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冷靜

這是第一次,陳子穆直呼衛衍的姓名,衛衍卻顧不上高興,而是被對方說話時渾身上下散發出的魄力震懾住了。

“抱歉......我不是那個意思。”半晌他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道。

“身為将軍,背負冉郢的使命以及全軍的信任,怎能說出如此不負責任的話?你知道你若重傷意味着什麽嗎?”

主将重傷,必将大挫全軍士氣,幾乎昭示着離戰敗不遠。

這下衛衍徹底沉默下來,他自覺是犯了大錯,因私忘公乃軍中大忌,沒什麽可辯解的。

“将軍,到時辰了。”外頭傳來衛兵的催促,打破了帳內肅穆的氣氛。

這日恰好衛衍輪值,他也羞于再待下去,匆匆交代了一句讓陳子穆早些休息,便離開了營帳。

衛衍甚至連披風也忘了要拿,到了外頭被寒風一吹才冷靜下來。

曾經引以為傲的自制力在自己傾心之人面前早已經不複存在,若放在不久前,衛衍無論如何都料不到自己會如此在意一個人,在意到幾乎失了理智,輕易說出這樣的話來。

其實,明白自己心意後,他不是沒想過要向陳子穆告白,嫉妒也好,不安也罷,都是出于對這份感情的不确定,若是能夠早些真正确認彼此的心意,總也好過此番總是獨自胡亂猜測。

但衛衍能看出陳子穆一直在等一個時機,等一個完成此行目的,并且可以坦白身份的時機。

所以他也在等,他不介意對方的真實身份為何,又或者抱着何種目的接近他,但至少,他希望兩人的互通心意并不是建立在謊言之上。

只是最近他發現陳子穆對自己的影響力越來越大,對方說得沒錯,他身為鎮北将軍,為了一己私欲說出那種不負責任的話來,确實是大過,看來他是該冷靜一段時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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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衍值夜到第二日清晨,按軍中規矩,頭夜裏輪值的無論将領還是巡衛士兵,白天都不必出操,他原打算回寝帳休息,走到帳前卻又腳步一轉,朝另一方向走去。

“阿衍,你怎麽這時過來?”正在自己帳內收拾東西的李徒被忽然出現的衛衍吓了一大跳,“是軍中有什麽急事嗎?”

“無事,我來你這兒休息一會兒,你這是......收拾衣物搬去義水那兒?”

被猜中了心思,李徒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腦袋:“是啊,義水這不是......傷還沒好,我搬過去方便照顧他。”

“你該知道,按義水現在的情況,已經可以申請回常渝駐地,又或者回原籍休養。”這事衛衍本不該管,但兩人于公是自己最信任的左右手,于私是一同成長的好兄弟,無論最後結果如何,他都希望他們能謹慎處理這段複雜的情感。

“我知道,但義水家路途遙遠,常渝又沒有什麽親人,留在這軍中.....至少我還能照顧他。”

衛衍嘆了口氣:“也是我的錯,那日我不該越過義水,将他的心意透露于你。你若對他只是感激或是兄弟之情,實在不适合在此時與他如此親近。義水早已經下定了決心不造成你的困擾,你此時給他希望,來日又親手抹殺,未免太過殘忍。”

“阿衍,我特別感謝你能告訴我實情,沒讓我像個傻子一般繼續誤會下去。”李徒這幾日時常想起呂義水對他的好,想起那日兩人放天燈時對方寫下的,那句簡單的話語。

那些一路走來的過往,每每想起都覺得心中泛起疼來,他無法想象呂義水是怎樣小心翼翼地懷揣着那份心思,一直守護着他。

最後,他對衛衍道:“我需要一些時間來理清自己,但我可以向你保證,我比你更加不願意看到義水難過。”

“嗯,你好好考慮,無論如何,別做讓自己後悔的決定。”

李徒應下了,收拾好東西,臨走見衛衍還在,這才想起他剛進來時說過的話:“等等,你來我這兒休息,是和陳公子吵架了?”

“沒有,只是想暫時冷靜幾天。”

冷靜幾天,這話聽在一根筋的李徒耳中就和吵架沒什麽區別,他想了一會兒,有些別扭道:“陳公子他,他人挺好的,阿衍可別負了人家......”

