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魔法少年/大笨蛋
“你是笨蛋嗎？”我按住了源右衛門的手，很是羞惱。
“怎、怎麽……”源右衛門一縮。
盔甲套在皮卡丘外套上，顯得很是滑稽。不過就算如此，他的臉看起來還是很帥氣。
“既然我說不要斬殺它，就不要斬殺它啊，你要聽話啊！”我對他喊道：“你是笨蛋嗎？如果每次遇到一個這樣的魔物，你都用劍斬殺的話，就必須把它們的記憶和情感全部背到自己身上來，你以為你是聖母瑪麗亞嗎？”
“啊？？啊？？”源右衛門一頭黑人問號。
“你忘記了之前看到的那段卧軌自殺的殘像了嗎？”我說。
源沉默了，他握着劍的手放了下來。
我舒了一口氣。說到底，這家夥不過是個普通高中生而已。就算平時看了很多漫畫，也不代表他真的會去中二地拯救世界。
源右衛門沉默了很久。在那少女一聲聲無意識的呢喃中，他終于重新揚起了臉：“我還是決定把她在這裏解決了。”
——啊！夠了！
我幹脆地脫下拖鞋，在他的頭頂狠狠地抽了一下：“你清醒一下。”
“啊疼疼疼——”源右衛門捂着頭頂，委屈地說：“我只是在為未來的戰鬥做準備啊。總不可能什麽都不做吧，按照你的說法，魔物啊、魔法少女啊、魔法使啊，全部都是需要被斬殺的對象。總不能為了少看一份別人的記憶，就逃着不肯戰鬥吧。”
因為和這家夥的心靈共通，我可以了解他現在真實的想法。
一個詞概括——中二病發作。
他現在正覺得自己是劈開紅海的摩西、天選之子、上帝的唯一、最後的晚餐、亞當的蘋果、洛基的小飛鞋、矮人國的巨人，總之，他是這個世界的唯一，需要肩負拯救世界的責任。
“那麽，你就放手去做好了。”我氣餒，瞪了他一眼：“不要在最後哭着喊着告訴我說，你不想再看到別人是如何洗澡和上廁所的記憶。”
讓他吃一次教訓也好。
源點頭，對我微微一笑。
“放心啦，我只是我而已。就算我獲得了別人的記憶，那也不會變成別人啊。”他将劍再次揚起，對着那呆愣的少女：“而且，我相信我不會被別人的記憶所影響。”
我秉持着儀态，忍住翻白眼的沖動。
沒有體會過肩負一大堆情感和記憶的臭小子，當然不會理解那種痛苦的感覺了。那種排山倒海壓倒而來的絕望，又豈是那麽好遺忘的？
源右衛門揚起了劍，朝着那少女刺去。
在劍刃刺入她身體的瞬間，理所當然地，她的記憶和情感便驀地湧來。
晚秋——
晚秋——
晚秋——
滿滿當當地都是這個名字。
六月的雨水，夏天的蟬鳴，初秋的紅葉。零落的腳步，天邊的淡淡雲彩。屋檐下的懸月，披散的長發與美麗的手指。笑聲絮語、颦蹙眼淚，夜半夢呓、熾熱體溫……
那名叫晚秋的魔法使，救起了瀕死的她，教導她魔法，與她簽訂契約，一同參與比賽。随後，兩人共同落敗。在故事的最後，那位魔法使捂着唇角的鮮血，對着少女的視野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謝謝你一直這麽喜歡我。如果愛可以挽救生命，那麽，我必然得以永生了吧。”
這句話讓我和源右衛門都有些尴尬。
“咳。咳！女孩子喜歡女孩子怎麽了嗎？”我捅了一下他——這家夥的盔甲太硬了：“魔法使和魔法少女談戀愛怎麽了！怎麽了……嗎！”
不行，這句話說出來，氣氛好像更尴尬了。
“我不會輸喲。下一次。三十二年後。”回憶裏的晚秋喃喃地說着。
回憶結束了，我呼了一口氣。
還好，關于死亡和負面的情緒不是太多，對我來說就和毫無感覺一樣。
不過……
我擡頭望向源右衛門，他正處于出神之中。
“怎麽，後悔了？因為接觸了太多的負能量，現在覺得超級低落？”我盯着他，揶揄道：“這就是做好人的代價。——做壞人才比較輕松。”
“……啊，稍微有一些吧。”他褪去了身上的盔甲，歪頭輕輕一笑，說：“我覺得，這種事情并不像愛莉絲說的那麽可怕啊。因為，除了落敗的恐懼，還有很美好的愛情和回憶。那個女孩和晚秋的愛情，讓我都有了戀愛的沖動。”
我：……
果然是天選之子！劈開紅海的摩西！最後的晚餐！腦回路就是不一樣。
我嘆了一口氣，對他說：“如何，現在，對這場比賽有了真實的了解了吧？魔法少女可是很有可能就會死的噢。”
最嚴峻的考驗來了。
“魔法使的考驗之一，就是能否說動與自己毫無關聯的人類成為魔法少女，并且與自己并肩戰鬥。之前的你答應地那麽利落，我就猜肯定會出問題。”我說：“現在，三浦源右衛門，我要再次認真地問你。”
