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7)

?”

說這話時,林澤紳是笑着的,那種不露齒的森冷的嗤笑。言語表情間,無不透露他對林氏的不恥。

趙小栀在一旁看着,心底微寒。

林澤紳這個樣子,莫名地讓她覺着難過。林家一定是做了對不起林澤紳的事,所以他才會當着衆人面去貶低。

“都回去吧,林氏負債累累,根本給不出什麽。”

林澤紳嘆息一笑道。

果真就有人動搖了。接着有人離開。然後是一群一群的離開。

“抱歉,唐小姐,麻煩您跟我們去一趟警局。”

然而,就在群衆的憤怒漸漸平息,林澤紳回身将喇叭歸位的時候,百樂門裏走出了一行巡捕房的人。

為首的是陳探長,兩個月不見,陳探長胖了。

趙小栀手足無措,只下意識往林澤紳那邊靠了靠。林澤紳回過頭,見狀蹙眉,長臂一伸,将她拉至身前。

“陳探長,據我所知,林夢雪那個案子已經銷案了。”林澤紳半邊身子摟着她,這回他說什麽都不會任人将她帶走。

“嗯,這次是另一起案件。”陳探長眉宇間擰着一股子為難。

這回是趙小栀主動發問:“什麽案子?”她最近可是老實巴交哪兒都沒去。

“湖心的茅草房住了一對父子,唐小姐可知道?”

趙小栀點頭:“知道,他們怎麽了?”隐隐有種不好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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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爹死了,死亡時間是昨天夜裏九點十分。”

什麽?!

55. 守身如玉

傻爹死了,嫌疑犯是趙小栀。

這種污蔑當真是沒過腦子的,趙小栀可不比唐糖那般受得住委屈,随随便便什麽屎盆子都能扣下來。

趙小栀兩手攀着林澤紳的胳膊,從他的庇護裏往前走了兩步,湊到陳探長跟前,滿臉的理直氣壯:“麻煩陳探長說說清楚,我怎麽就成嫌疑犯了?”

陳探長臉色沉沉,絲毫沒有退縮:“有證人。”

“嚯,證人?哪兒呢,您牽出來我瞧瞧。”笑話,随随便便拉個什麽人來就是證人麽?

卻不料陳探長當真吩咐下去:“帶他過來。”

趙小栀懵了一瞬,随即冷笑,心道這陳探長還真是有趣,為了抓她,證人都随身帶着的。

可見着了證人時,趙小栀便笑不出來了。

“不知唐小姐認不認識這個小男孩,他是死者的兒子,昨晚九點十分,他親眼看見,是你殺了傻爹。”陳探長的底氣很足。小孩子的話在某些時候是不可信的,但絕不是這種時候。

鴨蛋在這個時候出來作證,且還淚流滿面,模樣可憐,任誰都會信他的話。

只有趙小栀是最最難以置信的。

當然,林澤紳亦是如此。

昨晚趙小栀一直和他在一起,且不說昨晚,就是往前整一周時間,趙小栀都未曾踏出盛世山莊半步。

鴨蛋站在雙方之間,瘦小的肩上下微微抖。他看起來很傷心,這是自然的,傻爹是他唯一的親人。眼睛哭得紅腫只剩一條縫,卻依舊能看得見眸光裏熠動的悲痛和怨憤。

對了,是怨憤。

鴨蛋盯着趙小栀,眼神再不似曾經那般生動活潑,帶着孩子氣的崇拜和喜愛,而是濃稠的怨憤。甚至說是憎惡也不過分。

趙小栀被這眼神吓得心驚。他為什麽這麽看她?趙小栀憂心忡忡地上前,伸手欲拉他,卻被他狠狠推開。

“鴨蛋……”酸澀侵襲淚腺。趙小栀手足無措地看着他。

突然,一直抽泣的男孩,發出一陣嘶啞的怒吼:“騙子!壞女人!”

