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小露鋒芒
“廢物!一群廢物!!!”帝王震怒,宮宇觳觫,滿殿朝臣更是緊張到極點。跪在大殿中央的七位太醫以及他們身後的十餘巫官更是抖若篩糠,伏地不起。
“你!你說!已經一月有餘,你們花了數十萬銀子,幾乎将藥庫搬空,怎麽這疫情反倒更加厲害了?!”
“臣……臣有罪!”太醫院首座雙眼一閉,涕泣不止。他行醫大半生,還從未見過如此怪誕的疫症。
初期病況甚輕,只是幹咳氣喘、向晚低熱,大家都未關注,不想才過半月就有千餘人染病,将個堂堂都城變成了一座病城。近兩日情況突然惡化,病者相繼出現高熱呓語,更要命的是蔓延到宮城,貴妃娘娘已經卧床不起……
“就知道稱罪!”楚王青筋暴跳,困獸一般在龍椅前來回踱步。“你!還有你!大小法事折騰了十幾場,寡人也如你所請齋戒祭天,結果呢?!”
帝王震怒,咆哮震耳。衆臣肝膽俱裂,不由後退。只有首巫挺身跪立,面色不改。
這位首巫大人不過三十出頭,精瘦幹練,一雙三角鳳目狡黠犀利,顴骨高擎,薄唇緊閉,面部輪廓棱角分明,額頭腮上畫着神秘的三色咒符。此刻除了寬大袖筒中暗暗頓地的鐵拳,以及低垂眼睑下愈發陰鸷的目光,他就像尊木雕一般,若無其事地承受帝王責難。
“說!啞巴了嗎!首巫大人!這些年你是過得太舒服了啊?從前的手段呢?!都哪兒去了?!疫病治不好!瘴氣除不了!還有這雨!下起來沒完沒了!”
聲嘶力竭,楚王跌坐龍椅,大口喘氣,命左右加緊扇風。
“三天,三天之內,這三件事辦不好,我就在這大殿之前燒死你!”
衆臣不由驚愕後仰,目光齊齊指向首巫。首巫還是面無表情呆若木雞。吓傻了嗎?畢竟不是嫡傳的,到底無法勝任……
和往常一樣,早朝散後衆臣三兩成群,步出大殿,各自辦差去。殿外仍是大雨傾盆、雷鳴電閃,回廊上守候的侍從分別湊向自家主子,殷勤小心地披蓑撐傘。
“大人!大人!”
首巫徑直走入雨中,将驚詫的侍從和狐疑的目光統統甩到腦後。他的心被怒火燃燒着,雨水雖然不冷,到底可以降降溫。可若再找不到解決辦法,三天之後他就真的要燃燒起來了。
分明是邪仙作祟暗中施毒!分明是借題發揮尋我晦氣!分明是翻臉無情兔死狗烹!想我堂堂巫觋之首、一品國師,竟要當衆受辱!他恨得牙根癢癢。
更恨的,應該是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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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應!你遲早會遭報應的!”
驀地停住腳步,一個凄厲的聲音如雷貫耳。才半年吧,半年前他喬裝入唐,親眼看着左丞玄穆無辜被戮。他獰笑着,這個可憐的凡人,到死都想不到栽在了我手上吧!
的确,獄中三日,左丞反複思量,只想到是右丞冒他筆跡陷他通楚,卻怎麽也想不明白自己究竟何時見過大楚細作,還是在都城郊外,還有數位人證。他不怨恨那些人證,他們的據實以告、同僚的扼腕嘆息、陛下的咬牙切齒都沒有錯,前提是,他真的叛國通敵、真的置國家法度家族榮譽和自身清名于不顧。
他又如何知道呢?這個世界不全是人的世界,世間之人也分很多種。有一種專修邪術、與鬼為友、操縱人心、颠倒黑白。當他用最後的憤怒嘶吼射向右丞時,有另一雙竊喜的目光,幽幽地盯住了他。
這樣做對首巫有什麽好處呢?財帛凡物,在一個自小立志修仙的巫族庶子看來毫無吸引力,但他要權勢要地位要成為令所有人刮目相看嘆為觀止的最強者,為了他卑微低賤含辛茹苦郁郁而終的母親,也為他自己。
“我可以幫你!”偶然的機會,離家出走四方游歷的他遇到了唐國右丞的心腹殺手萊蕪。機會來了,只有一次!
