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力極其可怕,居然就在眨眼間死在鬥卿的人手裏,這要傳出去自己的臉要往哪裏擱?
而且,看看這個銀兒的死法,瀾夜未免也太不憐香惜玉了吧!
“連大将軍。”瀾夜轉頭看向躺在地上的當朝劍仙,忽然笑了笑,“你可以起來了。”
連風挑了挑眉,用內力逼出手足心的銀針,站了起來。
“瀾夜。”連風拾起身旁的軒轅夏禹劍,問道,“我很好奇,你是怎麽猜到我沒事的?”
瀾夜一邊俯身再次将手中的斷刃刺入銀兒的腦中以确定對方完全死去,一邊淡淡道,“山下副将江陵帶着軍隊跟了上來,如果不是連大将軍一路留下印記,以九苑人的隐藏能力他們如何能準确趕來?再者,我聽說劍仙門下有一種特別的內力不僅能完美隐藏氣息還能隔絕幻術。”
“你居然知道‘神寂’,看來鬥卿手下真是高手如雲。”連風不禁再次審視瀾夜一行人。
若不是一擊必殺,說不定瀾夜和那幾個殺手并不是一行九苑人的對手,然而在生死面前常常不僅僅由實力決定。
狠厲,無情,毫不猶豫。
看着瀾夜面無表情地破開銀兒腹部取出一枚金色的印符,連風不得不承認眼前人簡直是完美的殺手!
“再會!”拿到開啓神族封印的鑰匙,瀾夜看了連風一眼,和餘下七位殺手一起消失在密林裏。
江陵帶着軍隊找到連風的時候,一向嚴厲的連大将軍長久地望着密林某處神色複雜。
“大将軍,你沒事吧?”江陵臉色驚訝地看着地上死相殘忍的九苑人,心中微驚。
“江陵,派人好好看着這道門,有異動立即禀報。”連風下令道。
“是!”
“雍王府那邊怎麽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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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陵神色一沉,道:“除大将軍外,雍王府內沒有一人活着出來。”連風皺眉看向慘死在地的神仆銀兒,這個女人的術法強大可怕,可以想象這道門後的九苑神族強大到什麽程度。
連風沉聲:“你留在這裏,我去雍王府看看。”
☆、死咒
夜裏格外安靜,這種安靜讓人有種想要将心提起來的沖動。月溟不自覺向笙影靠了靠,低聲說:“不是說雍王府是雍州最奢華的地方嗎,怎麽這樣安靜?”
笙影也不覺加快了腳步,道:“拉住我的衣袖,不要跟丢了。”“哦……”月溟偷偷笑了笑,拉住笙影青色的衣袂。
笙影和月溟走到雍王府門口的時候,四周一片死寂。
所有守衛的将士面目扭曲,毫無生氣地倒在地上。“呀!”月溟擡腳跳過地上一具具面目猙獰的屍體,驚叫道:“怎麽會有這麽多死人?好像是夏朝的士兵呢?”說着正要伸手去觸碰,笙影一把抓住她的手,嚴厲道:“別碰!”
月溟吓了一大跳,問:“怎麽了?”
“你若碰了,就會和她們一樣,死在夢魇裏。”笙影皺緊眉頭:“這雍王府被人下了死咒。”月溟趕緊将手揣回胸前,喃喃道:“死咒?”