鴨蛋雙腳跺地,滿面淚光沖着趙小栀喊道。

趙小栀眨了眨眼,淚水還是肆虐而下,她看着鴨蛋,揪心道:“騙子?壞女人?憑什麽……你親眼看見我殺了傻爹?”

鴨蛋只哭得更兇,依舊是憤憤看着她,仿佛恨不得要立刻将她撕碎。

趙小栀太憋屈了,第一次被人這樣冤枉,且還是被她自認為親近的人。鴨蛋和傻爹,三個人在茅草屋的半個月時光,是這個世界裏唯一讓趙小栀覺得幹淨溫暖的時候。現在突然告訴她傻爹死了,甚至被鴨蛋指認,兇手是她?!

林澤紳從身後攬過她,大手輕拍她的背。他是知道她的委屈,這個節骨眼,當着衆人的面,若是不把話說清楚,就要徹底淪為殺傻爹的兇手了。關鍵死得還不是別的什麽人,是傻爹。林澤紳看得出,她對傻爹的死是真得難過。

“陳探長,這麽大的事情,不能僅憑小孩子一個人的證詞吧,城郊外的盛世山莊,上下百來號人都可以作證,昨晚我的妻子一直呆在房間裏,不曾出門。”

林澤紳面色從容,有條不紊,話一出口,陳探長明顯就露出了為難之色,林澤紳又問鴨蛋:“你說你親眼看見她殺了傻爹,能不能具體說一說?”

林澤紳對待小孩子也不會軟聲軟語,是嚴厲慣了的。

“就是你殺得傻爹!”鴨蛋突然哭得歇斯底裏,小手指着趙小栀道,“你不叫趙小栀,你是殺人犯!你想要殺人滅口……”

說到後來,鴨蛋索性就朝着趙小栀沖了過去。小孩子的憤怒,可憐又可怕。底下漸漸散去的圍觀者又聚攏過來。

趙小栀覺得難受,胸口像是堵了塊巨石。而鴨蛋的憤怒像驚天的雷,震碎了巨石,一片一片鋒利的碎片劃過血肉。

三個人在茅屋裏唱歌,在湖邊捉迷藏,在微弱的燭火下識字朗讀……仿佛都是昨天的事,一一浮現在腦海。

陳探長讓人将情緒失控的鴨蛋押下去,嚴肅的神情間依舊是有些為難:“林先生也看到了,唐小姐……”

“看到什麽了?”林澤紳冷笑,打斷他,“我只看到一個小孩子,哭哭啼啼,話都說不清就在此公然污蔑我的妻子,如果陳探長妄想憑此帶走她,那麽抱歉,我不答應。”

饒是林澤紳已經說過無數次“妻子”二字,此時此刻,趙小栀聽了還是有一瞬觸動。

他總是用這種方法護着她。

趙小栀攥着他的袖子,這一次她當然是聽他的。牢房已經參觀過一次,她絲毫沒興趣再進一次,況且,這事情背後的指使者一定巴望着她進去。

陳探長自知理虧,證據确實不足。只是沒想到林澤紳會這麽護着她,竟是直接說了不答應。

“待證據充足後,希望林先生和唐——”

“陳探長,我好像說過,她是我的妻。”

陳探長屢屢被打斷,此次更是一臉懵,皺眉片刻,又接着道:“希望林先生和林太太配合。”

“自然。”

陳探長帶着屬下回去,穿過擁擠的人群時,嚷嚷着維持秩序,讓圍觀的人也散了去。

趙小栀抽抽搭搭抹了眼淚,哭笑不得地盯着林澤紳:“你幹嘛那麽較真,一個稱呼而已。”還特意糾正人家陳探長。

林澤紳抿唇微笑:“早晚的事。”

“切,都過了多少早晚了,哪裏知道是什麽年月。”趙小栀不以為意,鼻孔對着他。

“若你願意,今晚便可。”林澤紳摟着她緊了幾分,唇角笑意加深。

趙小栀總算是破涕為笑:“行,就今晚!”

