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六部的人下去後,大殿裏很快靜了下來
夏邑冷笑一聲,道:“青王不會不忍心了吧?”
笙影沉默地望着遠處,黑色的長發從臉上掃過被風吹往身後。
“就交給蘇雪拉格吧,她是純血種。”維澤勒萊爾望向笙影,過了會兒又低頭看向遠處以一擋十,戰力驚人的連風,開口道:“姬影不舍得的話,讓連風加入我們瑪卡維安一族來陪你,怎麽樣?”
“他和我不一樣。”笙影靜靜開口,語氣毫無波瀾,“如果要變成我這般,你還不如直接殺了他。”
☆、抉擇
雪衣歸來的時候似乎和平常并沒有什麽兩樣。
茗汐興奮地跑了過去看師父帶回來的東西東一件西一件比劃着,雪衣只是微笑着摸摸茗汐的腦袋問她想吃什麽。
直到第二日清晨,那天的雲暮峰格外清冷,久不見陽光的雪峰上第一次升起了初陽。紅色的陽光灑在師父白色的衣衫上,如同雪地裏大朵大朵盛開的紅蓮。
“汐兒,我要下山一趟。”雪衣俯下身,輕輕在茗汐的臉上吻了一下,“你一個人在暮雪居裏要小心,晚上不要随便出門,雪地裏有雪狼,若是我買回來的東西不夠了就用雪鹞傳信給我,我會盡快趕回來的。”
和往常每次離開沒有二致的叮囑,茗汐當時還沒有察覺雪衣眼裏決絕的光芒,以為師父只是和平常一樣出一趟遠門,回來的晚些而已。
從陽城到雍州,一路上因為兩軍交戰,荒涼的平原上屍橫遍野。死去的兩軍戰士無人收屍,只能被禿鷹啄食腐爛在草叢裏。
雪衣立于戰後荒野,久久沉思。她看向空曠的原野,落日如血,無邊的茫然和悲傷洶湧而來,她緊握着手中的劍,在被師父賜予維護夏朝統治,發誓救助百姓的那一刻曾堅信要以一己之力護得弱小,而現在,手握劍仙之劍的自己卻無法阻止血流成河。
“總有一天我會給予你們這樣的權利。”少年笙影黑色的眼睛再次浮現在雪衣眼前,那種不顧一切的決斷神情爆發出如此驚人的力量。
任何巨大的改變都會有流血,她不是沒有見過那些奴隸的可悲境況,也不是沒有經歷過普通百姓在權貴的欺壓和冷漠下走投無路的絕望。然而,出路又在哪裏,即便是殺了夏筵如今已經占領九州大片地域的梁王就沒有稱帝之心?陽城東城和豫州各城被梁王軍隊屠戮的無辜百姓又有多少?
殺戮……難道就是改變的唯一方式嗎?即便是在帝堯、帝舜、帝禹執掌政權的時代,仍舊存在奴隸的身影。
遠處的地平線上,大群人馬呼嘯而來,雪衣藏身在草叢裏,注視着馬路中央。
Advertisement
拼命奔逃而來的應該是住在陽城郊外的百姓。
“梁王說了,只要是陽城的人,抓着了統統有賞,一個人頭換一塊黃金!”領頭的将軍大喝一聲,跟随而來的士兵紛紛加快了速度,将慌亂逃跑的人群團團圍住。
手起刀落,沒有絲毫的猶豫和停歇。
手無寸鐵的普通百姓呼喊着然後一個個無聲地倒在地上再無聲息。“爹爹!!”小女孩恐懼地抱着死去的父親看着砍向自己的利刃。
“唰!”一道紫光訇然盛放,舉刀看向百姓的士兵紛紛被激得勒馬停住。一道白色的身影以閃電般的速度掠入重重騎兵組成的包圍圈站立在瑟瑟發抖的人群中間。
“住手!”雪衣厲喝一聲,紫薇劍斜指地面保持着起勢,怒目看向四周的騎兵,“誰要敢再動手我就殺了誰!”
