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通關文書
煙雲漠漠,暮色沉沉,蕭蕭的海風攜帶着濕意肆卷而來。
雲天……你說:你我本是天上漂浮的一粒塵埃,不曾想,落入這悠悠凡塵之中已過千年;你說:執念難尋,前塵易忘,回眸的瞬間,夜闌燈光下的我~猶如那夜潭下的月影,令你如夢方醒;你說:你身中情蠱,由我親手所中,你甘之如饴卻時時心生惶意;你說:靜水流深,滄笙踏歌,三生陰晴圓缺,一朝悲歡離合;你說:三千繁華,如夢如煙,不過是彈指剎那,春花樓臺雪看之不盡,不如輕歌一曲,無戀歸去……
呵呵,杳渺月不由地揚唇一笑,将眼前令人心生悲戚的風景盡數地收入眼底。
跨越時空追尋到此地,換來的,終究只是一片虛影麽?
無戀歸去……
這一句,他可是在勸誡于她?可是,離去的,為何是他?
生生地壓下心裏已與絕望無異的苦澀與悲痛,杳渺月長長地逸出一聲嘆息。她微擡起頭,理了理被海風吹亂的頭發,無心觀賞遠處水天相接的炫燦風景,擡眸望向停靠在海岸邊的數只船只,再看了眼遠處已入雲海的落日,憂色悄然地染在了眼底。
太陽就快下山了,現在還有船只去千層島麽?
看着形形色|色忙碌中的衆人,杳渺月攔住一位中年人,詢問道:“這位大哥,請問今日可還有去往千層島的船只?”
“去千層島?哎呀,那姑娘你得趕緊了。”他伸手指向落日的方向,“看到了沒?那艘正在揚帆的船就是開往千層島的,錯過了這艘船,姑娘可得再等十日才會有了。”
十日之後?
“多謝大哥。”未等他話音全部落下,杳渺月便急急地向海岸邊而去。擡眼的瞬間,遠遠地便看見一位船員正在解開綁在巨石樁上的粗繩,她有些心急地施起輕功向方才那位大哥所指的船只飛掠而去,“這位小哥,請等等。”
“姑娘,我們船馬上就開了,你可是要去千層島?”船上的那位年輕的船員親切地問道。
杳渺月站在木橋之上,急急點頭,“是的。”
“不知姑娘可有通關文書?”他停下手中的動作,直起身問道。
“通關文書?”偏頭看向船上的他,有些不解地重複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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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如果姑娘要去千層島,必須要有通關文書才成。”
什麽?杳渺月呆愣了片刻,才恍然大悟地急聲問道:“請問這通關文書該如何獲得?”
“這通關文書是由姑娘所屬國的禮部出具的一份證明,而且必須經由我們二島主核實通過後才算有效。”年輕男子耐心地為她講解道。
聽後,杳渺月不由地心中忽沉。
如此說來,兩個月的時間也未必能拿到這份通關文書。何況,祁熠風又怎會任由奕國禮部為她出具這份證明?
“姑娘去千層島可有急事?”年輕男子放下手中的粗繩,走上船頭對她道:“這通關文書要能簽署下來,快則一年半載,慢則十年、二十年的都有可能,有些人甚至一生也拿不到這通關文書。”
“謝謝小哥的提點。”海水倒映着濃沉的暮雲,灰蒙蒙的感覺,一如前方未知的路。她收回目光,心底仿佛壓上了一塊巨石,沉甸甸的,不知該如何消去。杳渺月擡頭向那年輕男子看去,眼底閃爍着乞求之色,“其實我急着去千層島找一個人,小哥,可否讓你們船長通融一下?”
“這……”他躊躇了片刻,顯得極是為難,“島主規定,沒有通關文書一律不能前往千層島,姑娘,真的很抱歉!不過……”
“不過如何?”心中升起一絲希望,杳渺月急切且期盼地望着他。
年輕男子擡頭看了看天色,而後退至一側,一邊拾起粗繩,一邊說道:“不知姑娘前往千層島找的是何人?如果方便,姑娘可以将尋人之事委托于他人。”
“可是……”這個方法可行麽?
“韓朔,太陽都快下山了,你這小子還在磨蹭什麽?”船的另一頭忽地傳來一聲暴喝,“快把繩索解了,否則誤了時辰,你我可擔待不起。”一個身材健碩的中年男子走出船艙,兩眼圓睜,壓迫感十足的氣勢渾然天成。他怒視了眼少年,而後向杳渺月瞥來,“船離港的時辰已經過了,姑娘如果确有要事,就請盡快回去取得貴國禮部出具的通關文書。”還未待杳渺月反應過來,他再次厲聲向那呆立于一側的年輕男子喝道:“還愣着幹什麽?”
“呃,是!”回過神來的年輕男子忙收緊手中的缰繩并擡手将之解開,他歉意地看了杳渺月一眼,“姑娘且先回去,每隔十日便有船只去往千層島。”
眼睜睜地看着他解開繩子,杳渺月卻無能為力。
雲天,怎麽辦?她去不了千層島,該怎麽辦?