當他穿上夢寐以求的首巫官袍、頭戴翎毛朱冠立于朝皇殿群臣之首時,頭還是懵的,心還是慌的。踏過父親和兩位兄長屍身上位的他,除了在母親新砌的墳茔泣不成聲,在別的地方,必須是那個沉着冷靜目空一切睿智超然無所不能的首巫大人!
如今,他的地位受到了威脅,連性命都懸于一線。
落湯雞一般的首巫回到巫觋院,從踏入大門、步入迎廊到進入法堂不過一射之地,他的衣服已經幹透,連面上滑脫的油彩也恢複如初。一句話也沒有,一口茶也沒喝,他将門封上,盤膝閉關。
閉關只是個假象。皮囊最是累人,脫去皮囊,自由而強大的元神随意行走,果然還是更喜歡鬼神的世界啊……
“解藥給你。”月神冷冷一語,遞過一個烏黑冰潤的琉璃瓶。
七日,正是第七日!蝶衣顧不得矜持,急忙一口吞下。她背過身去,不想看到月神高傲的哂笑,更不想讓她看到自己脆弱的淚滴。
她是怕死的。逍遙快活,游戲人間,一直是她向往的生活。花花世界,滾滾紅塵,活着這麽好,為什麽要死呢?這幾日她坐卧不寧寝食難安,性命被捏在別人手中的感覺真是糟透了!
令她又怕又恨的月神總算及時出現!蝶衣看着她悠然信步、緩緩登樓,心中的期盼頓時化作怨怒。月神應該一早就知道了真相,也應該三五日前就到了楚都,這幾天更猛烈的蠱毒就是她放出的,一直放到了公主不讓自己涉足的宮城。
她是故意拖到最後才給我解藥!為什麽?月神不是孩子,沒那麽幼稚,況且這樣并不好玩!就像從前一樣,一舉一動、一颦一笑都不由自主……
“為什麽?”在山上時素雪也問過月神相同的問題。
“蝶衣亦正亦邪、秉性剛烈、遇事毛躁,你管得太松遲早會出惡事。與其到那時後悔不疊,不如趁現在我替你殺殺她的銳氣,讓她知道知道誰是主子!”
有些事還是不要讓素雪知道了……
蝶衣看着病人痛苦掙紮、無望□□,嘴角浮現出滿足又享受的微笑,不到最後一刻決不施以援手。她是嗜殺的、殘忍的、冷酷無情的!而素雪和明玦是良善的、仁慈的、心懷天下的。明玦單純無邪,與蝶衣情誼深厚,慮不到這些;素雪仙靈受損,今非昔比,無暇也無力□□她。
月神是敏感的,只是敏感得略有些心急。素雪笑了笑,罷了,領她的情。
“素雪今晚就到,我在三闾巷的客棧開了兩間幹淨上房。”
“這家就很好,上房也有……”
“你只做好自己的事,別的不要管也不要問。”月神目光一掃,蝶衣也看到了窗下飄過的鬼吏。她蛾眉一蹙,憤憤轉身。
“還有,你不要去找她,有消息我會暗中通知你。”
“是!”月神的吩咐與公主同效,蝶衣不敢違拗。至于委屈和惱怒,只能暫且按下。鬼吏出現,刻不容緩,她隐去身形飛入雨中。下山的日子過得有些無聊,每天監視城中,若有病患垂危,就趕在鬼吏之前偷偷喂下解藥。近三天鬼吏活動頻繁,她的工作也忙碌起來。
雨越發緊了。素雪翻身下床,憂心忡忡望向窗外。
“睡不好嗎?”月神遞過一杯溫水。
“這樣天氣,苦了她倆……”尤其是明玦,畢竟她的心是自己精血凝成,多多少少會有所感應。她勞累了、憂傷了、煩悶了,素雪都可以察覺。此刻,她感到的不是疲憊也不是煩亂,而是甜蜜的牽念。
“無妨,明日正午,必會雨過天晴。”千年來一切太平,天帝有意弱化三界間的聯系。如今人界成規訂立、神仙抽離,日月風雨自行運轉,時辰很好推算。就算屆時無法放晴,月神也有辦法擋一時雷雨。
“是,我不擔心這個……”
“三事三場都在我們掌控之中,還發什麽愁?”月神拉她回到床邊,“就算睡不着也躺下閉目養神,再有兩個時辰天就亮了。”
天亮之後,就沒時間歇息了……
素雪順從地卧倒,一閉上眼睛,玄朗就浮現在腦海。他一定也輾轉難眠吧,這樣大的場面、這樣大的壓力,心裏可還穩得住?