短暫的震懾後,四周的騎兵忽然家發出一陣哄笑聲,為首的将軍牽着馬往前走了幾步,看清沖進來的居然是個女子,揚了揚粗黑的眉,揮動手中的大刀,大笑道:“長得倒不錯,只是好好的小娘們舞刀弄槍的多不成樣子,不如讓大夥兒消遣一下,說不定能留你一命!”
“你若是現在收手,說不定我也能留你一命。”雪衣慢慢将劍平舉起來,冷冷的目光瞥向馬上的人。
“喲,好大的口氣!”對方語氣嘲弄,猛地一揮大刀,銅臂帶着巨大的勁道向雪衣砍來。
紫薇劍避開鋒芒沿大刀刀鋒一繞,腳下發力在空中半轉身,一腳踹在刀身上。大刀頓時偏了個方向帶着巨大的力道往回一拍,驚得對方用盡全力才堪堪将大刀控制住。
只是短暫的停留,為首的将軍眼神一變,大刀改砍為剁極大的力道向雪衣襲來,只見她手中的紫薇劍一轉以一種詭異的姿勢繞過大刀,腳下一動幾乎是瞬間連人帶劍偏移了一個方向,紫薇劍直直刺向對方的下颌!
鋒利的劍尖停留在為首将軍的下颌,一旁看戲的士兵這才反應過來紛紛舉起戰戟對準雪衣。
裏裏外外重重士兵将雪衣圍住,密密的戰戟仿佛眨眼間就能穿透雪衣的身體。
“我看得出來将軍是惜命之人。”雪衣語氣平靜,紫薇劍穩穩地抵在對方的下颌,分毫未動,“如果你手下的士兵再往前一步,我的劍下一秒就會刺穿你整個腦袋,将軍跟随梁王四處賣命沒想到有一天會是這樣的死狀吧!”
“都、都不許動!”為首的将軍一動不敢動。
雪衣掃了一眼被圍住的百姓,緩緩道:“讓前面那些人讓開,把這些百姓放了。”
“這、這……”
“以為我不敢殺你?”紫薇劍陡然間刺進一分。
被挾持的将軍下颌瞬間流出血來,生死一線間握刀的手微微顫抖,“放、放了他們……”
瀕死之際的人群陡然間從絕望中清醒過來,連滾帶爬地紛紛向包圍圈破開的口子跑去。
看着人群漸漸跑遠,雪衣忽然開口:“接下來我問的每一句話只要你老實回答我就放了你,如果有半句虛言,你就別想活了!”
“是、是!”
“連大将軍在不在梁王的手裏?”
“這個、這個我也不知道啊!”
“老實回答!”雪衣眼神淩厲。
“應、應該是沒有,陽城內亂的時候青王的軍隊也在,說不定是在青王的手裏!”
雪衣眼神沉了沉,掃視着四周的士兵,再次問道:“梁王将你們這麽多人調遣出來不會只為追剿手無寸鐵的百姓吧?你們的真正目的什麽?”
為首的将軍臉色陡然一變,冷汗涔涔而下。
察覺到對方的變化,雪衣冷笑一聲:“你不說也沒關系,殺了你我可以再去問別人!”
眼看雪衣手一動,将軍古銅色的臉一驚連連道:“我說、我說……”
“那就快說!”
“梁王将絕大多數兵力調遣出來除了追剿流民外……還、還是為了接下來的雍城圍剿……”
“圍剿?”
“就、就是和青王一并進攻雍州,然後将帝王和剩下的殘餘圍剿殆盡……”
“他們要弑帝……”雪衣眼神複雜,不覺皺起眉頭,“他們準備什麽時候圍攻雍州?”
“這、這個我也不知道啊,梁王這些日子将我們遣出來一邊掃清流民一邊待命,并沒有通知具體時間……”
遠處的殘陽漸漸落下,逃離的百姓已經漸漸消失在視線裏,雪衣緩緩撤去紫薇劍:“告訴梁王,若是再讓我看見他手下的軍隊肆意屠殺無辜百姓,不管追到天涯海角,我手中的紫薇劍勢必取他性命!”
