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龍覺愣了一愣，看着前面漆黑裏那閃爍的一點星光，他來到時，已經聞到了一股香煙的氣味，現在聽到這個聲音，不由問道：“你是……阿真……？”
“是啊。一個人好無聊，就在這裏逛一逛。”對方答道。
“注意身體，該睡的時候還是要好好睡覺的。”龍覺勸了一句。
對方輕輕揚起了一個冷冷卻又有些狡猾的微笑。
龍覺又說：“今天，我在路上遇見了車禍，死的是個女人，害死她的男人拿走了一樣東西，聽說是讀品……”
“我知道的。”黑暗裏的男子鎮定從容地回答：“大哥你放心吧，在米乾市這麽大的城市裏，什麽樣的人都有，混混也不止我們幾個，當然做讀品交易的也就不止我們的堵坊了。”
龍覺微微垂眸：“我只是希望，那個男人不是堵坊裏的常客。”
“大哥你就放心吧，不會有問題的。”黑暗裏的男子重複安慰道。
這句話作為安慰劑，效果還算不錯，龍覺一下子就沒有那麽恐懼和擔心了，轉身，和對方道了一聲晚安，就要走。
對方忽然對他說：“大哥是真的愛那個小子，對直美倫珠沒有感覺嗎？”
龍覺微微吃驚，回頭：“你什麽意思？”
對方抽了一口煙，又吐出煙霧，悠然答道：“你們在一起這麽多年了，你喜歡男人，居然會對直美倫珠沒感覺，太不正常了，按道理說，直男更有右惑力，讓你玉罷不能。”
龍覺堅定道：“我和他的關系不能逾越，而且我現在既然要定了嘉旦，就不能欺騙嘉旦的感情，嘉旦是唯一支持我幹回老本行的人。”
對方無可奈何：“大哥，你何必要那麽專一？以後，直美倫珠被別人搶走了，你難道不會心痛？兩個都弄到手，不是更好？”
這個主意不錯。龍覺在心裏不禁贊同，但，他腦子裏忽然蹦出了許多胡嘉旦招人喜愛的畫面，輕輕握了握拳頭，脫口而出：“你要是對直美有意思，你去追他好了！”
話音一落，龍覺彎下腰，撿起了踩在腳下的頭骨，不管頭骨張口動下巴是不是表示抗議，都一意孤行地帶着它往回走。
黑暗裏的男子輕輕一哼，有些孤傲，喃喃着：“我要是去追求他，豈不是自找麻煩，自己毀滅自己？”
龍覺回到家裏以後，用膠布把頭骨繃緊在箱子裏，把它捆成一個粽子。
頭骨仍然在拼命掙紮，可憐的是，下巴骸被固定住了，動不了下巴，也無法挪動。
龍覺貼完了膠布，低聲對它說：“這樣做也是為了讓你安靜，我沒給你挂上開光辟邪物已經算是對你待遇很好了。”手，還在頭骨的天靈蓋上輕輕一敲，然後鎖上箱子，鎖上雜物房的門。
果然，這麽一幹，雜物房裏的情況就比以前安靜很多。
在他去廚房洗了手，回到客廳，并走向自己的卧室時，他看到直美倫珠的卧室雖然緊閉着門但依然從微小的縫隙透出微弱的燈光，不由走過去，在門外輕聲道：“直美……”
“嗯，等下就睡。”房裏面赫然傳來回複。
龍覺沒想到直美倫珠會聽到自己的聲音，怔了怔，才道：“我剛才……只是出去了一下，收拾一下那個搗亂的東西。”生怕是這個原因吵醒了直美倫珠。
“其實你不說，我真的不知道，剛剛迷迷糊糊就醒過來。”房裏的直美倫珠回答。
龍覺不說話，也沒有馬上走開，只是垂眸，想了一想，忽然提道：“你要是失眠，我可以陪你睡幾分鐘。”
房裏面安靜了，沒有聲音回答。
“等你睡着了我就會回卧室去的。”龍覺補充。
“不用了，你回去跟胡嘉旦睡吧，搞不好抱不到什麽東西他也會迷迷糊糊醒過來。”直美倫珠回道。
既然被拒絕了，龍覺也只好轉身，走向自己的卧室。
忽然，緊閉的房門打開了一條縫隙，縫隙裏是直美倫珠。他輕輕喚了一聲龍覺的名字，龍覺回頭，一直看着他。
“年齡差距很大的一對好朋友，不應該因為另外一個有了同性情人而産生隔閡，所以你還是進來吧。”直美倫珠說。
龍覺默默走回去，直美倫珠把門輕輕敞開，讓龍覺走進自己的房間。
直美倫珠爬上了自己的床，扯上被子，關掉了臺燈，龍覺鑽進了他的被窩，睡在他的身邊，一言不發地輕輕摟住他。
直美倫珠睜開眼，看了看眼前的黑暗，又緩緩閉上了。