出乎意料,從整裝待發到揭榜入宮,再到金殿觐見,玄朗始終保持冷靜沉着。這位“恰好”雲游至此又“恰好”自薦除疫的神秘公子,應答如流,氣度款款,很快贏得了楚王和群臣的好感。
貴妃病重,楚王愁眉不展,見有人揭榜如得救命稻草一般,不由分說拉他直入後宮。尴尬的群臣只得蜂擁尾随,卻不敢跟進內殿,只能圍着皇後抱怨。
頃刻,內殿傳來楚王的酣暢大笑。群臣總算松了口氣,不管怎樣,陛下高興就好。陛下高興他們的日子也就好過了,還管什麽宮禁禮數?!皇後面上挂着笑容,指尖卻深深刺入了掌心。
“賞!重賞!”楚王攜着玄朗的手闊步走出。
“是!”群臣欣然叩拜,稱頌不疊。
“封良公子為國師,加一品爵!”楚王大手一揮。
中書令正要步出領旨,忽然對列站出一人,先行跪奏:“陛下恕罪!別國公子任我國國師,于禮法不合。請陛下厚賜財帛,另擇官職!”衆臣先是一驚,随後議論紛紛。
的确,楚地尚巫,國師一職唯有巫觋院之首可任,非同小可。而能進入巫觋院之人,都是從世代巫族中千挑萬選出的。方才陛下大喜過望,信口賜封,群臣忙着奉承不及細想,禦史一提才都覺不妥。
朝臣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公子醫術精湛,理應入太醫院……”
“太醫院之首才是三品,陛下皇榜明書除時疫者賜官一品,難道要讓這毛頭小子做丞相嗎?!”
楚王咳了兩聲,下頭安靜了,他才耐着性子說道:“公子妙手回春,更兼法術精湛,醫病除邪,不在話下……”
“陛下,可行雨除瘴之事還要依靠首巫啊!”這次輪到樞密使了。楚王并不傻,他瞥了一眼垂首端立、置身事外的首巫,冷笑一聲。“本想給你留些顏面,如今……良公子,亮出你的巫族印記吧!”
玄朗裝作躊躇為難,遲疑了一下,伸手解開扣帶,袒露胸膛。衆臣一片嘩然,尤其巫觋們幾乎全部驚呆。赤焰騰蛇,乃是巫神嫡派獨有的圖案。紫巫愣了片刻,決然上前,道聲“得罪”,從懷中掏出藥囊,用手沾了些許墨膏,厚厚塗于法印之上。毒膏被法印吸收,公子并無異樣。
驗證完畢,楚王用耐人尋味的語氣問道:“首巫,卿還有異議嗎?”
首巫斜跨一步,正色啓言:“巫神弟子下世,百年難遇。臣請陛下恩準切磋一二!”
“切磋?哼!”楚王指指殿外,一道雷火劈下,殿內瞬時通明。兩側牆角積薪累累。“你若不能成功,可知道會有什麽後果!”
