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徐錫嘉回到酒店時，全身都在滴水，他把自己關進浴室，坐在淋浴下，任由熱水從頭頂澆下。
耳邊全是水聲，徐錫嘉腦中仿佛有幾萬只蜜蜂在飛，他兩手抓着自己頭發，閉着眼神色痛苦。
林峥的聲音忽然又在耳邊響起：“哥，你幫幫我……”
徐錫嘉擡起臉，隔着水簾看向對面。他的眼前立着一個清俊的少年，那少年看着他，目光滿是哀求。
過了一會兒，少年的臉逐漸發生變化，眉目間與徐錫嘉越來越像。
徐錫嘉揉了一把臉，再看過去時，那少年已經完全變成了他的模樣——準确來說，應該是十幾年前的他。
“哥，救我。”少年頂着一張與他一樣的臉說。
徐錫嘉搖着頭：“走開！別纏着我，我不認識你，走開！”
“你分明認識我，”少年非但沒走，反而朝他靠近。他也蹲在了淋浴下，水流穿過他的身體落到地上，濺起不無數水花。少年勾起一個笑，接着說，“因為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呀……”
徐錫嘉雙目圓瞪，兩眼布滿細細的紅色血絲。他掙紮着往後挪：“不是，不是……”
很快，後背碰到了牆壁。
退無可退。
少年直接在他對面盤腿坐了下來，托着腮幫子看着他，嘆了口氣說：“你在逃避，事到如今你還想逃避嗎？”
“沒有，我沒有，我很快就會去認罪。”徐錫嘉雙手抱着腦袋，沒敢去看少年。
水聲嘩嘩，少年的聲音混着水聲，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來：“你後悔過嗎？”
徐錫嘉渾身濕透，異常狼狽地點了點頭：“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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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歪了歪頭，眉心微皺：“可是後悔有什麽用呢？你對不起死者和她的遺屬。”
徐錫嘉幾乎縮在牆角：“不，我一直在忏悔，一直……我做公益，把大部分收入都花在公益上；我幫助困難的孩子，如果世上有輪回，也許她就在我幫過的孩子中……”
“可你明知道對于死者遺屬來說，讓真兇付出代價才是最好的告慰。”
少年盯着他，徐錫嘉不期然對上他的目光，瞬間被他的目光吸引。那眼神似乎有魔力，将他深深地吸入其中，不一會兒，他看到了那個死去的女孩，她的遺屬，看到了哭訴的馮馨，也看到了一再詢問他真相的吳直。
最後是他自己，他看到自己在法庭上說：“我保證我說的都是真話，事情發生的時候，馮馨跟我在一起，一直沒有分開。”
“對不起……對不起……”徐錫嘉抓着自己烏黑的短發，痛苦地呻-吟。
不知何時，少年已經消失，徐錫嘉卻沒有心思顧及這些。他呆呆地坐在牆角，看着前方，目光有些呆滞。
瓷磚上亂飛的水花不斷濺到他的腳上，他依然毫無所覺。
最終，他閉上雙眼，兩手蓋在臉上，喃喃道：“對不起……”
徐錫嘉是被夏曦叫醒的，睜開眼睛時，他已經被放在了床上，身上是幹淨的T恤。
過了許久，他才慢慢對上夏曦的視線，他看見她嘴巴在動，半晌才聽清她在說什麽。
“還難受嗎？”夏曦在問。
徐錫嘉擰眉，擡手掐着自己額頭。
夏曦看着他說：“我本來想找你一起吃晚飯的，誰知道你電話一直打不通。我擔心你出事，所以來酒店找你，讓前臺打開門，就看到你躺在浴室……我還以為你死了。”
她說完，吸了吸鼻子，紅着眼圈看着徐錫嘉。
他不會知道當她打開門，看見他臉色慘白地倒在浴室地板上，她有多害怕。那一瞬間，出現在她腦中的是之前徐錫嘉把自己單獨關進書房，無論她說什麽都不出來的情形。
是不是作家都有這方面的怪癖？
徐錫嘉回想了一下，對他失去意識之後的事完全沒有印象。他擡手摸摸夏曦臉頰，開口：“你把我搬到床上的？”聲音還有些嘶啞。
夏曦道：“我哪搬得動，是酒店裏的人幫忙的。”她頓了頓，摸摸他額頭，“還難受嗎？你剛才都發燒了。”
徐錫嘉搖搖頭，從床上坐起來，靠在床頭愣愣出神。
“林峥”出現的次數越來越頻繁了，他原以為當他決定向吳直坦白一切，“林峥”就會随之消失，但現在看來，林峥已經成為了他除不掉的心魔。
徐錫嘉看向幫他去倒水的夏曦，閉上雙眼，無聲地嘆了口氣。
夏曦回來時，把水遞給他，忍不住問：“你到底怎麽回事？”
