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六部的人下去後,大殿裏很快靜了下來
動,紫薇劍似乎心意相通,一劍刺穿對方握刀的手,手中一痛,大刀便掉落在地。
“說,你們是誰手下的軍隊?竟敢四處放肆屠殺無辜百姓!”雪衣縱身上前握住紫薇劍,透過手背一劍刺進為首的将士胸口,然後手一攪将紫薇劍生生拔出,為首的将士悶哼一聲,倒在地上死去。
“是、是青王派我們來搜尋司空大人!”旁邊的士兵抖着手将畫像遞到雪衣眼前。
雪衣的眼裏帶上一絲驚詫,然後慢慢沉了下來冷眼向四周的将士看去,紫薇劍尖指向腳邊的屍體,冷冷道:“再讓我看到你們出現在這裏,就和他的下場一樣!還不快滾!”
話音剛落,四周的将士慌忙逃散,趴在地上的百姓一時間都吓得不敢出聲,呆呆地望着雪衣。
看着望向自己的那些目光,雪衣忽然間無聲地嘆了口氣。
人群衆有一個身影悄悄挪動着準備逃跑,雪衣冷眼一掃,點足略了過去,一手将對方的衣領拎了起來!
“司空大人,好久不見!”雪衣一把将司空丢在地上,開口。
和在陽城時的位高權重不同,眼前的司空換上了普通百姓的破爛舊服,花白的頭發淩亂,眼裏帶着恐懼和畏縮的神色:“雪衣劍仙、雪衣劍仙手下留情!不要殺我!”
仿佛明白了什麽,雪衣開口:“你……是從雍州逃出來的?”
司空顫抖着道:“雍州遲早要守不住的,帝王、帝王大勢已去,我只是不想死……”
雪衣微微失神地盯着司空,手中的紫薇劍垂了下來。
見到雪衣的樣子,司空趕緊往後爬了幾步然後趔趄着跑了出去。
連司空都背叛夏筵逃離,那他……如今面對的該是怎樣的窘迫困境?從來站在高處俯視蒼生的他,此刻會是怎樣的感受呢?
明日就是最後一戰,大軍圍攻雍州城,他也會死嗎?是該做決定的時候了,她到底……還是要站在他身邊嗎?
等雪衣回過神來的時候司空已經逃離,消失在她視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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罷了,逃就逃吧!
雪衣收劍望向雍州城的方向,似乎決定了什麽。
☆、雍城之戰(上)
浩浩蕩蕩的軍隊開往雍州,只要入夜,以瑪卡維安一族的教廷騎士為主攻,雍州撐不過幾個時辰就會被攻破。
笙影望向烽火四起的戰場神色沉靜。
看到笙影一個人在發呆,月溟跑了過去,湊近他問道:“笙影,你怎麽了,總感覺這些天你好像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聽到月溟的聲音,笙影回過頭,黑色的眼裏浮起溫柔的神情,“今晚是最後一戰,我和維澤勒萊爾一起去前線,一會兒你就待在營帳裏等我回來。”
“可是……我想和你一起去。”月溟低着頭,道。
“聽話,月兒,兩軍交戰勝負難料,我不想讓你受傷。”笙影伸手摸了摸月溟的腦袋。
“梁王不是說這一戰我們是一定會贏的嗎?笙影有什麽好擔心的?”
“不到最後一刻,都不會塵埃落定。”笙影望向遠處,恍惚開口。
城外的厮殺愈演愈烈,江陵帶着手下僅剩的軍隊艱難地死守着,夏筵站在雍州城牆高處向下望去,一撥又一撥的進攻輪番來襲,即便是江陵和褒熄拼了性命也守不住多久。
在逃往雍州的途中夏筵讓瀾夜和霓裳離開,然而他們卻一言不發一直掩護着他安全抵達雍州。一到雍州,頤素就立即趕往九苑,去向神族族長求援。她說即便是萬分之一的可能,也一定要去一試!