紫薇劍?
看着在灰蒙的夜色中閃電般掠向遠方的白色身影,前一秒還驚惶的将軍下一刻忽然帶上欣喜的神情。
“将軍!”“将軍!!”
四下的士兵們松了口氣的同時也因為流民的逃跑而不安,梁王的手段誰都知道。
“雪衣劍仙……”古銅色的手摁住下颌流血的傷口,為首的将軍臉上帶着一絲奇特的表情,“将她的行蹤告訴梁王可比那些流民的人頭值錢多了!”
☆、軒轅夏禹劍
整整一夜的激戰,連風殺得兩眼發紅,眼見夏筵一行人消失在視線裏許久,他的心才稍稍放了下來,放棄了攔腰截斷源源不斷的厮殺,帶着僅剩的十幾名部下邊戰邊退,進入陽城郊外的夢魇林。
方圓幾十裏都是連綿的樹木,因為妖魔的傳說,夢魇林中一向罕見人跡,連風等十幾人藏身其中很快便擺脫了身後追來的叛軍。
“連大将軍,我們現在怎麽辦?”開口的是連風身邊得力戰士——施炎,連風掃視了身邊一行十幾人,每個人身上都是血,其中的幾個明顯帶着傷,經過一夜的浴血奮戰均已精疲力竭。
連風看了眼四周的地形,密林叢生,藤蔓蜿蜒,視線尚且隐蔽,便道:“大夥兒先坐下歇歇吧!”說着靠在樹下将手中的軒轅夏禹劍放在膝上。
“連大将軍,我們要不要去雍州和帝王彙合?”另一個将士開口。
連風搖搖頭道:“不行,翼卿大人用禁術護得帝王安全離開,我們此時若是緊跟上去恐怕反而會暴露帝王的行蹤,說不定反而給那些叛軍引路。”
“江陵将軍那邊軍隊人數不多,眼看此次叛軍來勢洶洶屬下擔心雍州也撐不了多久。”施炎一手将大刀插在地上,古銅色的手抹了一把臉上凝結的血。
“是啊。”連風眼裏帶着擔憂,緩緩道,“若是能想辦法把東離、西皖、北獴三處被牽制的軍隊抽離過來,雍州的困境就可迎刃而解了。”
聽到連風的話,四下皆是一震,施炎不禁開口道:“我們要如何才能繞開梁王和青王盤踞在各州的叛軍,将軍隊調離過來?”
連風盯着膝上的軒轅夏禹劍,道:“北獴的軍隊在冀州邊境若是穿過冀州與雍州邊境的河水可直接抵達雍州,而西皖在梁州拖住梁王、東離從荊州直上豫州攔住三苗、青王的來勢,三方軍隊遙相呼應,一切就還有轉圜的餘地……只是九州多數地域已被梁王和青王占據,叛軍來勢洶洶,各州諸王搖擺不定都抱着作壁上觀的态度,各部首領要麽投靠叛軍要麽也不敢起兵反抗,即便北獴、西皖、東離聽從調遣,沒有各地配合只怕也難以越過重重障礙,要想調動這三處軍隊很是棘手……”連風看向身邊十幾名将士,目光搖擺不定。
“連大将軍,我願意一試!”一旁的施炎忽然間開口,古銅色的手臂死死捏住身旁的大刀,手臂上的傷口用衣服上的破布粗粗包紮着,他看向連風,粗犷的臉上帶着視死如歸的神情,眼神堅定。
“施炎……”連風看向身旁得力的将士,道,“北獴、西皖、東離被困在各州邊境,也許叛變了也說不定,你只身前去或許等你的是狼窩……再說,即便他們仍舊忠心帝王,但是要穿過青王和梁王的防線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試試怎麽知道呢?”施炎咬牙道,“反正我這條命是連大将軍救回來的,這些年四處征戰什麽沒見過,上刀山下火海有什麽可怕的!”
“是!”
“沒什麽怕的!”