徐錫嘉垂下雙眸：“可能太累了。”
明顯是在騙她！
夏曦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徐錫嘉卻在這時開口：“葉竹青已經同意私了。”
夏曦一愣：“什麽時候同意的？她又來找你了？”說完，她別過頭，癟了癟嘴，“明明是我把她推倒的，她來找你算什麽呀？她什麽意思！”
徐錫嘉伸手捏她耳垂，笑了聲：“吃醋？”
夏曦輕哼：“葉竹青算什麽呀，我吃她的醋？”
“你們倆還真是……”徐錫嘉放下水杯，笑着搖了搖頭。
外面天已經暗了，夏曦看了看時間，已經晚上八點多。她起身道：“我要回家了。”
“嗯？”徐錫嘉像是沒反應過來，“回家？”
夏曦一本正經道：“再晚回去，我媽就要罵我了。”
徐錫嘉想了想，問她：“既然事情已經解決了，打算什麽時候跟我回姚市？”
夏曦垂下頭：“我媽可能不會讓我跟你走了，雖說她承認了你是我男朋友，但畢竟我還沒嫁給你。我就這麽跟你走了，她肯定要說我給她丢臉……”
徐錫嘉掐掐眉心：“你自己怎麽想？”
“我？”夏曦擡頭看向他，“我當然要跟你回去。我還要上補習班，明年還得考大學。要是留在老家，明年我就已經是餐廳洗盤子熟練工了。”
徐錫嘉下床送她出門，到了樓下，又親親她的雙唇，說：“明天我跟你媽媽去談。”
“嗯！”夏曦點點頭，轉身去路邊打車，沒走幾步，又跑回來張開雙臂抱住徐錫嘉的腰。
徐錫嘉把她一接，夏曦笑眯眯在他懷裏擡起頭：“徐錫嘉，我愛你。”
夜色深沉，他的身後是酒店大堂明亮的燈光，她的身後是車水馬龍彙成的燈河。酒店內舒緩的音樂與馬路上急躁的喇叭交織成一片躁動，而在這躁動中，他們分別找到了內心的安寧。
徐錫嘉俯身在夏曦耳邊說：“我也愛你。”
夏曦笑得臉頰紅撲撲，忍不住踮起腳尖嘟着嘴說：“你再親我一下，再一下。”
徐錫嘉大手擋住她的臉，看了看周圍進出的人，低聲說：“明天晚上讓你親個夠。”
夏曦瞬間明白他的意思，烏黑閃耀的雙眸透過他的指縫看着他，她忍不住嘟起嘴，在他掌心輕輕一碰。
啾——
像是一只柔軟的小動物爬上他的手掌。
徐錫嘉收回手，将夏曦往胳膊底下一夾，帶到角落裏，狠狠地吻住她的雙唇。離開她時，他的雙手又在她屁股上一捏，壓抑着嗓子惡狠狠地說：“信不信我就地辦了你？”
屁股好疼！
夏曦揉着臀，控訴地看着他，雙眼濕潤。
“變态。”她輕聲抱怨了一句，推開他往馬路邊上跑去。
徐錫嘉看着她的背影，想大步跟上去，卻見她突然回過神來，朝他揮揮手：“你快進去吧，剛發過燒，別在外面吹風！”
“小東西……”徐錫嘉輕哼了聲，翹着嘴角，跟她揮了揮手，“到家發我信息。”
第二天一早，徐錫嘉被錢川的電話吵醒，他抓抓頭發接起電話，說：“什麽事？”
錢川聽他聲音沙啞，忙不疊地說道：“你還在睡覺？你還有心思睡覺？！微博上都炸了！”
“怎麽？”
“你昨天是不是又犯病了？”錢川盡量鎮定，好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不那麽尖銳。
徐錫嘉想起昨天的事，嗯了一聲，表示默認。
錢川說：“有人拍下視頻傳到了微博，現在不止你的微博被粉絲攻陷，就連我的也是！還有私信，發給我的私信都快炸了！”
徐錫嘉神智瞬間恢複清明：“誰傳的？”
“我還在查。”錢川說，“我已經發了澄清公告，你趕緊轉發一下，然後關閉評論。對了，你的微博現在是不是小曦曦在打理？”
徐錫嘉一愣，猛地坐起來：“糟！”
“怎麽了？”錢川問了一句，過了會兒終于回過味來，“是不是你還沒告訴小曦曦你的病？”
“先別說這麽多，我還有事。”徐錫嘉穿衣下床，正要挂斷電話，忽然有另一通來電接進來，他看了一眼，是徐念，于是又對那頭的錢川說，“我姐來電話了，你去替我擋着。”
錢川剛應下，忽然又喊道：“卧槽！你的微博更新了！夏曦發了一條早安。”
徐錫嘉快速道：“查出上傳視頻的人之後就告訴我，姚市和讀者那邊，你替我頂着。”
說完，不等錢川說話，便直接挂斷電話。
他開門下樓，撥通了夏曦的電話，不等她開口，便說道：“夏曦，把剛才發的微博删掉，然後關閉微博評論。”
“怎麽回事，我看到……”
“現在什麽都不用說，我這就去找你。”
作者有話要說： Sorry，又忘記放存稿箱了，這次我把剩下的所有章節全放進去了_(:з」∠)_
☆、第 6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