“下咒之人術法修為很深,看來雍王府的人能活下來的不多了。”
夜色下,雍王府上漂浮着淡淡的血色,笙影擡手指向額頭,低低念了句咒語,淡青色的光萦繞住兩人。
“跟緊我。”
“哦!”月溟趕緊攥緊笙影的袖子,跟在他身後。
雍王府的門半掩着,笙影只是擡手推了推,門就被打開,月光照在庭院裏,如果不是月溟先前看到門口的屍體已有心裏準備,恐怕早就吓得尖叫出聲。整個雍王府所有的侍從家臣都保持着各種扭曲至極的姿勢,七竅流血僵死在原地。
“這、這是怎麽回事?是誰和雍王府的人有這樣的深仇大恨啊?”月溟打了個冷戰,盡量不去看那些近在咫尺的臉。
正廳的門是完全打開的,朦胧的屏風後隐隐有個身影在動。
月溟趕緊拉了拉笙影的袖子:“笙影……”
話音還未落,笙影手中的畫影劍已經出鞘,斬落屏風,指向那個身影。
那是一個女子,着了一襲淡黃色的長裙,她俯身在一具屍體身上,長裙在地上鋪散開來,裙擺上的楓葉在隐隐的月光下美麗如畫。
“太好了,還有人活着!”月溟一喜。忽見那女子擡起頭來,嘴上沾滿鮮血,目光冷冷地掃向他們,吓得月溟一縮腳,顫聲道:“她、她是人是鬼?”月溟擡頭去看笙影,卻見他盯着地上的那具屍體,眼神狠戾。
月溟還沒反應過來,笙影已經走了過去,擡手将畫影劍刺向雍王。然而那女子反應格外靈敏,一把将雍王推開,畫影劍直直穿透她的雙手将她半釘在地上,“叮”地一聲,女子手中的羽針掉到地上落在笙影的腳邊。
“莫菱……”雍王忽然睜開眼,坐了起來。
莫菱的雙手被畫影劍死死釘在地上,然而她仍舊忍着劇痛極力用身子擋在雍王面前,神色堅決地看着笙影走近。
“不要傷她……”雍王忽然顫抖着伸出一只手,護住莫菱。
笙影忽然停下腳步,掃了一眼腳旁的羽針,然後将視線轉向奄奄一息的雍王,冷冷地勾起嘴角,道:“神族人不但對你下了死咒,還要以針蠱讓你的五髒潰爛,可見真是恨你入骨。”
雍王吃力地從地上半坐起,眼看着莫菱被釘在地上的雙手,肥胖的臉上出現幾乎有些不太相符的心痛表情。他擡頭對上笙影冷厲的眼神,幾乎是哀求道:“求你,不要傷她……”
笙影一手抽出畫影劍,鮮紅的血順着畫影劍劍尖滴落在地板上,他瞥了一眼攔在雍王身前的女子,神色冷漠。
這一瞬,笙影的身上驟然而起的殺氣讓月溟從驚愕中反應過來,連忙上前,試圖阻止笙影的動作:“笙影,你怎麽了?”
笙影?聽到月溟叫出他的名字,雍王的神情忽然浮現出一絲驚恐:“是……是你?”
“怎麽,認不出我來了?”笙影擡起畫影劍,指向雍王:“夏筵登基的大典上你稱病讓自己的養子代替你去陽城,是怕見到誰?”
雍王忽然往後縮了縮,顫聲道:“你、你想幹什麽?”
“幹什麽?”笙影的語氣淩厲起來,眼角眉梢都帶着冷意:“當年害死姬氏一族的罪魁禍首,除了夏筵就是你這個貪得無厭、恩将仇報的小人。我自然是來送你上黃泉路,可是……我怎能讓你就這樣輕易死去……”話音未落,畫影劍已經狠狠刺入雍王的大腿。
莫菱試圖去阻擋,被笙影一腳踢開。
“笙、笙影……”月溟伸了伸手,卻不敢去阻止他。
笙影捏着畫影劍柄一寸寸将雍王的大腿割開,雍王慘叫着往後退卻。月溟第一次看見這樣的笙影,神色狠戾,滿身殺氣,在暗黑的正廳裏,走在面目扭曲的死人中,一步步靠近往後挪動着退去的雍王,仿佛再也看不見其他。
“不、不要!”雍王的眼裏布滿恐懼。
笙影面無表情,伸手一寸寸劃開雍王的肚皮,肥大的腸子嘩啦一聲從肚子裏漏了出來拖在地上。
“住手!住手!”莫菱沖了過來,用單薄的身軀擋在雍王的身前。同時手中迅速結起術式,金色的光芒幻化成一道利劍向笙影刺來!