自從被淩刺中,身上焰皇的力量仿佛無形之中被封印起來,至今都沒有再出現過一次。
淩——那個從人祭中被笙影救下的奴隸,居然舍身刺殺,給予他致命一擊。一個奴隸,居然成了整個九州動蕩的關鍵,導致局勢瞬間失去控制,讓他再難有反擊之力。
夏筵俯身看着城下的厮殺,腦海中有無數念頭閃過,一瞬間頹然的失敗感襲來,他轉身道:“瀾夜,霓裳,你們不要再跟在我身邊了,還有江陵,他是個将才無論天下是誰的都能效力,不必為我而死。”
“帝王!”那是瀾夜和霓裳第一次從夏筵口中聽到這樣的語氣,同時一驚,仿佛明白了他話語中的含義,不由得上前一步,瀾夜開口道:“我記得帝王曾經說過,只要沒有到最後一刻,一切都會有轉圜的餘地……”
城下的大門已經被破開,瑪卡維安一族的教廷騎士以驚人的速度爬上城牆,将反抗的将士一個個丢了下去。
夏筵收回目光,語氣裏第一次帶上了自棄,開口道:“我沒有把握扭轉一切,也無法控制體內焰皇的力量,說到底我只是個凡人……”
“帝王!”霓裳神色悲哀地望着夏筵,欲言又止。
“啊!快看!那是什麽?”四周忽然間傳來一陣陣驚呼,夏筵、霓裳、瀾夜同時回過頭去,便看見一身雪紗從人群中遠遠殺了過來,破開教廷騎士猛烈的進攻,一人一劍由外而內向雍州城牆飛來。
紫色的劍光在她手中若隐若現,閃電般的劍影毫不留情地将攻擊在前的吸血鬼斬殺!
雪衣一劍将爬上城牆的吸血鬼斬為兩截,伸手一撈将已經撲上将士的吸血鬼丢下城牆。她沿着高高的城牆點足用力一躍而上單足站立在城牆的最高處,轉頭向夏筵看了過來。
白衣紛飛,手握利劍,冷厲的目光穿過重重人群直直撞入夏筵的眼裏,那一刻連他也忍不住擡起頭仰望着她。
遠處的軍隊裏,笙影一眼就看見了雪衣,看見她握着紫薇劍浴血殺入重圍,站立在高高的城牆上。
冷厲的目光,決絕的眼神,不顧一切的意念。
那才是真正的她,是他心底深處可望而不可及的她!
所有的人一瞬間不約而同地擡起頭望去,只見一身染血的白衣在戰火中臨風而立,手中一揮,紫色的劍光指向敵軍的首領,眼神堅毅地掃過守城将士們的臉,一字一句念出數百年來帝王登基時蒼老的銘文:“皇天降夏,恤生我朝,憫憫夏後,庇佑蒼生!”
短暫的寂靜,渾身是血的江陵和褒熄帶着所有将士握劍單膝跪地,一字一句大聲念道:“皇天降夏,恤生我朝,憫憫夏後,庇佑蒼生!”
“皇天降夏,恤生我朝,憫憫夏後,庇佑蒼生!”
一遍遍的銘文回蕩在雍州城上空,節節敗退的将士們忽然間爆發出極大的力量,不顧一切厮殺着反撲過去将攻進來的叛軍和教廷騎士逼出城門!
“雪衣劍仙!”霓裳驚喜地擡頭,下意識握緊手中的長鞭,她和瀾夜同時轉頭看向夏筵,只是短短的一瞬,仿佛再次看到曾經熟悉的那個帝王。
夏筵微微眯着眼睛,眉宇間帶着致命的、令人壓迫的氣息,回望着雪衣,雙手緊緊拽着。
“好,阿尹,我們去助江陵和褒熄,我一直夢想着有一天能作為一名戰士死在戰場!”瀾夜忽然間握住霓裳的手,豁出一切地開口。
霓裳注視着瀾夜,目光流轉,紅唇微啓:“我也是,我一直夢想着能夠和你并肩戰場,若是禦還在的話,他也一定會和我們站在一起吧!”