四下的将士紛紛開口,神色堅定地看着連風,躍躍欲試。
連風沉默片刻,忽然間大笑起來:“好!果然是我麾下的精英,個個都是好男兒!”連風從身旁十二個将士的臉上一一掃過,從懷中掏出夏筵授予他的九州軍符,一共四枚。
“施炎,臨羽,豐祁,你們三人各帶兩個人拿上軍符分別去通知北獴、西皖、東離,按我剛剛所說的計劃行事!”連風将其中三枚調動九州軍隊的軍符交到三人手中。
越是臨危之際越是需要絕對的信任,這三枚軍符任何一枚都足以控制帝王手下的所有軍隊,一旦其中的任何一人背叛,那麽他和夏筵都将全盤皆輸,這是一場賭局,一場只有一次的賭局,他沒有更多的時間去思考,只能絕對信任眼前的人!
“梁王和青王的叛軍定不會罷休,我去引開他們的注意力,你們趁機分頭離開!”連風忽然握住膝上的軒轅夏禹劍,站起身,定定看着衆人,眼裏帶着絕對的信任,一字一句道,“帝王的生死,夏王朝的未來,就交付到你們手中了!”
施炎,臨羽,豐祁三人握緊軍符,帶領着剩下的十二人一起半跪在連風跟前,一字一句道:“大将軍放心,我們定不辱使命!”
“好!”連風伸手将十二位将士一個個扶起,看着衆人的眼睛,道,“一定要活着回來見我!”
“是。”
連風揚起嘴角一笑,握住軒轅夏禹劍轉身朝着與三隊人相反的方向離去,身後是梁王和青王的叛軍,只要拖住那些人,就能給他們制造更多的機會。
為夏王朝而死,似乎是很不錯的選擇。
連風一邊走一邊拔出軒轅夏禹劍,金色的劍身反射出連風俊朗的臉,那一瞬間他忽然間回想起西傾山上的夜晚。
只可惜了……連風的腦海中飄過一張極美的臉,金色的長發落在他的胸前,仿佛還是昨日。
“呵……”他輕笑一聲,搖搖頭摒除雜念,伸手握住劍身,淋漓的鮮血一路滴落,沿着夢魇林深處而去。
☆、迷途
四周的氣氛越來越壓抑,明明是白天重重的密林卻将可見度降到最低。腳下的雜草和藤蔓将前路死死攔住,連風艱難地穿過阻攔進入夢魇林深處。
前面是一片沼澤,沼澤的四周長着一株株奇形怪狀的紅色藤蔓,那些藤蔓沿着沼澤邊緣一直延伸到密林的四處,仿佛一條條血脈。
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連風輕輕一笑,他們果然跟來了。
連風猛然間俯身,消失在衆人視線裏。
身後跟來的一大群人不由得紛紛從雜草中顯出身來,道:“人呢?”“立即四處搜索,絕不能讓他逃了!”“是!”
“你們是在找我嗎?”連風的聲音陡然間響起,不知何時已經在沼澤前站住,手中的軒轅夏禹劍插在腳邊,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身邊的紅色藤蔓在緩緩蠕動着。
追來的人将整個沼澤包圍在中間,連風四下掃視了一圈,看來派來的人真是不少,即便是他,想要殺出去也是一件頗費力氣的事情。
“連大将軍,你已經無路可逃,還不束手就擒!”為首的一人開口,連風看過去,認出是梁王手下的人。
“有意思。”連風冷哼一聲,道,“沒想到梁王竟然派你們這些廢物來捉我,看來是嫌死在我劍下的人還不夠多了!”連風将軒轅夏禹劍從地上拔起,看向四周。
四下衆人有些微退縮,看向為首的人。
“大家別忘了,梁王可是說過,誰要是殺了連大将軍就加官進爵,有了爵位,下半輩子可就不愁吃穿了!”為首的人揮舞了兩下武器,道,“再說了,我們這麽多人難道還對付不了他一個?”
“說的好。”連風忽然間揮劍砍向腳下的紅色藤蔓,“不如來試試這個!”