“如果你跟我簽訂契約，成為魔法少……年，就意味着要跟我一起參與這場十六年一度的比賽。厮殺的方式，是不停地獲取別人的記憶，背負別人的情感。獲勝，則脫離人類世界，獲得無上榮耀；失敗，則死亡，或者成為執念的殘留物。”
我正色望向他：“想清楚了，源右衛門，你可以拒絕我的。”
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三浦源右衛門是個普通的男高中生，他有自己的生活軌跡，在家裏是個宅男，在學校則是個風雲偶像。有父母，也有疼愛的妹妹。想要這樣的他從原本習慣的世界裏脫離出來，加入到一場驚險異常的搏鬥裏，實在是太艱難了。
我甚至已經做好了落敗的準備——僅靠我一個人的力量，是無法戰勝我的那兩位沙比同學的。
“我應該拒絕吧？”源右衛門撓了撓頭，那張帥氣俊俏的臉上有一層疑惑：“雖然咒語和變身很帥……”
“嗯。”我點頭，撇了撇嘴。
源右衛門繼續沉默。
我百無聊賴，甚至開始玩着自己的裙角。
“……愛莉絲。”他凝視着我：“我還是決定成為你的魔法少女。不是，魔法少年。”
“啊？”我驚詫地盯着他：“你在說什麽啊？源右衛門？”
源右衛門捏着皮卡丘的耳朵，笑眯眯地對我說：“說出來還有些不好意思啊，其實我總覺得……我一定在哪裏見過你吧。就是這個名字，山階宮愛莉絲。所以，還是決定繼續。”
我捏緊了拳頭：“怎麽會有人為這樣的理由就做決定啊？你的大腦真的不是由奶油做的嗎？你絕對——絕對沒有見過我。”
源真的以為他是劈開紅海的摩西噢！
“不是不是的！”源右衛門露出了一個帥氣的眼神，他比着手指，說：“按照愛莉絲的說法，如果我不參加的話，愛莉絲就要一個人面對另外如狼似虎的四個人了。就算你是怪力少女，也肯定，打不過別人吧？”
“你……”我竟然不知道該做什麽表情。
“果然，還是不忍心愛莉絲一個人去送死。”他低聲說，忽而笑了起來：“那，保護愛莉絲就死我的責任咯。我不是魔力深厚，很有天賦嗎？”
他歪着頭，那雙淡金色的眼眸看起來就像是什麽耀眼的星辰。水一般的月華灑落下來，将庭院鋪地滿當。
我很感動，然後用拖鞋敲了一下他的腦袋。
“啊，真是笨蛋啊。”我忍不住說。
雖然源右衛門讨人厭的地方有很多，但是他最讨人厭的果然是這一點。
——他很善良。
“可以嗎？愛莉絲。”他眨巴着眼睛，問我。
“……行吧，笨蛋。”我妥協：“作為你對我的信任的回報，我會好好保護你的。”
我和源互相望着彼此，氛圍有些奇怪。
他現在的形象高大地不可思議，竟然像是個真正地保護者了。
“喂，哥哥，愛莉絲，你們在這裏……做什麽啊？”
庭院旁的小窗打開了，小惠揉着眼睛探出頭來，盯着正在對視的我和源。
場面一度十分尴尬。
于是，我迅速地挽住了源的手：“我們，散步，散步。”
“這個時間……這個衣服……散步？”by小惠。
“沒……錯……”by源&我。
皮卡丘睡衣怎麽了！皮卡丘也是要散步的嘛！！
折騰了一番後，我終于躺回了床上。想到剛才獲得的記憶，我登時覺得有些頭疼。晚秋的那句話，不僅僅是對她的契約者說的，更像是在對三十年後的我們布告着什麽。
——“我不會輸喲。下一次。三十二年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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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我打着哈欠理好了衣服，提着書包去客廳取了一片面包。和三浦媽媽以及小惠打過招呼後，就和源出了門。
“啊，對了，愛莉絲。”提着書包、穿着白襯衫，形象如同輕小說男主角的源右衛門問我：“愛莉絲在成為魔法使以前，也是魔法少女吧？”
“嗯。”
“那是很久之前咯？作為人類的時候？”
“嗯。……三十二年前吧。”
源右衛門愣住了。
我朝前跑了兩步，指着晨光鋪灑的街道，說：“笨蛋源右衛門，走啦，你想遲到嗎？”
魔法少年的魔法生涯，就此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