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休息時間排練室算不上有多安靜,一小段一小段音樂在不同樂器聲中流轉。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陳苗苗靠得很近,那輕輕又謹慎聲音被熱氣烘托着落在許拾月耳邊,兀灼了她一下。
偏袒。
她怎麽可能偏袒陸時蓁。
陳苗苗認真,看着許拾月繼續補充道:“我剛才說了這麽多陸時蓁不好,你全都是在反駁我,說陸時蓁沒有這樣,陸時蓁還好。”
像是有人将那層看不清霧氣撥開了,又像是更濃霧氣落了下來。
許拾月聽着陳苗苗複述自己剛才話,握弓手不由得頓了一下。
她這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剛才對陸時蓁評價竟然都是好,陸時蓁對她來說好像也不再是那個瘋子變态,危險愉悅犯。
那她是什麽?
少女細密眼睫微微垂下,眸色深了幾分。
像是有什麽一直沉寂在枯涸土壤下方東西蘇醒了過來,不竭掙紮着,在空曠荒野響起一聲羸弱又細微土壤開裂聲。
見許拾月沒有發聲,陳苗苗眼裏滿是疑惑,慢慢眉頭卻松了一下。
她像是發現了什麽新大陸,“哎”了長一聲:“拾月,我剛才還覺得是不是我錯覺,現在看來好像不是我錯覺。”
許是相處久了,即使許拾月只能模糊看到陳苗苗輪廓,她卻依舊可以感受到這人認真打量着自己目光。
許拾月思緒就這樣被這聲夾着新奇發現聲音拉了回來。
她不知道怎麽握着手緊了幾分,竟然有一種有什麽秘密要被窺見發現緊張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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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不想,陳苗苗語氣認真講道:“你胖了。”
“哎?”許拾月罕見沒有控制好自己表情。
像是被陳苗苗給诓了,又像是自己吓到了自己。
不過想來也是,她對陸時蓁又有什麽不能說秘密呢?
許拾月這麽想着,将自己視線落在了自己身上。
她這些天按部就班接受着秦文跟沈橙治療,确感覺到身體好了不少。
但是要說胖了,她覺得應該不至于。
“有嗎?”許拾月語氣平靜反問道。
“有。”陳苗苗篤定點頭,托着下巴欣賞起了許拾月臉,“不是那種不好看胖,是那種正正好好胖。”
“我還記得我第一面見你時候就在想,要是你臉上有點肉,就更完美了。果然我想沒錯,你看你現在臉上滿滿膠原蛋白,多好看。”
陳苗苗說着就笑眯眯彎起了眼睛,還有些對自己當初判斷得意。
只是她沒有将功勞都攬在自己身上,接着就想起了那個讓許拾月變成這樣人,若有所思跟許拾月講道:“不過這麽看來,陸時蓁好像也不是傳聞中那麽瘋。”
“她像個為了你什麽都豁得出去理智瘋批。”
陳苗苗說話大喘氣已經不是第一次了,許拾月聽着不由得蹙了一下眉。
難道瘋批跟瘋批還有種類區分不成?
陳苗苗就知道自己這位好朋友不會研究這些,主動給她解釋道:“就是那種只為你,只偏愛你,然後只要有人欺負你,她就立刻沖過來,啪啪兩巴掌。”
她說着就又想起了什麽,看了眼後方安靜如雞孫晨晨,小聲道:“孫晨晨事有人給你講過嗎?”
許拾月是知道這件事,她跟陸時蓁耳機連接着聽得很是清楚。
只是不知道怎麽,對于這個她已經知道事情,她卻沒有點頭,莫名想要聽陳苗苗給她敘述當時畫面。
“就當時孫晨晨一張嘴叭叭叭說特別難聽,陸時蓁當即就走上去就給了她兩巴掌,周圍人都沒有反應過來,孫晨晨捂着臉也懵了。你說監控就在她&
#30340;頭頂上,這不是為了你瘋這是什麽?”
陳苗苗說繪聲繪色,聲音裏還有些小激動。
許拾月默然聽着,那原本只有聲音空白畫卷也随之填上了顏色,埋在土壤裏種子将裂縫掙得更大了些。
“還有剛才她帶你來時候我就在搖擺,要不要磕你們兩個。她風評不好,如果磕真很對不起你。”陳苗苗面容掙紮,尤其是剛才經過她們許拾月對話,糾結更是寫滿了小臉,“但是她真好像一只大狗狗啊,就是那種看起來兇巴巴,瘋了吧唧,實際上很聽你話狗狗。”
說到這裏,陳苗苗就像只小西施犬一樣,擡手扒在了許拾月腿上。
她那一直在忍耐着聲音帶着興奮顫音,激動講道:“拾月,你知道嗎,最近很流行犬系!犬系超有安全感,特別搶手……”
不等陳苗苗說完,許拾月便喚了她一聲:“苗苗。”
她語氣很平,卻又夾着一絲微涼,驟然就将陳苗苗從自己熱烈幻想中拉了出來:“啊?”