笙影神色一冷,畫影劍轟鳴一聲,直直對上那道金色利劍。幻術瞬間消失,笙影被震得往後退了一步。
“九苑神族的幻術!”笙影正眼看向莫菱,“你是九苑人?”
莫菱靜靜看着笙影,帶着一絲請求:“求青王放了他……”
笙影輕笑一聲,冷冷道:“我記得這些年死在雍王手中的九苑人也不少吧,你還要維護他?”話音一落,手中的畫影劍便向莫菱刺去。
就在那一瞬間,身邊死去的“屍體”猛然一動向畫影劍劍身擲出一物!
笙影手中的劍忽而以一種奇異的角度轉換方向,反而停在了身旁的“屍體”頸間。
“青王,請手下留情!”那具“屍體”忽然開口。
居然活了過來?見到屍體動了起來,月溟趕緊兩步上去,稍稍靠近笙影,警惕地看着周圍的死屍。
笙影神色冷漠,停在對方頸間的劍動了動。
“請青王聽我一言。”那“屍體”紋絲不動,緩緩開口,“她還有用。”
“有用?”笙影瞥向那“屍體”,冷聲問,“你是什麽人?”
一直僵直着身子的“屍體”終于伸手從懷裏掏出一枚藥丸吃了下去,撫平臉上扭曲的肌肉,恢複溫和的樣子,向青王一禮道:“在下禮青。”
“禮青?”笙影瞥了一眼癱倒在地上的雍王,道,“你是雍王的家臣,所以想救他?”禮青從懷裏拿出一枚玉牌,遞到青王眼前:“我是梁王的人。”
☆、真相
笙影眼神變了變:“梁王?”
禮青道:“兩日前帝王已下令封禁青州,秘密捉拿你。是什麽促使他動手,難道青王一點兒也不好奇?”
“對夏筵下毒的不是我!”笙影冷冷道。
“不錯。”禮青看向笙影,“帝王捉住了秩宗,帶去給大理士拷問。你知道大理士的手段,秩宗經受不住拷打已經招供,說,是受青王指使。”
笙影冷笑:“我與秩宗毫無牽連,你以為夏筵會相信?”
“只需要一個下毒動機而已,秩宗曾經是九皇子的師傅……九皇子是怎麽死的?夏筵不會不忌諱。”禮青的嘴角忽然含上一縷笑,接着道:“就算沒有這些,帝王也一直想除掉你,只是礙于某些原因不好動手罷了。”
笙影皺眉,道“梁王的目的是什麽?”
“梁王要與你合作。”
“合作?”
“梁王早就知曉青王會前往雍州,所以派我早早潛伏在雍王府等候你的到來。”說着禮青望了一眼笙影身後的月溟。
笙影瞥了月溟一眼,向禮青道:“說吧,她是我的人。”
話音剛落,月溟就紅了臉,吱吱唔唔道:“誰、誰是你的人了?”看到月溟扭捏的表情,禮青含了一絲笑,向笙影繼續道:“青王可記得帝昊被九苑人刺殺之事?”
“那是當年帝後所為。”
禮青道:“是,也不是。因為無論帝後是否派人刺殺,帝昊都會将帝妃流放西方。”
“為什麽?”