“臣,謝陛下!”重重一拜,首巫目中烈焰灼灼。
皇城內院,正殿軒場,不到一個時辰兀然支起兩座圓臺。玉階之前帝王高坐,兩壁朝臣雁翅分列,華蓋層疊,錯落有致。
玄朗仰天長嘆,心很慌,卻努力保持平靜。還早,還早,誰想到一切進展得這麽快!離午時還有足足三刻!首巫戲谑地笑着,從他身旁走過,登臺做法。他也只能硬着頭皮走上法臺。他當然不會止雨之術,那太難了,素雪還不及教他。無法可做,只能強撐臺面。拔劍吧!至少劍招精妙可以糊弄一時!
一邊是閑庭信步念念有詞的首巫,一邊是裝模作樣劍走龍蛇的公子。雙方看似勢均力敵各有千秋,不過玄朗知道濕透他衣襟的不是雨水而是冷汗。他偷偷瞥了一眼對手,只見首巫闊步雨中,竟遍身幹爽,甚至錦袖翩飛,一如晴日。他呢,劍舞得眼花缭亂,身上卻濕濕嗒嗒落湯雞一般,甚是狼狽。
累了,累了,肩臂酸痛,劍也變得愈發沉重,雨水順着發絲流到額頭,模糊了視線。雨聲,雨聲,噼噼啪啪的雨聲,麻痹了他的聽覺,也麻痹了他的意識。
“兄長……堅持住……”
這聲音……如此熟悉,近在咫尺……又回音袅袅,恍若天籁……
是誰?他的眼睛睜不開,視線卻是一片潔白,如濃霧籠罩。他好像也不是在瘋狂地舞劍,而是不停地奔跑。窒息的感覺、心痛的感覺、牽挂的感覺,是那樣刻骨銘心的感覺……
遠方,一抹倩影,是幻覺嗎?明眸含笑,回首嫣然,冰藍色的……
“啪!”一道閃電劈下,不偏不倚落在兩座法臺之間。剎那間雲消雨霁,碧空如洗。玄朗長劍徹地,巋然傲立。
首巫面色鐵青,仰天怒目。為何?為何?!明明一刻之前我這邊就該雨過天晴,龍王為何逆我心意?幸好這些年求雨時多、止雨極少,衆人都忘了“陣走三巡雨水收”的承諾,不過在巫觋院同僚後輩面前重複施法實在是顏面盡掃!
他狠狠瞪了玄朗一眼。龍王任性,雷火怪也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臭小子,算你命大,白撿了便宜!
過了止雨關,換上幹淨衣袍、用畢禦賜膳飲,稍事休息後君臣逶迤行至刑部冬閣。
楚國地脈有煙瘴毒層,泉眼溝壑處易散毒氣。楚民世代居住,尋常時候并無不适,但天象有異、地震崩塌時瘴氣驟濃,極易中毒,需秘藥巫術療治。瘴毒厲害,瘴疠池也就成了天牢死刑之一。它深埋地下,陰森詭怖,池水劇毒,損皮侵骨,慢慢腐蝕,無人可忍。
瘴氣刺鼻,楚王和朝臣皆在冬閣正廳等候。他們在等,看誰可以在一炷香時間內活着回來,并且取出一塊沉到瘴疠池底未被化解的囚徒骸骨。
對玄朗來說,瘴疠之毒并不可怕。素雪給他的咒術秘籍已經倒背如流、完全吃透,化解之法、防護之藥提前想好備齊。令他感到頭皮發麻的是要和首巫一起行動。無人旁觀,首巫射向他的可能就不止是陰毒目光了。
“盡人事,聽天命!”吞下烏丸,将心一橫,他跟着首巫跳入地底深潭。
上古瘴毒果然厲害!咒書上雖有描述卻不及親身所感。玄朗自幼長在江南水鄉,拜師習武的深山也有泉眼龍潭,素日便以戲水摸魚為樂,這些日子新學的避水咒也練得不錯。可瘴疠池中并非山泉,而是陰毒怨毒寒毒熔煉而成的粘稠積液,每一次劃水都頗耗體力,比上午連續不斷的劍舞還要勞累百倍。況且,人終究不是水生的,潛得越深、壓力越大、呼吸越窘迫,恐懼就越嚴重。