遠處,望着雍州城內戰局的轉變,夏邑露出一絲笑容,對笙影道:“雪衣劍仙……真是不巧呢,看來我們準備的人質可以派上用場了!”
☆、雍城之戰(中)
夜色深沉,連續兩個時辰的進攻再也難以推進分毫,眼見久攻之下毫無進展,青王和梁王的聯軍忽然間停止了進攻。
雍州城內外的激烈交戰暫時停了下來。
城內的所有人剛剛松了一口氣,就看見對方的軍隊裏有一輛木車推了過來,遠遠地立在戰場中央。
雖然相隔有些遠,但是精疲力竭的褒氏族人很快就認出了車上的人,紛紛站了起來,從城牆上望去,急道:“那些都是我們的家人!”
遠處傳來聲音,大喊道:“城內的人還不束手就擒,再敢反抗我們就将車內的人一個個全部殺幹淨!”
“太卑鄙了,居然将我們的家人擒來做人質!簡直卑鄙無恥!”
“怎麽辦?”
“怎麽辦?族長!将軍!”四下的族人很快将褒熄和江陵圍住。
褒熄和江陵的家人身在其中,兩人遙望着遠處的族人,不禁死死扣住城牆。
褒熄目光隐忍,咬牙道:“不必管他們!”
“族長!”江陵不可思議地看向褒熄,失色道,“漣妹還在裏面,她可是您唯一的女兒!”
褒熄轉過頭,強迫自己不去看,道:“人終有一死,我們是要死于戰場的,既然被擒他們也不例外!”
“族長!”
“不要再說了!若是我們去救人質,誰來守城?誰要敢踏出城門一步,就是叛徒!”
此言一出四下族人紛紛低頭,不敢再開口。
江陵死死捏住手中的劍,咬牙看向遠處。
“各位不用慌,我去救人質!”一身白衣從衆人身後走來。
“雪衣劍仙!”四周的将士紛紛讓開路來。
褒熄望向握劍走來的人,經過一夜的激戰,雪衣的衣衫上染滿了血,然而她握劍而立似乎不見一絲疲态。
“雪衣劍仙對抗叛軍已然不容易,不必費心去救我等族人,況且他們早有準備就算是劍仙恐怕也難将那麽多人救回,若是傷及雪衣劍仙安危,恐怕還會大大影響我軍士氣!”褒熄向雪衣颔首道。
“族長!”雪衣冷眼掃向褒熄,“您的忠心縱然是好,但是那些人質若是都死了,恐怕我軍的士氣才真的會大大受損!”雪衣将目光轉向江陵道,“比如現今對整個雍州城來說最重要的江陵将軍……若是您的女兒褒漣死了,我想将軍恐怕也不想活了吧!”
江陵一震,垂頭不語。
“好了,不必廢話,我去救人,你們掩護我。”話音剛落雪衣便縱身一躍,沿着城牆而下輕輕落在城外的荒地上。
“怎麽辦?若是雪衣劍仙出事,恐怕帝王……”四下的将士看向江陵和褒熄。
“江陵,按她說的做。”不知何時夏筵已經出現在衆人身後,所有人跪下行禮,驚喜地看着帝王。
江陵單膝跪地,握緊手中的劍,重重點頭,道:“是,帝王!”
仿佛是意料之中的,笙影看見雪衣從城牆上落了下來,只身一人走了過來,站立在大軍之前。
笙影的臉上看不出表情變化,身旁的維澤勒萊爾和夏邑倒是露出些微吃驚的神色。
“雪衣劍仙這是想以一人之力救出這些人質?”夏邑帶着一絲輕嘲道,“劍仙行事都是這樣狂妄自大嗎?”
維澤勒萊爾終于開口:“從任何角度來看,她都不可能救出那些人。”
笙影忽然間露出一絲莫名的悲傷,緩緩道:“她常常會去做一些不自量力的事情,一直如此。”
高高的雍州城牆在身後矗立着,城牆外的戰場上是荒原,遠遠的只能看見敵軍黑壓壓地林立在遠處。
雪衣緊緊握着手中的紫薇劍一步步走了過去。
黑壓壓的箭在一瞬間全部搭上弓,對準了她。以她現在的位置,就算江陵手下的軍隊想要放箭掩護,射程也達不到這樣的距離,看來只能靠她一人之力了。
雪衣一揮手中的劍,目光凜然,冷冷掃視過去,估算着車和軍隊之間的距離。
“放箭!”