“和青王來雍州的目的是一樣的。”禮青向前走了一步,不覺稍稍壓低了聲音,道:“都是為了天神的力量。”
天神的力量?月溟睜大眼睛。
禮青神色恍惚,仿佛在回想往昔:“天神的力量雖然強大,但是卻殘留極深的怨念,當年帝杼得到天神的力量橫掃九州,卻也因此墜入魔道,死在劍仙的手中。”
看到笙影臉上露出微微驚愕的表情,禮青道:“青王是苜雅劍仙的弟子,卻也不知道嗎?”随即輕輕一笑,仿佛自語道:“也是,帝王入魔,劍仙手刃。這樣不詳的事想來苜雅劍仙也不會提起。”
“那都不重要,我只想知道帝昊滅門姬氏一族的起因到底是什麽。即便是夏筵暗中做了手腳,但是沒有充分的理由也不至于讓帝昊毫無征兆誅滅姬氏全族。”笙影的語氣隐隐帶上憤懑。
“其實很簡單,因為你是前帝妃的兒子!”禮青忽然看向笙影。
“你說什麽?”笙影不可置信地往後退了一步。
“前帝妃和前青王的兒子。”禮青的神色格外平靜:“帝昊知道前帝妃和前青王的關系,一怒之下處置了姬氏滿門。”
什麽?笙影和夏帝王同母異父的兄弟?月溟吃驚地張了張嘴,心想,怎麽覺得兩個人長得一點兒也不像啊?
“你胡說!”笙影的胸口劇烈起伏,陡然間伸手掐住禮青的脖子,狠狠道,“是梁王讓你這樣說的,是不是?”
禮青被笙影死死抵在正廳的木柱上,然而,他掙紮着仍舊艱難地開口:“苜雅劍仙為什麽收你為徒?若不是你和當今帝王都是前帝妃的兒子,若不是苜雅劍仙與前帝妃是莫逆之交,她為何會将你們兩人都帶上雲暮峰?她自然不會眼睜睜看着前帝妃的孩子死去……若是不信,你大可去問苜雅劍仙。”
木柱旁的簾子是黃色的,暗夜裏那一襲黃色顯得分外矚目。
笙影眼神沉了下來,道:“你到底是誰?”“我是誰……”禮青垂下眼睛,“這并不重要。”
笙影手中的力道不斷加大:“你若不從實說來,我會殺了你!”
“你不會……”禮青的語氣已經弱了下去,然而他神色篤定,看着一臉殺意的笙影,緩緩道:“除了天神的力量……還有一股力量可助青王。”
看到笙影似乎動了殺意,月溟有些着急起來,正準備開口。忽然,笙影一松手,禮青沿着木柱墜落在地上。
笙影低頭看向跌坐在地上的人,“你說的另一股力量是什麽?”
禮青大口呼吸着空氣,聲音斷續,眼裏卻閃爍出光芒,道:“瑪卡維安一族。來自遙遠西方的力量,在九州之外被稱為吸血鬼。”
“吸血鬼?”笙影松開手,忽然想到什麽,道:“昨晚我在密林裏遇見過。”
禮青深吸一口氣,緩了過來,繼續道:“那些只是最末的吸血鬼,原本被神族封印起來,不久前被危卿手下的軍隊無意中放出來了幾只。”
那些吸血鬼的力量詭異之極,單是昨晚遇到的那幾只已經讓他動用了劍仙的巅峰劍術,若是……想到這裏,笙影的眉頭皺得更緊。
“這還不是最重要的。”禮青看出笙影眼中微微的吃驚,繼續道:“只要擁有聖魔之血,就可擁有無盡的軍隊供我們驅遣。有人的地方就是軍隊,而且将是一支可怕百倍的軍隊!”
☆、合作
“瀾夜……”笙影忽然想起什麽,倒吸一口氣,“這樣說來,夏筵派危卿手下的軍隊和鬥卿掌管的殺手過來不僅僅是為了天神的力量,也和那些吸血鬼有關?”
“正是。”禮青語氣凝重,“想來帝王還不清楚瑪卡維安一族的具體情況,所以我們必須盡快動手利用這一力量,若是遲了恐怕只能坐以待斃再難撼動當今政局分毫。”頓了頓,禮青繼續道:“天神之力加上瑪卡維安一族九州之內再無人能對抗,況且,還有一個秘密,就連夏筵自己也未必知道。”
“什麽?”
