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傍晚五點多，徐錫嘉把阿呆送去錢川那裏。
錢川剛搬了新房子，是個花園小區，徐錫嘉車子到門口的時候，錢川已經伸着脖子在張望了。車子剛剛停穩，錢川就擡手遮在額前擋住太陽跑過來。
徐錫嘉剛牽了阿呆下車，錢川就嘀咕：“怎麽每次都把阿呆送我這兒，你就不能送你爸媽那兒？”
徐錫嘉說：“阿呆精力旺盛，我爸媽遛不動它。”
“那就送你姐那兒……哦，你姐狗毛過敏。”
徐錫嘉眼角一擡：“你對我姐還挺了解。”
“誰沒事兒了解她呀！”錢川牽過阿呆，引着徐錫嘉往警衛亭走了走，來到陰涼處這才又說，“這回又去采風？”
徐錫嘉靠着警衛亭牆壁，手伸進褲袋，說：“嗯。”
手拿出來的時候，順便帶出一包煙，他遞給錢川，等錢川拿了一支，自己才又抽出一支，煙嘴在煙盒上敲了敲，叼在嘴裏。
錢川摸遍了口袋，找出一個打火機，說：“你今年走動得有些勤啊。”他給兩人點上煙，唆了一口，又說，“哎，你最近沒事吧？”
徐錫嘉笑了，抖了抖煙灰：“我能有什麽事？”
錢川想了想，拍拍他肩膀，說：“你那病，別太擔心。以前你不知道的時候過得也挺開心，而且這麽多年沒出事，只要你積極治療，不會有問題的。”
徐錫嘉點點頭，低頭看着阿呆：“啊，沒問題。”
阿呆舔舔嘴巴，朝他叫了一聲。
錢川揉揉阿呆腦袋，說道：“怎麽，舍不得你爹啊？”
“神經病。”徐錫嘉罵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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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抽完煙，錢川打算回去，象征性地問了徐錫嘉一句：“沒別的事了吧？”
徐錫嘉想了想，看向他：“之前讓你抛的基金和股票怎麽樣了？”
“再過幾天就差不多了，”錢川說完，停下腳步，又退回來，“喂，你真的沒事吧？”
“不是問過了？”
“再确認一下。”
徐錫嘉哼了聲：“滾蛋！”
“操！老子當你兄弟才關心你！”錢川罵道，“要是有什麽事，記得告訴老子，知道嗎！”
徐錫嘉轉身往車子走，背對着錢川擺擺手：“知道了。”
路上，吳直給徐錫嘉打來電話，告訴他馮馨已經被正式拘留。
徐錫嘉看着前面的紅燈，半晌，說：“知道了。”
吳直壓低了聲音，沉沉開口：“小嘉，你答應過我的事別忘了。不要再消耗我對你的信任。”
徐錫嘉笑了聲：“吳叔，我知道。等我辦完最後一件事，就去找你。”
吳直應了聲，随後挂斷電話。
晚上夏曦跟補習班的老師請假，又特地去了一趟古筝班辦理辭職。次日一早，她跟着徐錫嘉坐上了回老家的航班。最初的失重感過去之後，飛機平穩飛行在空中。
夏曦從昨天開始就擔心回家的事，今天又起早趕飛機，此時就有些精神不濟，腦袋一歪，枕着徐錫嘉的肩膀打瞌睡。
徐錫嘉往下坐了坐，好讓她靠得舒服些，沒過多久，也閉上雙眼小憩。
不知過了多久，手機鈴聲忽然在徐錫嘉耳邊響起，他擰了擰眉醒來，恍惚間，身子微微一動，把一旁的夏曦也驚醒。
“怎麽了，到了？”夏曦睜開眼，擦擦嘴角，坐了起來。
徐錫嘉揉着額頭，開口時聲音有些沙啞：“你的手機在響？”
夏曦一愣，下意識地去摸口袋，摸了半天沒有，這才想起自己手機已經關機放在了行李架上的背包裏。
她看着徐錫嘉，有些奇怪：“我關機了啊。”
鈴聲還在繼續，徐錫嘉掐掐眉心，伸手翻找自己的口袋，從褲兜裏找出手機，正眼一看，只見屏幕上跳動着“林峥”兩個字。
一旁的夏曦滿臉疑惑：“你在看什麽？”
她探頭往他的手機上看了看，關了機，屏幕黑着，什麽都沒有。
徐錫嘉只覺得鼓膜砰砰砰地跳動，剛才飛機上升時的失重感又出現了。
他閉了閉雙眼又睜開，不一會兒，鼻尖上就冒出一層細汗。
夏曦連忙搖搖他的胳膊：“徐錫嘉，你怎麽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沒、沒有……”徐錫嘉啪地将手機扣在小桌板上，咬着牙，全身緊繃。
耳邊的鈴聲還在繼續，他死死地盯着手機，沒過一會兒，身子開始微微顫抖。
夏曦很少見到他這個樣子，好像臺風來臨那晚的徐錫嘉又回來了。他從Y大林峥的宿舍回來，然後整個人都不正常。
“你真的沒問題嗎，別吓我！”夏曦說完，擡手就要按鈴，卻被徐錫嘉伸手攔住。
“不用找空乘。”徐錫嘉擡眸看向她，因為忍得太辛苦，目光渙散了一下才又重新聚攏在夏曦臉上。