一劍斬下,一聲凄厲尖銳的慘叫聲響起,四周的藤蔓忽然間全部動了起來,紅色的身子揮舞着在空中、地上瘋狂扭動。
“這、這是什麽?”四周的人驚恐地看着整個沼澤如同沸水般突然間滾動起來,變成一只只觸角瘋狂揮舞着,将沼澤團團圍住的人一個個被拖了過去,手中的刀劍拼命砍去卻仍舊無法阻止一撥又一撥的來襲。
連風一手握緊軒轅夏禹劍穿行在重重藤蔓中。
夢魇林,之所以一直傳說有妖魔存在,沒有人敢輕易靠近,不過是因為林中深處存在的各種蛇獸異草,而血藤便是整個夢魇林最難纏的屏障,那根本就不是什麽沼澤,那只是血藤的根,紅色的血藤蔓延至方圓一裏的範圍,以動物為食。只要有活物靠近,就會被吞噬殆盡。
四周的血藤伸出觸角在連風周身試探着伸出,然而,一觸到金色的劍光便猛地往後縮了回去,似乎對軒轅夏禹劍有種特別的恐懼。
穿過血藤的攻擊範圍,連風在一顆樹邊靠了下來,伸手從随身的軍袋中掏出幹糧吃了起來。
知道他在這裏,那些叛軍定然會派人來捉自己,等到一撥又一撥的人越過那些血藤大約也需要一兩天的時間,只要拖過今天,施炎,臨羽,豐祁三隊人應該有足夠的時間離開豫州,到時候再越過陽城地宮從另一個方向離開去往雍州是最佳時機,夏筵那邊的情況不知道如何了,一想到這裏,連風有些擔憂。
耳邊是一陣陣的慘叫聲,這樣的境況大概還要持續一段時間。
吃完幹糧,連風拔開随身的酒罐,喝了一口酒,然後抱着軒轅夏禹劍靠在樹上小憩起來。
天色漸漸染上一層濃墨的黑色。
身邊飄過熟悉的香味,連風不由得翻了個身,伸手摸了摸鼻尖。
剛一伸手就觸到一個毛茸茸的東西,連風猛然間清醒過來,軒轅夏禹劍已經出鞘一半,就看見蘇雪拉格帶着調皮的笑看着他,手裏還拿着一根貓尾巴草。
連風愣了足足十秒,忽然間将出鞘的劍送了回去,再次轉了個身背對着她。
“喂!”蘇雪拉格有些不滿地拿着手中的貓尾巴草在連風的耳朵上撓了撓。
熟悉的夢幻香,美麗的臉,金色的長發,還是赤着足一臉調皮的樣子。耳邊的貓尾巴草癢癢的,連帶着他的心裏也泛起一絲絲波瀾。連風下意識地深吸一口氣,開口:“你來這裏的目的是什麽?”
“當然是來找你了!”蘇雪拉格雙手搭在連風的脖子上,從背後将頭伸了過來,金色的頭發蹭在連風的臉上。
“誰派你來的?”連風将臉偏開,問。
“你猜!”蘇雪拉格拿着貓尾巴草在連風的眼前晃了晃。
“有意思,你半夜出現在西傾山又突然消失不見,現在又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幾千裏外的夢魇林。”連風道,“是梁王派你來的,還是青王,或者是……”
“你害怕?”蘇雪拉格忽然間吻住連風的耳朵,聲音帶着一絲莫名的旖旎,“我以為連大将軍、當世劍仙一向輕狂潇灑,什麽都不怕呢?”
