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5)

抖了抖:“咳,我想跟你做個交易……”

“交易?跟我?”

趙小栀不自然地咧嘴,點頭。

頭一次碰到這麽膽肥的女人。

“跟我無非就兩件事,血液,金錢。”

“你把我交給林澤紳,坐地擡價,擡到一千萬。”

說出一千萬的時候,趙小栀自己都沒忍住咽了口口水。

老實說,她可沒什麽把握。

“一千萬?呵,你還真是敢說。”

喬森的眸光一暗,觑了眼林子外的天光。

太陽出來了,這幾天的天氣好的過分,以至于他白天能在外面的時間越來越少。

喬森往趙小栀身後的大樹靠了靠,也沒多想便準備應了她,“你想要什麽?”

“自由。”

像是聽到頂新鮮的話,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喬森俯身到她唇邊:“自由?”

趙小栀被他突然靠近吓了一跳,呼吸驟然凝滞。

她怕吸血鬼聞到活人的味道,更加想要吃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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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從喉間悶悶應了聲“嗯”。

“你要自由做什麽,這裏的女人都要嫁人,更何況是林澤紳這種男人都想嫁的。”喬森只當她說笑。

“你說對了,就是太多人想嫁給他,我才不要他,我要不起。”趙小栀望向林子外,深山裏的風聲呼啦呼啦,伴着不知名的怪鳥凄怆的嘶鳴。在這種氛圍裏提起林澤紳,連帶這個名字也變得憂郁。

趙小栀來這裏遇到的第一個男人,差點就要嫁給他。趙小栀喜歡他。

可是趙小栀更加愛惜自己的命。

如果和林澤紳在一起會有無止境的危險,那趙小栀寧願選擇滾遠一些。她是從鬼門關回來過幾次的人了,活到現在完全是撿回來的,比尋常人都更愛這條命。

“好,答應你。”喬森說時捉住她的肩,“事不宜遲,今天晚上就交易。”

**

林澤紳找了整整一天。

盛南廷如何勸他都不聽,明明有白號下屬去找了,可他偏要親自找。

只因為鴨蛋給他看了報紙上的照片,鴨蛋說名字叫得不一樣,臉是一樣的。就是小栀姐姐更瘦一些。

趙小栀。原來她叫趙小栀。那個瘋丫頭她叫趙小栀。

這也再次堅定了林澤紳的猜測。

聽到這個消息時,林澤紳居然有些開心。

他知道這樣對唐糖不公平,可他不得不承認,他喜歡的人是這個瘋丫頭趙小栀。

從別處知道了她的名字。

林澤紳滿山遍野扒開草叢找人的時候,滿腦子都是這個名字。

結果卻讓人失望。

沒有她的影子,只有一堆血肉模糊的野獸屍體。

是狼群。難道她昨夜已經被狼群……

林澤紳不願相信,所以他只能一刻不停地去找。

直到暮□□臨。

林澤紳雙腳都磨出了血泡,周圍連着的六七座山頭找遍了,繞回到堆積的狼群屍體旁,靠着松樹坐下來。

聶無雙仔細排查了每一具屍體,确定這些狼的肚子裏沒有人的骨肉。

“吃點東西吧,你這樣還沒找到她,自己就先沒命了。”聶無雙遞給林澤紳一塊鹵牛肉,出門的時候盛南廷塞給他的。

林澤紳垂眸不語,單腳弓起來,半筒的棕皮靴子上全是泥濘,被荊棘劃傷的手搭在膝頭,全身上下都是狼狽的模樣。

他呆呆看着狼群許久,接過聶無雙手裏油紙包的牛肉,食不知味。

聶無雙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林澤紳。

事實上,自從唐小姐醒來後,就經常見到各種各樣的林澤紳。和先前那個冷漠無情的,詭計多端的,生硬的男子,判若兩人。

聶無雙即便是沒有經歷過情愛,也知道林澤紳這是在愛了。

沒有一個正式的開始,就這麽莫名其妙愛上一個女人。

聶無雙覺得很神奇。

“接着找。”

林澤紳吃了一半,剩下給了聶無雙。

站起來的時候,腳底一陣鑽心之痛。皮肉都被泡得松軟,仿佛浸潤在酒精裏,火辣辣的。

但林澤紳面上依舊是一如既往的面無表情。

唇色發白,緊抿成一條線。

站了一會兒後,擡腿就要走。

聶無雙一把拉住他:“你幹什麽,都找遍了,你還去哪裏找,我看她根本就下山了!”