“天神的力量源于焰皇,那種力量強大無比,當年帝妃也未能完全将其封印,可是焰皇選中了夏筵,無奈之下,帝妃将剩下的殘餘念力封印在了還是孩子的夏筵身上。只要我們打破封印将天神之力完全釋放出來,那麽夏筵會被迫繼承天神的力量。一旦他繼承了天神的力量,焰皇的怨念就會一份份侵蝕他的意識,直到堕落成魔。”禮青的臉上帶上一種奇異的表情:“只要夏筵堕入魔道,雪衣劍仙和連風劍仙就必須要親手将他封印,這是歷代劍仙存在的真正意義。只要當朝兩位劍仙站在夏筵的對立面,失去左膀右臂的夏筵就會陷入孤立境地。”
聽到這裏笙影出乎意料沉默起來。
看到笙影沉默,禮青道:“只要青王答應合作,梁王将全力以赴助你共伐陽城!”
禮青的話音一落,四周格外安靜,月溟站在笙影的背後聽着兩人的對話,忽然靜默地不敢打斷,雖然并不完全明白全部的內容,但是她能感覺到今日的對話将會引起九州變動。
聽到這裏,笙影的眼神變了,原本冷漠的眼裏流動出一絲隐隐的激動。
“如果有一天你與夏筵為敵,我會傾盡全力去阻止你。”
雪兒,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你還會毫不動搖地站在他身邊嗎?
長久的沉默,昏暗的正廳中,笙影擡手輕輕撫摸着畫影劍,一字一句開口:“梁王想要的,是什麽?”
禮青隐隐一笑,道:“梁王如此煞費苦心想要與青王合作,自然是希望各取所需。”
“他想要帝位?”笙影眼神冷漠。
禮青扶着木柱緩緩站起,道“梁王是夏筵的親叔叔,自然做得帝王。”
“梁王知道青王無意于帝王之位,也知道青王一心想要的是什麽,所以承諾只要王位其餘諸事只要青王有要求必定答允。”
“呵……”笙影輕笑了一聲,将畫影劍收回鞘中。
“青王意下如何?”
“你們的計劃是什麽?”
聽到笙影的回答,禮青一喜,道:“自然是和青王所希望的一樣。從前些日子南默将軍猝死在府中開始,追根究底不過是為了一件事——開啓西傾山神族封印的鑰匙。南默将軍從危卿派來的軍隊手中得到開啓封印瑪卡維安一族封印的鑰匙,神仆為奪回鑰匙孤身潛入雍王府殺死南默,南默一死,必然驚動夏筵,神族人冒險行事正好給了我們機會。”
“哦?”笙影冷眼看向對方。
禮青微微轉頭,看向一臉警惕護在雍王身前的莫菱道,“剛剛青王也看見她使用九苑神族的術法了——曾經九苑神族的神仆莫菱,只有通過她打開通往神族的門我們才能真正進入九苑。”
“她我可以放了,但是雍王我是一定要殺的。”笙影淡淡道。
禮青雙眉微鎖,道:“其實相比雍王,青王應該更想除去當今帝王,不是嗎?”
“是嗎?”笙影轉眼看向禮青。
禮青忽然帶上一絲笑,開口:“如果由雍王親口說出當年的秘密呢?各諸侯方國知道後會怎樣?陽城百官大臣聽到後會怎樣?雪衣劍仙知道後又會怎樣?”
