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雪至莫末,千涯不盡

日落時分,我走出書房,其實沒什麽特別需要我做的事,雪莊裏的一切事物都交由管家打理,不用我操心半分。會在這裏也只是因為我無聊,對,她不在的時候我始終無所事事,做什麽都無甚意義。

所以我在書房為她畫像,仿佛只要和她有關的東西才能讓我稍稍有了興趣。

她的容貌我再熟悉不過,提筆間便能将她巧笑嫣然的模樣留在紙上,我把畫卷收起來,放在書架上。

那裏面還有她一時興起的作品,雖然她可能不太在意,但我都有好好保存。

她叫柳寧寧,是我的妻子,也是這座雪莊的莊主夫人。

一年前,我們成了婚,并在雪山上建了我們的家,她為之取名作莫離雪莊,我想,大概就是不離不棄的意思吧。

我很高興,對她的感情終于在千年之後有了結果。我曾問過她,你後悔選擇我嗎?她含着羞澀的面容上,眸中又透露着不可思議的真情,她說我不後悔,因為你是莫千涯。

我成為了她的唯一。

至今回想起來,我的心情就會變得很好。我走到庭院裏,地上覆着一層厚厚的雪,侍者擔心雪化了會濕了我的衣鞋,我不在意,喚他取來了我的琴。

我踩着雪邁進了庭院中心,坐在石椅上,侍者将琴輕輕擱置在我面前,我的目光在琴上掃過,帶着一種微妙的溫柔。

以往我想彈琴時都是直接以靈力化物,可是有一天寧寧說想親手幫我做一把琴,于是我擁有了真正的琴。

雙手撫上琴弦,我細細勾勒出每一個音符,卻有些心不在焉。

寧寧又跑下雪山去了,而且還不允許我跟着,我很明白她這樣做的原因。從前和她在外游歷的時候,她便不喜那些女子駐足在我身上的目光,她會吃醋,再者用微微幽怨的眼神看我。

我無辜極了,我所有的感情調動全在她一人手中,怎麽會分再多精力去關注他人。不過這也許是說明了她對我有一定的占有欲,我不覺得這是一個不好的詞,相反,她和我的牽絆太深,以至于不願任何人的插足。

一曲結束,侍者站在我身側為我撐傘,不知何時已經下起了雪。我讓他把琴放回去,然後自己打傘往雪莊門口過去。

天色暗了,我遠遠地看見了寧寧從山下回來的身影。她一身淡色貂裘,幾乎把她沒在雪裏,我很快到她身邊,将傘朝她那邊傾過去,她一愣,見到是我才勾起一個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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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摸摸她的手,“冷不冷?”她緩緩搖頭,牽住我的手,“這樣就不冷了。”

我失笑,将掌心收得更緊,帶着她往回走。

屋裏燒着暖爐,隔絕了外面的一片冰冷。寧寧褪下沾雪的外衣,絮絮叨叨地說着今天的見聞。

我微笑着聽,不時地回應幾句。她的眸子更亮了,她所有的情緒都擺在臉上,讓我清楚地看見,她的真實也是我喜歡的地方。

說着話,她忽然紅了臉頰,嘴裏低聲道:“我竟然真的娶到了男神……”有時我不是很理解她的某些話,但我大約能猜出她有種患得患失的感覺。

我安撫似的在她眼邊吻了一下,感到她身體一僵,她左右看看,侍者都已退出房外,并無一人,才敢小心地回吻我,然後迅速将臉埋進我懷裏,支吾兩聲表示害羞。

這時我要是再戲語幾句,她指不定會有些惱了,一段時間內不再願意和我說話。

所以我大都會選擇抱着她,享受每日必有的溫存時刻。然而這樣的時間無論多長我還是覺得不夠。

和寧寧重逢之前,我沒有進餐的習慣,到了我這樣的修為,進餐已經沒有必要了。

但是寧寧不同,或許和她生活過的世界有關,她保持着一日三餐,甚至閑暇之時還會自己進廚房。

我坐在她身邊看她用餐,她鼓鼓的腮幫子讓我産生了想要摸一摸的想法,當真是可愛。我輕抿了一口茶,昔日只覺無趣,如今自然品出了別的味道。

夜裏,我伏在桌案邊處理莊內事物,管家為我代勞了其餘部分,只是送來讓我檢閱一遍。

我粗略地看着,沒怎麽認真,這些管家都做得很好,我身為莊主卻不用我絲毫費神。

寧寧坐到床邊,剪斷了一截燭心,房裏的燈火一下子暗了許多,她對我笑笑,往裏靠近一些,明顯是不想讓我再管手上的東西。

我不知道此時我的笑容有多縱容和寵溺,我只是順遂自己的內心走到她身邊。

“很晚了,睡吧。”我說着,放下了床幔,寧寧吹熄了燭火,在黑暗裏我依然看見她清晰的輪廓。

我忍不住低頭去吻她的唇瓣,在柔軟上輕輕研磨打轉,伸出舌尖描繪她的唇形。她瑟縮一下,然後試探地同樣舔舐我的唇角。

我摟住她的腰身加深了這個吻,直到她有些呼吸不穩才不舍地放開。

“夫君……”她的眼神迷茫,眸間水霧朦胧,“千涯……”