日光在許拾月眼眸中流轉,細密眼睫微垂下了幾分。
她就這樣看着蹲在自己視線中這一小團影子,提醒道:“高三了,少看點電視劇。”
“哦。”陳苗苗癟了下嘴。
她還想對許拾月說些什麽,陳老師就拿着她杯子走了進來:“好了,我們再來一遍。”
陳苗苗聞言立刻抱着自己單簧管站了起來從地上站了起來,她腿蹲得有些麻了,一瘸一拐回了自己座位。
看到視線中指揮棒劃出銀亮光,許拾月拉響了手中琴。
大提琴聲音沉厚而悠揚在弓與弦交縱下緩緩響起,不易察覺摻雜了幾分演奏者複雜心緒。
許拾月并不覺得陸時蓁有陳苗苗說那樣兇。
也不覺得她搶手。
亦或者,不希望她搶手。
可不知道是不是往往總是事與願違,音樂飄搖着透過窗縫流進樓下教室,還不等它将這安靜房間占據,便被紛紛發出感慨壓了下去。
“哇,好漂亮啊。”
“學姐已經畫完了嗎?這麽快。”
“這三個顏色是怎麽做到過渡這麽自然。”
……
秋日太陽消極怠工挂在教室窗戶一角,夕陽找它借了一點紅色,熱烈鋪滿了天空。
坐在陸時蓁後面那個女生很是滿意畫完了自己畫,松散盯着窗戶前停着肥嘟嘟麻雀,稍稍錯開,卻發現這只是畫上假動物。
那鋪滿了她視線既是夕陽,也是陸時蓁畫。
“天哪。”女生怔了一下,感嘆不被她控制就從嘴巴裏掉了出來。
陸時蓁是刻意挑這個角度,對這人聲音聽得也格外清楚。
她就這樣轉過身去看着那人,故意問道:“我剛剛聽到你放筆聲音了,你是畫完了嗎?”
女生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畫板上畫,方才沾沾自喜蕩然全無。
她将自己椅子搬得離畫板近了些,刻意擋着:“我……我還沒有呢……”
只是社團裏人早有對她平日作風早就看不慣,歪了下頭看着她露出來畫,揭短道:“王雪潔,你不是已經畫完了嗎?”
“沒,沒有……”王雪潔否定。
陸時蓁當然也看出來這個人是什麽意思,站起身來敲了敲她畫板,将剛才她給自己那句話還給了她:“沒關系,社團活動嘛,重在參與,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
在這具身體裏呆了這久,陸時蓁也掌握到了原主說話精髓,溫和笑着,将王雪潔架了起來:“我看你對油畫很有見解,不如展示一下,大家互相交流嘛。”
陸時蓁手上很有力氣,王雪潔根本
掙紮不開。
她就這樣看着兩幅油畫在社團成員幫助下并列擺在了一起,面色難看。
要說油畫其實王雪潔在社團裏也是數一數二,不然也不會猖狂到這種樣子。
只是她這一方井裏踩慣了人,忘記了在天外有天。
落日在兩塊畫板幾乎相同位置釋放着光亮,她太陽完美又幹淨,應該是很拿得出手。
偏偏陸時蓁畫在她旁邊。
原本具有攻擊性紅色不知道摻雜了什麽別顏色,變得正如秋日般溫和蕭瑟。
那散發着光亮紅色圓日就這樣挂在畫布中天空,真實讓人能感覺到溫度。
同樣表達黃昏過渡她是模糊卻讓人覺得泾渭分明,陸時蓁卻是融為一體一般。
面色難看已經不能形容王雪潔臉色了。
她跟陸時蓁不是一個班,卻對她早有耳聞,很是不喜歡亦或者嫉妒這位陸家大小姐。
她就是很拙劣想要踩陸時蓁一腳,在學妹們面前炫一波技,将自己捧到她頭頂之上。
卻不想自己成了她墊腳石對照組。
“學姐,你去年油畫考試時候是不是生病了?身體不舒服啊?”原本對王雪潔很是崇拜小學妹湊到了陸時蓁身邊,關心道。
“嗯。”陸時蓁看着王雪潔畫點了下頭,“我拉肚子了,看見了髒東西,惡心反胃。”
“學姐要注意身體啊。”小學妹忙道。
她看着陸時蓁畫板上顏料,請教道:“學姐我也是用了你這幾個顏色,為什麽我做不出你這樣效果啊。”
周圍幾個同學也很好奇,紛紛圍過來道:“學姐你給我們講講你是怎麽畫吧。”
陸時蓁在原世界就經常在電腦那頭跟大家分享自己繪畫過程,對這樣要求也來者不拒:“好啊,我看看……”
“學姐是跟着哪個老師學啊?”陸時蓁正琢磨着怎麽以小學妹畫做示範修改,就有人好奇問道。
“我也沒有跟哪個老師,基本上跟着網上一些大神教程。哪個老師畫風我喜歡我就報他個班學。”陸時蓁答道。
按照一些門派書法,她是野路子出身。
她家為了給她治病已經花了不少錢,即使是唯一興趣也只能是自己研究。
“那學姐應該學了很久油畫了吧?”又有人問道。
陸時蓁搖了搖頭,看着手裏握着畫筆還有些留戀:“其實油畫是我接觸最短東西了,也是之前研究厚塗時候涉獵過,之後就被人家禁止搞這個了。”
“為什麽啊?”衆人不解。
“因為……”
陸時蓁剛要回答,就聽到門口傳來一聲東西撞到鐵質門框聲音。
是保镖搬運許拾月大提琴小車。
而許拾月就站在門口。
陸時蓁見狀低頭看了一眼手表,居然已經到了五點。
她想着自己今天來是陪許拾月排練,沒有她等自己理由,便果斷将手裏筆放下,跟一旁社團成員道:“我該走了,下次有機會再跟你們說吧。”
卻不想原本站在門口許拾月就這樣走進了教室,不急不慢在靠近門口椅子上坐下:“不着急,我也想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