十幾年前，龍覺也像現在這樣，摟着他而睡，兩個人互相依偎，一起慢慢睡着。現在，唯一跟那時候不一樣的是，龍覺從一個十歲的孩子已經長大為成年且成熟的男子，體魄和認知已經跟那時候完全不一樣了。
五分鐘以後，直美倫珠睡着了，呼吸很輕很平穩。
龍覺睜開眼睛，一只手撐起了上半身，擡起手，替直美倫珠拉好了被子，就下床，帶上房門輕輕走出去，輕輕關門。
回到自己的卧室，龍覺剛一屁股坐在床沿，床上的胡嘉旦翻了身以後迷迷糊糊地發出了聲音，輕輕道：“你怎麽還不睡，是不是抓了大老鼠……”
龍覺溫柔地揉了揉他的頭，哄道：“抓了一只很大的老鼠，所以今晚安靜了。”
胡嘉旦除了輕輕的呼吸，再也沒有發出別的聲音。
龍覺再度躺下來，摟住了胡嘉旦，臉部貼着胡嘉旦的後頸，讓自己在熟睡之前深情一刻。
今夜，他摟過了他最愛的男人五分鐘，也只能五分鐘，而摟着最愛他的男人一整晚，并且是每天夜晚。
這世上，永遠都是愛自己的人最容易弄到手，而一輩子都追不上自己愛的人，這是感情裏最不完美的體現。
他得到了愛他的男人，但他一點也不傷感得不到自己愛的男人，因為有些人等到人老珠黃了也遲遲沒有遇上愛自己的人，更追不上自己愛的人，他因此萬幸所愛之人與愛着自己的人都在自己身邊。
第二天，他還在休假，而胡嘉旦也開始輪休了。
胡嘉旦想趁這個機會跟龍覺約會一次，但龍覺這一天并不太想外出，逛過密布林卡後的短暫身心疲憊讓他十分抗拒燦爛熱情的日光。
胡嘉旦有些失望，他只不過是想和龍覺兩個人一起出去吃個飯、喝喝酒或者去游戲廳打打電動之類的，這些竟然都打動不了龍覺。
龍覺趴在沙發上，像個死人，看上去暖綿綿，沒有一絲生命力，甚至朝氣。
約會建議被拒絕後，胡嘉旦沒怎麽生氣，只是一個人出門去了，過了很久很久，才悠然地回來，手裏拎着一塑料袋的聽裝啤酒，一共有十聽。
他把六聽啤酒都從袋子裏摸出來，一個接着一個，放在沙發前的休閑茶桌上，然後将它們排好，看着它們猶豫了一下，才從中選擇了最後一聽，拉開金屬扣環，喝了。
龍覺側過頭，看了看他，有些被吸引，爬起來，坐好，随手拿了一聽，握在手裏看了一看，忍不住喃喃：“米乾市啤酒，這也太廉價了吧，至少買威士忌啊……”
胡嘉旦剛好喝了半聽啤酒，就剛好聽到他這句話，也忍不住脫口：“像我這樣的工人，最愛喝啤酒了，啤酒也最适合我這樣的工人，威士忌太斯文，和直美倫珠比較搭配。阿覺，你是我的男人！我喝什麽你得跟我一樣啊，這是共同語言！”
龍覺擡眼看着他：“你修車，我也要跟着你一起修車？你送貨，我也要跟着你一起送貨？行啊，你把車給我。”說着向他伸出了一只手，掌心朝上，索要東西。
胡嘉旦說：“車？我還要跟你要呢！”想了一想，又說：“不過，這也算是共同語言之一了，我會修車，現在你也會開車了，以後車出現什麽問題，我也能幫你搞定。”
龍覺把伸出的那只手收回去，撐着腮，神情間不禁流露出一絲納悶：“我都不知道駕照能不能順利發到我手上……”
胡嘉旦一邊飲着啤酒一邊說：“你不是說成績還蠻好的嗎，成績好還擔心什麽？……該不會，成績好什麽的是你哄我們的吧？”
龍覺微微低頭，兩手握着一聽啤酒，實話道：“其實那天考試，我連續出了幾個錯誤，雖然都不是大問題，但畢竟也是問題。”
胡嘉旦喝完了一整聽啤酒，擺在桌案上，又抓起了第二聽，幹脆利落地拉出金屬扣環，大大方方道：“喂，別老想這種心煩的事情，我們來拼酒怎麽樣？我已經喝完第一聽了，你就要追不上我了。”
龍覺看着手裏頭的一聽啤酒，忽然變得很幹脆，一下子把金屬扣環拉出來，仰頭猛喝了起來，一口氣就喝完了一聽，川着氣得意道：“這樣你沒法得意了吧？”
胡嘉旦愣了一愣：“你好像……打起精神來了啊……”
龍覺唇角帶着得意：“跟別人拼酒是我最高興的事。”掃了一眼桌案上未開的啤酒，“不過你買太少了，才十聽而已，光只看誰喝的多還不行，還要加上速度，要搶的！還要把空瓶疊起來！”
“搶就搶！疊就疊！”胡嘉旦說完話，馬上猛喝一陣。