看到笙影的神色沉了下去,禮青繼續開口道:“別的尚且不說,帝王的最大弱點是什麽,想必青王比任何人都心裏有數。”
“所以,請青王準許,暫且留下他性命,來日扳倒夏筵還得靠他親口說出當年之事。”禮青向笙影颔首。
笙影瞥了一眼癱倒在血泊裏面無血色的雍王,道:“随你吧。”
雍王府的夜色壓抑而深沉,笙影的目光穿過雍王府的庭院向外望去,淡淡的月光照在滿院死人的身上,如同一場無法醒來的噩夢。
他以為自己會帶着滿腔恨意殺死所有置手讓姬氏一族覆滅的罪人,年幼的他曾在心底裏無數次設想過要如何将那些踩在自己身上的人折磨致死。他決意要瘋狂地報複所有人,要那些得意者都付出代價。
在雲暮峰上的時候,他仍舊懷着私心,想要報複皇室中所有人。
所以,他故意利用雪兒去傷夏筵,年少的他看到夏筵痛苦的表情而感到前所未有的快意。直到雪兒墜入冰湖後,他才明白,那些拙劣的伎倆讓他失去的是自己唯一觸手可及的溫暖。
如果重新讓他選擇一次,他絕不會再将自己的恨意轉嫁到雪兒身上。
而今日,當年送他入地獄的人就在自己眼前,他卻忽然因為不必置對方于死地而松了一口氣。
多可笑的心态。
“笙影,剛剛可真吓死我了呢。”月溟忽然将臉湊近,扯出一絲放松的笑,“你那樣對雍王,他一定是做了對不起你的事。可你還是饒了他一命,心裏一定很難受吧。不過沒關系,一切都過去了,以後溟兒會幫你,再也不讓別人欺負你!”
看出月溟顯而易見的維護之心,笙影反而冷笑起來:“我若是殺了他,你是不是會贊我行事果斷?”
月溟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道:“反正笙影做什麽都是對的。”
☆、親征九苑
雍州的秋天帶着絲絲透骨的寒氣,帝王的車馬在寬闊的路上帶起漫天塵土。
金黃色的帳幔輕輕浮動,馬車上,夏筵披着白色的狐裘,沉默不語。他伸手撩開一些帳幔,看向車外,雪衣着一身雪白的狐裘和将士們一起騎馬跋涉,道路兩旁的楓葉不時飄下來落在她的衣襟上。
剛剛得到雍州那邊的消息,雪衣臉上的神情就沒有放松過,這一路來一句話也不說,只是緊皺着眉頭。
“連大将軍乃是當朝劍仙,定不會有事,帝王寬心!”鬥卿道。
“鬥卿大概不知道九苑與陽城不同,當日我與連風曾遇見九苑神族與之有過短暫交手,其實力實在可怕。”雪衣神色嚴肅。
危卿冷笑道:“那九苑人再厲害哪裏又敵得過連大将軍手中的軒轅夏禹劍呢?”翼卿沉聲道:“九苑人頗善邪術,尤其是那神族更是不容小觑,那日帝王在內殿被水鏡中的力量侵襲,臣下就懷疑過是否出自九苑神族之手,帝王還是要小心為上。”
看着危卿、鬥卿、翼卿态度不一,雪衣神色擔憂地看着夏筵:“帝王,連風是我朝重将,若是出事恐怕軍心不穩!”
夏筵看了眼雪衣,道:“傳令下去,加快行軍速度,直入雍州城。”
“是。”身邊的将領領命下去。
“你身上有病,又不會武功,怎麽能騎馬?”雪衣一手将他推向車內,一手攀上馬背:“再說了,要是讓你在着寒風裏吹着,六卿一路上要進谏多少回才罷休?”
就這樣,從得到消息到現在雪衣大多時候都沉默地騎在馬背上,夏筵以為她會來質問自己幾乎無動于衷的态度,可是她一言不發,反而讓夏筵不安。
正在夏筵沉思之際,車身忽然晃了一下,黑壓壓的隊伍陡然間停了下來。
“怎麽了?”
“回禀帝王,前面的路被擋住了!”領頭的将領立即調轉回來禀報。
白皙的手半撩着,夏筵的聲音從金色簾幕後傳出:“翼卿,你去看看。”
“是。”翼卿騎馬過去。
寬闊的前路上橫着一棵巨大的樹,那樹枝葉繁茂,生生将整個道路攔住。翼卿掃了眼四周,并未發覺異常,正欲轉身去回禀,眼角再次掃了前路一眼,發現那棵樹不見了!
