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特訓

晚上放學,何維之給我進行針對期末體育考的特訓,主要內容為跳遠。

我們背着包找到了白天體育課殘留下來的劃線痕跡,何維之接過我的包:“先試試。”

我站在起點線外,擺手、蹲、擺手、蹲……準備好久,一鼓作氣朝及格線跳過去。

“一米二五。”何維之站在兩米線外說。

“我進步了耶!”我還有點開心。

“我就說你可以的嘛。”何維之笑着說:“再來一遍,找個自己最好發力的時間點。”

“好!”我開心地回到原點。

第二次,熟練了一點,找到了恰當的時機。其實說時機,不過是蹲的位置和手的擺動适合自己的跳動。簡單的東西總是隐藏無盡的奧妙。

“一米四。”何維之滿臉驚喜,“小青蛙,再來一次!”

有他的鼓勵和陪伴,我突然有勇氣了許多,努力地一次次嘗試。

想起他之前上體育課不跟其他同學一起,特地來找我。陪體育白癡的我拍皮球一樣打籃球、打籃球一個打排球、打排球一樣打高爾夫……這人真的很有耐心。

每跳遠一點,何維之就退一步,我怎麽跳都離他夠遠。

時間慢慢過去,我一次比一次跳得好。可到一米八及格線就卡住了,怎麽跳也跳不過去,無論何維之怎麽鼓勵這次也沒用了。

“最後一次,今晚能及格明天早上的牛奶就不用喝了。”何維之拿出了殺手锏。

“真的?”

他笑笑,“真的。”

“那好。”我笑着看他。

“放開一點,不要害怕,我在呢。”

“嗯。”

我站在原地準備,心裏緊張無比,還是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選了個最合适的時機用盡全力向前跳。這一次什麽也沒管,什麽摔倒、丢臉的結果都沒怕,就想及格一次,算是不負何維之晚上這麽辛苦在這兒挨着冷陪我訓練。

這次跳是跳過去了,可還沒看到自己跳了多遠就沒剎住車向前撲去,眼看就要摔個狗吃屎。何維之見我沒穩住,立馬跨步上前,讓我正好栽在他懷裏。

safe!

我一直是很怕摔倒的,畢竟真的很痛,本來在我詞典裏就沒什麽東西是不可怕的,所以從小到大自行車、滑雪什麽的都沒學會,就是總小心翼翼怕摔。

他沒騙我,有他在真的不用擔心。

我死死拽着她的衣服保持平衡,激動地問:“這次多少?”

何維之低頭看我身後鞋子留下的印記,語氣有些驚喜:“一米八五!”

“耶,我及格了!”我大聲喊叫起來。

我激動地差點蹦起來,想跑回去看看我的“戰績”,可正想走,何維之卻始終沒放開抱我的手。

“何維之?”我擡頭。

他沒說話,只是彎腰抱着我,頭小心地靠在我肩上。

我們就這樣擁抱,我依偎在他胸前,因為重心不穩全身的重量都歪在他身上。他窩着自己的手将我環在懷裏,不遠不近的距離、輕輕的動作,還有暖暖的氣息。

現在夜裏已經很涼了,過幾天據說要下雪,天總是灰蒙蒙。操場上離校的隊伍已經走的差不多,只偶爾零星有幾個人遠遠路過,稀少的人煙和操場的輕搖的小樹枝都讓這片地方顯得格外靜谧。

他彎腰将我鎖在懷裏,摸摸我的頭說:“抓到你了。”

“方棠!”

兩個脆生生的音節出現,那個熟悉的名字又出來攪局。

回頭,方棠正走在操場中間的燈光下,他女朋友背着書包追上去,抱住他的胳膊,輕盈如紅顏。

剛才那清脆的女生聽了真叫人心裏舒服,方棠真的一直眼光不差,每個女朋友都是漂亮又活潑,純真又陽光,叫我醋都吃不出來。

他們兩個有說有笑,根本沒注意到操場角落昏暗燈光下的我們。

“時間不早了,明天還上課呢,我陪你回去。”

那一刻我突然想,如果方棠不存在在我的世界就好了。

我回望何維之,“沒事啊,我自己回去沒問題的,你又不順路懶得跑一趟。”

“萬一半路你眼鏡又掉了呢?”何維之邊說邊放開我去拿包。

我看他一眼,“昨天才掉了,哪會一天到晚都掉?”

“萬一呢?”他提了包過來拉着我的衣袖就走,“你沒眼鏡的後果太嚴重了。”

“你就是我的活眼鏡是吧?”

“對啊,我是你的眼。”

“我又不是瞎子。”

“你不是瞎子就可以擦亮眼看看,誰最适合?”他幽幽地說。

“什麽意思?”