龍覺趕緊把手中的金屬空瓶放在案上，趕緊奪過一聽，快速拉開金屬扣環，也猛喝起來，速度要把握在‘快’這個字上，而且不能嗆到自己，喝完了啤酒，就快速把空瓶疊在第一聽之上，建成塔，并盡量保證不能讓它掉落。
兩只手争分奪秒，從桌案上奪走了一聽又一聽啤酒，氣味濃烈的黃色液體不停地灌入肚子，氣氛很安靜，卻彌散着一種砂氣和激情，令人忍不住心裏緊張。
漸漸地，桌案上只剩下最後一聽未開金屬扣環的啤酒，而桌案兩邊都同時立起高高的飲料罐塔。龍覺一眼瞄見，快速出手，掌心和五指緊緊覆在飲料罐頂，不過，并沒有順利拿起這一聽啤酒，胡嘉旦的手也緊緊抓着飲料罐的罐體，他們的速度驚人地一致。
龍覺的面龐離胡嘉旦的臉孔很近，近得可以看到他眼眸裏自己的倒影，他輕輕勾起唇角對他說道：“看來，我們要比一比臂力才能分清楚最後一聽屬于誰。”
胡嘉旦緊緊咬牙，回應道：“反正我不會放手！”
龍覺表現出一臉輕松：“幹嘛那麽認真，又不是奧運會比賽。”
胡嘉旦脫口：“你抓得比我還緊好不好……”
龍覺表現出不以為然：“你搶得了最後一聽又能怎麽樣？”
胡嘉旦不假思索：“起碼能上了你！”
這句話沒有什麽不對，可是龍覺卻一臉怔然，手驀地松開了飲料罐，直起腰，平靜了下來，氣氛突然變得有些窒息。
胡嘉旦到眼前的變化，困惑一愣，拿着最後一聽啤酒，“怎麽突然不搶了……？”
龍覺站了幾秒鐘，也沉默了幾秒鐘，才一屁股坐到身後的沙發上，回答：“不想玩了。”
胡嘉旦的心裏不由浮起一絲絲失望，他正期待着與龍覺的男子間的小小較量的結果呢，對他來說，這樣的事情挺刺基挺好玩，可是龍覺突然不玩了，讓他心裏不太爽快。
“怎麽……不玩了……”
龍覺安靜着，靜了一會兒才打算把話說出來，擡起頭，靜靜地看着站在桌對面的胡嘉旦，語氣聽起來有一股認真的氣息：“我不喜歡別人在我上面。”
胡嘉旦愣了愣，說道：“你有……剛門潔癖？”不禁又納悶起來：“可是我們是确認了的情侶關系啊！你怎麽連我也抗拒？”
龍覺微微垂眸，似乎是無可奈何，輕輕嘆道：“你永遠沒有直美那樣了解我。”
胡嘉旦驚訝着，怔了怔。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在寂靜的氣氛中悄悄溜走，讓人渾然不覺。
不知道多久了，龍覺擡起頭，再度看了看胡嘉旦，看着他沒有表情的臉龐，漸漸開始愧疚自己剛才說了那麽一句傷害愛情的話。
龍覺緩緩立起身，一只手伸出，伸長，輕輕搭在胡嘉旦的肩頭，知道這個時候應該要好好安慰他：“最後一聽，你想喝就喝吧……”
胡嘉旦反應過來時，看到的是龍覺的背影，看着他走向衛生間。
他知道他這是要去幹什麽，幾聽啤酒而已，雖然并不多，但啤酒在肚子裏沉積久了，總會被分解成廢水，必須要排出體外。
他忽然也覺得自己有些尿急了，把手中那最後一聽啤酒放在桌案上，緩緩跟着去了。
衛生間裏傳來水流注入馬桶的聲響，他剛進門，就迫不及待地湊了過去，一道自由落體式弧形水柱一下子就變成了兩道，只是一道稍高些，另一道稍微低一些。
但在短短的幾秒鐘裏，尿高很奇怪地變更了，早到的于一瞬間壓過晚到的，龍覺的唇角也奇妙地勾起一抹微笑。
“怎麽你連這個都要跟我比！？那最後一聽啤酒我不要了，行了吧……”胡嘉旦反應激進，忍不住脫口而出，小小地求饒。
龍覺第一個噴完尿，滑上庫鏈後轉身之際，朝胡嘉旦的耳廓輕輕吹了一口氣，才去洗手。胡嘉旦回頭看了看他，又忍不住埋怨：“我在放水啊，你刺基我幹嘛……”
他是必須沖馬桶的人，也是最後一個離開衛生間的人，看到龍覺在換鞋子，只是呆呆地看着，呆呆問道：“你要出去？”
龍覺直起腰：“忽然想去打游戲。”回頭迎着胡嘉旦的目光，問道：“你去不去？”
胡嘉旦下意識地先摸了一摸褲子口袋，再低頭瞄一眼，看到掌心裏有幾塊錢，剛好夠打一個下午的游戲，才肯幹脆答應一聲‘嗯’。
作者有話要說： 差點忘記更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