“盛南廷還沒傳消息上來,就說明她還在山上。”

盛南廷在山下安插了大量人手,別說一個人,連只蒼蠅想飛過去都要經過檢查。

聶無雙正不知如何勸他,只知林澤紳現在的身體狀況極差。方才遞牛肉的空當,聶無雙趁機摸了他的脈。

脈相紊亂,浮脈偏虛。這一趟再去山裏折騰,指不準要出什麽事。

“林先生,山下有消息了!”

捎信的夥計從山下跑上來。

所有搜救人員都松了口氣,趕在天黑時候終于是有消息了。

林澤紳牙關咬了咬,腮幫緊繃。

沉聲說了兩個字:“下山。”

48. 墳場

盛南廷把字條交給林澤紳的時候,林澤紳整張臉都是鐵青的。

字條上的字是用血液寫成:

一千萬大洋,零點,城南路口,逾時不候。

不成句的句子,每一個詞都戳心。

“你先別激動,不見得是人血呢。”聶無雙急急忙忙拽過字條檢查。

衆人皆是沉默,氣氛壓抑到極點。

只有湖周的枯藤枝條悄悄抽出嫩綠的新芽,趁着夜色深重,在風聲裏耳語。

“不是人血,應該是方才死掉的狼群身上的。”

聶無雙松了口氣,收起藥粉,将字條重新交回林澤紳手裏。

“去城南。”

林澤紳眉頭舒展,擡腳剎那不料身子歪了歪。

盛南廷忙上前扶着他,不悅道:“撐不住了?”

林澤紳淡笑:“哪裏這麽弱了。”他拂開盛南廷的手,神色斂了斂,腳下又是沉穩如常。

**

只不過這一夜的零點,林澤紳到底是沒等到人。

不知是誰傳來的字條,也不知傳字條的人是不是真知她的下落。

總而言之,無論是傳字條的人還是趙小栀本人,都沒有在零點出現在城南路口。确切說,從晚上九點到第二天零點都沒有出現過。

只能說趙小栀遇鬼不淑。

喬森·德古拉欠下的孽債太多,他到東方來是為了完成上頭布置的任務。可因為他本身的頑劣,沒幾次任務是正正經經徹徹底底完成的。

就拿唐糖那幾次的事兒來說,喬森只負責過程,結果如何他壓根不管。

趙小栀能活到現在,說起來也多虧了喬森的頑劣。

不過紙包不住火,喬森在這裏造作的事情很快就傳到了上頭。

“德古拉先生,我、我說你能不能慢點兒飛啊!我、我恐高!”

趙小栀被喬森用黑色的綢布裹着,捆在背上,在高空中光速遨游了一天一夜。

甫一張口,烏拉拉怪叫的風趁機都竄進了口裏,趙小栀一邊說着話一邊流着哈喇子。

真是太刺激了些。

趙小栀本身是不恐高的,坐飛機也是妥妥沒事兒,可這樣的折磨讓她對廣闊的天空再無眷戀——腳不着地的感覺很不踏實。

尤其是腳不着地,眼睛還迎風流淚,面部肌肉連續痙攣的感覺,簡直想死。

“後面還有沒有人追?”喬森一路上都沒說話,這會兒終于開口了。

昨晚本來是帶着她到了城南路口,沒想到附近埋伏了四只吸血鬼,只等他鑽套。

喬森頑劣歸頑劣,這種時候還是要保命的。

招呼都不打一下,趙小栀甚至已經看到林澤紳了,喬森忽地就扛起她飛了起來……

這一飛就是一天一夜。

趙小栀怯怯往後一看,嗓音抖得厲害:“沒人了。”