我抱緊她,在她頸邊呼出一口氣,平靜下來我剛才的心情。她顫了顫,溫順地靠在我胸前,環住我。

我理順她的長發,良久發現她已經睡着,又注視着她的睡顏片刻。

好夢,我的寧寧。

次日,我理好衣襟,寧寧仍然坐在鏡前久久不動,我無奈地走過去,果然見她正迷糊地睡着。

我拒絕了侍女為她梳妝,拿起一邊的梳子,任她瀑黑的發絲穿過,為她束好發。她搖晃兩下,才悠悠醒來。

她看了一眼鏡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我也笑了,但求為她束一世的發,守一生的情。

“千涯,今日陪我一同下山吧。”寧寧張大眼睛注視着我,帶了一絲請求的意味。

“好。”對于她的突發奇想,我總是施以無條件的包容,仿佛只要她開心,連我也能被她帶動。

随手喚了兩個小厮跟随,寧寧駕輕就熟地走過雪山下集鎮的小道,鎮上的人不少,頗有繁華之象。

寧寧一路帶我來到了一個廟宇,旁邊是一顆枝幹彎曲但相當巨大的樹,樹枝上被挂滿了紅色的綢帶,每一條上面都寫了字。

我開始有點明白寧寧的意思了,她把紅綢帶的一端遞給我,我不假思索地寫下那三個早已刻骨銘心的字。

寧寧略顯奇怪地看我,我知道那上面是該寫自己的願望的。可是,我的願望就是你啊,寧寧。

她想了想提筆把我的名字對稱似的寫在另一端,然後将綢帶打上一個結。那兩個名字也因此靠得更近而分不開了,就像要生生世世糾纏在一起。

她往樹上一拋,綢帶順利落在樹頂。寧寧回身,從袖間取出一個精致的鎖扣。

“嗯……結婚紀念日快樂。”她把鎖扣放在我的手心裏,臉頰泛紅,眼神向外瞥去,“禮物。”

我好似困惑地回望她,竟是不知世上還有這樣一種日子。

不過這個日子我倒是很喜歡,它每年都會提醒我們是眷侶,我們永不分離。

我注意到她右手裏似乎握着一把對應的鑰匙,原來如此,我是鎖,她是匙,唯有她才将我打開,又或是完全困住我。

沒錯,我也是自願被她囚禁所有的感情。

我但笑不語,輕輕牽住她的手,和她離開了這裏。

路過的鎮上,忽然有人叫住了我。他們都是身着門派服裝的淩雲派弟子,為首的幾人我還有些印象,大概是當時幾個資質較好的弟子。

“許久未見,不曾想過會在此偶遇莫師兄。師兄過的可好?”他們幾人一如既往的對我謙敬,我淺笑颔首,問道:“淩雲派如何了?”

“師兄有所不知,昔日白蓮教已與我派合并,現下有阮長老和楊長老兩位共同輔佐掌門管理淩雲派,門派內一切都好。只是我們私心希望莫師兄能回去看看,大家都很想念你。”

“若是有機會,我必然會回門看望。”我應下他們的提議,只是想到寧寧應該對那裏有熟悉的人,會有所留戀。

“這位便是師嫂吧。”那幾個弟子的目光落在我身邊的人上。

“我是次峰的弟子。”寧寧第一次被這麽叫顯然不知所措,她一邊試着轉移話題一邊往我身邊靠得更近。

“原來還是師姐,失敬。”

沒有太多接觸,我們寒暄幾句後便分開了。

回雪莊時,寧寧掀開了馬車的簾靜靜地看着茫茫的白雪。

她有片刻間的失神,我問她怎麽了。

“你還記得,這是我們初次相遇的地方嗎?”她指着窗外道。

我望着那座山峰,的确是那一次,我們為了共同的目的到這裏來是今世的初見。

“可我怎麽也想不到最後我們會在一起。”她故作一種滄桑的語氣感慨。

“是嗎?我也沒有想過。”我會如此鐘情于你。我看着她的側顏,手心裏的鎖扣染上我的體溫變得溫和。

她敲敲窗沿,馬車停下來,俯身出了車廂。站在雪地裏對我道:“在這兒等一會兒。”

我跟着她下車,她已經走出一段距離,雪地上留下她一排的腳印。

她蹲在雪地裏将雪層堆積,見她玩得高興我也沒再說什麽,只是默默站在她旁邊。

過了好段時間,她大概覺得夠了,起身拍去裙角的雪,把兩個堆好的小巧雪人放在原地。

“我們回去吧,明天再來玩。”她的發梢上同樣沾滿了雪,她任由我拂去那些雪,微微仰着頭,好像在等我去吻她。

事實上我也這麽做了,我碰了碰她帶着涼意的唇角,握住她的手回了馬車。

她明顯的愣怔,随着我的步伐走。我看得心癢,又在她額間吻了一下。

她見是在車廂裏,只有我們兩人,便在我臉上飛快地觸碰一下算作回禮。

我輕笑出聲,像從前無數次做過的那樣揉了揉她的發間。她乖乖坐在我側邊,一副想說什麽又不開口的神情。

管家和一衆侍者在莊門口等候我們已久,見我們歸來,才去牽定馬車,引我們回莊內。

又是燭夜,寧寧拉開了半扇窗戶,對着月色不知在想些什麽。

我蹙眉,她穿得單薄,外面還是冰雪覆地,這樣受涼就算不會病了,也難保會不适。

我從背後環住她,輕聲道:“去睡吧。”她沒有回頭,依舊望着夜空,詢問我:“千涯,你會一直在嗎?”

“為什麽這麽問?”我不解,抱住她的雙臂卻不自覺地收緊了,像是怕她突然離去一般。我從來都認為,患得患失的人是我才對。

她默聲不答。我恍然間明白過來,她要的無非就是一個承諾,一個共守一生的諾言。

“我會一直在。”我聽見我這麽說,“等到雪落盡的那一天,雪山消失的那一刻,我還是會在你身邊。”

“千涯不盡?”她反問。

“對,千涯不盡。”我笑答。

曲終人不散,我們的故事遠遠走不到終點。

作者有話要說: 分結局(3/1)!!!

求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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