給陸時恩搬出了陸時蓁這根軟肋,“夜裏涼,小姐穿有點少,感冒了就不好了。”
陸時恩聞言立刻低頭看了一下陸時蓁身上衣服,點了點頭不再耽誤:“那我走了姐姐。”
“嗯,路上注意安全。”陸時蓁點點頭。雖然她對這個自己妹妹沒有什麽真實感情,但還是想着原主對她寵溺,擡手揉了一把她腦袋。
那穿着棕黑色小皮鞋腳剛放到車裏,陸時恩動作就頓了一下。
小姑娘就這樣看着站在車外陸時蓁,眼睛讷讷眨了兩下,方才還紅紅眼睛立刻笑了出來:“姐姐再見!”
陸時蓁愣了一下,也不知道這孩子怎麽突然心情好了起來,只當她是小孩子脾氣,壞快,好也快,便對她擺了擺手:“再見。”
黑色車子逐漸沒入夜色,車燈光拖在地上在一個轉角徹底消失不見。
陸時蓁送走陸時恩,頓時如釋重負,轉頭朝樓梯間看去,就看到方才還站在那裏許拾月已經不見了。
陸時蓁猛地擡頭看了一眼客廳鐘表。
她也不知道許拾月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倒計時十分鐘,只覺得今天許拾月心情不是很好,扣分巨石高聳懸在她頭頂,推着她蹬蹬就往樓上趕。
回房,拎包。陸時蓁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衣服,擡手敲響了許拾月門:“許老師,我來了。”
“進來吧。”許拾月在房間裏應了一聲。
走廊光随着打開門落進了房間,照亮了門口這一隅。
整個房間都沒有開燈,只黑漆漆勉強能看出一個輪廓。
長方窗戶籠住桂樹後月光,柔和灑進室內。
而許拾月就坐在那束月光下面。
陸時蓁就這樣站在門
口看着,不由得連呼吸都變得輕了幾分。
她突然有些不知道從哪來緊張,握了握手裏拎着帆布包,道:“那個……介意我,開個燈嗎?”
“不介意。”許拾月淡聲答道。
她就這樣聽着陸時蓁走過來腳步,對她講道:“我們進度按計劃已經有些落後了,今天開始早,講完曲線運動,你在這裏把課後題做了。”
“好。”陸時蓁态度極其端正,說着就翻開了書本相應章節。
夜色寂寂,窗外幹枯樹葉被風拂過,發出過分淩亂聲音。
許拾月聲音帶上了幾分月夜低沉,幹淨平緩響在陸時蓁耳邊,窗外惱人聲音驟然飄去。
不知道因為有了圖書館經驗,還是真開竅了,陸時蓁全程都沒有想睡意思。
她能跟得上許拾月講知識點,有時候甚至還能舉一反三。
“今天晚上聽很認真。”許拾月放下了手裏筆,這表示她知識點已經講完了。
陸時蓁也體會到了那種久違獲取知識後滿足感,不由得靠在椅子上,得意講道:“我已經漸入佳境了。”
少女聲音帶着跳躍欣然,一晃一晃身影在許拾月視線中搖動着,不要說坐姿端正了,根本就是沒有坐姿。
玫瑰味道在空氣中浮動,許拾月就這樣默然看着,薄唇抿成了一條線。
她不喜歡沒有規矩事情,今天心情也詭異不是很好,可本以為會厭惡情緒卻遲遲沒有翻湧上來,方才面對陸時恩鋒利攻擊性也不知道沉到了哪裏。
真很奇怪。
許拾月微蹙了下了眉頭,擡手點了下陸時蓁面前習題冊,提醒道:“做完題再回房間。”
“好。”陸時蓁乖學生一樣點點頭。
月影搖搖,筆尖劃過紙張聲音同窗外樹枝搖動聲交疊在一起。
孫姨端着牛奶小心翼翼推開門,就看到少女們并肩一起背影。
房間燈光将她們攏在一起,柔軟居家服沖淡了距離感。
明明她們兩個沒有任何交流,卻遠遠地看着覺得和諧,還有美好。
孫姨已經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見過她們小姐這樣了。
好像從許小姐來之後,她們小姐那恐怖陰鸷便消散了大半,光也能透進來了。
實在是難得。
孫姨想了一下,有點懊惱過去對許拾月冷淡,也沒再進去打擾。
拍了一張照片給喊她來查看兩人狀況成美妍,便悄然關上門,将自己當做借口牛奶端走了。
好像聽到了什麽細微聲音,陸時蓁握筆手頓了一下。
可轉頭往門口看去,房間又是靜悄悄沒有第三個人樣子。
一定是自己做題做太忘我,聽錯了。
陸時蓁這麽想着,滿是成就幹看着她做習題。
紅筆批改不是很多,最後兩個壓軸題也難得做對了。
欣喜滿足,陸時蓁剛要開口跟許拾月炫耀自己學習成果,卻猛地停住了。
許拾月還在看書。
她手緩慢游走在看起來全白書上,安靜用手指感受着着一本書文字。
這種沉默平靜讓周圍一切跟着沉靜了下來,連帶着陸時蓁都不敢過度呼吸。
不想破壞這一刻安靜,更不想打擾她。
陸時蓁就這樣偷偷從自己拎過來包裏摸出了那本她從書店買盲文自學書。
湫湫神游了一晚上,終于找到跟陸時蓁說話機會:“哇,宿主,你真要自學盲文啊?”
