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鏡花水月

雪輕依斂了斂笑意,傾身向杳渺月靠去。

短短的幾句耳語,令杳渺月的雙頰不由地染上了熱意。

娘和師父竟然以她來要挾雲天。若她一直未醒,雲天便不能娶她為妻,而一旦她蘇醒,她們便允諾雲天将她許配給他,這……

杳渺月擡頭的瞬間正好撞上韓雲天的目光,她臉上的熱意轟然而起。

她慌亂垂眸,向楚烨陽瞥去,“楚王爺,不知你所說的沉睡了三年之久又是何意?”

她在那個世界只待了三天,難道這個世界卻已過了三年?

楚烨陽面色微愣,随後看向雪輕依,而雪輕依則沉默着垂下頭,隐隐地嘆了口氣。

難道真的如她猜想中的那般?

杳渺月擡頭看了眼比以往更加清冷消瘦的韓雲天,再看向不遠處默默垂淚的喻夢晨與慕容清瑤,她确定了心中所想。

過了一日之後,雪輕依與慕容清瑤等人皆齊聚于杳渺月的房間內。

因此她才得知:這幾日,邊關急報一封接着一封地催到楚烨陽手中,已到了不可再無視的程度。

祁熠風親自率兵前往琦國,并已成功攻破琦國京都,将琦國的殘兵敗将逼至一個名為垅都的地方。

垅都是屬于琦國境內的一個小城鎮,位于西南方向,距離裕國邊境有一百公裏的路程。

琦國滅亡,原本屬于琦國的領土被劃分成三大塊,分別被奕國、裕國、千層島的将士們所占領,而奕國則是其中最大的獲益者。

奕國旗開得勝,将士氣焰高漲,似乎更有一揮南下的造勢。

兩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沒想到,琦國猶如那鏡花水月一般,轉眼間便煙消雲散,不複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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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日,雪輕依與楚烨陽便與衆人辭了行,匆匆地趕往邊關,而杳渺月與韓雲天則離開了靈山,前往千層島。

這一日,杳渺月與韓雲天在前往千層島的途中。

躺在舒軟的暖墊上,沉睡中的杳渺月漸漸蘇醒,骨碌碌前行的馬車漸行漸止,隐隐約約中傳來了一陣人聲。

他們到哪了?

杳渺月困惑之時,她已被一雙長臂輕柔地抱起。緩緩地睜開迷蒙的雙眼,韓雲天清瘦的臉映入了她的眼簾。

“月兒?”黑眸湛融,音色清泠。

“嗯?”她全身虛軟地躺在他懷裏,偏頭輕問:“要下車麽?”

“嗯,今夜在此地休息。”

“好。”

未免被祁熠風的人探知到她已回到這個世界,雪輕依一早便為她戴上了面紗。韓雲天取過馬車內的鬥笠戴于頭上,随後抱着她下了馬車。

“聽說齊雲山附近村莊的人都死光了,就連蟲子也找不出一只,而且那裏的樹木開始逐漸枯萎,聽起來真的很可怕。”在杳渺月與韓雲天走進客棧之時,客棧內的一位客人對他的朋友說道。

杳渺月不由地頓了頓腳步,眸中生疑,這究竟只是流言還是真有此事?

“客官樓上請!”

韓雲天要了一間上房,随後抱着杳渺月跟在引路的店小二身後。雖然對他們的裝扮與身份有些好奇,但是客棧老板也并未多作詢問。

樓下讨論齊雲山下怪事的人依然滔滔不絕地講述,聽來倒有些不真實。

杳渺月淡淡一笑,靠上韓雲天的肩頭,合上眼,慢慢地陷入沉睡之中。

聽雪輕依說,自從她蘇醒的那一日開始,靈山下便莫名地多了許多樵夫與尋醫之人。

難道,祁熠風也已得知她回來的消息?這些人,會是他暗中安排的麽?

唉,希望不會是她所想的這般,希望……

祁熠風,忘了便好!

在這家客棧休息了一夜之後,第二日辰時杳渺月方下樓與韓雲天準備再次上路。

“小姐!”開門的瞬間,恭謹的一聲驀地傳來。

“福伯?”杳渺月訝然地瞪着眼前之人,驚呼,雖然三年已過,然而福伯卻依舊未變。

福伯朝杳渺月躬了躬身,雙眼微紅,輕顫的雙唇顯露出他的激動,“是,是老奴。”

杳渺月慌亂上前将他扶起,重逢的喜悅油然而生。

福伯既然能找到這裏,那便意味着屬于她與雲天的平靜生活将就此結束……

“姐姐,剛才有個人讓我把這個給你。”杳渺月方走出客棧,一位年約十歲的小男孩一邊吃着冰糖葫蘆一邊走上前來。他伸出手,只見一對銀色的耳鏈在陽光下閃爍着清冷的光芒。

杳渺月快速伸手自他的手中取過耳鏈,心中狂喜,難以自抑。

這是疏影的耳飾,她不會記錯。

“唔,剛才那人還讓我說那,那個誰……”小男孩一邊咬下一顆冰糖葫蘆,一邊苦惱地說道:“我忘記了……”正待杳渺月想追問之時,他忽地擡起頭,眨着眼道:“就是,就是讓我對你說有個人在一個很大很大的房間裏,讓你去找她。”

很大很大的房間?是指皇宮麽?