林澤紳只深深看着她,眸色沉沉,許久才嘆息一般道:“好。”

唔,倒是當了真了。

趙小栀斂了笑,垂眸道:“好什麽好,先把傻爹的事查清楚再想別的吧。”

“嗯。”

一旁宛若石像的盛南廷,從開始便直直盯着二人。橫豎看着都有些紮眼 ,這兩人說話也是,不能好好講話麽?怎麽聽着都覺得刺耳。盛南廷覺得他大概是不喜歡林澤紳了,尤其是和趙小栀在一起的林澤紳,怎麽看怎麽不順眼,兩人往那兒一站,空氣都甜得膩人。

“阿紳,你媳婦兒在臺上的表現驚為天人,可以考慮捧紅她。”盛南廷在二人膩歪的空當,忽地上前一步,拍了拍林澤紳的肩,語重心長又別有意味,“哦,對了,她甚至不需要捧,已經紅了啊。”

說完,也不顧趙小栀煞白皺眉的小臉,帶着手下的人揚長而去。盛南廷是很會破壞氣氛的人。

“說說,你要怎麽辦,嗯?”

林澤紳低頭看着她表情豐富的側臉,聲線清冷,似是不準備輕饒的樣子。才簽過保證書就鬥着膽子出來混,趙小栀這不聽話的性子,讓林澤紳一時為難。

不是同一人,明明白白,是兩個不同的人。

林澤紳伸手掌着她的臉,見她只是咬着下唇不言語,心下又覺好笑,面上卻依舊是嚴肅的:“先上車,這筆賬慢慢算。”

趙小栀其實也後悔了的。如果不是她一意孤行,非要上臺獻唱,今天也不會多出這麽些事來。

上車後,林澤紳說了一個地址,車子平穩的前進,在黃昏暈染的交錯大道上,緩慢而安靜。

車子裏的氣氛不大好,因了先前傻爹的事情已經夠頭疼了,現下林澤紳又在生氣,沉默不語,望着窗外凝神,故意将她擱在一邊。趙小栀憋屈不已,小心肝跟爪子撓似得,總想找些話題緩解緩解。忽地瞧見司機的後腦勺,驀地想起林家的管家司機,于是幹巴巴讪笑問道:“林澤紳,怎麽換司機了啊,原先的管家呢?”

林澤紳瞥她一眼,鼻子裏淡淡哼了一聲。轉移話題也不是這麽個轉法。

“好好奇你到底跟林家有什麽仇,難道說你其實是林家撿來的兒子?”得不到回應,趙小栀只好無聊地腦補。

林澤紳仍是不說話。

趙小栀瞬即瞠大眼:“天,被我說中了啊!”

“什麽亂七八糟的。”到底是沒忍住,林澤紳回身,擡手拍她的腦門,“這裏裝得什麽東西,淨說胡話。”

“說錯了麽?那你說是為什麽?”趙小栀見他終于理她了,便緊緊抓住他的手,兩只手抱着他的胳膊,撒嬌道,“說嘛說嘛,到底是為什麽讓林少爺被林家抛棄!”

分明是他抛下的林家。趙小栀總不願讓話題太深沉,哪怕明知這事情背後定然有些不好的緣由,卻偏拿着玩笑的語氣,不讓他覺得難過。

難過倒還好,畢竟是他自願如此的。可要真說出個為什麽,林澤紳還是不大願說。

“你倒是會耍賴,那你先說說,我要如何罰你?”

好吧,又轉回去了。

“罰我以身相許!”趙小栀大言不慚,倒還有幾分引以為傲的意思,就好比是給了林澤紳多大一個便宜。要知道她在二十一世紀可是有大把男青年追着,卻能守身如玉直到死,真是不容易了。

林澤紳睨她一眼,每每聽她口出此言,總還有些不知所措,幸虧隐藏得深,倒還不至于狼狽的地步:“我說罰你,可沒說獎勵你。”

趙小栀哽了半晌才緩過他的意思,當即崩潰:“你沒搞錯吧大哥,是我以身相許哎,怎麽還成了我的獎勵?!”