“你倒戈得倒是快。”衛衍有些好笑,實在很難跟李徒去解釋,感情的事并非只有心悅與否兩種情況,也并非互相屬意就一定能在一起,“行了,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在你這兒借住幾天,你放心去照顧義水便是。”

“還說沒吵架,都搬出來住了。”李徒小聲嘀咕了一句,沒敢再多說,抱着包袱離開了。

衛衍脫了外袍,走到他的床鋪躺下,腦子裏亂哄哄的全是昨夜裏自己無法控制的情緒,也不知翻騰了多久,好不容易睡去了,卻沒多久就被李徒急促的喊聲給喚醒。

“什麽事如此着急?”衛衍按了按發脹的額角,坐起身,李徒雖性格直率,遇事卻也知分寸,若不是真有大事,不會來打攪他休息。

“皇城的援軍到了。”李徒面上露出幾分喜色,“之前上報的所有糧草及軍需也一并運了來,不止如此,連同太醫院正使章太醫,一共來了三位太醫,聖上來了旨意,說是派他們填補軍醫的空缺。”

衛衍之前往皇城遞折子時,曾強調過軍醫人手的不足,但他以為當今聖上至多會在民間征集醫術高明者來軍營,萬萬沒想到竟會派了太醫來這邊境之地。

尤其這太醫院正使,是專職替聖上及皇後治病的大人,哪怕貴妃病了,能勞動正使太醫都是聖上恩賜了,別說是這軍營中的小小兵士。

況且太醫院因為所需不同,正使太醫往往更擅疑難雜症以及調養滋補之法,真說起來,面對軍中極大部分傷員的治療與普通醫者并無太大區別,真真是大材小用了。

聖意難測,但哪怕再無法理解,對于聖上的旨意也只能謝恩,衛衍短暫思索後道;“你先引幾位太醫到主帳休息,我換身衣服便過去。”

待李徒離開,衛衍一邊穿戴,一邊思索着這有些不合常理的支援,一直到出營帳時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可就在他路過自己寝帳的那一瞬,腦中靈光一閃,之前對陳子穆的猜測與如今莫名的調令仿佛忽然間串聯了起來,使他産生一種更大膽,細想卻又合理的假設。

衛衍忍不住加快了步子,在主帳外與等候的親衛稍作交談後便掀簾入內。

“下官見過衛将軍。”正使章青帶着其他兩位太醫等在那裏,見衛衍來了,規規矩矩地行了禮。

衛衍拱手還了禮:“幾位大人一路辛苦了,營帳已安排妥當,不如幾位先去休息,有何需要随時可以告知于我。”

章青有些尴尬,他們久居皇城,這一路來路途颠簸,确實多有不适,但無論衛衍還是李徒,官職上都遠高于他,自己又身負重任,來這軍營什麽也不做便先去休息了,多少有些不妥。

像是看出了他的顧慮,衛衍淡笑道:“這北境路途遙遠,氣候也與銮城多有不同,不适應十分正常,章太醫千萬不必勉強,若真病了,才是真有負聖上之命。”

話說到這份上,章青也不再推辭,道了謝。

衛衍與原本就在主帳內與太醫們交流的李徒一道,親自将幾人送到了準備好的寝帳前,吩咐了小兵守着,待幾位休息好再做安排。

經過了這麽一折騰,衛衍也已經沒有了睡意,索性回到主帳中,等待下面的将領将清點好的人員及物資記錄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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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的寝帳內,陳子穆緩緩醒了過來。

這一覺與他以往相比睡得并不長,看看日頭,甚至沒過了正午,他下意識地轉頭看向身側的位置,那裏依舊空着。

來軍營許久,陳子穆早已經明白這裏的規矩,知道若昨日輪值,衛衍此時該是可以休息的,但人卻不在帳內,也不知是真的忙,還是......特意躲着自己。

因為心中有事,陳子穆這日在醫帳幫忙時便難免顯出幾分心不在焉,連向來遲鈍的趙二傅都看出了異樣來,趁着給傷員換藥的空當湊過來問道:“陳哥有什麽不開心的事?”

“只是在想些事。”陳子穆淡笑道。

“今日陳哥好像來得特別早,是不是沒休息好?”趙二傅看了不遠處的趙連濟一眼,壓低了聲音問道,“陳哥住在将軍的寝帳距離這醫帳有些距離,每日來回也多有不便,不如住到附近的帳子來,這樣可以少花些精力在路上。”

其實這事之前趙二傅便對趙連濟說起過,既然陳子穆醫術如此高明,為何不索性向将軍申請,讓陳子穆搬到附近的帳子單住。

但當時趙連濟曾十分嚴厲地阻止過他,讓他萬萬不可再提這事,尤其是在将軍面前,一句也不得多嘴。

趙二傅左思右想也沒想明白其中緣由,憋了幾天,實在沒忍住,還是向陳子穆提及。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有人說王爺攻氣十足,孩子們!醒醒吧,這明顯是将軍怕老婆啊o(*≧▽≦)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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