“你不懂。”他回頭笑笑,“你是傻子。”

步伐太快,走着走着就要追上方棠了,我趕緊拉住何維之:“走慢點……”

“你不急着回家看書睡覺啦?”他把我拉到身邊問。

“那個……不急不急……”

我不知道為什麽就是不想方棠看見我,也不想跟他說話,特別是在女朋友在身邊的時候。

何維之看前面一眼,退半步放慢步伐,每一步都變得格外沉重一樣。我倆像蝸牛一樣在後面慢慢爬,方棠和他女朋友在前面挽着手,說到高興處那女孩還靠在他身上或是害羞地打一下他。

我越走越慢,盡量保持安全距離,讓方棠就算偶然回頭也發現發現不了。

只要他一出現,注意力就自動全聚集在他身上,怎麽也挪不開。甚至沒有發現何維之什麽時候牽住了我的右手,走了這麽一路。

他們走到校門口冷飲店,出來時女孩兒拿了一杯咖啡或是奶茶,踮着腳遞給方棠。方棠低着頭喝了一小口,趁機親了人家一下。女孩害羞地看了看周圍,幸好沒什麽人,便低頭拍了方棠一下。

這畫面……簡直全程冒着粉色愛心……隔着這麽遠都讓我感覺到了當電燈泡的壓力感。

我拉着何維之等着,等到他們出來繼續走才走,就是怕路過的時候會被發現。可這份小心方棠發現不了,他眼中全是那個睡晶一般笑容明豔的女孩兒。

回頭想想,我和他認識這麽多年,就差從小穿一個褲衩了,竟然一點默契都沒有。我離他這麽近,他卻完全感覺不到我的磁場。

“小學生不準看。”何維之看他們這麽親密,趕緊捂住我的眼睛。

這動作跟小時候在家看電視劇,一出現吻戲就被老媽捂住眼睛的時候一模一樣。

“我不是小學生!”我拽開他的手,“又不是第一次見了。”

想起他交第一個女朋友的時候,我也是看到他們親吻才确定他真的有喜歡的人了,兩情相悅,跟我半點關系沒有。那時那一幕在我心裏留下的沖擊現在都還記得,不過現在更多是心酸,最可悲的是他沒人女朋友我都覺得有眼緣,看到都挺喜歡。

“你都見過寫什麽?”何維之問。

“大概就是這種尺度啊。”

我遠遠望着方棠牽着她女朋友從冷飲店門口離開,走了一段才繼續走。

“你到底在怕什麽?”何維之拉住我。

“我沒怕什麽呀。”我說。

“那你躲着他幹什麽?”他問,“這一路看下去對你有什麽好處?”

“沒什麽好處呀,只是覺得碰到尴尬。”

不知道為什麽,我堅持認為碰到發小悄悄談戀愛是件很尴尬的事,見面不知道該說什麽。

方棠和女孩兒還在走着,不知道為什麽這一路居然這麽順路,而且只有這一條路,我想繞道回去都沒機會。況且我确實很好奇,覺得看完難受還是好奇,像是自虐傾向一樣。

他們十指緊扣、他們相視而笑、他們打情罵俏,這一路走得好不熱鬧。方棠喜歡摸摸她的頭,再将她抓到懷裏揉揉,或是抓着她的手說着什麽,兩人拿着手機給對方看個什麽都能聊半天。

我越看越難受,面前的那個人好陌生。果然,每個人面對不同對象所表現出來的樣子是不同的。

我對他而言就是朋友,頂多算親人,是沒有血緣關系的尴尬關系。

連走了好幾條街,前面二人還是神奇地跟我們順路。

何維之突然不耐煩了,牽着我就大步流星地走,我拽都拽不住。

“你走慢點呀!”

“走那麽慢幹什麽?”他說,“咱倆又沒什麽見不得人的。”

“萬一被看見……”

還沒說完,方棠側着頭就看到了飛速追上來的我倆。

“西西……”他明顯是有些驚訝的,盯着我不轉眼。

我有些尴尬,全程被何維之拖着走,只好對他們揮揮手:“晚……晚上好呀……”

還沒來得及好好觀賞方棠驚訝的表情,何維之就拖着我越過了他們走到了前面。一拐彎,後面的兩個人就不見了,他這才慢下來。

我拽住他:“你幹嘛呀?”

“帶你回家啊。”他理直氣壯地說。

“好……好尴尬的……”我拍拍自己的小胸脯。

“有什麽好尴尬的?”他說,“正常路過。”

“哪裏正常?”

“你又不是他媽,他連個戀愛你還怕看見?”

“我倒是不怕,只是……”我想了想,“哎呀反正很尴尬嘛!”

“是不敢面對吧?”

他一句話說到了我心坎裏,我确實不敢面對。

一路上我低着頭不說話,因為認識到自己的死穴而難受,更因為剛才那一幕幕恩愛場景而難受。一場沉默的暗戀,他就在我觸手可及的地方,卻跟我隔着十萬八千裏,我怎麽追也追不上。

何維之好像是察覺到了我的低落,在走進小區沒多遠的地方轉身抓着我的肩膀問:“怎麽不說話?”