林澤紳的耳垂泛紅,語氣還是稀松如平常:“我守身如玉二十七載,你呢?”

趙小栀懵了:“我原先是二十二,這個身體姑且是十六。”

林澤紳點頭:“那便是了,比你原先多了六年,比你如今多了十一年,怎麽算都是我虧了。”

“……”天啦撸的邏輯,趙小栀竟無言以對。

這是比誰守身如玉更長久些麽?

56. 死而複生

比來比去并沒有什麽意思,林澤紳倒是把懲罰一事暫時忘掉了。

車子停在了南京路的居民區,趙小栀這才明白他的意思。

林澤紳說過,他把傻爹和鴨蛋安排在南京路住着,也答應過她今天要帶她來看一看。林澤紳一直是個重諾的人。

南京路算是貧富相對均衡的區域,住在這裏是再好不過了,也确實方便鴨蛋賣報紙。趙小栀跟在林澤紳身後被他牽着,穿過狹窄的弄堂時,聽到二樓一個婆娘用上海話沖着底下人叫喊。與此同時,樓上還潑了一盆水下來。

林澤紳反應及時,也是聽懂了樓上人說得話,将趙小栀往前一摟,樓上的水才算沒潑在她身上。

趙小栀拍拍胸脯,餘驚未了瞧着樓上,只見那潑水的窗戶已經關死,婆娘也不見了,便問林澤紳:“她方才說什麽?”

林澤紳搖頭:“不是和你說。”

趙小栀又看了眼空無一人的身後道:“明明就我一個,”想到什麽,又突然一陣惡寒,“難不成是和……鬼?”

林澤紳也往她身後看了眼,剛剛太急沒注意,這一看倒是真沒人,不禁皺眉:“那太太許是看錯了。”

趙小栀撅嘴不滿道:“只讓你幫我翻譯翻譯都不肯。”

林澤紳又牽着她上樓,是棟普通的樓房,自然也是租給普通居民的,當時安排傻爹他們就是在二樓。

“她說讓開些,要潑那個癞子。”行至二樓窄窄的長廊,林澤紳對她解釋了那婆娘的話。

可不解釋倒好了,這一解釋反倒更滲人。明明後面是沒人的。

林澤紳帶着她停在一處門前,擡手叩了叩。

趙小栀一臉看弱智的表情,指着門上挂着的鎖道:“林澤紳,門鎖了,你敲門做什麽……”

這裏就是傻爹和鴨蛋住的地方。但是現在顯然是沒人住了。

林澤紳眄她一眼,很是淡定地點點頭,繼而側過身往前走,到了長廊的盡頭處,停在二樓最後一處門前。

不待他敲門,那門就從裏面拉開了,開門的人氣勢洶洶,手裏還抄着把菜刀。

趙小栀下意識拉着林澤紳後退一步,只見那開門人正是方才潑水的婆娘。

“哦,是林先生。”看清來人後,腰肢肥大的婆娘忙收起一臉兇悍,将門徹底敞開。

林澤紳問道:“王太太這是和什麽人置氣?”

王太太是這棟房子的主人,是個包租婆。

她将菜刀往背後收了收,看起來十分不好意思,虛胖的身子往一側挪了挪:“林先生要不要進來說話?”說着看了眼趙小栀,又繼續低下眼睑去,許是不知到底要如何稱呼。

見王太太沒有要說的意思,林澤紳也就不多問了,只道:“不用了,就是想問問,不久前新住進來的一大一小,現在可還住這裏?”

王太太的臉色明顯又變得不好了。

皺着眉眼,似是很不願說到這一茬:“父子倆都是怪人,就是可惜了傻爹,聽說昨晚死了。”說着,又驀地驚惶道,“不不不,沒死,每隔一個時辰要回來看上一眼,鬼知道他要看什麽,看他兒子都不住這裏了還來看什麽,吓死人!”

沒……沒死?

“能否麻煩王太太詳細說一說?”