杳渺月擡起頭,四處查看了一番,卻并未發現什麽可疑之人。

難道是祁熠風的人麽?

聽雲天說來,疏影跌落懸崖那日,祁熠風也到了那座山頭,難道是他救了疏影?如此說來,宮楚仟被祁熠風扣押的傳言并不是空穴來風了。

“姐姐,我可以走了嗎?”男孩一口咬下最後一顆糖葫蘆,雙眼天真地對杳渺月眨了眨。

“嗯,謝謝!”杳渺月微蹲下身,摸了摸他的頭,微笑着說道。

看着男孩蹦蹦跳跳離去的身影,杳渺月的心終于得到了寧靜。

祁熠風是想讓她主動回奕國嗎?他竟然還不放棄麽?

“月兒。”低柔的聲音在她的身後想起,不知何時,韓雲天已取下頭上的鬥篷。

“嗯?”杳渺月回過頭,韓雲天清冷的面容此刻看不出任何的情緒。

他默默地将她抱上馬車,放在已然鋪好的軟墊上,再細細地将毯子蓋在她的身上。

靜靜地看着他做完這些,杳渺月才牽過他的手,拉他坐下,“雲天,為何不問我心中有何打算?”

“我知你!”清湛的俊眸裏含着淺淺的笑意,清冷如常的音色令杳渺月不由地寬了心。

她微笑着偎入他懷中,在心底輕道:雲天,你是我命裏的唯一……

自她回到這個世界開始,他們便對她離開的緣由噤口不言,她知道,一直以來,他對她的一切都了然于心,又或許……他是在害怕,害怕她再一次的離去。

數日來,他們一路向西北的方向行走。

當他們愈往齊雲山靠近時,關于齊雲山山下村落之人全部死于非命的流言則越來越勝。

杳渺月的心中無端地開始忐忑,難道真有此事麽?齊雲山本是齊雲盜賊的地盤,難道是魑魅魔君?

她心底的困惑随着馬車的前行而不斷地濃郁,可是當目及因戰亂而流離失所的難民之時,她的心亦隐隐地為之抽痛。

戰争,無論誰勝誰負,無辜的老百姓永遠都是受害者。

“雲天?”馬車忽地停下,杳渺月不安地睜眼。

“嗯。”韓雲天垂頭在她的額間落下一吻,随後起身掀開車簾,聲音略沉,“什麽事?”

輕微的跑步聲由遠而近,福伯壓低聲音回道:“少主,這些都是從前方戰區逃出來的難民,聽聞戰區發生瘟疫,将士一夜之間死傷無數。”

瘟疫?杳渺月艱澀地想要起身,卻使不上任何力氣。

韓雲天聽到動靜,回到馬車內,輕柔地将她扶起,“月兒?”

“你們方才似乎還有話要說,是什麽?”

看着韓雲天凝重的表情,不好的預感頓時自杳渺月的心裏升起,“雪輕依可是去了前線戰區?”

“月兒……”

“瘟疫雖然可怕,但并非無藥可治。”前線戰士是一個國家的核心,一旦人心不穩,國便不穩,接下來的後果更是難以預料,“雲天,我們轉道去找雪輕依,可好?”

“小姐,可是你的身子……”

“不礙事,只是之前睡得太久,再過段時日便可恢複。”杳渺月徐徐轉眸,期盼地看着臉色不郁的韓雲天,她一手拉過他的手,“別擔心,我的體質不怕這種瘟疫。”

沉默了半晌,韓雲天忽地将她擁入懷裏,扣在她腰際的手,越收越緊,“前往幽城。”

“少主、小姐坐好了,前往幽都的路可不太平穩。”福伯沉吟了片刻,意有所指。

“嗯。”杳渺月輕聲低應,微笑着迎視韓雲天毫不掩飾擔憂的目光。她緩緩伸手,輕柔地撫平他緊皺的雙眉,“我會盡力讓自己的身體恢複,不過,這一路得多備些藥材才行。”

“戰亂期間,藥材緊缺,或許有些困難。”墨如深潭的黑眸裏全是了然,“送去戰區麽?”

杳渺月的臉上略有些窘迫,側身靠在肩上,音色幽然,“為何你總能這般輕易地就能看透我?”她唇邊的笑難以隐去,慢慢地握住他的手,五指交錯,十指緊扣,“雲天……”

“嗯。”

“能夠遇到你,真好!”閉上眼,汲取他身上的溫度,淺淺入眠。

待她再次醒來之時,已是次日卯時。

杳渺月有些恍惚地盯了片刻眼前素雅的床帳,在暗淡的光影之中,漸漸回過神來。

窗外天色微亮,淡淡的曙光透過薄薄的窗紙射入屋內,使得整個房間處于朦胧的光暈之中。

她眨了眨眼,垂眸看向身上厚軟的絲被,一時有些困惑。她是在客棧內麽?

綿綿不絕的暖意自背上傳來,令杳渺月有一剎那的失神。當目光觸及肩頭下的長臂之時,熱意,在她的臉上不斷蔓延。

她試着微擡起頭,見身後的人似乎沒有清醒的跡象,才極其緩慢地轉身面向他。

清俊的面容此刻略顯柔和,然而長睫下那一圈看去有些突兀的陰影輕易地讓人窺出他這數日來絲毫未休息所致的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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