其實這麽快的速度,身後又是漆黑一片,壓根就看不到什麽東西。她只是太想下來了。

喬森慢慢放緩速度,确定身後沒人追擊,帶趙小栀停到了一片墳場前。

趙小栀這還驚魂甫定,猛一落地又是滿眼的墳墓,頓時腿軟地趴在地上。

墳場處處是怪叫的烏鴉,墓碑有些已經殘缺裂開七扭八歪了,墳頭也是雜草叢生,看起來是片廢棄了的墳場。

“啧,這就吓着你了?”喬森俊眉微揚,俯身将她提起來,“真瘦,林澤紳不給你飯吃麽?”邊說着邊扶着她往墳堆裏走。

繞過一座又一座墳頭,看起來對墳場裏的路線十分熟悉。

趙小栀吓得牙齒錯錯打顫,側身緊緊揪着他的衣服,雙腳在踢到骷顱之後也趕緊擡起來,想也不想就圈着喬森一條腿。

喬森愣了下,側頭瞥她一眼,又忍不住嗤笑:“膽小鬼。”

“你才是鬼!”趙小栀現在的神經極度敏感,在這種地方說到鬼怪什麽的,實在滲人。

喬森笑笑不語,目光轉移到墓碑上,繞了幾道彎後,最終在墳堆裏毫不起眼沒有任何不同的一處墳墓前停下。

喬森回頭看了看,環視四周,确定無人了,才輕聲道:“到了。”

“到、到哪兒了……”趙小栀閉着眼睛還不敢看,聽他的話之後才撐開一條縫。

往身後的墓碑上一瞧,只見那上面刻着得字跡已經模糊,歪歪扭扭像是咒文一般。

趙小栀突然就有股不好的預感,背後的汗毛一根根豎起。

喬森龇了龇牙,森白的獠牙露出寒光,他一手摟着趙小栀,一手對着墳頭劈下去。

墳頭上方什麽反應都沒有,只感覺周身的空氣像是震了震。

喬森護着趙小栀的腦袋,側身往墳頭上方一躍——

兩個人就進了另一方空間。

“……”趙小栀只覺得好玄幻,然後就是她想問問,她現在是不是在墳墓裏。

四周黑漆漆的,空氣沉悶而稀薄,呼吸不多久就變得急促粗重。

趙小栀很快就覺得缺氧了。

“這……這裏……是墳墓裏面?”

喬森沒有任何不适,反倒是十分舒适地躺下來,惬意道:“棺材裏面。”

“這可是水晶棺材,我是意外發現這麽好的地方,誰能想到這種亂墳場居然還有這樣奢華的住所。”喬森深吸一口氣,對這水晶棺裏奢侈的陰氣愛得深沉。

其實水晶棺裏的屍骨早就化沒了,應該是用化屍散消融掉的,且是極其昂貴的化屍散,遺留下的粉末裏頭還有些貴重金屬的碎末。

“你怎麽了?”半晌,惬意入喬森,沒聽到趙小栀的動靜,這才有了些異樣感覺。

他坐起身看着她,密閉的黑暗裏,他能很清楚看見她的臉。

憋得通紅,烏紫,像被人扼住咽喉。

糟了,忘了她是個普通人。

喬森這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當下也顧不得太多,一把攬過她的纖腰,五指上移至咽喉處,他最大限度捏開氣道,湊上前便是一記深吻。

49. 天雷滾滾

熟悉的味道。

上一次吻人類的女人,是什麽時候的事了?