接下來王太太講得故事就比較稀罕了。

林澤紳微皺眉頭,對這稀罕事表示無法理解。因昨晚法醫鑒定傻爹确實是被利刃刺中心髒導致了死亡,各項生命體征都顯示搶救無效,鄰裏都親眼見着蓋了塊白布擡出去,連屍體的顏色都已經是微微發紫。可王太太說,她一天見過他好多次了,也不是臆想,中午吃茶時,甚至和女伴一起看到過。

但趙小栀卻似乎有些明白了。

如此玄乎神秘,只能是……

吸血鬼。

想到這三個字,趙小栀所有的沉睡的神經都緊張起來。若不是親身經歷過,她也無法相信吧。傻爹被人殺死,然後被吸血鬼複活——這是多麽荒誕的情節。也許可以找德古拉先生問一問,可是要怎麽找他?

“敢不敢進去?”林澤紳從王太太那兒拿來鑰匙,一邊開門,一邊問身後的趙小栀。

趙小栀還在想吸血鬼的事,見他看着她,有些茫然:“啊?什麽?”

“想什麽這麽入迷?”林澤紳打開門,屋子不大,但五髒俱全,一室一廳配廚衛,一眼就能看清全部。

林澤紳先進去,站在屋子裏環顧四周。屋裏很亂,鍋碗瓢盆都被扔在地上,衣櫃是敞開的,什麽都沒有,應該是搬出去了。聽王太太說昨晚發生那樣的事情後,小孩子就被人接走了。

林澤紳繞開地上的雜物,扭頭看向身後,見趙小栀已經進來,便囑咐她:“小心點兒。”

趙小栀擰着眉點點頭,道:“我在想,上回你找到我的那座山具體是在什麽地方。”她把剛剛想的事情告訴他。

林澤紳挑眉:“怎麽,還要再去一次?”

“不是不是,我就覺得那裏風景不錯,适合露營野炊什麽的。”趙小栀連連擺手。

林澤紳行至窗前,窗戶是開着的,正對着方才經過的弄堂。

“知不知道你很不會說謊?”林澤紳牽着她到身前,屈指敲她的腦袋。

趙小栀眼珠子一轉,無奈道:“那是你聰明,每次都看出我在說謊。”

“嗯,說說看,為什麽問那個地方?”

趙小栀道:“我其實不太願意解釋,因為你肯定不信,之前給你說過一次的,你就沒信。”

林澤紳想了想道:“你是說,吸血鬼的事?”

“嗯,真有吸血鬼,就是民間流傳的血煞,雖然沒那麽恐怖,但他拉着我睡棺材,還幫我從狼群裏撿回一條命。”

林澤紳見她神色認真,不像說謊,又斟酌了半晌才問:“你覺得傻爹的死而複生,和血煞有關?”

趙小栀點頭道:“有可能。”

“你準備去找他?”

“對啊,我記得他睡在一片墓地裏頭,不管是不是,讓他幫忙查一查總是可以的,他畢竟收了你那麽多錢……”

“你是說,上次送你回來的,就是血煞?”

終于轉過彎了。

可惜林澤紳很快否定了她的想法:“你不能去,我派人去找。”若真如她所說有那等怪物,怎能再讓她冒險。

趙小栀卻還是想親自去的,她瞧着林澤紳,吞吞吐吐道:“你不知道墓地在哪兒,還是我跟着一起吧……”

“我知道,那是林家的老墓,屍骨都移去了新處。”

趙小栀懵了。

敢情那亂墳場是林家的地兒,林家老祖住過的地方,就、就被她給睡了?趙小栀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只得悻悻點頭。

回到盛世山莊後,林澤紳便一刻未停地開始布置。

趙小栀跟在他身後晃來晃去,心裏頭總隐約不安,與吸血鬼的交易也突然竄進腦海揮之不去。好像這次他出去了,兩人就要徹底分開。明知這想法有些不切實際,她只要呆在屋子裏鎖好門乖乖等他回來,定然是不會有事的。

可她總歸不放心:“我想跟你一起去。”

林澤紳布置完後,回身攬過她的肩,低頭輕輕抵上她的額:“乖,路不好,夜裏太黑,你就呆在家裏等我回來,嗯?”

