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徐錫嘉眼神陰鸷,看向錢川:“聽誰說的?”
“王律師啊!”錢川道,“你不是讓王律師去給你處理鄭東來的事了嗎?”
徐錫嘉緩緩吐出一口氣,咬牙道:“賣-淫,去他媽的!”
錢川往身後的大門瞧了一眼,夏曦給他們留着門,裏面燈火通明。他想了想,扯着徐錫嘉走出栅欄牆,往人造樹林外的公路走去。
公路上來往車輛不多,頭頂月亮明晃晃地挂着。
錢川摸出一包煙,遞了一支給徐錫嘉。徐錫嘉叼着煙點燃,又攏着火送到錢川嘴邊。
錢川深深地吸了口煙,這才夾着香煙說:“鄭東來動了夏曦,所以你才把他打了?”
徐錫嘉想起昨天,應了一聲,說:“他活該。”
錢川說:“現在鄭東來一口咬定是馮馨給他安排的,他對夏曦的情況一概不知。馮馨現在做的什麽生意,把夏曦往她身上一推,自然就把夏曦跟馮馨打成一類人了。”
徐錫嘉冷笑一聲:“他就是故意惡心人。”
錢川抽了一口煙,又說:“錫嘉,我正經問你一句,你跟馮馨究竟怎麽回事?之前不是還幫她辦移民,忽然又取消了,而且,我也是今天聽到警察局的消息,才知道她在做那種事,你跟她……”
“是暫停不是取消,時機不對,她又不願意等。”徐錫嘉一手插着褲袋,說,“她信不過我。”
“你們倆到底有什麽事?”錢川扶了扶黑框眼鏡看向他,指尖的煙頭忽明忽滅。
“是兄弟就別問。”徐錫嘉腳步快了些。
錢川啧了一聲,跟上他,說:“她現在不見人影,警察都在找她。還有夏曦,你什麽時候帶她去澄清一下事實。鄭東來一口咬定不知情,但你們還是得把該說的都說清楚。”
“這些都交給王律師去辦。”徐錫嘉眯了眯眼,“至于鄭東來,昨天那頓打,夠他躺幾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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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川咧了咧嘴:“今天我去醫院看他了,啧啧,掉了兩顆牙,臉也腫了。”
“你去看他做什麽?”
“畢竟還有合作,明面上還得過得去不是?”
徐錫嘉哼了一聲,不置可否。過了一會兒,他忽然說:“之前讓你幫我打理的股票基金現在能抛嗎?”
“怎麽,缺錢了?”
徐錫嘉把煙頭往地上一扔,擡腳踩了踩,說:“我的病你知道的。”
錢川一愣:“錫嘉……”
徐錫嘉擺擺手:“誰也不知道這病能不能徹底治愈,也不知道以後我會不會徹底分不清現實和幻想。更何況,吳……”他住嘴,沒有說下去。
錢川聞言,哼聲道:“早跟徐念說,讓她帶你去看醫生……不過現在也來得及,不如明天就讓夏曦陪你去醫院。”
“她還不知道。”徐錫嘉開口,“我不準備讓她知道。”
錢川一愣,讷讷道:“真不知道你怎麽想的!”頓了頓,又說,“你這也算一種心理疾病,這年頭,只要是病,總有方法治。”
徐錫嘉看着他:“如果我不配合治療呢?”
錢川一噎,脫口道:“你他媽有病!”
徐錫嘉轉過身往回走,月影橫斜,腳邊落下長長的影子。他清楚地知道,想要擺脫幻想,就要消除心結。可他的心結是什麽?
是溺死在明湖的一縷亡魂,是十幾年來隐瞞真相的愧疚,是逃避罪責的忐忑,是如今進退維谷的窘迫——
向前一步是解脫,但他無法跟家人朋友甚至夏曦交代,如今所擁有的一切——名譽、地位、聲望,都将離他而去。
後退一步是不安、忏悔,他身陷其間,永無天日。
不知不覺回到家門口,徐錫嘉說:“把我所有能動的理財産品都抛掉折現,城北的三套房子……算了,過兩天我讓王律師處理。”
“徐錫嘉,你沒事吧?”錢川一臉呆愣。
徐錫嘉擡眸掃他一眼,忽然說:“你覺得徐念怎麽樣?”
“女漢子。”
“我看你跟她挺配的。”
“操!你他媽準備遺言呢?”
徐錫嘉聞言,低笑起來,拍拍他的肩膀:“開玩笑的……不過你幫我打理的那些理財産品,盡快處理,嗯?”
錢川應下,又喃喃道:“神經病,真是個神經病……”
徐錫嘉毫不在意,看着他上了路邊停着的車,一溜煙開走了。
他在栅欄牆外站了一會兒,摸出一支煙,叼着要往家裏走,卻忽然一旁草木叢中傳來一陣窸窣聲,他下意識地扭臉看去,只見馮馨一身灰色運動裝,戴着鴨舌帽從陰影中走出來。
牙齒在煙嘴上一咬,徐錫嘉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
馮馨低聲說:“沒人發現。”
徐錫嘉伸手将她推回暗處,拿下煙,壓低聲音質問:“你來幹什麽?!”