喬森記不清,大概是一百年前,兩百年前,或者更久。

其實那天救她為她淨化血液的時候,喬森就覺得熟悉了。這個叫趙小栀的女人,和幾百年前讓他成為不死之身的女人,莫名重合。

那是很久遠的故事了。喬森還只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夥子,在硝煙平息後廢棄的古堡間摸索稀世玩物。

他在這方面很有建樹,可能是天賦使然,總能第一時間感知到珍寶所在。哪怕是看起來毫不起眼的土地,經由他的探索,也沒準兒能摸出金礦來。

那一天,喬森在古堡的地下室裏發現了少女暮笙。

很難說那種感覺是如何産生的,如果非要給它定義,只能說是一見鐘情。

有句俗語說,一見鐘情難為久。

喬森也這麽覺得。更何況暮笙是被人鎖在籠子裏,巨大的蜘蛛網牽拉密布在圓形的生了鏽的鐵條子上。

鐵條子的中央豎了一塊烙刻的鐵碑,上面寫着她的名字“暮笙”。

灰色的視野內,獨獨有顏色的是暮笙身上那件衣服。

鮮紅耀眼,花紋繁複,繡工精巧。是東方的風格。

暮笙就像是一個被囚禁的異國公主,陷入了無止境的沉睡。

說起來是很俗套的往事,偏偏那個時候喬森就和沉睡的少女相愛了。

後來自然是一路不順。暮笙是吸血鬼頭目的禁脔,溫暖的身體被植入最冷血的蠱,是一輩子不可能有自由的。

喬森對暮笙本就沒有愛到昏天黑地死去活來的地步,可喬森看不慣陰狠的老男人對一個女人使壞。于是就救了她。

因為暮笙也說救她的方法很簡單,只要兩個人交換血液就好。

多新奇,交換血液。

蠱毒從暮笙的體內轉移到喬森體內。

暮笙獲得了自由,永遠地離開了古堡,隐藏了氣味,去了誰都找不到的地方。

連喬森都找不到的地方。

喬森想着,她大概是死了。一邊日夜忍受着蠱毒折磨,一邊這麽想着。

所幸他有一技之長。吸血鬼的頭目也對女人失去了興趣,突然專注于和人類的較量之中。書上說人類是最聰明的生物,而吸血鬼連生物都算不上。吸血鬼頭目大概是想證明書上的道理有多麽荒唐,他集合了大片能人,将他們收入麾下。

其中也包括喬森。

喬森是心甘情願的,他想長生不老,永遠停留在那個年紀的那個模樣。

至于那個叫暮笙的女人,她和她的心機一樣,去了世上最深的角落。喬森沒想過要找她,只是接受任務的時候,自告奮勇接受了東方的任務。

剛剛的一吻,喬森是想要渡氣給趙小栀。

別問這麽變态的渡氣方法是誰教的,人類不都是如此麽?吸血鬼頭目廢除了人類的許多習慣,唯獨這一條是完整保留的。

能占便宜當然要盡可能占。

喬森的氣息也開始不穩,體內凝滞的血液開始緩慢流動起來,冰冷的氣流在體內飛速流竄。

趙小栀悠悠醒轉,眼睛瞪地老大,伸手一巴掌拍在他的臉上。

一下不行,再來一下!

啪啪啪!

呼……

喬森陰測測地離開她的唇。

趙小栀慶幸的同時,又發現了一丢丢不妙。

說起來,她剛剛打的是……吸血鬼、

“喲喂,內個大爺啊,您癢嗎,剛瞧您臉上三四只蚊子呢,得虧我手快,不然這美美的俊臉喲,長包就不美了哦!”趙小栀邊說着,邊顫巍巍摸摸他的臉,不怕死的氣質已經深入骨髓。

因她指尖冰涼,摸在臉上還算舒服,喬森沒有甩開她的手,只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來:“你到底是誰?”

趙小栀的手僵了僵,正欲放下來,又被喬森猛地握住貼到臉上。

趙小栀的嘴角抽了抽,憋了半天道:“我啊,我就是個女人啊,醜爆的一女人,而且還得了狂犬病乙肝病甲肝病丙肝病肺結核艾滋病……咳咳咳咳……總之一般人都會離我遠點就是了。”

言下之意是,德古拉先生,您有多遠走多遠吧。

“呵。”喬森嘆了口氣,忽地伸手摸摸她的腦袋,使勁兒揉了揉,直到她亂糟糟的頭發徹底亂成雜草才停下,“你又忘了,我是吸血鬼,病毒什麽的,我不怕。”

“……”趙小栀啞了。

驚呆地瞧着他,心底有冉冉升起一股子怯意。

這麽說,吸血鬼先生是想把她怎麽地就能怎麽地了。

那還不如讓她跟着林澤紳混啊!

