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害羞
下課,我跑到教室門口小心地幫何維之托着那兩盆光花盆就重得要死的鳶尾,望着他的眼睛好想把他抓回去教育一下,以後不要逞能。
“幹嘛?”
“我錯了。”我老實認錯。
我都快哭了,他還笑,“知道錯了?”
“手酸不酸嘛。”
我把他的胳膊往下拽,心想這人是不是傻,舉就舉吧還老實巴交舉着麽高,自己累還不算我想幫他托一下都使不上勁。
“不酸。”他說:“平時體能訓練也是這樣的。”
“哪裏一樣?”我心裏全是心疼,“體能訓練好歹還是能活動活動的。”
“真沒事兒。”
“你手在抖诶……”我指着他青筋暴出的手說。
“真覺得愧疚?”
“嗯。”我瘋狂點頭。
“那過來。”
我乖乖走近,突然感覺到頭上一重。
原來是他把一直拖着花盆的手放在了我頭上,這高度對他來說正合适,可是這力度……我瞬間懂了什麽叫做“壓力山大”……
他意識到有點太重了,我都沒站穩,立刻收了些力氣,這下能明顯感到頭上沒什麽壓力了。
我努力站直,想替他多分擔一些:“你放心放嘛。”
“我放了啊。”他還騙我。
路過的同學都用詫異的眼神看我倆這詭異的組合,一時間我跟他就像倆門神一樣守在門口一動不動,能吓路過的一人一跳。
“我去!”
老鄭一臉受了驚吓的樣子。
還沒聽到鈴聲,老鄭就破天荒地拿着英語書進來了,我估計是來看何維之有沒有偷懶的。
“你倆這是夠恩愛的啊。”他看我們一眼,徑直走上講臺。
教室傳來一陣哄笑。
我臉一紅,正好聽到鈴聲響,看何維之一眼就跑回去了。這陣羞紅整整一節課都沒消,直覺臉上發燙,聽課的心思都沒了。
一下課我就又跑回去幫何維之拖着花盆,不管別人的眼光。
老鄭路過,看了我一眼:“心上人在受苦,課都聽不進去了?”
“我……我沒有……”我紅着臉狡辯。
老鄭問我:“我今天講的哪一課?”
我愣住了……
“第十六課。”何維之說。
“你倒是聽得認真。”老鄭對何維之笑笑。
“謝謝老師!”
“某個人哦,翻着十五課就沒動過。”老鄭丢下這句話就去辦公室喝茶了。
我低頭仔細回想,實在沒印象自己翻到哪一課了,反正這節課沒聽講是真的。
“老鄭上課盯了你幾眼。”何維之小聲說。
“啊?”我說,“我都沒發現。”
“廢話,你在發呆。”
“他居然沒抽我回答問題……”我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估計是覺得教室門口已經站滿了。”
我看着他的樣子沒忍住笑了出來。
“你還好意思笑。”
他越說,我越想笑,于是低着頭悄悄笑。他先是一本正經的樣子,結果沒多會兒就憋不住也笑了起來。兩個受苦的人還在門口罰站,真不知道有什麽好笑的。
就這樣站到
第二節課下課,老鄭說了“下課”以後,何維之才如釋重負地放下兩盆花,手抑制不住地顫抖。也虧他能舉這兩盆東西舉半上午,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我正幫他搬花,老鄭走丢下一句話:“這個英雄當得爽吧?”
我和何維之聽到都石化了……原來他知道是我沒帶書,卻還裝摸做樣的真懲罰何維之,這也太随性了吧?
懲罰終于結束,我趕緊扶着何維之他老人家就坐,捶腿揉胳膊都想來一遍。
“你幹什麽?”何維之抓住我的手。
“幫你捏捏胳膊。”我擡頭,一臉單純。
“不用,我又不是……”
他還沒說完,就因為手突然活動而疼得吸了口冷氣。
我把他胳膊拽過來,“還逞能。”
“真沒事兒。”
“我想揉,我開心!”我一邊揉他的手臂肌肉一邊說。
他放松地靠在椅子上對我微笑:“幸好不是你。”
“幸好是你。”我說,“不然死的就是我了。”
“沒事啊,我現在挺享受的。”他癱在椅子上像個大爺一樣。
“你是替挺享受的。”我笑着搖搖頭,抓着他的手摁着我亂猜的穴位。
“想不到你還是推拿大師?”
“是啊上帝。”我捏完左手,又抓着他的右手摁:“給你摁摁湧泉穴,打通一下你的任督二脈。”
他無奈地搖搖頭,“你這是湧泉穴呀?”
“老叟行走江湖二十年,你要相信我。”我裝作老江湖的語氣:“年輕人,我看你骨骼驚奇,體質不凡,想必是……”
“當你老公的好材料。”他搶下我的話。
我擡頭望着他,不知不覺間臉紅了半邊,燙燙地燒腦。趕緊低下頭不再說話,替他揉揉手指關節。他說話肯定不過腦子,我不能當真,不能當真,不能……
“不願意啊?”何維之見我不說話便追問。
我皺着眉,氣鼓鼓地:“說什麽呢!”
“萬一呢。”他開玩笑地說:“十年二十年後同學會,你發現我居然這麽好,和以前見過的那些男生好不一樣,就喜歡上了我呢?”
“她喜歡……”徐徐從後排爬過來:“上了你?”
我看一眼徐徐,連更紅了,她的思維真心跳躍。
“你整天心理不健康。”何維之說徐徐。
“哪有。”徐徐坐下,“據科學報告,早戀是正常現象,何況咱們現在都上高中了,很正常。”
“我沒有!”