他明知道她受不了這個語氣,偏偏這樣誘惑她。

趙小栀卻更是舍不得了,心裏七上八下,嗓音軟軟糯糯:“那你讓他們去,我晚上一個人在家裏害怕。”

“不怕,無雙和盛南廷都陪着你。”林澤紳是鐵了心不帶她。

如此趙小栀倒有些怄氣了:“我不管,你今晚陪着我,白天再出去!”

林澤紳哭笑不得:“怎麽這麽執着,那我陪你待一會兒,等你睡着了再走,好不好?”

“好!”

**

林家大院。

春夏秋冬提着玲珑繡花燈籠,一前一後走在林夫人身邊。林家院子裏的常青樹賣了一半,上頭一年四季挂着的彩燈也都撤走了,黑夜毫無保留地包圍着林家大宅。

林夫人的身體每況愈下,一日不如一日。

家裏的下人也走了大半,只留下年數長久不願意離開。林家大勢已去,已是不争的事實。其實如果林澤紳願意回來,林家這個局面定是可以挽回的,可他卻像是吃了秤砣。

林夫人瞧着緊鎖的大鐵門,蒼白如紙的臉上皺紋深了許多,連着鬓角的白發也成片,漸漸取代染黑的發。

“咳咳……咳咳……”

“夫人,早春的風還涼着,咱們早些回屋喝藥吧。”林夫人是家裏的主心骨,看她如此,春夏和秋冬都很擔心,她們是林夫人陪嫁過來的丫鬟,跟着在林府待了幾十年,與林夫人是情同姐妹的。

林夫人點頭依了,往屋裏走時卻依舊是忍不住頻頻回頭。

自己兒子是什麽脾性她最清楚不過,既然決定跟林家斷了關系,就不會再輕易回來,他不是沖動之下做得決定。只是萬萬沒想到,平日裏最為孝順的,這時候卻能連同親生母親也一同抛下。

千錯萬錯,錯在唐家那門婚事,錯在救了不該救的人。

林夫人暗暗捏着拳,心裏再度浮現唐糖巧笑嫣然的模樣,此刻是一點歡喜也生不出,只堪堪咬牙,恨之入骨。她到現在還覺着是女人誤事,是女人耽誤了林家,耽誤了林澤紳,耽誤了他們母子間的關系。

“夫人不必擔心,早些将病治好,少爺回來看了也寬心。”

“寬心?他現在對我,還有心麽……”林夫人一口喝完中藥,接過張嫂手裏的蜜餞吃下去。苦澀在舌尖打着旋兒,久久不能平複。

林夫人嘆氣,說出的話也是苦的:“嘴上苦算什麽,比不過心裏苦,我這個兒子,算是白養了。”

張嫂不知再說些什麽,仰面看着空蕩蕩的屋子,那些奢華的燈飾全部撤走,一家人和和睦睦熱熱鬧鬧,似乎只在眨眼間消失不見,不知不覺也有了淚意。

這時候電話響了,張嫂道:“夫人歇着,我去接。”邊小跑着過去。

林夫人沒什麽精神,近來一直在喝藥,可身子卻不見好轉。林澤紳走得那天,她就病了,起初只是小感冒,後來發展成肺炎。醫生說要日日吃藥吊針,否則落下病根後果不堪設想。

這事她也托人捎信給林澤紳了,可一個月過去,她那兒子卻連一個電話都沒有。

都說養兒防老,這還沒老兒子就不要她了。

“夫人,是三爺來的電話。”

林夫人黯淡的眼裏乍現出一絲微光,忙放下手裏的藥碗起身。

林家現在就靠着老三了。

57. 滿室旖旎

林夫人身體不好,林啓正現在是林家的一把手。

來電說了兩件事,一是問問林夫人近日身體如何,二是問問林澤紳有沒有給家裏捎信。

提到這個不孝子林夫人就上了火氣,悶悶道:“他有美人在懷,哪裏還想着我這個母親。”

“大嫂,這可不妥。”林啓正吞吐道。

“怎麽了,是不是阿紳出了什麽事?”林夫人到底還是緊張他。

“嗯,今天下午的事情大嫂可知道了?”