無數利箭黑壓壓地襲來,鋪天蓋地,雪衣全身發力點足飛起揮動紫薇劍往後上方的高空退開,那一退雖然沒有中箭卻離裝着人質的車遠了十幾丈。
“雪衣劍仙,憑你一人之力,想要對抗整個大軍無異于以卵擊石,還是早些勸夏筵投降,我們也好饒過他一命!”騎在馬上指揮将士的是梁王手下第一大将昌黎,此人戰力很高,卻性格倨傲,他開口勸道。
雪衣冷笑一聲,道:“你若是少說些話,我也可以饒過你一命!”
“有意思。”夏邑忽然間開口,對昌黎道,“既然雪衣劍仙開口,昌黎,你就去會會,我倒要看看她怎樣‘饒過你一命’,不過下手可要當心些,傷着了女人,你手下的兄弟回帳後會笑話你的。”
“是!”昌黎駕着馬從軍隊裏走了出來,手中的戰戟一揮,指向雪衣,臉上帶着睥睨的神色。
雪衣不禁揚嘴一笑,微微壓下劍尖,朝裝着人質的車邊走近幾步,站定後,雪衣擡頭看向高大的将軍,開口道:“梁王手下第一大将,昌黎将軍,我雪衣必定會好好讨教一番!”
“動手吧!”話音一落,昌黎便騎馬沖了過來,雪亮的戰戟直刺而來,帶着猛沖的力道。雪衣一劍自上而下蓄力揮出,将昌黎的戰戟打偏了方向同時側身順着擦身而過的戰戟轉了個身左手猛地勒住戰馬的缰繩,跟着力道一躍居然從昌黎身後騎上了馬!
雪衣身形靈巧,速度極快,昌黎一刺落空立即反手從空中劃了個弧線,直直刺向身後躍上的雪衣。
雪衣斜身避開單手撐在馬背上,一劍橫掃而過逼得昌黎向一側斜身躲開,就在那一瞬雪衣右足跟上,狠狠一腳将原本已經傾斜的昌黎一腳踢下了馬背!
“這是?”衆人一驚,只見雪衣縱馬奔向人質,一手将紫薇劍釘入車上的木板,右手牢牢抓住車身全身發力将木車往前一送,整個木車滾動起來。
她居然放棄武器用一人之力去推動木車,簡直不要命了!
眼看雪衣将木車往前拖動了一段距離,昌黎手持戰戟追了過去,右手一抛,将戰戟穿向馬背上的雪衣!
“雪衣劍仙,小心!”人質中,褒漣大喊一聲,眼見戰戟已經近在眼前,雪衣死死貼住馬背,昌黎的戰戟在雪衣的後背割出一條長長的傷口從她耳邊飛了出去。
“江陵!”雪衣大喝一聲,用盡全力拖動着木車往前,然而車上人太多,昌黎的戰馬雖然彪悍卻明顯慢了下來。
“接住!”遠處的城牆上,江陵大喊一聲,一道長長的帶鈎鐵鏈帶着□□被抛了過來,雪衣在馬背上點足一躍,一手握住鐵鏈落回車上迅速纏繞住車身,将鐵鈎死死扣住。
眼看形勢不對,昌黎立即退回軍隊,指揮道,“準備放箭,絕不能讓人質跑了!”
雪衣轉身,便見無數的箭尖對準這邊,蓄勢待發,她調轉馬頭,一劍刺入馬臀,驚痛之下馬向着搭箭的方陣狂奔而去,對方的箭陣短暫被擾亂。
得了空隙,雪衣跳上木車,伸手拔出車上的紫薇劍,大喊一聲,“江陵!開城門!”
