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約吧
陶沐在公子家住了下來。
住的很舒服,很自在,因為她說孩子他爹将她休了,娶了別的女人,她沒地方養胎。
雖然這個理由對她拿下公子會産生很大阻礙,但這是她能想到的留下的最好法子,身世飄零的孤女借口或許也可以成功,但會很大程度的增加許多麻煩,因為有一個處處找她茬的少年,而這個法子不但可以減少麻煩,還能偶爾讓她頤指氣使一番。
比如現在。
公子和少年在炒茶,陶沐斜斜倚在廊檐下的軟椅裏。
“阿浩,幫阿姨遞一下水,阿姨腿抽筋了。”
少年哼了聲,置若罔聞,公子瞪了他一眼,他這才不情不願的停下手上的活走過去。
陶沐接過茶抿了口,看向少年,“你昨夜是不是沒睡好?氣色這麽差。”
“關你什麽事!”
“恩,看來就是沒睡好,”陶沐微頓,“我睡得很好。”
少年臉色鐵青,用力的跺了下腳,陶沐委屈的看他,“你這樣會吓到寶寶的。”
什麽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少年氣的咬牙切齒,偏還得生生忍住,惡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大步走了。
陶沐親切的向公子贊譽,“這孩子真乖。”
事實證明,孩子還是要多誇的,乖孩子得了稱贊确實越發乖巧,不辭勞苦的搬回來兩大箱安胎藥,自然又得了公子一番誇贊。
少年笑的很得意,陶沐笑的很随意。
笑話,我一個三百年不開花的鐵桃樹會怕你區區幾味補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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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再一次證明,任何情況下話都不能說的太滿。
她是不怕被毒死,可她怕苦!
陶沐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她是以發展情愛為目的留在此的,現在卻日日和那少年鬥智鬥勇,完全違背了她的初衷,而且她若和公子好上了,少不得會住的久些,雖說婆婆是摧毀愛情的關鍵,可這少年的功力堪比十個婆婆,維持家庭關系的和諧還是很重要的,所以有必要和他談一下。
陶沐挑了個黃道吉日扶着腰去找他。
少年正在對賬本,見她進來翻了個白眼,“別裝了,我爹沒在。”
陶沐放下手,“我知道他不在,唔,裝習慣了。”
少年不理她,手中算盤撥的噼裏啪啦。
陶沐打了遍腹稿,這才緩緩開口,“阿浩,有些話我想與你說,你爹,他被我相中了,我想與他歡好,共度一段美好時光,原本這裏面是沒你什麽事的,當然這麽說多少會對你心裏産生些傷害,但誠然就是這樣,可是近來我越來越覺得不是那麽回事了,你的存在嚴重的阻礙了我們關系的發展,也影響到了他對我的判斷,這對我是不公平的,我這個人心胸很寬廣,不介意他有你這麽個拖油瓶,也願意以長輩的身份讓着你,可你忒不懂事了些,作為拖油瓶該有的覺悟一點也沒有,反而對我們之事橫加幹涉,等等,你先別急着生氣,對,你是有這個選擇後娘的權利,但我并未想着要做你後娘,所以我得提醒提醒你,你的這個權利是很有限的,并非你想的那麽大,左右我想發生關系的是你爹,不是你。”
“不知羞恥!”少年鐵青着臉從牙縫中擠出這句話,啪的将算盤摔到地上,“你死了這份心吧,我是不會讓你得逞的。”
算盤被摔得四分五裂,陶沐躲避不及,被彈起的一顆珠子正正打在右頰上,瞬間紅了一大片。
“你這樣就不對了,我毀了容不還得你爹負責,”陶沐揉了揉臉語重心長道:“你既然不喜歡聽我說這個事,那咱說些別的,那個,安胎藥,咱能換個口味不?”
少年,“滾……”
談判沒成,陶沐勾弓丨公子越發艱難,時時都有一雙锃光瓦亮的眼睛盯着她,不得已,她只好夜裏隐了身形去公子房裏,她的法力還沒到入夢的境界,只能這麽靜靜看着他,幫他掖掖被角,扇扇風,她堅信總有一日公子會感受到她的情意。
這麽連續了兩三日,便聽到少年說:“最近府裏有些邪門,要不找個道士來驅驅邪。”
公子居然很贊同,“我這幾日睡覺總感覺一陣一陣的陰風朝我吹,有幾次被凍醒還看到一本書在空中飛來飛去,頗是詭異。”
陶沐汗顏,那明明是她在幫他打蚊子。
少年也道:“我時常聽到有鬼哭狼嚎一樣的聲音,還經常遭到暗算。”
陶沐很是反應了一會,估摸着那鬼哭狼嚎一樣的聲音大概就是她優美的歌聲,可是她覺得很好聽,離恒也說好聽,還曾謀劃着給她出單曲,看來人的品味和妖的品味還是相差挺大的。
父子倆商定好,請石脆山廣元宮的道長來,陶沐開始意識到危機。
得在道士來之前搞定公子,陶沐決定放手一搏。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陶沐抖抖索索的蹲在村口的老槐樹下,她給公子留了紙條,約他在此相見,可這時辰都快過了,也沒見個人影。
她的旁邊有個老乞丐,不過老乞丐比她好些,還有個小馬紮。
陶沐将重心從左腳換到右腳,又從右腳換到左腳,來回的換了十多次,老乞丐看不下去了,仗義的将小馬紮遞給她。
陶沐感恩戴德的接過來坐下,就聽他道:“會情郎呀?”