“你是說百樂門的事?那不是你們自導自演的麽。”說起這事,林夫人當真是有些不樂意的。林啓光和林啓正一手包辦的戲碼,說要讓小姑娘下不來臺,順便給林澤紳警個醒,林夫人就坐等着看戲。誰想到是那樣厲害的戲,完完全全讓阿紳下不來臺,甚至還加深了阿紳對林家的怨憤,小姑娘就更不必說,被阿紳護地好好的,還當衆宣布了林太太的名號。

林夫人沒好氣道:“老三,下次這種事情還是先與我說一聲吧。”

林啓正呵呵笑:“大嫂,這不是您自己不願聽嗎,好了好了,我要說的是另一件,關于阿紳的。”

“什麽?”

“聽說阿紳要去挖林家的老墓。”

林夫人大駭:“他當真要反天不成!”

林啓正清咳一聲,無奈道:“您先聽我說完啊,大嫂可還記得我前些天提起的血煞?”

林夫人蒼白的臉色霎時蒙了層蔭翳,刻意壓低的嗓音微抖:“怎麽說到這個,阿紳難道和……”林夫人向來是不信那些邪門歪道的說法,可前幾日林啓正當着她的面介紹了那怪物,林夫人是不得不信了。

一想到阿紳會和那樣的東西有所關聯,不免揪心。

“我可能沒說過,有一只血煞就住在林家老墓,阿紳這次去是要将他挖出來。”林啓正的聲音有些陰郁,聽起來也是有些擔心的意思。

林夫人就更不必說,頓時一個踉跄,嗓子眼憋出一陣嗆咳,渾身痙攣一般抽搐起來。

張嫂大驚失色扶着她,只含淚哭喊着給她順氣,掐人中。

林夫人到底還是堅強的,哆哆嗦嗦将話筒拿回耳邊道:“他是怎麽知道了!他到底要幹什麽!”

林啓正猶豫了片刻,沉吟着:“這……”

“講!”

“像是唐糖告訴他的,至于唐糖為何如此了解,具體我就不清楚了。”

“又是她……她要害死我兒啊……咳咳咳咳!”

“大嫂,今晚我會派人過去攔下他,至于盛世山莊那邊,還有望大嫂調動黃埔軍校那邊的人過去……”

“不必說了!今夜定然要拿下她!咳咳咳咳……”

林夫人像是要将整個肺都咳炸,卻仍舊一臉堅持,咬牙切齒地發着狠,張嫂看在眼裏心疼不已。

林啓正默了默,道:“好,大嫂,您要保重身體啊。”

挂斷電話,林啓正往後仰靠,整個人陷進皮沙發的靠背裏。

辦公室沒有開燈,但窗外的月色卻甚是明亮,恍恍照進室內,映着他半邊緊繃的臉。

忽而,唇角輕輕勾起,夜裏的笑意極淡極淡。

**

這一晚似乎格外漫長。

于林家如此,于盛世山莊某間卧房裏的一雙男女亦是如此。

林澤紳躺在趙小栀的床側,洗了澡卻沒有換睡衣,一身軍綠大衣披在身上,裏面還穿着白襯衣和黑白格子毛衣,俨然一副整裝待發的樣子。若不是趙小栀一直睜着眼拉着他躺下,這會兒該是已經和屬下出去了。

“還不困?”林澤紳掀起眼皮看了眼牆上的挂鐘,快到零點了,趙小栀拉着他足足躺了兩個時辰。

趙小栀搖搖頭,十指與他緊扣,擡起來指了指桌上的水杯:“說了這麽久的話,渴了。”

林澤紳笑笑,長臂一伸,将水杯拿來遞到她面前:“晚上喝這麽多水可不好,虧你還是學醫。”