只見城門緩緩打開,鎖住車身的鐵鏈忽然間繃直,另一端有某種極大的力道拖着木車迅速颠簸着往前而去。
箭陣往兩側分開,避開飛奔而來的戰馬,昌黎一手拔出戰戟單手将戰馬刺死在地,揮手大喝:“放箭!”
幾乎是同時,無數的箭迎面而來,雪衣集中精力揮動紫薇劍,紫色的光芒穿梭在箭雨裏,将射向車上的利箭一支支攔住。
車上的人質驚懼交加,紛紛攀住車邊将身子縮進車裏。然而車速太快,車身太過颠簸,木車猛然一晃,最左邊的一人從車裏掉了出來!
“小心!”褒漣伸手奮力抓住青年男子才堪堪将其拖住沒有掉下車去。
“救命!!”半身掉在車外的男子死死抓住褒漣的手,掙紮着想往上爬,然而車身太過颠簸,無論怎樣用力都夠不上。
“大家幫一幫忙!”褒漣大喊着,身子被拖了出去。
然而,車內的人驚慌地蜷縮在一角,竟然沒有一個人伸手,眼睜睜看着那人拉着褒漣一起掉下車去!
“啊!!”褒漣大喊一聲,和青年男子一起滾落在荒地上。
鋪天蓋地的利箭轉眼襲來,雪衣猛然間從車上跳了下來,一手将褒漣丢上木車!
然而就在轉身剎那,一支利箭直直貫穿雪衣的後背!
她忍住劇痛一手削去随後而來的箭枝再次轉身,雙手發力将地上的青年提起,往前一送丢上木車,然後一個踉跄吐出一口血來,跪倒在地!
木車載着一車人迅速奔進了城門,雪衣松了一口氣,緩緩站起身。
☆、雍城之戰(下)
身後的城門被關上,雪衣忍着劇痛轉過身,看向密密麻麻的、再次對準自己的箭。
“準備!”昌黎擡手。
“等等。”一直沉默不語的笙影忽然間伸手制止。
夏邑和禮青對視一眼,看向注視着遠處的笙影開口:“青王不會是想放了雪衣劍仙吧,因為她我們可是失去了那些人質,若是手下留情恐怕不好向将士們交代!”
“我去對付她。”笙影一手丢開身上的黑袍,拔出畫影劍。自從和瑪卡維安一族交易後,他就很少再用畫影劍,仿佛下意識抗拒着。
“哦?”夏邑再次和禮青對視一眼,開口道,“青王親自上陣,定能拿下雪衣劍仙,我們就等着看了。”
維澤勒萊爾微微轉頭看向笙影,碧綠色的眼睛深沉如水。
黑色的夜裏,四周燃燒的戰火照亮笙影的臉,他向雪衣緩緩走去,褪去身上的黑袍,仿佛回到最初的樣子,一身青衣迎風而來,黑色長發飄揚在夜色裏如同夢境。
雪衣伸手折斷背後的箭身,吃力地站起身,看向笙影。
四周忽然間靜了下來,笙影凝視雪衣片刻,開口:“很久沒有和你比劍,今天我們再比一場。”
雪衣慢慢站直,伸手抹去嘴角的血,舉起劍,對準笙影:“不要逼我動手。”
感覺到雪衣身上的殺氣,笙影偏頭微微一笑,注視着她:“兩軍交戰,我們都沒有選擇,我說過,戰場上相見,不要手下留情。”
“那就動手吧!”手中的紫薇劍一揮,雪衣迅疾出手,紫色劍光訇然綻放奪空而去,襲向笙影。
高高的城牆上,衆将士凝神望着戰場中央的對決。
夏筵站在城牆邊,注視着遠處的對戰,為救人質雪衣至少受了兩處傷,救人質時,那一箭若不是因為遠距離射程力道弱了許多,恐怕早已穿透肺髒當場死亡。在他面前的時候,她總是執拗任性或者溫柔乖巧,他從來沒有見過她這一面,淩厲決絕,散發着耀眼的光芒。
仿佛又回到雲暮峰上,他連夜踏雪而去,懷中藏着送給她的雪兔,走在路上的時候還在想象着她驚喜的模樣。然而,遠遠地看見她拉着笙影的手奔跑在盛放的紅蓮裏,歡呼雀躍。他站立在雪地裏遠遠望着,那一瞬間,仿佛闖入了不屬于自己的世界。
在他不在的日子裏,陪在她身邊,朝夕相處的是笙影。
他們在一起的時間,遠比自己寥寥每月幾次上雲暮峰的時間要多得多。
夏筵看着戰場中的對戰,畫影劍輕靈自如地揮舞着,和紫薇劍對戰時那樣自然熟悉,蜿蜒旖旎,行雲流水。他可以想象他們有過多少次對戰練習,在梅樹下、雪地裏一起舞劍。那是他看不到的畫面,有多少……是他所看不到的,不知道的畫面。
而他,仿佛是局外人。什麽也做不了。
眼裏,淡淡的金色忽然間顯現出來,胸口被淩刺傷的傷口傳來細微的疼痛,夏筵伸手按住傷口,蹙眉壓下腦海中浮出的思緒。
戰場上,劍仙巅峰劍術從雪衣手裏一招招使出:
“幾度漂泊!”
