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六部的人下去後，大殿裏很快靜了下來
，拉開攔阻的大臣和侍從，喃喃道：“你們總不讓我見她，總不讓我見她，我要死了，她不來見我，可我想見她，我想見她……”
夜晚的雲暮峰上白雪皚皚，遠遠望去還是幾十年前的樣子。
夏筵微微顫顫地朝宮外跑去，身上的裘子掉落在地上，他用盡全身的力氣拉開夏宮的最後一重門。
他眼神明亮，帶着一種近乎瘋狂的喜悅擡頭看着雲暮峰的方向，突然，一個踉跄，栽倒在雪地裏，再也沒有醒來。
身上的裘子被風吹向一旁，手中的絲帛被風刮起，飄向空中。
——他當初帶着野心和抱負堅定地踏進這座宮殿，而今用盡一生之力也走不出這座皇宮。
雲暮峰上仍舊是一望無盡的雪。
沒有人知道，雍州城的那一戰雪衣雖然重傷了維澤勒萊爾，但她也因此一戰落下重創，體質每況愈下。
青王的死讓她陷入絕境，從那以後她突然變得淡然如仙，仿佛一縷白煙不再屬于這個世界。
十幾年過去了，再次回想往事的種種如同一場場夢境，不甚真實。
雪衣站在庭院前伸手摘下一瓣瓣梅花，前幾天得知夏筵病重後，她讓汐兒和墨兒代替她作為劍仙的身份去看他。汐兒和墨兒已經離開十幾天了，現下多準備一些紅梅等汐兒和墨兒回來正好給他們做梅花糕吃。
那一天雪衣聽到滿城吹奏哀樂突然間從小憩中醒來，不知道為什麽，即使是過了十幾年，她仍舊感覺到一股悲傷的情緒洶湧而來。她站在雲暮峰的斷崖上，遙遙望着都城，終于掩面痛哭。
直到夏筵死去的那天雪衣都沒有再見他一面，她這一生再也沒有下過雲暮峰。
又是一天的黃昏，雪衣帶着一枝梅花放在笙影的墓前，靜靜撫摸着已經很舊的墓碑：“夏筵死了，他将葬在王陵裏，我們是永遠也無法相見了……這雲暮峰，終究還是只剩下我們倆人。”
她俯下身輕輕吻了一下他的墓碑，喃喃：“影兒……”
那一年夏帝王姒發崩，長子桀繼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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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終于落幕。
☆、尾聲
白色的風雪忽然間寂靜了下來，那晚雲暮峰上的夜離天很近，仿佛随時就能觸到夜空一樣。
那是什麽時候自己牽着影兒的手踏雪走在去接夏筵哥哥的路上，那時候她看到大片大片的紅蓮在腳下盛放，美麗如同夢境，那時雲暮峰上的夜也是這樣幹淨。
四周寂靜無聲，連夜守着自己的惜墨和茗汐都垂着腦袋在床邊睡着了。這樣的場景和那年苜雅師父離世時如此相似，她還記得那晚影兒帶着風雪回到雲暮峰，對她說：“我來看師父。”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此時的她卻覺得歷歷在目，仿佛就在昨天。
只是再也見不到了，再也見不到那襲青衣。容顏絕世的笑臉仿佛還停留在多年前摘下狐貍面具的一刻，絲毫不曾改變。
影兒，只有你一如往昔。
“哐”地一聲門被撞開，驚醒了睡着的茗汐和惜墨。
連風裹着黑色的袍子從雲暮峰的另一端連夜趕來，和雪衣一樣的白色頭發，苜雅劍仙門下的三個弟子，一個死去，而剩下的兩個在那一場內亂後都白了頭，從此隐匿在雲暮峰上再未踏足九州大地。
多可笑啊，當初的她只希望身邊的人好好活着，可是如今，一切都成了奢求。
