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世外客9

旬日以來,齊國國都始終籠罩在一股特殊的氛圍之中,接二連三上演的鬧劇傳遍大半都城,便是街頭巷尾都有議論之聲,讓那些少有休閑娛樂的普通百姓們難得興奮了一陣。

先是新科狀元洛嘉年被揭穿抛妻棄女的真面目,不僅與安寧公主的婚事告吹,還因此功名被除,下了大獄,盡管之後又被釋放出來,但功名依舊沒有恢複,雙腿更是在獄中被廢。

緊接着,經由二皇子暗中宣揚,這位聲名狼藉的前任狀元郎卻又爆出事件的另一重真相,讓人将信将疑,只覺撲朔迷離。

沒過幾天,最具戲劇性的反轉出現了。

因為救下當朝太子,而被齊皇封為縣主的洛晗月帶着其母奔赴宮宴,不料戍守邊關多年,一朝回京述職的蘇大将軍竟然一眼認出了洛晗月的娘親,當庭對泣,成功榮升為新任縣主的親爹。

短短半個多月的時間,洛晗月——不,應該叫蘇晗月——就完成了華麗變身,從與母親相依為命的普通農女,變成了當朝縣主,大将軍的掌上明珠,以及太子的救命恩人兼心上人。

原本聲名狼藉,已經被釘在了恥辱柱上的前任狀元洛嘉年,一時間又成為了無數人同情的目标。許多人難免回憶起這位驚才絕豔的狀元郎蟾宮折桂、打馬游街的那一日,是何等的意氣風發,不由紛紛惋惜不已。

只可惜,這位昙花一現的狀元郎從此再也沒有現身。

——

京郊一間別院之中。

此時,這位被無數人惋惜同情的主人公正悠然躺在庭院之外,目光注視着遠處的群山與原野,神情閑适而惬意。

遠處竹葉蕭蕭,一條小溪穿林而過,自蕭妄腳邊環繞而去。潺潺溪水之中,五彩斑斓的鵝卵石清晰可見。

蕭妄一身廣袖白袍,衣擺如流雲曳地,一只手自袖中探出,把玩着一管碧汪汪的玉簫,另一只手則垂在身側,偶爾漫不經心地撥動着溪流。

沁人的涼意之中,偶有小魚親吻他的指尖,吐出一連串泡泡。

這樣山野田園風的畫風綜合了他身上過于冷淡的氣質,讓他不再顯得那麽高不可攀,反倒多了一絲淺淡的溫柔。

陸謹剛剛走近,就看到了這一幕安靜而寧和的場景。仿佛一曲舒緩的民間小調在耳邊輕柔奏響,他不由自主放緩了腳步。

腳步聲在身後響起,蕭妄頭也沒回,只是指尖微動,輕輕推開一條湊上來的小魚,語氣平和:“陸将軍怎麽來了?莫非是計劃有變?”

“不,并沒有。”陸謹微怔,而後搖頭,“一切正如先生所料。”

他的口吻之中帶着淡淡的尊敬之意。

“自從齊太子與蘇大将軍越走越近,齊國諸位皇子之間的氣氛也愈發緊張,如今京城的局勢不過是保持在微妙的平衡上,誰也不知何時就會被徹底打破。”

陸謹随口說了些京城如今的現狀。

自從蕭妄與二皇子達成交易,得以重獲自由,便如約告知了對方種種展現能力的手段,使得二皇子如今在朝堂之上異軍突起,大出風頭。

原本因為他跋扈無禮、嚣張傲慢,雖有齊皇寵愛,實則一無是處而保持觀望的部分大臣漸漸向他靠攏,很是給太子制造了些麻煩。

其他幾位皇子見此也忍不住加入了戰局,大秀存在之感。鬧得齊國朝堂之上一片亂象。

“既然如此,我也該走了。”蕭妄漫不經心收回手,自竹榻上坐起,一舉一動堪稱寫意,“否則麻煩就要找上門來了。”

陸謹眉間閃過一絲寒氣,顯出峥嵘一面:“先生是擔心那位福寧縣主繼續糾纏?那卻大可不必,陸某人自有辦法幫您解決。”

蕭妄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發覺這位陸将軍對自己的态度似乎是一日三變,從起初淡淡的嫌棄到如今已經變成了全然的尊敬。

只不過,他所慮者,卻是那位二皇子。以對方的心性,可不像是什麽遵守承諾之人。

但心中所思卻不必說與陸謹,蕭妄唇邊勾勒起一絲微笑,仍是搖頭:“不必了。我卻不曾将那些人放在眼裏,只是不願繼續周旋,徒耗光陰罷了。”

“以我觀之,齊國國主早已痼疾纏身,不知何時便會發作,陸将軍若要報仇,最好不要辜負良機。”

留下一句告誡,沒再去管當場陷入沉思的陸謹,蕭妄翻身下榻,雪白衣袍如落羽般上下紛飛,翠綠的玉簫在他手指間轉動,幾根紅色的絲縧輕盈飛舞。

他落地無聲,身姿灑然,漫不經心向着庭院之內而去,只留給陸謹一個冷淡而散漫的背影。

陸謹呆立原地,看着蕭妄簡簡單單收拾了一個包袱,便灑然而去的背影,不由訝然出聲:“先生的腿……沒事了?”

那可是幾位名醫共同确診再也無法治愈的頑疾……但如今看對方行走帶風的樣子,陸謹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做出了一個與他冷峻形象極不符合的動作,終于确定這一切真實不虛。

“果然能者無所不能!”

他忍不住感嘆一聲,心中對于蕭妄的信服又多了一分。

從此,齊國少了一位聲名狼藉的狀元郎,楚國卻是突然多出了一位行蹤神秘的國師。

——

就在蕭妄離去之後不久,齊國二皇子果然如他所料找上門來。因為蕭妄的主意而嘗到了甜頭的他,打算将人徹底招攬到自己麾下。

只不過,此時別院空置,竹林蕭蕭,風吹如管弦聲動,唯有那一抹淡泊而孤冷的白影消失無蹤。

“好一個洛嘉年,溜得還真快!”

二皇子臉色陰沉地站在空蕩蕩的別院之前,不知為何竟莫名想起了悄悄逃跑的楚譽,這兩人的行事作風還真是如出一轍。

他神色暴躁,腳邊的溪流兀自歡快流淌,一條小魚浮出水面,與呆立原地的二皇子對視一眼,吐了一個泡泡。

同一時間,遠在千裏之外的楚國,楚譽突然無緣無故打了個噴嚏,他莫名其妙地揉揉鼻尖,又繼續批閱起桌案上厚厚的奏折,神情中隐帶苦悶。

回國之後,楚譽才發現,楚國帝後之間似乎發生了嚴重的矛盾,以至于皇後和太子都被幽禁于冷宮之中。這讓他隐隐猜測,楚帝被刺之事或許與之有關。

楚帝的傷勢也比他原先所料想的還要嚴重許多,強撐了半個多月,便不得不将權柄下放,任命通過了其考察的楚譽為監國太子,自身則退居別宮養傷。

一個天大的餡餅就這樣掉到了楚譽面前,然而……

揉了揉酸痛的手腕,看着滿桌奏折,楚譽只覺一陣頭暈目眩。

——我是誰?我在哪?我這是在做什麽?

這一刻的他突然有些懷念在齊國做質子的生活。雖然出入受限,但也輕松悠閑。

“唉!”想到自己在腦海之中那個子系統的一步步引導之下走到了如今這一步,以及每每意志松懈之時就會被獎勵所誘惑的場景,楚譽忍不住垮下臉來,沉重地長嘆一聲,“燒雞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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