“幾刻光陰!”
“幾曾相識!”
“幾時夢醒!”
“唰!”最後一劍,雪衣自上而下飛身俯沖,一招“幾許消魂”帶着淩厲的劍勢堪堪擦過笙影的眼前,落了空!
青色的長衣在夜空中潇灑自如,雪衣的每一招,每一個變式,甚至最後一招變化了出劍方向的“幾許消魂”全部被笙影看破。
雪衣收回最後一劍,有些踉跄地站穩,一身染血的白衣在風中有些淩亂。
“放棄吧,你贏不了我。”笙影站立在不遠處,手握畫影劍,看着雪衣。
是的,在雲暮峰上比劍大多數時候都是笙影贏,有時候輸得太慘雪衣不甘心,氣呼呼地耍賴。
唯一贏過他的那次是一個早晨,夏筵清晨醒來的時候看見雪衣在院子裏練劍,走過去才知道她又輸給了笙影。
夏筵笑着搖搖頭,折下一枝梅枝,細細指點着她的出招和技巧。聽到他一招一式将破解笙影攻勢的辦法娓娓道來,雪衣當場就驚呆了。
從夏筵那裏學到了辦法,雪衣硬是将笙影從房間裏拉了出來要比試,果然,當雪衣得意的用劍挑向笙影下巴時,笙影的臉上也浮起了微微的驚訝。
雪衣拉着夏筵偷偷回到自己房間,開心了好一陣,上竄下跳。
“明明才見過一次影兒和我的對決,居然就有辦法破解他的招式,夏筵哥哥你太厲害了!”
夏筵微微笑着坐在一旁,不慌不忙地澆下一盆冷水:“雪兒,別太得意,我給你的破解之法只不過是仗着笙影與你切磋,下手留有餘地。單從劍技上來看,你确實不是他的對手,他若是真動了殺意,以你剛才的招式也是制不住他的。”
聽到夏筵客觀的大實話,雪衣卻哼哼兩聲仍舊樂滋滋的,根本不放在心上。
說着夏筵一把拉住跳來跳去的雪衣,語氣嚴肅道:“這些招式太危險,你已經贏了笙影一次,以後不許再用了,要是傷着我就不再教你了!”
“好嘛好嘛!”雪衣嘟着嘴有些不情願地答應。
燃燒的戰火照亮雪衣的臉,她忽然間擡頭看向笙影,咬了咬牙再次出手。
一招一式和當年毫無二致,雖然還是同樣的劍法,但是每一劍都以刁鑽的角度跳躍變化,打破了笙影行雲流水的出招。
在雪衣連續的進攻下,笙影一步步往後退去,和雲暮峰上的那個清晨一樣,畫影劍被壓制地格外被動。
最後一劍!