得趕緊的,趕緊進行交易。在得知世上還真有如此可怕的生物之後,趙小栀現在滿心想的都是林澤紳,跟着林澤紳起碼還能過一段正常人的生活,至少是肯定不必睡棺材的。

“事不宜遲,我們把林澤紳約出來交易吧。”趙小栀提議道。

喬森眄她一眼,聲調擡高:“我改主意了。”

趙小栀眉眼緊皺:“什麽意思啊!”

“一千萬我都給你,你把你自己給我。”喬森清了清喉嚨,怕她聽不懂,又說一遍,“把你自己交給我,我一樣可以給你自由的,你該看得出來,我很自由。”喬森張了張雙臂,做出一個我很自由的傻叉姿勢。

莫名的,趙小栀噗嗤一笑。

“笑什麽?”喬森也笑。

“我笑你真得是吸血鬼嗎?”趙小栀雙手支着腦袋問。

“不然呢?”

“我覺得是色鬼吧,哈哈哈哈哈哈……”

“……”好笑嗎?

兩個存在嚴重代溝的不同生物,在水晶棺材裏頭待了整整一夜。

趙小栀死撐着沒睡,兩個人大眼瞪小眼,相對無言。

只是喬森能看得見她,而她看不見喬森。

第二天出了墓地,趙小栀趕到湖邊洗了把臉,又将袖子撸地高高的,試圖将渾身的屍氣洗幹淨。

說來也怪,明明是飛了一天一夜的,可這湖竟還是原來那片湖,搞半天竟是繞回了原處。

對此,喬森解釋說,昨晚上一直在兜圈子。他說近幾年的吸血鬼部下都很笨,腦子能蠢出shit,所以随意兜兜圈子就能甩開他們。

那自然是很好了,一個吸血鬼就夠煩躁的了。

不過,這一身的屍氣好像怎麽洗都洗不幹淨。趙小栀急了,環顧四周,山舞袅袅,空無一人,回頭瞥見靠着松樹定定瞧着她的德古拉先生,心裏不免發憷。

“怎麽了?”喬森見她看過來,反應倒是挺快。

兩步飛至身前,眉眼微彎,魅惑的唇角笑意清淺。

趙小栀一雙濕透的手環住身子,蹲在地上往後退了兩步:“德古拉先生,能不能麻煩您避一避,或者閉一閉眼睛也行,我想……洗個澡。”

喬森神情驀地古怪,身子往後一撤,轉過身去淡淡道:“洗吧,”為了表達自己堅定的意志,末了又加一句,“你這個身材也沒什麽看頭。”

哦,是嗎。

趙小栀摸了摸平坦的胸口,裝作完全沒有生氣的樣子,笑嘻嘻摸進了湖水裏。

她是要好好洗個澡,作為一個女人,她最近簡直糟糕到了極點。今晚要去會一會林澤紳,她想讓林澤紳花重金留下她,自然也該打扮地體面些。

可是誰知道,林澤紳那厮居然……

好巧不巧就在湖對面那座山包上。

先不說趙小栀到底是倒了幾輩子黴才能遇到這麽天雷滾滾的事情,先說說素來以正人君子著稱的禁欲系林先生,他為什麽要一瞬不瞬盯着湖裏剝光衣服的女人洗澡?