“恩,”陶沐點頭,又朝街道張望了幾眼。
“約的什麽時辰吶?”
“酉時一刻。”
“看樣子是不會來喽,”老乞丐毫不掩飾的譏笑,“姑娘,換個人吧。”
陶沐充滿深情的一聲長嘆,“沒有試過,你永遠也不會知道情愛有多磨人……”
話音未落,呼啦啦跑過來一群乞丐婆,七嘴八舌的沖着老乞丐喊,“相公,相公,相公……”年齡跨度之大令人咋舌。
陶沐驚得一張嘴裏能塞進兩個鹹鴨蛋,同時湧上深切的慚愧之情,她一個貌美如花的女妖精竟連一個老乞丐也不如,而且她還是有一票男粉的實力偶像派女妖精,這若傳到妖界去,可不止是丢人能概括了。
老乞丐左右手各摟一個,背上背着一個,脖子上挂着兩個,腰上纏着三個,極輕蔑的看了她一眼,十足挑釁的姿态。
陶沐記得凡間某本兵書裏有一計叫激将法,她當時看的時候對此計很是嗤之以鼻,認為中此計之人都是對自己認知不全面,而且心理素質過于脆弱,此類人不是莽夫就是笨女,正是她最看不上之人,她也從不認為自己會中此計,首先她對自己的認知就很明确,生性散漫法力低微,有一點點小才華一點點小自卑的美豔桃花精,其次她已經有了二十多年頹廢的經驗,還有什麽能比這具詭異的身體更能擊潰她的心理防線!
然而此時此刻,她沒想到自己敗得這樣徹底,那老乞丐雖然什麽也沒說,可他的眼神已是顯露了一切,這比一百句的貶損更讓她難堪,這種難堪像是一團發酵的面粉,迅速的膨脹起來,膨脹的她再也按捺不住那顆興師問罪的心。
她旋風般的沖了回去,路上被風吹得理智回來了那麽兩三分,她覺得這個事十有八九是少年在作怪,快速想好了各種應對之法,若是公子說沒看到紙條,她就回答,“那現在知道了,我們約吧,月黑風高,萬籁俱寂,正是好時辰,”若是他說看到了但是不想去,她就順便将自己的滿腔真情聲淚俱下的訴說給他,末了定要指責他鐵石心腸,不負責任,自己真心錯付,不如一死,一舉擊潰他的感情防線,若是他說看到了但是忘了去,回答與第一條相同,當然後兩條可能性不大。
陶沐覺得他無論怎麽回答也逃不過這三種,自以為思索的很缜密,蓄足氣勢進了門。
然後她傻眼了。
院子裏黑壓壓站了一群壯漢,各個肌肉發達,滿臉兇相。
陶沐在他們的注視下顫顫巍巍進到屋裏,正欲尋問原由,少年已疾風般的沖上來,“你怎麽回來的!”
陶沐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看向公子,他像是大松了口氣的樣子,柔聲道:“沒事就好,看來是我多慮了。”
陶沐更加懵了。
一刻鐘後,她鬧明白了。
公子兩指間夾着張紙條又一次神情詭異的問她,“你說這個是你寫的?”
陶沐第四次點頭,“這樣大氣磅礴的字,放眼天下女子除了我還有誰能寫的出來。”
“久聞公子盛名,勇冠八方,才為世出,吾心往之,雖有不濟,願與公子會唔于此,酉時一刻,村口老槐,單槍匹馬,不見不散。”
少年擰着臉念了一遍,“這難道不是戰書嗎?”
“是嗎?”陶沐仔細思索了一陣,還真有那麽點像,尤其是這個“勇冠八方,單槍匹馬”,用的不太貼切,但根據她看過的話本,凡塵的小白臉大都喜歡別人以英勇來稱贊他,是以有了“勇冠八方”四個字,她主要想表達的是只約公子一人,是以有了“單槍匹馬”四個字,當時她還在單槍匹馬與單刀赴會兩個詞中糾結了片刻,結合上下句意境,最終選了前一個,現在想來,似乎都不大合适。
“誠然,這個寫的略有歧義,可你們也不該找這麽多勇士,”陶沐往外面瞅了眼,“權當戰書來看,也是單挑之意,如此行為怕是令人不齒。”
“哼,還不都怪你!”少年怒道;“原本我們也只當是生意對手間互相切磋,可你突然失蹤,任誰都會認為是對方以人質相逼,通常這類人多是心懷鬼胎,陰險狡詐,爹一介文人,豈能不多做防範。”
這話說得擲地有聲,陶沐也認為很有道理,被放鴿子的忿忿之意悉數散盡,公子出去将勇士們一一送走,待忙完已是精疲力盡,陶沐醞釀了一日的情感無處宣洩,坐在窗邊對着茫茫夜空唉聲嘆氣到半夜,沒有到天明,是因為少年扔了個拖鞋上來,正正打在她的嘴上。
對了,還吼了句,“是不是要生了?要生嚎大聲點,甭把娃憋死了。”
陶沐鎮定的将嘴上的灰抹去,鎮定的關窗,躺下,鎮定的施了個法。
就聽樓下少年一聲震天動地的痛呼,“誰TM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