雪衣縱身向前,逼着笙影往後急退仰身,就在他退到極致的時候,雪衣俯身舍棄一切防守,幾乎是貼着笙影的臉,和他一起滾落在地,紫薇劍抵在笙影的下颌。
兩個人都沒有動,畫影劍掉落在一旁。
最後一劍,他還是和當年一樣,在畫影劍即将刺入她心口的一刻猛然間松手放棄了自己的武器。
一滴滴血從笙影的頸間滴下,雪衣松開劍,道:“你輸了。”
血腥的味道沖擊着笙影的所有感官,他早已察覺到雪衣血的味道,她距離他太近,笙影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她頸間跳動的脈搏。
“雪兒……”黑色的眸子忽然間變成紅色,再也無法抵禦內心深處的渴望,笙影緊緊拽着雪衣的手臂,力道之大讓她警惕。
“血……”尖利的獠牙貼近雪衣的頸間,她用力掙紮卻無法掙脫,手中的紫薇劍顫抖着卻無法刺出。
“影兒!”雪衣大叫着他的名字,聲音裏帶着恐懼。
然而,只是徒勞無功,尖利的獠牙刺破雪衣的頸間,一陣疼痛傳遍全身,耳邊是鮮血流失的聲音,無數的記憶忽然間再次浮現出來。
仿佛感覺到了什麽,笙影忽然停頓了一瞬,然後帶着痛苦而複雜的神色再次沉浸在她的血液裏。
耳邊是汩汩吸食血液的聲音,雪衣感覺到自己的體力漸漸流失,仿佛能看到笙影記憶深處模糊的白色影子在眼前晃動。
☆、對峙
“江陵,開城門!”夏筵忽然間開口,轉頭看向瀾夜和霓裳,目光灼灼,“你們和我一起過去,我要将雪兒帶回來!”
“帝王!”瀾夜和霓裳一驚,卻一動不動。
“帝王千萬不可!”一幹将士全部跪下。褒熄跪在夏筵腳下,神情肅然,大聲道:“敵軍如此大費周章進攻雍州城,原本就想要取帝王性命,現在瑪卡維安一族和青王、梁王叛軍都聚集在城下,帝王絕不能出城,否則,如何對得起拼死守護雍州城的将士們!”
“你在威脅我?”夏筵冷眼看向褒熄。
顯然,褒熄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在夏筵浮起殺意的眼裏,一字一句開口:“臣不敢,但臣和雍州城所有守城将士就是拼死也不會讓帝王出城,若是帝王執意如此,那就将我們所有人處死罷!”
夏筵攥緊右手,奇異般地靜默不動,許久,開口道:“瀾夜,取我的弓箭來。”
“是。”
戰場上,雪衣絕望地閉上眼睛,手中的紫薇劍跌落在地。
他很痛苦……雪衣仿佛能感覺到笙影心底深處傳來的痛苦和掙紮。維澤勒萊爾的話再次回響在耳邊:
“很奇怪,你難道感受不到嗎,姬影他很愛你。”
“我從他的血裏知道的,除了他自己,只有我感同身受。”
“嗖!”一道金色的箭光劃破空氣,從高高的城牆向笙影射去,精準淩厲。
沉浸在血液中的笙影被金箭貫穿肩膀,釘在地上!劇痛之下,笙影松開禁锢着雪衣的手,雪衣脫離地跌落在地,神思有些恍惚。
夏筵站在城牆上,手持藍紋黑漆的弓,緊接着第二次拉弓,三支金箭再次向笙影射去!
就在金箭即将貫穿笙影的時候忽然間停住,靜止在半空中!
維澤勒萊爾瞬間便移動過來,碧綠色的眼睛裏仿佛帶着某種可怕的力量,将那三支金箭吞噬無蹤。
“姬影……”維澤勒萊爾俯身拔出笙影肩上的箭,正要伸手去将失去理智的笙影抱起,一道紫色劍光襲來,他迅速收回手,轉頭看向持劍站起的雪衣。
短暫的停頓,維澤勒萊爾開口道:“艾菲亞伯爵,請将姬影帶回去……他需要新鮮的血。”
“是,維澤勒萊爾殿下。”手握金劍的吸血鬼男子從遠處瞬間移動而來,伸手抱起笙影消失在荒原上。
“雪衣劍仙……我感覺到了你的殺意。”維澤勒萊爾帶上一絲微笑,擡了擡手,一瓣紅色玫瑰花瓣出現在指尖。
“呵……”雪衣伸手捂住頸間流血的傷口,眼裏充斥着強烈的殺意,冷眼看向維澤勒萊爾,“你說的沒錯,今天,在這裏……我要殺了你!”