蘇雪拉格摟着他,連風感覺到她冰冷的體溫,還是和西傾山上的時候一樣,手腳冰涼,就像是一條剛剛從水裏撈出來的魚。
“哼!”連風忽然間輕笑一聲,反手将蘇雪拉格按倒在地,對上她碧綠色的眼睛,緩緩道,“不管是誰派你來的,不過是想取我性命罷了,不妨試試……死在女人手裏,并不丢臉。”
☆、月圓之夜
夢魇林裏寂靜無聲,白天跟來的人,死的死逃的逃,血藤也寂靜下來軟趴趴地耷拉在地上。
蘇雪拉格靠在連風的胸前,手裏還握着折斷的貓尾巴草在眼前晃來晃去。
連風觀察了她很久,卻總是看不出來她想對自己做什麽。
他故意将調動九州的最後一枚軍符掉落出來,但她似乎并沒有興趣。她甚至有很多機會對自己動手,但是卻又沒有任何異動。就在他大腦飛速運轉,猜測着她接近自己的目的時,蘇雪拉格忽然間開口:“我馬上就要走了……”
“走?”
“嗯。”蘇雪拉格将手中的貓尾巴草往空中一抛,轉頭在連風的唇上吻了一下。
金色的頭發在連風身上散開,連風忽然間一手抓住她,開口道:“你要去哪裏?”
仿佛感覺到什麽,蘇雪拉格的眼神忽然間變了,猛然從連風的身邊掙脫,站了起來。
“連風,月圓之夜很快就要到了,你要小心……”
“什麽意思?”連風不自覺地站起身,握住軒轅夏禹劍。
蘇雪拉格看了連風一眼,身形鬼魅般一掠而上,剛剛閃身到樹枝上忽然間一道紅色的玫瑰花瓣閃電般貫穿她的小腿!
連風看到她猛地一抖從樹上直直墜落了下來!他連忙點足飛起将蘇雪拉格接住。
“誰?”落回地面,連風警惕地掃視着四周,将蘇雪拉格緊緊抱在懷裏。
“維澤勒萊爾殿下……”蘇雪拉格看向四周,仿佛感受到某種壓力,神色恐懼。連風看向她被箭射中的左腿,不禁皺起眉頭,那道紅光在穿透蘇雪拉格左側小腿後消失無蹤,他伸手在她應該受傷的地方伸手一抹卻找不到傷口,但是小腿居然一直流血不止,鮮紅的血浸了他滿身仿佛要将體內的血液流幹一樣。
空氣中忽然間寂靜無聲,蘇雪拉格瑟瑟發抖地縮在連風懷裏。
維澤勒萊爾……瑪卡維安一族的首領!連風心下一緊,僅僅是他手中的那群邪魔就已經很難對付了!
“別怕……”連風忍不住安慰道。
“不……”蘇雪拉格顫抖着抓緊連風胸口的衣服,掙紮道,“快走……快走!”
“好!”連風一手握着劍一手将她抱緊快步朝陽城地宮的方向奔去,只要進入陽城地宮,以裏面的地勢,他一定可以帶着蘇雪拉格逃出夢魇林。
耳邊沒有追來的聲音,即便是邪魔跟來,在狹窄的空間裏只要守住兩個方向就能殺出去,這一點連風很有信心。
月亮透出雲端,那晚夢魇林的月光格外明亮。
連風抱着蘇雪拉格迅速進入陽城地宮。
四周一片漆黑,他集中精力提防着四處的動靜,任何可能襲來的攻擊都在他的計算範圍之內,手中的軒轅夏禹劍散發着金色的光芒。雖然懷裏抱着蘇雪拉格,但是并無太大影響,只要集中精力以心禦劍,就算不用雙手,即便是維澤勒萊爾出現也不見得能完全占據上風。
懷裏的人劇烈顫抖着,連風不由得将她抱緊:“維澤勒萊爾跟來也不用怕,我手中的劍就是專門對付他們的……出去後,我帶你去雲暮峰見師姐,無論你曾經是青王、梁王或是維澤勒萊爾的人,只要你跟我走,我絕不會丢棄你……”