“不好!”他猛地察覺到什麽,掐動手指催動術法,然而四周的景象忽然一轉,化作無邊的湖水,他站立在一片浮冰上,四周望不到盡頭。
“翼卿怎麽了?”發現翼卿忽然騎在馬上一動不動,危卿正要策馬過去,紫薇劍鞘忽然攔在了他面前。
“危卿,等等!”雪衣皺眉,“好像有點不對勁!”她環視着四周的将士們,發現所有人的臉上都失去了表情。
“這是怎麽回事?”危卿立即警惕起來。
“我過去看看,你和鬥卿保護好帝王!”雪衣拉了拉馬缰,向前去。
橫在前路的是一棵斷了根的大樹,四周的楓葉被風吹落在樹上。翼卿面無表情地騎在馬上,就連馬仿佛也失去了動作,安靜地異常。
“翼卿!”雪衣喚了一聲,卻沒得到回應。
風忽然吹得楓葉沙沙響了起來,她轉頭,忽然就看見一張熟悉的臉。
“南默!”
那張臉晃了晃往一旁的山上飄去。雪衣立即點足在馬背上一掠而過,追了上去,腳下飄落的楓葉積了厚厚一層,她疾步追上,攔住南默。
“南默,等等……”
雪衣正欲往前,南默忽然轉身,朝另一個方向飄了過去。
眼看南默越飄越遠,雪衣猶豫了一陣,追了上去。然而,南默的速度極快,眨眼間就消失在楓葉林裏。
“南默!”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四周一片寂靜,只有風吹落楓葉的聲音。雪衣猶豫了一下正欲往回走,忽然發現四周的景象驟然間變了!
腳下變成無盡的雪地,呼呼的白雪飄落在臉上,長發青衣的少年站在雪地的盡頭,冷冽的寒風吹在臉上,然而他一動不動,直到身上落滿白雪。
“影兒?”雖然看不清少年的臉,然而她還是能準确的認出他來。
忽然,少年爆發出一聲哭喊,顫栗着跪倒在雪地裏,大聲哭泣起來。
“影兒!”雪衣想要跑過去,然而她無論如何也無法夠到。
少年匍匐在雪地裏,泣不成聲。雪衣伸手砸向身前無形的屏障,大喊着:“影兒!影兒!”
忽然,一只手憑空而來,将她的手捉住。夏筵一手按着雪衣的腦袋,将她抱在懷裏。
眼前忽然一片漆黑,雪衣的頭埋在夏筵的胸前,鼻尖嗅到熟悉的氣味,猛然間清醒過來。
“別動!”夏筵的手仍舊緊緊按着雪衣的腦袋,道:“翼卿,怎麽樣了?”
“可以了!”翼卿大口喘着氣,在夏筵身旁答道。
夏筵這才緩緩松開手,低頭看着雪衣。清亮的月光照在她的臉上,雪衣的眼角淚痕未幹,目光游離。
好一陣,夏筵的聲音低低傳來,“你剛才是不是看到什麽了?”
雪衣這才看清四周,十幾個精銳将士将她和夏筵圍在中間,翼卿、鬥卿站在身側。她靜默片刻,看着夏筵的下巴,猶疑道:“我剛才……看到影兒了。”
“沒事。”夏筵摸了摸雪衣的腦袋,忽而轉頭道:“翼卿,對方可是神族的人?”翼卿勉力站起,望向四周,終于松了一口氣,道:“如果我所料不錯,對方應該是神族現任族長。他剛剛将我困住然後引雪衣劍仙上來恐怕是想抓住帝王的把柄。”
“幸得你破開了對方的幻術。”夏筵不覺變了語氣,“否則我恐怕還真一時動不了他們。”
“想來對方已經撤離,帝王還是盡早啓程為妙,九苑人最擅長隐匿,要再找出施術者難上加難。”
雪衣感覺夏筵的手不自覺地加大了力氣,然而他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只是淡淡道:“那就下山去吧,通知危卿即刻啓程。”
☆、進入雍州城
雍王府。
眼前的場景震驚了所有人,推開門的剎那仿佛置身地獄。
雍王府上至貴族下至侍從整整幾百人都帶着驚恐至極的表情扭曲着僵死在原地。四周的将士們倒吸了一口冷氣,之前一直聽說九苑人善邪術卻并未親眼見過均不以為然,今日見到雍王府這般場景才真正感到一絲恐懼。
“這、這是怎麽回事?”四下的将士們紛紛脫口。
“翼卿……”夏筵看向一直沉默的六卿之一。“禀帝王,雍王府上的人恐怕中的都是死咒。”翼卿環視了四周一眼,心有餘悸道:“死咒是九苑最隐秘的邪術之一,即便是接觸因死咒而死的人也會使接觸者當即陷入夢魇死于當場,就像是瘟疫一般,幸得剛剛臣下有所準備在衆人身上設下了防禦的結界,否則恐怕我們的人也會累及。”
“怎樣能解除死咒?”