心裏開始變得浮躁,她的腦海中也不停地盤算着。
如果回界城去找韓雲天的人,來回也要一個月後,可是,她現在十天半個月也難以再等下去了。
唉,那日看到雲天留下的信箋,她頓時六神無主,随後便匆匆地離開了界城,否則可以先去看看福伯有沒有在界城。
再看向海面,那艘開往千層島的船只已經駛出數十米遠,杳渺月的心跳不由地漸漸難平。
這一輩子或許她都取不到由奕國禮部簽署的通關文書,錯過眼前的這艘船,她可還有機會前去千層島?她是否應該賭一回?不管勝負,如何?
目送着那艘船駛出百米開外,呼嘯在耳畔的獵獵風聲與她的心跳聲相互地比拼着。
杳渺月深吸了一口氣,眉頭微攏,緊緊地鎖住漸行漸遠的船只,而後足尖點地,身子驟然騰空而起,向海面上急掠而去。
無心應付陡然而起又消失在身後的驚呼聲,她生平第一次用盡全力地施起輕功,逆着風,踏水疾行。
杳渺月擡眼瞥向還有段距離的巨船,腳下忽然一陣虛軟。
糟了,內力有些提續不上。
如今的她,身體尚未完全複原,內力還沒有原先的半成,看來是支撐不了她追上那艘船了。
如瀑的黑發迎着海風狂亂地飛舞,她的眼睛被吹得澀澀生疼。
杳渺月閉上眼,右手微擡,指尖陡轉,出現在掌中的飛凰劍猛地向前飛去,而她則緊緊地握着飛凰,逆着狂風,尾随而上。
片刻,杳渺月便穩穩地落在了船上。
她緩緩地舒了口氣,飛凰劍頓時又隐在了她的手臂間。
杳渺月擡眼看去,只見船上的船員皆驚懼惶然地瞪大了雙眼,回過神之後,他們随即快速地移動身體,全神戒備地将她團團圍住。
“姑娘,你……”方才那位年輕男子一手指着她,愕然地瞪眼驚呼。
“這位小哥。”在他方想開口叱問之際,杳渺月便出聲将他堵住,“真的很抱歉,可是,我真的有急事必須前往千層島。”她心懷歉意地對船上充滿戒備的船員們行了行禮,隐隐地哀求,“還忘各位能夠通融通融。”未待他們開口,杳渺月又輕緩地繼續道:“杳渺月此番前去千層島只為尋人,并無他意,希望各位能夠原諒我的魯莽,我……”
“小姐?”忽然,一聲驚呼在船上響起。
杳渺月下意識地轉頭看去,只覺得天降甘霖,她不由地揚起唇線,難以抑制心裏的喜悅,驚呼出聲,“福伯,沈娘!”
“小姐,您怎麽會在船上?”沈娘似乎因為這意外的重逢而笑眯了眼,且快步向杳渺月迎去。
先前那身體健碩的中年男子冷冷地瞥了杳渺月一眼,而後恭敬地走至福伯身側,沉聲問道:“福大人,您認識這位姑娘?”
“識得識得,怎會不識得?”福伯笑呵呵地向大家招了招手,而後向杳渺月走來,“來來來,快來拜見小姐。”
“小姐?”船員們面面相觑地低呼,随後一致地問道:“福大人,她到底是誰?”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就連站在遠處的船員們以及船上的一些乘客亦紛紛向福伯聚攏,好奇地将杳渺月上下打量。
“她啊。”福伯對杳渺月眯眼一笑,而後不容拒絕般地伸出兩根拇指勾了勾,聲音抑揚頓挫且充滿促狹之意,“小姐和咱們少主,可是,這個~~”
“果真?福大人說的可是真的?”驚訝且含着喜悅的驚呼此起彼伏,衆人興奮地将目光一致地轉向于杳渺月。
“什麽?你們敢懷疑我的話?”福伯不悅地擡眉瞪眼,顯現出老頑童的一面。
“福伯。”羞澀漸漸爬上臉頰,杳渺月忍不住扯了扯他的衣袖,要求他止口。
“小人韓将見過小姐。”
耳畔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忽地響起,杳渺月擡頭看去,竟是方才那健碩的中年男子。
“我等見過小姐。”此人聲音方落,其他船員亦神采奕奕地紛紛向杳渺月拱手行禮,強大的陣勢驚得她不由地向後退了一步。
“行了行了,都免了,別吓着了我們小姐。”福伯诙諧地揮了揮手,而後容色一變,面露困惑地向杳渺月看去,“對了,小姐怎麽沒有和少主一起?”
“這……”她垂下眸,聲音苦澀,“我也不知該從何說起,我現在就是要去千層島找他。”
“發生了什麽事?”福伯一臉凝重地問道。
“他只留了一封信給我,便不辭而別……”杳渺月擡眸看向眼前遼闊的海面,念天地之悠悠,獨怆然而涕下。
雲天說,他的身上有她所中下的情蠱,而她又何嘗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