趙小栀的臉,真真是紅得要滴出血來。

50. 想哭

只能說是意外收獲。

林澤紳有東西落在山裏,折回來找東西的時候,聽到對面山上的動靜。

因為山間空曠,一點聲響在林子裏都能激起回聲。林澤紳聽着聲音尋過來,站到湖邊的時候恰巧見了對面兩人在談笑。

那男子是林澤紳從未見過的,可女子卻不會認錯。

正是唐糖沒錯,即便隔了半片湖水,她嬌小的身板和說話時候拖長的嬌軟尾音,錯不了。

顯然,趙小栀也認出了林澤紳。

老實說隔這麽遠看過去,其實真看不清模樣長相的,可趙小栀就是覺着那站着的人是林澤紳。長身而立,如一棵挺拔的松,和山後頭千千萬萬棵松融為一體。

林澤紳一動不動站在那兒,趙小栀明知他是看不清什麽的,頂多就是一片光禿禿的皮膚,然後皮膚上具體有什麽部件,定然是瞧不見。可趙小栀還是害羞了。

何止是害羞,簡直就羞憤難當!

慌慌忙忙套上衣服,顧不得屍氣不屍氣,腰間的帶子也沒系緊,濕噠噠的頭發随風耷拉……

趙小栀抓緊岸邊喬森的手,莫名地有種被捉奸的痛覺。

然,喬森還沒搞清楚狀況,兩個人還沒起飛呢,趙小栀身邊兒的一棵松樹突然“砰”地震了一聲。

對面山包的林澤紳朝着這邊開了一槍。

趙小栀當即吓得腿軟,癱坐在地上,索性就不起來了。

林澤紳這是發飙的節奏啊,居然胡亂開槍!萬一打死她怎麽破!那就白白就打死了麽!

喬森聽了槍聲,瞬然單膝跪地,甩開偌大的黑色披風緊緊護着她的腦袋。淡棕色的眸子裏隐隐閃過一抹猩紅。

喬森俯在她耳邊,冷聲道:“交易現在開始。”

趙小栀心髒一緊,百個不願意湧了上來。

恰巧被捉奸的時候談交易,肯定談不攏的,別說給錢,她怕林澤紳連她這個人都懶得要了。

喬森抱起她,卻不再是扛在肩頭,姿勢比之前要溫柔許多,動作也格外輕了。到了林澤紳跟前,更是小心地将她扶穩才落地,仿佛她是件貴重物品,必須輕拿輕放。

趙小栀只當德古拉先生這是在擡高她的身價,讓林澤紳覺着她還有被珍視的餘地——

即便她此刻是蓬頭垢面,渾身濕漉漉,破爛的衣服裏還散發這一股揮之不去的屍氣。

兩相僵持。

林澤紳定定看着趙小栀,自始至終只分給了那會飛的男人兩三秒的一瞥。

趙小栀只覺得臉都要被盯穿了,便從袖子裏伸出紅通通的爪子,戳了戳德古拉先生的衣擺。

林澤紳盯着也就算了,這德古拉先生竟也盯着林澤紳,就趙小栀一個人是盯着山地上的泥土。目光四處游轉,最終落在林澤紳髒兮兮的皮靴子上。

林澤紳的皮靴子被荊棘劃出了許多痕跡,連着紮進鞋口的褲腿也刺破了掉在外頭,晃晃悠悠,很有一種破落的感覺。與平日裏光鮮亮麗油光閃閃的林澤紳,完全是兩個派頭。

想來,這幾天林澤紳也是沒怎麽休息好的。

方才落地的時候,趙小栀趁機瞄了一眼他的臉,這張足足月餘未見的臉,她以為一輩子都不會再見了。

林澤紳好像一下子滄桑了許多,英氣的輪廓上染了深青色的胡茬,眼袋烏青,冷峻的臉上顯得有幾分憔悴。

是因為她麽?