夏曦見他額頭也沁出汗珠，忙拿出紙巾替他擦了擦。
徐錫嘉微微別開頭，再次看向桌板上的手機。
耳邊的鈴聲居然還在繼續。
他忍不住又将手機翻過來，屏幕上依然跳動林峥的名字。
林峥、林峥……
大拇指不受控制地點到屏幕上，稍微一動，做了個滑屏接聽的動作。等徐錫嘉反應過來時，他已經把手機放在了耳邊。
“徐錫嘉，你在幹什麽？”夏曦一臉迷茫，愣愣地看着他。
明明關機了，他為什麽要接電話？
徐錫嘉被她的聲音一驚，找回幾分神智，連忙又把手機放下，因為握得緊，指關節有些發白。
他聽見林峥隔着電話在喊：“哥，你說話呀！哥？”
“林……”徐錫嘉張了張嘴，吐出一個字，連忙又把剩下的字吞回去。
他看了身旁的夏曦一眼，忽然拽過她的手，将手機塞到她掌心，慌亂道：“幫我拿着……”
手機上留有他的體溫，夏曦低頭看了一眼，香槟金的手機，沒有任何不妥。她不明白他為什麽對它避之不及。
“徐錫嘉……”夏曦張了張嘴。
徐錫嘉輕輕晃了一下腦袋，看向她，食指豎在她的唇邊，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聲音：“乖，先不要跟我說話。”
夏曦不明所以，聽他這麽說，心裏有些不高興，但也無可奈何，只好噘着嘴巴坐直了身子。
徐錫嘉的目光卻落在她手中的手機上，只覺得此時身體裏有兩個靈魂在打拉鋸戰，一個靈魂告訴他林峥去世十多年了，另一個靈魂卻在不斷教唆他把手機拿回來——
林峥表弟給你打電話了，你為什麽不接？他現在遇到了問題，難道你想看着他走上你的老路嗎？
不！
徐錫嘉往後一仰，後腦勺撞到椅背上，閉上雙眼開始默念心經。心經是他知道自己的病之後開始看的，每次在林峥出現的時候背幾段。
夏曦坐了一會兒不見徐錫嘉來哄，不由扭身看去，卻見徐錫嘉正在閉目養神。
夏曦怔怔地看了他一陣，忽然覺得他有一個自己的世界，是她不曾踏足，也不想被她知道的。
可是是什麽呢？
她想不出來。
忽然有些懊惱。
下了飛機，徐錫嘉的情緒已經好多了，只是臉色依然有些發白。
夏曦的老家在禹市，不過不在禹市市區，而在底下的一個小鎮上。從機場到禹市還要坐一小時大巴，等他們趕到禹市汽車站，已經是下午兩點多。
酒店是昨天就定好的，兩人叫了一輛出租車，半個小時之後，在酒店登記完畢，進了預定的房間。
禹市雖然是個面積不大的縣級城市，但五星級酒店卻有好幾個，徐錫嘉與夏曦入住的是去年新開的一家。
八月高溫天，夏曦一進房間就把自己臉朝下癱在床上，有氣無力地喊了一聲：“熱死我了。”
徐錫嘉解開襯衣的幾顆扣子，露出大片結實胸膛。他見夏曦懶得像頭國寶，不由拍拍她屁股，低聲道：“起來，身上都是灰塵，髒不髒？”
“哪有灰塵，你看見了嗎？看見了嗎？”夏曦話雖這麽說，但還是站到了地上。
徐錫嘉已經把襯衫脫了，光着上半身，胸部腹部肌肉線條分明。夏曦盯着他的腰瞧了幾眼，被他一件襯衣甩到臉上。
夏曦哎了一聲，抓下他的衣服，擡眼時，他已經進了浴室。
她想了想，跟了過去，靠着浴室門說：“你是不是有事瞞着我？”
“什麽？”徐錫嘉褪下黑色修身長褲。
夏曦又把他的褲子接過來，跟襯衫一起放進門邊的洗衣簍裏，這才說：“早上坐飛機的時候你究竟怎麽了？”
徐錫嘉脫了內褲，站在淋浴下說：“高空反應……唔，沒什麽。”
夏曦一擡眼就看到他腿間，忙咧了咧嘴別開腦袋，又說：“你別拿我當小孩子，我又不傻。”
徐錫嘉接了一捧水潑過去，夏曦腦袋上淋到水，尖叫了一聲。徐錫嘉這才笑道：“既然不是小孩子，就跟我來做點成人做的事。”
夏曦抹了抹頭發上的水，氣紅了臉：“神經病！老-色-鬼！”
說完退出浴室，砰地将門關上。
等徐錫嘉洗完澡，圍着浴巾出來，夏曦已經從兩人的大行李箱裏拿出了自己的東西，放在雙肩包裏，鼓鼓囊囊的一袋。
徐錫嘉擦着頭發，一愣：“你幹什麽？”
夏曦說：“我回家。我們這兒十八線小縣城，出門吃個飯都能遇上一波熟人，要是被認識的人看見我跟你住在同一個酒店，傳回去就不好聽了。”
徐錫嘉捏捏她的臉：“被你說得我們像出來偷情一樣。”
夏曦認真道：“我說的都是真的。”
徐錫嘉想了想，也不難為她，解開浴巾說：“我送你。”
夏曦擡頭看了一眼，只見他肩寬腿長，全身毫無一絲遮擋。她閉了閉眼，輕哼一聲：“暴露狂。”
徐錫嘉笑了聲：“不好看？”
夏曦抿抿嘴角沒說話，好看……倒是挺好看的。
☆、第 5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