我看着他的眼睛,發現自己笑不出來:“我其實不太開心。”

他笑着走進,雙手捏着我的臉頰,彎下腰來:“看到我會開心些嗎?”

我點點頭。有他的陪伴和他的笑顏,心情确實會好些。可難受還是占了大部分,他解不了方棠的毒。

還是笑不出來,甚至有點想哭,我閃着淚花仰頭看他。

他看到我眼中淚光的瞬間變得慌張,急得抓耳撓腮,捧着我的臉說:“別哭別哭,我不會哄女孩子的!”

我意識到自己沒控制住表情,委屈地低下頭。

何維之生澀得地将我抓到懷中抱住,對着我的頭一陣亂揉:“我錯了,我錯了,別傷心……”

“你下手好重啊!”我拽開他的手,感覺再揉下去就要摩擦起電爆炸了。

“哦……哦……”他乖乖放手,動作都變得輕柔了些。

“何維之。”

“嗯?”

“你怎麽這麽閑啊?”

何維之笑了笑,有點無奈地說:“怎麽看出來的?”

“整天就繞來繞去在旁邊煩人家。”

“煩我啦?”何維之說:“那我走咯~”

“再等會兒。”我抓住他的衣領,頭死死抵在他胸前:“在陪我五分鐘。”

“我就說這麽好的同桌打着燈籠都找不到吧?”

“我下次打燈籠試試。”

“你試試。”何維之笑着搖搖頭。

五分鐘過後,我放開何維之。

“好了你可以走了。”

“這麽絕情?”他裝作驚訝的樣子:“用完就扔啊?”

“嗯,我不要你了,你自己趕緊回去吧。”我說:“洗個澡,早點睡。”

“方校草剛才路過了。”他眨巴着眼說。

我都驚呆了,大吼一聲:“啊?”

他眯着眼對我笑,兩個梨渦調皮地蹦出來。

“你逗我呢。”我推開他說。

何維之見我這麽緊張,張着嘴不知該說什麽。

我皺眉問:“真的啊?”

他點點頭,“就剛剛,一個人過去的。”

“所以……”

“還假裝沒看到你。”何維之說,“也可能真的是瞎。”

“方棠視力很好的,晚上跟貓一樣。”我喪氣地說。

何維之彎腰揉揉我的肉臉:“害怕他看到我跟你一起呀?”

“算了,懶得管他。”我氣呼呼地說。

“這算記仇了?”

“關我什麽事!”

“還說沒生氣。”何維之笑着說。

“沒有!”

何維之牽着我走,“好,你沒生氣。”

“本來就沒生氣。”

“大臉貓,別想太多。回去洗個澡,背個單詞,好好睡一覺。”

“我知道。”

“你什麽都知道,就是做不到。”

“理論和實踐是有一段距離的。”

他正好把我送到家門口,“我到家給你發短信。”

“嗯。”我點點頭,注意力卻在方棠家。

他家亮着燈,一樓二樓都亮着,看來果然先一步回去了。他對我的事應該沒什麽興趣,所以連個招呼都不打。也是,戀愛中的人哪有空看到別人呢?

我回頭,何維之還站在眼前,瞳孔中映着我的樣子。

“晚安。”他笑笑,對我說。

我笑着,對他擺擺手:“晚安。”

他揉揉我的頭,轉身擡頭看一眼方棠家的燈光,背着包走了。走到半路還不忘回頭,又對我招了招手。

一陣冷風吹過,帶走了道路兩旁不少的枯葉,“刷啦啦”的聲音不覺入耳,像啞了聲音的風鈴。

一個清脆的風鈴從春天挂出來,夏天到了最動聽的時候,在秋天見見被人遺忘,冬天就北風吹落碎在地上了。

我站在家門口,穿着并不厚的校服,癡癡地望方棠家那溫暖的燈光。

這條路從頭到尾的燈火都亮成了一片,每盞燈下都發生着只屬于今天的特別故事,而方棠現在在那盞燈光下做什麽呢?

從前去他家就像回自己家一樣自然,可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我變得只敢在外面遠望,沒有他的允許不敢輕易踏進去。他的心也是這樣,以前一直以為我們是彼此的唯一,可現在沒有他的允許我不敢涉足一步。

我們之間随着成長漸漸隔了一條無法跨越的鴻溝,這鴻溝越來越廣闊,最後變成了汪洋大海。當察覺時,我倆已經隔海相望。旱鴨子游不過大海,小鳥飛不過大洋,連告白的漂流瓶都随着波浪翻滾不知漂向了何方。

從未想過,我對他的感情有一天會帶着思念。

方棠,我好想你。

同類推薦