趙小栀的腦海裏突然竄出這個不得了的念頭。

“一千萬帶來了?”喬森用衣服遮蓋住趙小栀的身子,她渾身都是濕淋淋的,在初春的寒潮裏頭,像一個掉進了冰窟裏拔光毛的小綿羊,渾身蜷縮着,只是看着就覺得冷。

喬森的衣服太過單薄,于趙小栀而言壓根兒起不到作用,反而他身子上的陰寒之氣源源不斷侵蝕着她。

林澤紳終是皺了皺眉,緊抿的薄唇微微張了張。

林澤紳一言不發地脫下厚重的藏藍風衣,風衣裏邊有絨毛,十分暖和。他将風衣套在趙小栀的身上,十分自然地走到另一邊,長臂緊緊摟着她的背。

兩個人一前一後将她抱着,一半溫熱,一半寒冷。

趙小栀自然是往溫熱那頭縮了縮,邊縮着邊責怪自己不争氣,邊擡眼讪讪瞧着德古拉先生。

撅着嘴心裏的os不斷:抱歉啊吸血鬼大大,太冷了,我必須到人類的懷抱裏頭暖和暖和。

林澤紳摟地她更緊一些,眉眼間漸漸有了一絲笑意,他看向那冷着一張臉,神色不悅的男人,淡聲問道:“錢沒帶,不如你随我回府上取。”

喬森看了眼趙小栀,示意她做決定。

趙小栀是背對着林澤紳的,聽了林澤紳的提議,心裏是一百個願意,當然就搗蒜般點了頭。

等回到林澤紳的地盤,給了錢再告訴吸血鬼先生,她不要自由了,她要林澤紳。

反正跟着吸血鬼一起生活的自由也算不得自由,時不時還得住一住棺材什麽的,她表示還是寧願呆在林澤紳身邊當一只金絲雀。

回到盛世山莊時,一大票人都在門口候着了。

林澤紳的随身夥計提前趕回府上報了信兒,一千萬大洋早就提前準備好了。

回來的路上,林澤紳和趙小栀是騎馬,喬森一個人低空飛行,緊跟着二人,以至于趙小栀和林澤紳完全沒有“好好交流”的空間。

這會子停下來了,人多圍上來熱鬧,趙小栀才抽空和他講上話:“林澤紳,你是不是在生我氣啊?”

趙小栀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麽問。只是看着林澤紳一路沉默不語,見了她也沒有像以往那般苛責,反倒是呵護備至的,總讓她覺着不真實,不踏實,好像有什麽天大的陰謀似得。

林澤紳偏過頭看她,半晌才擡手理了理她亂蓬蓬的頭發,開口的時候,嗓音竟有些嘶啞:“瘦了。”

他只說了這兩個字,趙小栀卻像是聽到什麽了不得的話了。

怔怔與他對視,望向他眸光裏的灼熱和袅袅霧氣,一時語塞。

林澤紳又說:“累不累?”

趙小栀狠狠點頭。

突然就憋不住地心酸,接着鼻子也發酸,眼睛也酸……

想哭。想撲進林澤紳懷裏痛痛快快哭。

該死,真是莫名其妙!

51. 愛妻

“林先生果然說話算話。”喬森清點完箱子裏的大洋,步子加緊踱到林澤紳跟前,瞥了眼眼睛紅紅的趙小栀,臉色微變。

林澤紳笑了笑,雙手兀自環上趙小栀瘦弱的脊背。

即便她身上是冰涼,髒兮兮的,甚至散發着一股難聞的氣味兒,林澤紳依舊是面不改色抱了她,寬厚的掌心輕輕拍着她的背,一面對着喬森道:“先生幫我找回愛妻,定然是要重謝的。”

愛妻。

喬森隐在袍子底下的拳頭緊了緊。

“對了,還不知先生貴姓?”林澤紳又道。

只明顯感覺手下的脊背微微一僵。

難不成還真是認識的人。林澤紳的手頓了頓,另一只手将懷裏人抱得越發緊了。

“喬森·德古拉。”喬森對自己的名字這事兒,從來沒有要隐瞞的意思。他一直很信奉那句,最危險的就是最安全的。

卻聽林澤紳含笑道:“哦?巧了,鄙人的三叔,也有這麽一位朋友。”

喬森深棕色的瞳仁驀地一睜,眸光暗了暗。

林啓正居然連這門子交易也告訴侄兒了?他是不是腦子被豬踢了。

“許是認錯了。”喬森面色如常,淡定道,“我才剛來不久,對這裏人還不夠熟悉,林……”

“是嗎,看來德古拉先生在中文方面很有天賦。”林澤紳嘴角的笑意更甚。

似是笑他的借口如此蹩腳。

倒是趙小栀,聽了二人的對話,猛地轉過頭來,驚訝道:“你認識林三叔?”