“是嗎?”維澤勒萊爾的語氣裏沒有情緒,手中的玫瑰花瓣輕輕抛向空中,四周的景象陡然間改變。
腳下是流動的岩漿,雪衣立在一塊狹窄的岩石上,顫栗地站着。
幻術!
雪衣迅速調整心神,封閉感知。四周的景象瞬間消失無蹤,睜開眼再次出現荒原的景象。
只是簡單的幻術?
雪衣一擡頭,一道紅光已經近在眼前,利刃刺破血肉的感覺立即傳來,雪衣重重跌落在地,腹部劇烈的疼痛感傳來,雪衣冷吸一口氣忍住痛呼,伸手捂住腹部的傷口。
維澤勒萊爾站在不遠處,擡着的左手放了下來:“沒有人能傷及聖魔之血,即便是你也不例外,雪衣劍仙。”
雪衣一手捂住腹部巨大的傷口,咬牙道:“你說沒有人能傷及聖魔之血,那麽一億年前你又是如何被封印的?”
“封印?”維澤勒萊爾看向雪衣,語氣平靜,“很抱歉,從得到姬影體內流淌着的天神之血的那一刻,水月女神的封印将不再對我有用。”
“來試試紫薇天神的禁術如何……那可是同樣重創了戰神——焰皇的上古禁術……”雪衣強忍着劇痛從地上站起,舉起手中的紫薇劍一劍刺入自己的心口,擡頭看向夜空中的圓月,上古的禁術從口中念出。
紫色劍光如同皓月盛放在整個戰場上。
所有人能見到的只有無數的紫色劍光交織,幾乎無法看清場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發生了什麽?”四周的将士全部緊張起來。
等到所有光芒散去,只有重重倒地的雪衣和半跪在地上的維澤勒萊爾。
聖魔之血……果然可怕……
雖然殺不了他,但是她知道,維澤勒萊爾受了重傷。
雪衣睜着眼睛看向夜空,輕輕笑了起來,全身絲毫無法動彈,大概是快要死去了吧?
也好,她終究是沒有辜負劍仙之名,能夠死于戰場。
在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雪衣恍惚看見一只金色的靈鹫落了下來,緊接着似乎身體也跟着飛了起來。
最後一刻,神族人趕來雍州城,神族族長頤穆從戰場上将雪衣帶回。因為神族的到來,暫時打斷了聯軍的進攻,為雍州城贏得更多的喘息時間。
雍州城的那一戰驚天動地,劍仙雪衣以一臂之力救下褒氏一族人質,且重傷維澤勒萊爾。
那一幕使得雍州城內所有将士士氣大增,聯軍久攻不下,僅憑城中千餘将士死死守住雍州城整整十天!
也因為那一戰,歷史發生了決定性的轉折。
短短十天,局勢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北獴将軍帶領軍隊穿過冀州與雍州邊境的河水直達雍州城,與江陵彙合加固了雍州的防守。
仿佛同時商量好一般,西皖在梁州拖住梁王、東離從荊州直上豫州攔住三苗、青王的來勢,三方軍隊遙相呼應,使得局勢急轉,在帝王軍隊的步步反攻下,青王和梁王的聯軍不得不暫時撤出雍州城,退往雍州、梁州、豫州三州交界邊境。
随着局勢的轉變,被青王、梁王和瑪卡維安一族恐攝的各地諸王将領開始全力抵抗叛軍,各地被屠戮的百姓紛紛給予軍隊支持,參與對抗。
由此夏朝諸城久攻不下,兩軍進入對峙階段。
雍州城內。雍王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