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打算
迎着衛衍不解的目光,他湊過去, 雙手懶懶地環上對方的頸項, 問道:“阿衍可曾想過日後的打算?”
“日後?”
“這仗不可能一直打下去,無論蒼川還是冉郢, 待朝堂穩定, 為了百姓安生, 必定會将議和之事提上日程, 到時,我不方便再待在這邊境之地, 我們之間又該如何相處呢?”
适應了這樣每日膩在一起的日子, 若要長期分隔兩地, 不知衛衍是否覺得妥當, 但陳子穆私心裏是無法接受的。
“我希望和平那天盡早到來,可......”衛衍沉默了半響,摟住陳子穆腰身的手緊了緊。
關于兩人的未來, 在他對陳子穆袒露心意前便想過無數次, 也都沒有答案。
抛開他尚不知對方真實背景這點不說, 單看氣度謀略,陳子穆也不像能一直被困于這邊境之人,而他身為鎮北将軍, 卻無法擅離職守。
他可以保證在這份感情中自己絕不負對方,但對于未來, 無論他如何去想,都止于這一無法改變的事實, 他如今能做的也只是先盡他所能,過好當下。
陳子穆也知自己什麽都不說,衛衍根本無法規劃今後,便也不再賣關子,直接向對方道:“若不出意外,不久後我必定要回銮城去,到時阿衍願不願意回京任職?”
衛衍苦笑:“這哪是我願不願意的事,若聖上不出調令,哪怕天下太平,我也需駐守常渝。”
“只要你願意,調令之事,我自然會替你去向聖上請,這場紛争過後,銮城內必定空出許多官職,到時我們尋一合适的便是。”
衛衍心下一驚:“子穆你......”
這句話中的信息量太大,怎樣的身份地位,才敢這樣輕易說出官職任選的話語來,衛衍甚至不敢去想。
陳子穆依舊未對自己的身份做什麽解釋,而是繼續道:“無論是否停戰,畢竟蒼川的實力擺在這裏,鎮北軍的人選依舊格外重要,這人對上需有不錯的背景,在朝堂中能站得住腳,對下需得在軍中有一定威望,能夠服衆。”
衛衍一下就明白過來:“你是說阿徒?”
李徒的父親目前任禦前錦衛将軍,負責皇城安危,從一品官職,在冉郢現有的武官中,地位僅次于衛林,而李徒在鎮北軍中多年,也建立了極高的威望,比下派一位銮城的武官來統領要更能服人。
“對,但李将軍在兵法布陣方面尚有欠缺,他身旁必須有一位絕對忠誠且甘于輔佐于他的謀士,或者說副将。”
若二人最後各自娶妻生子,身上的變數便多了,憑呂義水的才學,未必只有待在李徒身旁這一條路,一旦他離開,李徒的位置便會十分尴尬。
所以唯有他們間的關系能成,李徒才會是這鎮北軍統帥的絕佳人選,并且之後他們也不再有其他顧慮,能長久地相攜在邊境生活下去。
“你真是......”衛衍從未想過,在兩人确定彼此心意的短短幾日內,陳子穆已經計劃得那樣深遠周全,他不知該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驚嘆、欣喜,更多的或許該是感動吧。
最後他什麽也沒說,壓着人直接吻了上去,唇舌交融間輕聲呢喃道:“子穆,你似乎總是在帶給我驚喜。”
陳子穆細細觀察衛衍的神色,見他是真沒産生其他情緒,這才松了口氣:“你不怪我自作主張替你規劃就好。”
“從我向你告白的那日起,我的未來早不再是我一個人的,而是我們的,你當然可以規劃。”
兩人正抱着,帳簾卻在這時從外頭被掀開:“阿衍我帶義水來......”
李徒說到一半,猛地倒吸了一口氣,幾乎是立刻将邁入的腿又收了回去,放下簾子:“啊抱歉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阿徒你怎麽總這樣冒失。”外頭傳來呂義水有些無奈的聲音。
李徒簡直百口莫辯,他該怎麽跟呂義水說,剛剛來時他有好好先打招呼,只是誰能想到離開短短半盞茶的工夫,兩人就抱上了。
而此時帳中,衛衍迅速地放開陳子穆,替他收拾好衣擺。
好在無論衛衍還是陳子穆都是處變不驚的性子,哪怕被人撞破如此親密的場景,兩人也都不覺得什麽,待李徒與呂義水進帳,看起來反倒是李徒最不淡定,眼神都不敢與他們對視,只能頻頻偷瞄他們依舊相牽的手。
“行了,不是來吃烤魚的嗎?”衛衍有些好笑地拍了拍了李徒的肩,“去那邊看看魚烤得如何了。”
李徒這才回神,跑去擺弄那火盆上的魚。
陳子穆沖呂義水拱了拱手:“呂将軍,我替您再探一下脈象。”
“多謝公子。”
呂義水将手擱在桌面上讓陳子穆診脈,那頭李徒手上烤着魚,腦袋卻止不住一直往這頭探,一見陳子穆收手便迫不及待地問道:“怎麽樣?”