黑暗中,蘇雪拉格緩緩攀上連風的脖子,一滴滴眼淚打落在他握劍的手上。
連風揚嘴一笑,道:“別哭了,我最怕你們女人哭,哭起來格外難纏……”
仿佛又回到西傾山上的時候,連風被紮了滿手刺,蘇雪拉格舔了舔嘴,兇狠地幫他拔掉一根根的刺,然後惡狠狠地将他的手包了起來。
其實剛剛找到他的時候她就注意到了,他的身上有傷。
熟悉的夢幻香忽然間溢滿整個地宮,連風有些恍惚地呆站住。
“很奇怪……我愛你,連風。”蘇雪拉格溫柔地吻上他的頸,血管下跳動的脈搏帶着前所未有的誘惑深深吸引着她。
“我是多麽渴望着……”蘇雪拉格緊緊擁住連風,将恍然失神的人推向地宮的牆角,“我是多麽渴望着……你的血……”
尖利的獠牙毫不猶豫地刺入連風的脖子,觸電般的疼痛感讓他陡然間清醒過來。
“你!”他甚至來不及開口就感覺到汩汩的鮮血從自己的身體裏流出。
“唰!”軒轅夏禹劍陡然間訇亮動了起來,金色的劍身停留在蘇雪拉格的心髒處。
“走開!”連風厲喝一聲,金色的劍身便往前動了一分,快要刺入她的心口。
大口大口的吮吸帶着貪婪的汩汩聲傳入連風的耳畔,他甚至能感覺到蘇雪拉格傳遞過來的興奮。
體力在不斷消失,無數的記憶洶湧而上,他極力控制着軒轅夏禹劍,刺下去!刺下去!只要一劍就可以結束這一切!
“不……”
最後的意識失去,軒轅夏禹劍“叮”地一聲掉落在地上,空蕩的地宮裏反反複複回蕩着劍落地的聲音。
☆、戰火
夏筵一行人剛剛在雍州落腳,青王和梁王的軍隊随後就聯合了折枝将整個雍州團團圍住。
面對如此懸殊的軍力,駐守雍州的将軍江陵居然召集麾下僅剩的軍隊牢牢把住雍州的各個關口,用鮮血築起了一道道障礙,使得聯軍苦苦攻打之下雖然将夏筵等人逼進了雍州城卻也損失慘重。
“這個江陵,倒真是讓人刮目相看,沒想到夏筵身邊居然還有這樣的人。”聯軍的營帳中夏邑對禮青開口。
身側站着的人同樣贊嘆道:“江陵是褒氏一族褒熄的遠房親戚,那時褒氏一族并未受到夏筵重視,雖然我在雍王府的時候也看出江陵是個将才,只是沒想到夏筵居然敢毫無顧忌地重用于他。”
“這大約也是褒氏一族和江陵如此忠心夏筵的原因。”夏邑一邊盯着桌上的卷軸發呆一邊失神道。
“梁王,齊悍将軍剛剛差人來報說在來往雍州的方向發現了雪衣劍仙行蹤,還從他們手中救走了陽城逃竄的流民。”禮青一邊整理着夏邑面前的帛卷,一邊開口道。
“雪衣劍仙……”夏邑喃喃,低頭思索着。
“現下青王的勢力與我們旗鼓相當,雖說青王無心帝位,但是人心的事情誰又知道呢?若是夏筵一死,青王反悔了,到時帝位之争恐怕又是一場惡戰,梁王可以想見,到時候瑪卡維安一族會站在誰那一邊?”禮青跪坐在梁王身邊緩緩開口。
“如果我是瑪卡維安一族,自然是站在青王那一邊。”夏邑一笑道,“一個受自己控制的傀儡,總能放心過一個暫時的利益聯盟者。”
“而且,苗疆聖女是青王的親妹妹,靈湛和青王又是至交,到時候三苗定然會擁護青王。雖然現下看來我們和青王的勢力不分伯仲,但到那時,任人魚肉的恐怕就是我們了。”禮青微微低頭,分析着。
“那麽……雪衣劍仙能夠幫我們做些什麽呢?”夏邑道。
禮青忽然間揚起嘴角,露出一個無邪的笑容,一字一句道:“殺了青王!”