恐懼,還來自不遠處另一雙比瘴毒還毒的眼眸。首巫本來在他身前,卻刻意放慢速度,甚至停滞不前。他慢他也慢,他停他卻停不下來。奇怪的是擦肩而過的瞬間,首巫抽出的匕首寒光一閃,卻大大偏出了他的胸膛。何止是胸膛,連手臂、襟袍都沒有刺到。一股暖流推動,玄朗只覺身輕如燕,白駒過隙般向前疾蹿。不僅身子輕松了,暴露在外的手指、面頰也沒有了灼燒麻癢的刺痛。他精神一振,加快劃水,直達池底,取了一塊看似比較完整幹淨的骨頭,就掉頭返航了。
回程更加順利,速度明顯快了許多。他是個意志堅定的人,對身旁男魂女鬼的厲叫嚎哭充耳不聞。首巫用盡全力,卻發現無論如何也追趕不上,只得恨恨地捏着骨殖游出深潭。
時香剛剛過半,紅日尚未西斜。騷動過去,瞌睡正濃,門,轟然開啓。先走出來的是玄朗,玄朗背後是黑面首巫。他們神色如常,闊步昂首,見禮跪拜,在衆人錯愕驚詫的竊竊私語中分別交上一截黢黑骨殖。
醫官掩面查看,肅立颔首。衆臣都盯向楚王。
“公子良軒乃巫神嫡傳弟子,法術精湛,器宇不凡,實為可造之材,封一品玄巫,入巫觋院……首巫,要用心栽培!”
決無異議,禦史和樞密使像霜打的茄子,看都不敢看暗自愠怒的首巫。第一次,還是第一次,有人、有兩個人可以毫發無損地走出這鬼見神愁的瘴疠池。首巫的能力得到了證明,這位氣質高華的公子更是青年翹楚。
楚王興盡而歸,群臣紛紛星散。
“玄巫大人,随我回巫觋院安置吧!”
“多謝首巫!”玄朗并不推辭,大義凜然地跟他步入良夜。
巫觋院等級森嚴,以所鍛毒元色澤為判,色澤越深,法力越大,職位也就越高。首巫居首,下設四大高階巫觋:玄巫、褐巫、紫巫、赤巫,可單獨主持日常祭蔔法事。下面的青巫、澄巫等巫官主司祛邪煉藥。再下還有許多白巫,基本等同學徒。剛入巫觋院者一律稱為明巫。
玄巫,是僅次于首巫的大巫師。玄朗很喜歡這個稱呼,比起“良軒公子”,“玄巫”好歹讓他恢複了姓氏。
月色迷離,涼風習習。
他在看月,明玦伏在屋檐看他,更遠的地方,素雪端坐法陣,天目卻緊緊注視他們。
“都結束了,雖然不盡如人意,總算有驚無險!”月神一一滅掉陣角明燭,将她扶起。
“嫱姐,辛苦了!對虧你力戰惡龍、阻攔雷怪……”
“你不也盡了力?要不是你偷換解藥,又讓明玦暗中保護,玄朗根本撐不了一刻,只怕要和那些枯骨一起沉底了……不過首巫也不是等閑之輩……”
“他确實有些手段。不過我也沒想一舉壓倒他。若他真被燒死在朝皇殿反倒壞了我的計劃。”
“明玦在瘴疠池損耗不少法力,我讓蝶衣去換她回來了。”
“好。辛苦她們幾日,等玄朗收拾停當、布下結界就安全了……”
聲音漸弱,素雪蜷卧竹榻,已然睡去。
“唉!”月神輕輕摸着她夢中猶蹙的秀眉,無奈搖頭。好容易攢了這些精神,一日就揮霍盡了!你這丫頭,怎麽就這麽不省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