馮馨挑了挑眉:“當然是來跟你的夏曦道歉。”
“馮馨!”徐錫嘉低吼,聲音卻在顫抖。
“怕了?”馮馨笑了聲,“放心,我在警察趕到之前,就離開那個出租屋了。”她頓了頓,湊近徐錫嘉,“吳直也沒找到我。”
徐錫嘉喉間滾動,一扭臉,看見大門被人從裏面打開,夏曦帶着阿呆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又默默回去,關上門。
馮馨随着他的視線看去,手指點着他的心口,低笑道:“她在等你。”
徐錫嘉一把攫住她的下巴,冷聲道:“你到底想怎麽樣?”
馮馨笑容一斂:“幫我。”
徐錫嘉眯了眯眼。
馮馨腦袋一扭,掙脫他的手,說:“你幫我就是在幫你自己,我們拴在一條線上,你也不想我被吳直找到,告訴他當年所有真相吧?”
徐錫嘉一拳鑿在她身後的樹幹上。
馮馨略一瑟縮,又道:“我不過是個無名小卒,家裏人早就死光了。可你不一樣,你有家,你還是着名暢銷書作家、編劇,經常出現在雜志封面的人物,如果事情敗露,你知道影響不僅僅是拘役坐牢這麽簡單。錫嘉,我只想活出個人樣而已,幫我。”
徐錫嘉默了會兒,說:“待在這裏別動。”
他說完,走向大門,正要開鎖進去,卻又收回手。想了想,直接走向車庫,發動車子之後,給夏曦打了個電話。
耳邊提示關機。
徐錫嘉這才想起來,她的手機丢了還沒來得及補辦。
他轉而打家裏的座機,夏曦很快接起,問他:“我聽見引擎聲了,是你要開車出去嗎?”
徐錫嘉踩下油門,車子順利出庫,他舔了舔唇說:“錢串子的車壞了,我送他回去。”
夏曦哦了一聲:“那你小心,慢點開。”
徐錫嘉把車在路邊停下,副駕車門被打開,馮馨很快上車。徐錫嘉看了她一眼,對電話那頭說:“你早點睡,作業是做不完的。”
馮馨嘴角一勾,冷笑一聲。
夏曦在那邊應了一聲,徐錫嘉這才放下手機。
馮馨看着自己的指甲道:“男人是不是都喜歡老牛吃嫩草?”
徐錫嘉抿了抿嘴角,沒說話。
馮馨瞧了他一眼,轉了話題:“帶我去哪兒?”
“帶你去死。”徐錫嘉冷冷開口。
馮馨一愣,随即笑得花枝亂顫。她傾身搭住徐錫嘉的肩膀,吐着氣說:“好啊,我們同歸于盡。這叫什麽,殉情?”
徐錫嘉胳膊一揮,将她推到邊上。
馮馨沒防備,一頭撞到車門,差點痛出眼淚。她揉着額頭看向徐錫嘉側臉,忽然覺得身邊的男人陌生又熟悉。
他真的是一個男人了,不再是大學裏那樣的青澀大男孩,而是一個成熟的男人,比以前更加迷人。
只是這樣的他,她無法擁有,想想還真是有點遺憾。
遺憾……
馮馨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有這種想法,當初他們分手,說好守住秘密、井水不犯河水的時候,她沒有遺憾只有解脫;之後為了給爸爸治病,第一次把自己賣出去的時候,她也沒有遺憾;後來為了生存,賣習慣了,她更加不知道什麽叫“遺憾”。
只是當她默默地看着他成名,又看着自己泥潭深陷,不免有些自慚形穢。當她在KTV洗手間遇到一個真實、毫無防備的他時,那些自慚形穢瞬間變成了不滿,變成了憤恨。
為什麽?
害她走到這個地步的罪魁禍首,居然可以坦然地迎接新的生活,而她卻要在黑暗裏打滾,不得超生!
不知過了多久,車子駛入城北的一個高檔小區。
徐錫嘉在一棟樓前停好車,看了一旁的馮馨一眼,說:“帽子壓下去。”
馮馨依言壓下鴨舌帽,跟他上樓。
電梯在十六樓停下,這裏每一層只有一戶人家,出了電梯門就是屋子大門。徐錫嘉看了頭上的監控一眼,快速按下密碼,把馮馨推進了屋。
打開電燈,馮馨才發現這裏幹淨得像一個樣板間,顯然是沒人常住的樣子。
徐錫嘉站在玄關處,說道:“這裏是我名下的一處房子,原本買來做投資,現在你可以暫時住在這裏。這個小區真正的住戶不多,所以你偶爾進出,還算安全。”
他說完,轉身握上門把。
馮馨忽然在他身後開口:“你要走了?”
徐錫嘉沒說話,門把轉動。就在這時,他忽然被馮馨從身後抱住,她的兩條胳膊緊緊纏住他的腰。
“放手。”他冷聲道。
馮馨卻得寸進尺,側臉貼住他的後背,嬌笑了聲:“你要回去陪她了嗎?你們做了嗎,一晚上做幾次?我做得可比她好多了,要不要試試?”
話音未落,她的手順着他的腰腹向下滑去。
☆、第 4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