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景恒失心
遠處的天邊,火紅的太陽緩緩升起,大地籠罩在一片朦胧的白霧之中,好似惺忪的睡眼。太陽周邊的流雲在陽光下,呈現出一片淺紅色,整個世界看起來虛幻而又缥缈。
白霧随着微風大方地湧入敞開的窗戶內,仿若未知名的某種感情一點一點霸占了他的心。
景恒坐在開啓的窗上,左手托着一方絹帕,右手手指來來回回,細細地撫摸着。他擡眼看向天邊的那輪紅日,一雙劍眉不知何時攏起。那裏光芒萬丈,而他的心裏卻一片灰暗,見不到任何曙光。
冬日何來的暖陽?明明冰冷得好似湖底的那輪銀月。
明知無果的事情,為什麽不能淡然放棄,人為什麽往往更偏于執着?
“嗨。”寂靜的房間內,姚惜婉忽然出現,她倏地搶走景恒手上的絹帕,一邊查看一邊問道:“你一個大男人怎麽會有女人的絹帕?”
景恒眉目微沉,迅速跳下窗臺,自姚惜婉手中奪回絹帕,“不要亂動我的東西。”話未落,他已将粉色的絹帕收于懷中。
“不動就不動。”姚惜婉對他瞪了瞪眼,哼道:“小氣鬼。”
“莊主,熱茶。”一位小二裝扮的少年敲了敲房門,恭謹地說道。
“嗯,放這吧。”
景恒走至桌邊,提起小二方放下的茶壺倒了盞熱茶,慢慢品味了起來。
“诶,不準碰,總可以問吧?”姚惜婉提起裙擺,動作潇灑地坐下,一雙靈動的雙眼緊緊地盯着品茶的景恒,“這絹帕是哪位姑娘送給你的?”她一手托着香腮,鼻尖微皺,“嗯~~我好像看到上面繡了個月字,她是誰啊?”姚惜婉好奇地眨了眨眼,想從景恒的臉上看出什麽端倪。
喝完一盞熱茶的景恒放下手裏的茶盞,并未理會姚惜婉的問題,面無表情地起身出門而去。
“喂,喂。”姚惜婉起身緊随在他身後,“你這人怎麽這麽沒禮貌?人家問你話呢。”她伸手抓住他的衣袖,嘟着嘴埋怨道。
“放手!”景恒轉身停下,目光冷冷地瞥向矮了他一個頭的姚惜婉,“一個姑娘家這樣拉拉扯扯得成何體統?”
“體統?”姚惜婉睜着雙眼,表情有些無辜,“人只要每天活着開心就好,幹嘛要講究那麽多?累都累死了。”她一邊說着,一邊更為用力地拽緊手中的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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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還是表哥與軒哥哥好,他們就不會約束她這約束她那。
景恒看着她瞪着無辜的雙眼,無奈地拍了拍額頭,轉身繼續大跨步向前走去,而個子嬌小的姚惜婉跟不上他的步伐,步履踉跄地被他拖着走。
“大個子。”姚惜婉不滿地在他身後呼叫,“景恒,景大公子,你是壞蛋,總這樣欺負我腿短。”
可惡,她一定要再練練輕功,總有一天,她一定要将他甩在身後。
就在姚惜婉忿忿地嘟着嘴怒視走在前頭的景恒時,一個身穿道袍的男子與他們擦肩而過。
一陣邪惡中帶着陰戾的氣息撲面而來,讓景恒生生地止住腳步。
“啊!”跟在景恒身後的姚惜婉,一個不察,直直地撞上他硬實的後背,“好痛~~”姚惜婉捂着鼻子,淚花在她的眼底不停流動,“大個子,你停下來幹嘛不先知會一聲?”姚惜婉昂起頭,一手叉腰,一手捂着鼻子,怒目而視。
“閉嘴!”發覺那身穿道袍的男子停下腳步,回身看來,景恒一把扯下拽在他衣袖上的小手,假裝生氣地道:“難得出來一趟,你和我鬧什麽別扭?再這樣,你就給我先回莊裏。”
此刻站在離他們不遠處的齊雲山三當家,了然地冷冷一笑,不以為意地轉身上樓。
哼,打情罵俏也不看看場合!
不動聲色地瞥了眼離去的背影,景恒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
方才那道人,為什麽會讓他有種心懼的感覺?
不經意地垂首,眼前梨花帶淚的美人讓他不由地愣住。
呃,發生什麽事了?
只見姚惜婉狠狠地瞪着猶不知發生了什麽事的景恒,伸出手将他的衣袖用力地揉撚了一翻,才咬牙切齒地吼道:“你,簡直,莫名其妙!”一吼完,她便擡手擦去眼角的淚水,頭也不回地向客棧外跑去。
壞蛋!景恒是個大壞蛋!
姚惜婉用衣袖擦着不斷湧出的淚水,漫無目的地向前跑着,待她停下來時,眼前已是全然陌生的街道。她茫然而又慌亂地四處張望,卻找不到半點熟悉的影子,心裏無限凄涼。
她一步步後退着,第一次感覺到恐慌的滋味。
表哥,軒哥哥,你們在哪?
惜婉再也不淘氣了,惜婉一定會好好聽話,惜婉要回家,你們來帶惜婉回家……
好不好?