“殺了青王?”夏邑忍不住一笑,□□下卻看不出表情,“她和青王是同門,怎麽會殺他?再說,青王不僅師出劍仙門下現在又得到聖魔之血的力量,雪衣劍仙也不見得能殺得了他。”
禮青帶着微笑,緩緩道:“她能為了那些奴隸殺夏筵,也同樣可以為了那些百姓去殺青王,至于能不能殺得了青王……不妨試試。”
夏邑看向禮青,道:“若是青王不死呢?”
“即便最後青王不死,也會受到重創,任何一種結局對我們來說都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
夏邑道:“你有什麽計劃?”
禮青跪坐在夏邑的對面,一動不動:“明天聯軍不是就要最後攻打雍州城了麽?恰巧讓雪衣劍仙看到‘青王’手下的人屠戮無辜百姓,然後放她進入主戰場,到時候一向以維護天下蒼生、守護夏朝統治為己任的雪衣劍仙必然會站在夏筵那邊一起對付青王。”
看到夏邑還有些猶豫的沉默禮青道:“梁王不必憂心,現今夏筵敗局已定,就算多一個雪衣劍仙也改變不了如今的天下局勢。”
“也是,就憑江陵的那點軍隊,即便加上雪衣劍仙也改變不了分毫。機不可失,想要得到帝位必須先發制人。”夏邑站起身道,“就按你說的進行吧。”
雪衣到達雍州的時候,所有的城鎮一片肅殺。家家閉門不出,街道上空蕩蕩的極少見到人影。
這是離雍州城最近的一個小鎮,這裏都是這番景象,雍州城內的境況可想而知。
“都給我老實點!”遠處的爆喝聲傳來,雪衣悄悄靠了過去躲在轉角望向聲音傳來的地方。
鎮裏的百姓跪在地上瑟瑟發抖,都不敢開口。地上橫七豎八地躺着幾具屍體,顯然是才死不久。遠處的橫梁上挂着一排十幾個人,臉上身上一直在滴血,看樣子均已死去。
似乎是梁王和青王手下的軍隊,雪衣皺起雙眉,那些人将鎮裏的百姓全部趕了出來,似乎在排查什麽人。難怪一路來沒見到一個人。
“我再問一遍,有沒有人見過他?”一張人像從其中一個将士的手中打開,雪衣遠遠望去畫像上的人似乎像是司空大人。
“大人!大人!求求你饒了我們吧,我們真的沒見過啊!求求你了!”跪在最邊上的一個百姓哀求着開口,望向四周拔刀對着人群的士兵,臉上帶着恐懼,全身發抖。
“沒見過,好!”為首的将士一揚手,道,“挂上去!”
“不!!不要!!救命!”跪在最邊上的百姓被人拖走,粗大的繩索套上脖子眼看着就要挂上橫梁。
底下的所有人将頭低得更貼近地面,看着身邊的人被拖走,跪在旁邊的人開始劇烈顫抖,突然間不知道哪來的勇氣用盡全力拔腿就跑!
然而還沒跑出幾步,緊随而來的大刀就砍上了他的脖子,他驚恐地睜大眼睛,以為自己就要成為地上一具新的屍體時,一道紫色的劍光忽然間破空而來“叮”地一聲将砍向他的大刀彈開!
逃跑的百姓全身一軟癱倒在地上,看着牆後走出來一身白衣的女子,手握紫色長劍冷冷地瞥向四周握刀的軍隊。四下趴在地上的百姓不由得微微擡頭望了過去。
“唰”地一聲,一道紫光閃過,紫色長劍從白衣女子的手中飛出割斷了苦苦哀求的百姓脖子上套着的繩索。
四周的将士迅速靠攏過來将雪衣圍住。
紫薇劍帶着淩厲逼人的光芒一掃而過,将砍向自己的大刀全數斬斷!周身的将士大驚失色,紛紛後退。
那是絕對的力量,在強大的力量面前,退縮和恐懼是人之本性,為首的将士一手将身旁的百姓拉了過來,大刀抵在對方脖頸,道:“別過來!否則我殺了他!”
雪衣眼角掃了過去,手還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