陸時蓁慢條斯理翻開了書第一頁:“是啊。”
湫湫不解:“為什麽啊宿主?”
陸時蓁
道:“你就當我在為許拾月準備那個禮物打基礎吧。”
“可是那也不用打基礎這麽麻煩吧。去網上翻譯一下,照着比下來不也可以嗎?”湫湫依舊疑惑,它以為陸時蓁沒有計劃好,提醒道:“許拾月以後是會重新恢複視力,你現在學了以後也用不上了。這不是浪費時間嗎?”
“但起碼在這一刻我是可以用得上呀。”陸時蓁卻不然,“為什麽一定要覺得這件事對我任務有用才去做呢?有興趣就去學也沒有錯啊。我喜歡活當下。”
陸時蓁早就習慣了跟死神掙命,多活一秒都是賺。
她早就想過了,自己也不可能盯着任務,貼在許拾月身邊無時無刻刷好感。既然主神可以利用她來完成世界線任務,她為什麽不可以利用主神給她創造條件,做些自己能做事。
她不僅要學盲文,還要學騎馬呢。
更甚至還要将自己在原世界夢想延續下去呢。
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就不是浪費時間。
“而且你沒聽過那句話嗎?玩游戲、讀課外書都不是浪費時間,你替我懊惱,或者我因為任務要完不成了而焦慮,這才是在浪費時間。”
陸時蓁如是說道。
她像是故意給人工智能留下了一個世紀難題,說罷便重新低下頭看起了攤開書。
房間重新恢複安靜,小球翅膀在空中輕緩閃着。
就如同它此刻仿佛卡住了思緒。
在湫湫系統觀念裏,無用東西會增加負荷,是要被即可删去。
而人類無法删除東西,沒有它們這樣科技水平,所以他們會根據價值權衡利弊,盡可能少浪費時間去做無用功。
湫湫覺得它按照人類思維去計算這件事,運行出來結果是沒有問題。
可它宿主卻告訴它,并不是這個樣子。
為什麽明明不是最優解答案,卻并不是在浪費時間呢?
為什麽浪費時間事情卻并不是在浪費時間呢?
為什麽陸時蓁跟它看到那些書本案例上宿主都不一樣呢?
夜又深了一度,濃稠墨汁在天空中緩慢流動着,連帶人呼吸都變得輕緩。
不知道是盲文比物理還難,還是因為這一天應付各種事情耗費了太多腦細胞了。
陸時蓁學着學着,臉蛋就又跟攤開書親密相貼了。
“嗡嗡嗡……”
手機貼在桌子上,振動聲音轟就在陸時蓁耳邊炸開了。
少女騰地一下就從桌子上坐了起來,一雙眼睛裏滿是驚恐。
她就這樣看着自己放在桌上手機,疑惑着那原本被手機壓着盲文練習紙怎麽不見了,一轉頭就看到那熟悉面孔正平靜沉默看着自己。
陸時蓁兀就定住了。
似乎察覺到被自己盯着人醒了,許拾月輕吐了一口氣。
那鴉羽般眼睫一點點往上擡起,蒙着一層薄霧眸子滿是寂然。
“剛才在餐桌上聽你妹妹講話時候怎麽不見你有想要睡覺樣子?”
許拾月問着,慢慢将自己手臂撐在了桌子上,同陸時蓁縮短了幾分距離:“還是說,要讓人叫你姐姐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