我低着頭趕緊澄清,害怕被誰看到臉上的那片紅,其實在就被他們看到了。
“好了你別逗她,她臉皮薄。”
“好像不是我開始的吧。”徐徐趴在桌上轉筆。
“好好好,我的錯,我嘴賤。”
“成倉鼠現在臉還紅呢,你想辦法解決一下啊。”
何維之抽出手,勾着下巴把我的頭擡起來,“真臉紅了啊?”
我臉上越來越燙,趕緊推開他的手躲開,趴在桌上朝着們的方向。
“沒有!”
“哦——”何維之将語調拉得長長的,“她說沒害羞。”
“哦——”徐徐的語調也拉得長長的,“原來沒害羞呀,哈哈哈。”
“你們倆很煩。”我埋着頭小聲說。
何維之摸摸我的頭,“小倉鼠睡吧睡吧。”
手心暖暖的感覺傳進了心裏,他的體貼真的很令我感動,遇見這樣一個人實屬三生有幸。
……
外面下着雨,不用出去做操,我又羞又困,趴在桌上睡了好久。
睡醒一睜眼,覺得眼皮都要被撕掉了。
“啊!”我大叫一聲,捂住自己的眼睛,最可憐的是還看不清是誰幹的。
想也不用想,何維之。
“沒事吧沒事吧?”他緊張地拽開我的手,捧着臉查看。
我的睫毛被他狠狠扯了這一下感覺掉了十好幾根,眼皮疼得刺激着眼睛不斷分泌淚液。
“怎麽辦啊,會不會變瞎?”他還掰開我的眼睛查看眼球有沒有受傷,也不知道能看出個什麽鬼。
我推開他,揉揉眼睛抓到眼鏡戴上,“你走開!”
“我就玩兒玩兒,誰知道你這時候醒嘛。”他有點委屈的樣子。
我生氣地問:“你吃飽了沒事玩人家睫毛嗎?”
“偶爾也玩頭發。”他偷笑。
“什麽時候的事?”我張大嘴問。
何維之小聲嘀咕:“反正都睡着了。”
“看來你還不是初犯!”我拿張紙巾擦眼淚。
“第一次啊,之前可沒讓你察覺到。”何維之趕緊說。
“我不知道就不算了嗎?”我大聲問。
他語氣弱弱地說:“你想怎麽樣嘛,我都聽你的。”
“你過來。”我對他勾勾手指。
他老老實實把臉湊過來:“幹嘛?”
“讓我拔兩根。”我盯着他的睫毛道。
“你這麽狠啊?”他趕緊躲開,“我早上可以幫你頂包了,你還沒感謝我呢!”
“剛誰說自願的?”
“那一根,怎麽樣?”他可憐兮兮地比着手勢。
“來啊。”我說。
他猶豫不決,最後還是閉着眼乖乖靠過來。
指尖靠近他的睫毛,才發現這家夥睫毛真長啊,太沒人性了,一個男的長這麽漂亮幹什麽!
本來只想吓吓他,可看到這睫毛的長度後立馬下了拔一根的決心,便選了根最長的捏住。他明顯是害怕,眼皮一直抖,看着好笑得很,給人一種大仇已報的快感。
我捏着睫毛久久沒找到了下力的地方,他幹脆自暴自棄,把頭一轉,伴着一聲慘叫多的兩根睫毛也在我手中了。
他捂着眼睛,可憐極了:“行了吧?”
“我就想拔一根的……”我把手中的三根睫毛伸過去給他看。
“算了,下次一次性抵了。”
我瞪着他:“還敢有下次?”
“我不敢保證。”何維之看我一眼,有些得意地轉回去說。
“要是有下次我就拔你汗毛。”
“可以啊,多得很。”
“一次一只手的全拔了。”
“就知道說別人。”何維之幽幽地說。
“我也可以接受挑戰啊。”
他轉過身,抓着我的手滿臉嫌棄的樣子:“你看看你,全身上下一共沒幾根毛。”
“這又不是我能決定的。”
“那我就拔頭發。”
“不行。”我趕緊捂住自己的頭:“會禿的。”
“反正年紀大了都得禿,早晚的事兒。”
“不可能,我到死那天都不會禿的。”我堅定地說。
“那你就只能英年早逝了。”他靠在椅背上,“可惜啊,紅顏薄命。”
“藍顏命也不長。”
“我要是命沒你長,就拉你陪葬!”
“你這麽狠毒的啊?”
“差不多。”他笑眯眯地想吓我:“所以你要對我好點兒。”
“我今晚就朝你面包投點耗子藥試試。”
“你舍不得。”他把手搭在我肩膀上,“這麽好的同桌打着燈籠都找不到了。”
“我找到了怎麽說?”
“你試試?”他說着就取了我的眼鏡。
世界一下變成了像素顆粒,我到處亂抓也抓不到他。
他其實沒亂跑,還坐在那裏,只是椅子往外拖了一點。我實在看不清楚,更別提估算位置了,所以才一抓一手空。
“你隔着這麽厚一塊樹脂,真的能看清我嗎?”他湊過來。
“什麽意思?”
“沒什麽。”他笑笑,“好奇。”
這麽想想也對,我看到的這個世界都是我戴着眼鏡、隔着厚厚鏡片看到的。
是世界本身就這樣、還是有了那些鏡片才這樣?我不知道。現實和假象怎麽區分呢?沒有固定标準。我透過眼鏡看到的何維之,是他真實的樣子嗎?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