“嗚嗚……”寒風吹在臉上異常生冷,淚水滑過的地方在冷風中猶如如刀割般無比疼痛。姚惜婉徐徐蹲下身子,淚眼婆娑的她,好似無家可歸的小兔子般在雪地上瑟瑟發抖。
而客棧內的景恒,在姚惜婉消失在他的視線裏之後才恍然回過神。沿着腳印一路追尋的他,在看到姚惜婉如此模樣後,歉疚感油然而生。
唉,他輕輕地嘆了口氣,同時也松了口氣。
緩緩走至姚惜婉身邊,他俯下身子,伸出手想要碰她,最終卻停滞在她的肩頭上方。
就在他躊躇不定時,姚惜婉猛地擡頭,清澈的眼裏滿是恐懼。
剛想起身後退的她在見到來人是景恒後,未幹的淚水越是一發不可收拾。
“好了,別哭了,方才我不是有意說你。”景恒再也看不過去,上前擦幹她臉上的淚水,心底莫名得有些疼惜。
“你,你欺負人!”姚惜婉一邊哽咽,一邊拍開為她擦淚的手,“你是混,呃,混蛋!”
“嗯,我是個混蛋。”景恒迎合着她,再次伸手擦去她臉上的淚水。
“還是笨蛋。”
“是是,我是笨蛋。”
“簡直就是流氓,惡霸……”姚惜婉伸手捶上景恒的胸膛,紅着眼的她顯得異常嬌弱動人,“色,呃,色狼。”姚惜婉一邊打着嗝,一邊将自己搜腸刮肚般找到的最後一個罵人的詞吐出。
景恒頓下手裏的動作,哭笑不得地看着眼底快要雨過天晴的人兒。
這,都哪跟哪啊?
脫下身上的皮襖,蓋在姚惜婉的肩上,景恒似笑非笑地說道:“回去吧。”
“哦。”吸了吸鼻子,姚惜婉臉頰微紅地跟在他身後。她雙手捂上發燙的臉頰,一路回想。
她,她剛才罵了他什麽?
色,色狼?
“啊。”姚惜婉忍不住拍拍臉,低聲喃喃,“好丢人!”
走在前頭的景恒耳尖地聽到她的自言自語,笑着搖了搖頭。
一個十字路口前,景恒習慣性向左拐去。
拐過小巷,眼前的景色豁然開朗,地面上沒有一絲積雪,也沒有任何落葉。
一座府邸昂然地立在眼前,門前的兩座石獅栩栩如生,威嚴地守候着這府邸的安全。
他怎麽又到這裏來了?
茫茫然中,景恒猛地回過神,他目不轉睛地盯着那座府邸,眼底竟流淌着難以言喻的落寞。
“有花香。”姚惜婉閉起眼聞了聞,确認無誤後便四處觀望,“哇……”她的目光被不遠處的一簇紅色所吸引,“那便是梅花嗎?為什麽這個時候也能開花啊?好神奇啊。”
冰枝嫩綠,疏影清雅,宜人的幽香淡淡地飄蕩在微風中。
姚惜婉情不自禁地向前走去,眼底全是那被薄雪覆蓋的紅梅。
吱呀的開門聲響起,默默注視着這座府邸的景恒慌亂地上前拉過正在賞梅的姚惜婉,打算轉身離去。
“景恒?”一個輕柔的聲音自他們身後響起。
正不知所以的姚惜婉回過頭看去,方停下不久的眼淚又開始傾瀉。
“惜婉?”另一個清冷的聲音裏有些錯愕。
“表哥!”姚惜婉掙開景恒的手,向那熟悉的身影跑去。白色的皮襖因為她的奔跑自她的肩上悄然滑下,仿若一朵白雲,翩然落地。
回身看到這一幕的景恒,不知為何,心裏竟有莫名的哀傷。他默默地上前,将皮襖拾起。
“惜婉,你怎麽會在奕國?”托起姚惜婉的臉,韓雲天擦去她臉上的淚水,皺着眉問道。
“表哥,人家找了你好久,可是一直都找不到,惜婉很怕,很害怕!”姚惜婉一邊抽着鼻子,一邊哽咽着說道。
“嗯,別哭。”
“景恒,你怎麽會在這裏?”杳渺月靜靜了看了眼姚惜婉,再微笑着走向景恒,拂動的白色裙擺好似流雲,轉眼間便到了他的面前,“這位姑娘是……”
“這……”景恒暗暗地深吸了口氣,壓制着狂烈的心跳,定定地回視杳渺月的目光,“此事一言難盡,她……”
“惜婉,過來。”韓雲天牽着姚惜婉走至杳渺月的身側,向杳渺月介紹道:“月兒,她是我的表妹,姚惜婉。”清冷的目光一轉,他對着景恒拱手道:“多謝。”言語一如既往的清簡。
景恒尴尬地一笑,“在下并不知惜婉的表哥便是韓島主,未能将她及時帶來此地,是景恒的疏忽。
杳渺月淡淡一笑,音色清雅,“景公子不必自責,只要惜婉姑娘平安便好。”
景恒爽然一笑,意欲要掩蓋住他那如雷的心跳。一直都想見而又不敢見的容顏此時此刻正在他的眼前,他的心裏,有着喜悅卻也有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