“呂将軍恢複得很好,體內餘毒也基本已經清幹淨,等外傷完全愈合,便可正常參加操練。”陳子穆頓了頓,還不待其他幾人高興,又接着道,“不過呂将軍近來似乎心中有郁悶難疏,傷及脾胃,還是得多注意才是。”
“怎麽會......”李徒像是自言自語般輕聲道。
但無論是陳子穆還是呂義水都未再接這話茬。
之後四人分食兩條鳙魚,李徒顯得有些沉默,只是在幾次陳子穆給左手不便的衛衍剔刺喂食時,投去幾分羨慕的目光。
直到李徒與呂義水回營時,李徒還沉默着,坐了一會兒後倒是呂義水先憋不住了,出聲道:“阿徒你別想太多,陳公子也說了,我身體恢複得不錯,過幾天就能恢複操練了。”
“是啊......”李徒勉強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來。
呂義水的毒和傷确實恢複得不錯,可那份郁結因誰而起,哪怕他再傻也能夠分辨。
過了許久,他輕聲問道:“義水,信我一次不行嗎?我會對你好的,我們也能像阿衍他們那樣,甚至比他們更幸福。”
“我明白你希望我幸福的這份心意。”呂義水嘆了口氣,他又何嘗不希望李徒對他的感情是真心的,“但是阿徒,感情的事沒你想的那麽簡單,一旦邁出這步,便回不了頭了。”
說到底,呂義水還是不願信他,李徒覺得有些心寒:“義水,我知道我不夠聰明,明白得太晚令你失望難過。可我在你心中,當真就是一個這麽不分輕重,會随意許諾的人嗎?”
“我承認我蠢,若阿衍沒有告訴我,我也許永遠都發現不了你心屬于我的事,可你呢?你獨自傷心難過,甚至沒聽我說一句拒絕的話就先判了我死刑。你明知我反應慢,猜不透你們的心思,想一件事又需要很久的時間,卻連個掙紮的機會也沒留給我。”
自從知道呂義水的心意以後,他從未逃避過這個問題,一直在努力認清自己的內心,當明白自己的心意後,也第一時間就告訴了對方。@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李徒從前從未對誰動過心,一直身在軍營,周圍除了順理成章在一起的衛衍與陳子穆,再找不到其他可以借鑒的對象。
他不懂該怎樣讨心上人的喜歡,也不明白如何能讓所想之人明白自己的真心,他能做的,唯有盡自己所能的對呂義水好,照顧他,陪着他。
呂義水這段時日對他的冷淡他看在眼中,并不是不會覺得失落難過的,但因為心中知道是自己咎由自取,所以再難過也只能受着,所以哪怕呂義水趕他走時,他真的十分沮喪,回過頭還是厚顏地賴在這帳中。
如果他知道自己厚顏堅持的結果,反倒是令呂義水心中不快,郁悶難纾,那他真的無論如何都不會這麽做。
呂義水聽完李徒說的話,一時間也愣住了,也許因為出身的原因,哪怕如今已經是堂堂鎮北軍參将,他仍舊無法做到如衛衍、李徒那般自信。
所以他害怕接受李徒的感情,害怕一旦接受之後最終連兄弟也做不成。
等不到呂義水的答案,李徒又開了口,認真道:“義水,這一次,我不會再自以為是的亂來。你若能信我這一次,我們就好好的在一起,如同阿衍他們那樣,做親密無間的情人;你若希望我搬回自己的營帳,從今往後只做彼此的好兄弟,我今晚便搬走。只要你不再為此傷神,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
李徒說完便靜靜等着呂義水的答案,呂義水低着頭,看不清表情,但過去許久他仍未發一語,任由李徒的心情從起初的緊張期待,慢慢冷卻下來。
不知又過去了多久,呂義水才終于開了口,說的卻是李徒最不想聽到的一句,他說:“阿徒,你先搬回去吧......”
“好。”李徒起身,收拾好自己這幾天陸續留在帳中的衣物,深深看了呂義水一眼,一句話也沒多說,幹淨利落地轉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