“這個……”翼卿猶豫起來。
一直沉默的鬥卿開口道:“帝王,據臣下所知,死咒只有用施術者的血為媒介才能解除,若是術師強行化解不但無法接觸反而會被反噬。”
雪衣開口道:“帝王,我看還是先找到施術者,若是強行解除恐怕會傷及無辜。”
四處巡視而回的将士在危卿的耳邊低語幾聲,危卿揮揮手示意對方下去。随即向夏筵禀道:“帝王,雍王并不在府上。”
“哦?”夏筵皺眉,眼裏閃過一絲疑慮,掃了一眼雍王府四周,道:“将雍王府封起來,危卿的軍隊駐紮在雍州軍營,其他人就先住入連風之前的駐地,待取得施術者的血時再由翼卿主持将雍王府的死咒解除。”
“是。”
“不用等了,施術者的血在這裏!”一身褐衣的連風忽然間出現在雍王府前,擡手将布包着的一雙斷手丢給翼卿。
翼卿打開一看,一雙纖纖玉手被人整齊地從手腕斬斷!
“連風,你不是被九苑人抓走了嗎?”眼看連風好端端地站在面前,雪衣緊繃的神色終于放松下來。
“喏,抓我的那個女人的雙手都在這裏,我自然不能賴着不走了!”話音剛落,看到衆人一臉驚詫地望向自己,連風趕緊辯白道:“唉,不要這樣看着我,這雙手可不是我斬下來的,像我這麽憐香惜玉的人怎麽會做這麽殘忍的事?”
說着看向鬥卿,扶額道,“這筆帳得算在這個老頭的頭上,他手下的那些人簡直冷血無情,好好的一個美人就這樣被毀了!”
夏筵不由和鬥卿對視一眼,看來瀾夜一行人暫無大礙了。
“雍王府的事情就暫時交給翼卿和危卿,連風,你先跟我們回駐地軍營。”夏筵道。
連風點點頭跟随而去。
駐地軍營。
其他人都被夏筵遣了下去,連風坐在夏筵的對面伸手轉動着桌上的一塊白玉,等待着夏筵開口。雖然他已經猜到夏筵要說什麽,但是向來被重視的那些大臣不都是等帝王先有所表示再行動,才能體現帝王對自己的重視麽?
“說吧。”夏筵果然開口了。
不過這态度,好像不怎麽對啊?連風無奈地停下手裏的動作,老實開口道:“南默是被九苑神仆銀兒所殺,在我假裝被擒的時候瀾夜半途将銀兒一行九苑人全部劫殺,他這樣做的目的想來是和銀兒殺死南默的原因一樣。”
聽到連風的話,夏筵思索片刻,繼續道:“九苑人的行蹤掌握得怎麽樣了?”
連風一頓,道:“九苑的入口已經找到了,我派了江陵守着。”
“江陵?”夏筵看向連風。
“就是南默手下的副将。”連風看着夏筵微微蹙起的眉頭,補充道:“褒氏一族褒熄的遠房親戚。”
“哦。”夏筵有些不放心道,“還是再讓危卿派些人去吧。”
連風将軒轅夏禹劍“啪”地一聲扣在夏筵面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