竹榻上，雪衣微弱地将頭靠在床邊，靜靜凝視着窗外白色的雪，紅色的梅樹。時間仿佛是靜止的，連風喚了聲：“師姐！”
多久沒有見到連風了，雪衣注視着破門而入的人——曾經意氣風發的少年如今再也不複當年。
那雙握着軒轅夏禹劍的手此時劇烈顫抖着，碰了碰雪衣的臉：“師姐！”
雪衣微微笑了笑，緩緩開口：“連風，我讓汐兒找你來，是因為有一件事……到了讓你知道的時候了……”
“惜墨……惜墨是你和……蘇雪拉格的孩子……”
屋內頓時陷入怪異的寂靜，連風睜大眼睛，猛地轉頭看向表情驚詫的惜墨和茗汐，目光漸漸鎖定在那張熟悉的臉上。
惜墨眼角的黑色玫瑰在夜色下反射出魅惑瑰麗的色澤。
“我要殺了他！”連風忽然間拔劍，軒轅夏禹劍帶着淩厲的光呼嘯而過停在惜墨頸間。
“叮！”金屬的碰撞聲瞬間響起，惜墨一手抓起桌上的銅酒壺帶着內力打在劍身上，軒轅夏禹劍眨眼被彈開。
惜墨冷眼看着雙手顫抖的連風，淡然道：“連風劍仙連劍都握不住，就別妄想着殺我了！”
“連風！”雪衣輕喝一聲，有些氣力不濟地開口道：“蘇雪拉格已經死了……”
“……死了？”連風有些反應不過來的，僵硬地轉身，看向雪衣。
“她在生下惜墨不久被瑪卡維安一族執以死刑。”
“死刑……？她不是不死之身嗎？”連風喃喃。
雪衣靜靜地看着連風，吃力地開口：“她是自願的，在墨兒六歲的時候親眼看見她在陽光下化為灰燼……”
“當純血種失去生存的意念時，和最低等的吸血鬼沒有區別。”一旁的惜墨忽然間開口，看向失神的連風，黑色的眼睛仿佛有種奇特的力量，“蘇雪拉格讓我告訴你，她深愛着你。”
“連風，原諒她吧……”雪衣輕輕嘆了口氣。
暮雪居裏寂靜無聲，連風低頭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忽然間一滴眼淚落了下來，打在軒轅夏禹劍金色的劍身上。
“墨兒，你過來。”雪衣費力地向惜墨招了招手。
一身黑袍的少年瞥了連風一眼，徑直走了過去，跪倒在雪衣的床前。雪衣輕輕在他耳邊交代着什麽，惜墨緩緩點頭，道：“是。”
“乖孩子。”雪衣欣慰地松了口氣。
“連風……”雪衣再次看向自己的師弟，緩緩道，“我死後，汐兒和墨兒就托付給你了……”
沒等連風回答，雪衣最後掃了三人一眼，道：“好了，你們都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屋門被關上之後，四周陷入安靜。
月光流連着落在雪衣的身上，仿佛又回到年少的時候，那時，整個世界就只有這麽小，小小的暮雪居，走不完的雲暮峰，最遠的去處就是山下的陽城夏宮。長大後她才發現世界那麽大，天地之大，九州之大，大到讓她心力交瘁，最終卻還是只有回到這個小小的世界才能安心。
這裏才是她最終的歸宿。
“影兒……夏筵哥哥……師父……”雪衣的視線慢慢模糊，仿佛又回到那一天，她端了一盤新做的梅花糕放在桌前，四個人圍在桌前盯着裂開的梅花糕一臉為難，沒有一個人動筷子，雪衣不滿地從笙影、夏筵、苜雅師父的臉上一一掃過，大聲辯解道：“這個梅花糕是我故意掰開的，才不是沒做好！”
“咯吱”一聲門被輕輕打開，月光下雪衣垂着腦袋仿佛深睡過去，一頭白色的長發鋪散在床沿邊，神色安詳，嘴角帶着滿足的笑意。
窗外的風夾雜着白雪吹了進來落在窗棂上，無聲無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