趙小栀垮下臉:“我不是,都說了多少遍,我是歌星趙小栀,不是你的醫學生乖妹妹唐小姐。”說着低頭喝了一大口溫水。

這兩個時辰可不是幹坐着的,趙小栀講了她在二十一世紀的許多事,如何叱咤樂壇,如何環球高歌,如何受人追捧,還有那些紛繁的事物,撩人的風景……她一刻不停地說着,林澤紳也認認真真聽着,聽到稀罕的地方還會笑一笑問一問。

來這裏至如今,趙小栀是第一次覺得滿心歡喜。是真得滿滿的,滿得要溢出來。

林澤紳點頭,接過她手裏的空杯子道:“學醫挺好,治病救人,幹幹淨淨,你若想學,我可以給你安排。”

趙小栀剜他一眼:“你是歧視歌星這個行業麽?”

林澤紳道:“那倒沒有,你自己也說是被人陷害了,可見這個事業總歸是有些複雜,在這裏更是如此。”

“怕什麽,盛南廷是百樂門的老板,有他罩着,還有人敢動我不成?”趙小栀揚起下巴,說到此處突然想起《情深深雨蒙蒙》裏的依萍,不禁越發動心了。

林澤紳卻道:“你是我的太太,如何要他來罩着?”

“……”趙小栀白他一眼,卻是喜滋滋忍不住笑出聲,“這是吃哪門子醋。”

林澤紳沒覺得好笑,反倒神色認真:“不管有沒有人罩着,我不想你去做這份事,我的太太,只我一人看着便好,不要旁的人觊觎。”

趙小栀還能說啥?

她是被這突如其來的認真給感動地一塌糊塗。

“林澤紳,你怎麽這樣啊……”趙小栀抱着他的胳膊,小臉蹭上去,尾音拖得長長的。

聽到林澤紳耳裏,竟是有了一絲心神蕩漾。

林澤紳摸摸她的腦袋,終是忍不住笑道:“我怎麽了?”

趙小栀猛地擡起臉,兩人的呼吸驟然拉近。

趙小栀臉紅着不願後退,只盯着他的眉眼撅嘴道:“你勾引我!”

林澤紳哭笑不得,這從何說起?正欲後退,拉開一些距離,卻不料被她掖在被窩裏的手伸出來勾住脖子。

呼吸就更近了。

甚至能清晰看見她唇角隐藏得微不可察的一粒褐色斑點,在一瞬間放大,唇瓣的紋理,淡淡甜甜的香氣,溫熱而急促的氣息。

林澤紳不說話,也不笑了。小腹隐隐竄起一股異樣。

是親還是親呢?

這是一個問題。

趙小栀糾結了不到三秒。

……

唔,這是林澤紳的初吻吧。

趙小栀輕輕合上眼,心底劃過一陣竊喜。

嬌豔的紅唇不帶一絲遲疑地湊過去,觸碰到他緊抿的薄唇。她撅着小嘴一點一點啄吻,一點一點描摹他的唇線。

有那麽一瞬間,林澤紳是懵的。他不知該如何回應,他小心翼翼感受她的觸碰,他甚至一動不敢動。

他對男女之事,明明不是一無所知,偏偏這時候顯得愚鈍。

好在身體的本能及時作出反應,兩個相愛的人到底不該是一個人的讨好。

林澤紳雙手攬過她的背,趙小栀只穿了一件絲綢睡裙,脊背上的肌膚隔着薄薄一層微涼的料子,落入溫熱的掌心,瞬時便起了一層密密的栗。

他攬她入懷,貼向自己,加深了吻。

纏綿來得突然,像沉睡的打火石忽地擦亮迎風吹來的細碎枯草,然後星星般的火種落地,燎原。

不過林澤紳穿得太多,兩個人一邊吻着,一邊瘋狂地剝脫衣服,一件一件,趙小栀只要想着她要把這個男人徹底剝光了,心裏的浴火就愈演愈烈,熱烈地讓人無從招架。

林澤紳不禁嗤笑,隐忍的眉心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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