喬森的面部肌肉抽了抽,平日裏他這些肌肉都是硬邦邦死死的,今兒不知什麽情況,竟是連連抽搐。

“不認識。”喬森冷聲應道。

趙小栀當然不信。

首先喬森說他才剛來不久這件事情就已經是在撒謊了,為了表明自己不認識林三叔而故意撒謊,看來鐵定是認識林三叔的。

只不過,林三叔那個病秧子,如何要認識一個吸血鬼?

難不成,林三叔就是被這吸血鬼給吸成病秧子的?

有這個可能性。

喬森怕事情敗露,吸了林三叔的血,然後林澤紳找他麻煩。嗯,一定是這樣的,趙小栀為自己的推理能力默默打了九十九分。

“沒什麽別的事,我就先告辭了。”德古拉終于再待不下去,輕飄飄的春風裏,夾雜着腐屍之氣,看樣子那群蠢部下又來找他了。

林澤紳作了一個請的手勢,正想問問他需不需要讓人将七八車的大洋運回去,不料喬森摘下身上的黑色披風抖一抖,三下五除二,那七八只箱子竟都給罩起來了。

緊接着德古拉就在光天化日之下,将箱子們都卷起來,像一陣黑色飓風般,呼啦呼啦刮走了。

衆人:……

剛剛從頭頂飛過的,是只大鳥嗎?

趙小栀到底是女孩子家家,喬森剛走沒一會兒,她就暈了過去。

其實趙小栀暈過去主要還不是體力的問題,主要是那七八箱子的大洋。

多麽多麽可愛迷人的大洋啊,就這麽活生生全給一只吸血鬼給端走了,他林澤紳不是出了名的奸商麽,怎麽今天這麽乖巧了,居然拱手給了人一千萬!哦不,是給了鬼!

趙小栀這是有一口氣郁結在心口,吞不下去,吐不出來,于是就暈了。

聶無雙用銀針給她紮穴位,沒用。

掐人中,還是沒用。

“不行啊,要不林少爺給她做個人工呼吸?”聶無雙無賴攤攤手,将手裏的治療工具扔向一邊,為了證明自己确實不是在鬧得玩,又說,“她是有一口氣堵住了,得把那口氣給吹散咯,人工呼吸雖然主要不在這方面使用,但這樣的情況,也是再簡單不過的急救方法了。”

林澤紳瞟着他,身子往前走了一步,到了床邊時蹲下身子。

這一次她又是如此狼狽,距離上次被綁架,才不過兩個月的時間。

林澤紳有些心疼了。

她跟着他,好像總有逃不完的劫難。卻偏偏,陰差陽錯的,最後總是還跟着他。

林澤紳卷起袖子,上身前傾,食指指腹摩挲她的唇。

聶無雙在一旁看得下巴都要掉了,只屏住呼吸巴巴瞧着,祈禱林澤紳忽視他的存在。

“還不出去?”林澤紳的臉和趙小栀近在咫尺。

他低沉地笑出聲,溫熱粗粝的呼吸噴灑在趙小栀光潔的小臉上。

聶無雙于是就連滾帶爬地出去了,走時還很貼心地為二人合上了門。

然後掏出聽診器,一本正經壓在卧室門上。

“很抱歉是這種情況下,我有太多想知道。”林澤紳淡淡舒了口氣。

他捏着她的鼻子,微涼的薄唇溫柔地覆上她的,唇齒間嚴絲合縫,所有呼吸都在二人的口唇間來回交替。

林澤紳當過兵,這種事情本來是相當熟練的,可不知為何,到了這個節骨眼上,反而有些錯亂。

他本來也不是什麽聖人,又是第一次知曉心動為何物。

唇齒碰到她的,整個人已本能地不受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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